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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天煞

作者:云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天煞孤星,克父克母;亲近之人,注定早死。”壁垒森严的巍峨宫阙内,捻着花白胡须的国师心惊肉跳地念出卜到的卦象。


    窗外雪花纷飞,满宫皆是白皑皑的一片。


    今儿丑时初,贺京忽然下了场大雪,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便冻死了数百人。


    高座上的人闻得国师占出的卦象,惊得怛然失色,一刹站起,正要开口问这天煞指的是何人,便有内侍匆匆来报:“启禀陛下,宸妃娘娘生了,是位小殿下。”


    老来得子,玄昌帝横在心头的惊惧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冲散了些许,他一时激动不已,立刻下令:“赏,宸禧宫的所有人侍奉宸妃娘娘生产有功,皆赏三个月月银。”


    “是。”


    内侍得令,忙到宸禧宫传达旨意。


    玄昌帝理了理着装,笑眯眯地正要移驾宸禧宫,身后的国师捻了捻指,及时喊住他:“请问陛下,宸禧宫是否位于贺京东南方向。”


    玄昌帝蓦地止住脚,回头瞥了眼国师,霎时想起方才之事,心中陡然猜到什么,唇边的笑瞬间隐去,拧着眉迟迟不愿回答。


    顿了片刻,他沉声道:“位于东南方向的宫殿可不止宸禧宫。”


    国师当即拱手,躬身道:“卦象所示,今日东南方向有天煞降世,此为两世孤星,克父克母。不知除了宸禧娘娘是今日生产外,在东南方向的宫殿里,还有哪位娘娘亦是在今日生产?”


    他望向贴身内侍,希望他给出的答案能将国师的话否决,可他亦心知,没有便是没有,单一个小小内侍也无法凭空捏造出一个婴儿。


    内侍感受到玄昌帝向他投来威严目光,虽明白他的期翼,却也不敢欺君罔上,只得垂首,战战兢兢地道:“启禀陛下,今日除了宸妃娘娘生产外,满宫里再无别的娘娘有孕了。”


    内侍这话音方落,国师立刻进言:“为保丹贺百年昌盛,为护陛下龙体安康,还请陛下尽早决断,万万不可将小殿下留于宫中。”


    玄昌帝闻言,脸色霎时变得灰白,双膝一软,重重地跌坐在那水波龙纹椅上。


    ***


    宸禧宫。


    “娘娘,歇息吧!陛下,陛下他不会来了,您才生产完,养好身子最要紧,如今小殿下能依靠的唯有您了。”


    碧含悄悄地又灭了两盏灯,轻手轻脚地掀开帐幔,见宸妃仍睁着眼,不由得含泪劝道。


    听到“小殿下”三个字,原是神思恍惚的宸妃思绪刹那回笼,她单手撑在榻边,一行挣扎着要坐起,一行急急地往外探,道:“序儿呢?”


    碧含见状,上前扶她躺下,抚慰道:“小殿下才睡了,娘娘且安心。”


    宸妃不放心,拧眉拍着她的手催促:“快,快把他抱来我身边。”


    碧含应声,忙将摇篮里睡得香甜的婴儿抱去给宸妃。


    宸妃将他拢在臂弯里,低眉瞧他。


    襁褓里的婴儿天仓饱满,有着如漆般的浓眉,鼻梁高挺小巧,五官俊秀。


    单瞧面容,他是个很有福气的孩子。


    为何他们要给他泼上这样一盆不可磨灭的脏水?


    明明他才出生,明明他什么都没做过,甚至连一只蚂蚁也不曾踩死,相比那些做尽了滔天恶事的人,他是那么地无辜。


    宸妃轻轻地拢住孩儿,闭了眸,任由泪水淌了满脸。


    碧含不忍再劝,又熄两盏灯,守在帐外一觉睡到天明。


    曙光透过窗隙渗进来,为昏暗的大殿带来一丝光亮,碧含掀开帐幔,见宸妃将孩儿拢在臂弯里睡得深沉。


    她打小陪宸妃长大,她入宫为妃,她是陪嫁丫鬟,后来更是一度成为宸禧宫的掌事姑姑。


    她和圣上在民间相识,对于这位长她一轮,可当她父亲的人,她却视为知己,知晓他身份后,她更是不顾老将军反对,定要入宫为妃。


    “娘娘,娘娘。”碧含轻声唤她,宸妃缓缓睁眼。


    见她已醒,碧含将孩儿轻轻抱起,温声道:“娘娘,小殿下该喝奶了,奴婢先抱去给奶娘。”


    宸妃道:“让她们来偏殿喂,若他离了我视线内,我不放心。”


    碧含点点头。


    殿门大开,晨光蜿蜒曲折地透进来。


    瞧天色极好,宸妃让宫女将她搀起洗漱,可巧此时,一夜未眠的玄昌帝满脸疲惫地走进来。


    他挥挥手,命宫女们退下。


    ***


    宸妃透过镜子见他来到,慢慢地撑着桌沿起身,正要朝他行礼,玄昌帝忙上前把她扶到榻边坐下,温声道:“你还没养好身子,如何着急起身了?”


    “臣妾躺得腰酸,便想起来坐坐,”宸妃低了眉,片刻复又抬起,看着玄昌帝又多了几丝白发,连眼角眉梢也多了几道皱纹,她继而淡声道,“一夜未见,陛下憔悴了不少。”


    玄昌帝握着她的手,垂眉不敢看她,只道:“昨儿贺京大雪,一夜间冻死了数百人,朕心难安。”


    “一夜有数百人死于天灾,便是臣妾听闻亦深感悲痛,只是陛下心有难安,不单是因此吧!”


    宸妃的声音冷了几度。


    玄昌帝面色一白,嗓音低沉,“你都知道了。”


    宸妃没有直面回他,杏眼里含满泪珠,道:“陛下想怎么办?真当我们的孩儿是什么天煞孤星,要立刻处死么?”


    “怎会?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到底是朕的孩儿。”玄昌帝满脸惊骇地骤然抬眸。


    片刻,他稍稍平复下心情,垂头闷声道:“可此事到底关乎丹贺国运,容不得有一丝差池。朕对孩儿自有十分不舍,但为保丹贺百年昌盛,朕......”


    玄昌帝再说不下去。


    只是他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忽闻他此言,宸妃仍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枕边人,她不敢相信这话竟是出自与自己相爱多年的爱人口中。


    宸妃紧紧地盯着眼前人。


    可在他面上逡巡了良久,她却再也找不到从前的痕迹。


    顿了片刻,她灰白着脸缓缓起身,退离玄昌帝几步,看着他摇头冷笑:“陛下,您不觉得将天灾怪到一个连话都不会说、连路都不会走,甚至是几个时辰前才出生的婴儿身上,很可笑么?”


    玄昌帝起身,很是无奈地道:“芷儿,你冷静些,并非是朕要怪到孩儿身上,是天象所示,朕亦无法......”


    “陛下,我很冷静。”


    宸妃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透过那双带着些许悲伤的眼睛,她看到了他眼底的决绝。


    她眸中的温情也彻底变成了失望透顶的寒光。


    天家无情。


    父亲早便说过的。


    是她。


    是她执意要踏入这深宫中。


    现下父亲已逝,族中之人皆是趋利避害之徒,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忙着同她撇清关系还来不及,又怎可能为她撑腰?


    往日的种种情缘霎那烟消云散。


    她忽然明白,原来心死真的可以在一瞬间。


    宸妃“扑通”一声跪下,白着脸正色道:“既是如此,为保丹贺国运昌隆,为护陛下龙体康健,臣妾恳请陛下允准臣妾母子前往荷苑,此生永不踏入贺京半步。”


    玄昌帝怔怔地站起,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话,惊愕道:“芷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弃朕而去?”


    宸妃面不改色,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复而道:“为保丹贺国运昌隆,为护陛下龙体康健,臣妾恳请陛下允准臣妾母子前往荷苑,此生永不踏入贺京半步。”


    玄昌帝抬脚想要靠近她,谁料宸妃见状,跪着往后退,他无奈,唯有止住脚,道:“地上寒凉,你先起来。”


    宸妃面色凉凉,眼角眉梢皆是倔强:“陛下不允,臣妾不起。”


    玄昌帝看着她,眸底的温情渐渐冷却,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玄昌帝最终还是拗不过她。


    他们离宫那日,他在城墙上看着马车在簌簌风雪中渐行渐远,直到模糊得再也看不见。


    他的心仿佛被抽掉一块,任何东西也无法填补,他想追出去,可隔着的城墙犹似一道巨大的鸿沟,任凭他怎么努力亦跳不过去。


    他忽然恨极了这个身份,恨极了这个皇位,他们跨越了年龄的阻碍,却最终抵不过人心的成见。


    他真的失去她了。


    ***


    荷苑是皇家别院,位于半山腰上,盛夏清凉,冬季凛冽,离贺京有近五百里,马车走走停停,直行了有四日才到达目的地。


    玄昌帝早提前命人在荷苑备好一切,且宸妃不过是携子前来休养,明面上并未被废黜,该有的规制一应俱全。


    算上外头洒扫和厨房烧火的侍婢,整个荷苑有近两百名宫人服侍,然由于天象之说,来迎接的张嬷嬷面上很是不耐。


    见浩浩荡荡的一列人马过来,张嬷嬷率众宫人只是微微躬下身,不紧不慢地道:“老身张嬷嬷领众宫婢参见宸妃娘娘。”


    碧含先下的马车,见领首的嬷嬷倨傲无礼,神色间满是鄙夷,当即眼神暗示宸妃先待在里头,自己则挺直脊梁,声色俱厉地道:“我们娘娘虽是自请前来荷苑休养,可到底也是正二品宫妃,嬷嬷首次相迎,论规矩,该行三跪九叩之大礼,如今只是微微躬下身,是要罔顾宫规么?”


    张嬷嬷还不知事情严重,见眼前人只是个身量纤纤的姑娘,言辞虽犀利了些,然天高皇帝远,何况她只是一个被发落偏远之地的宫妃侍婢,且荷苑众人无不以她为尊。


    因而听了碧含的话,张嬷嬷并不以为然。


    她只微微笑道:“老身也曾在宫里伺候过不少娘娘,甚至奶过六皇子一段时日。若论宫规,只怕老身比姑娘还熟些,姑娘就别拿宫规压人了,如今满天下谁人不知十二皇子的事,究竟是宸妃娘娘自请而来,还是他们母子祸了天下、失了圣意,被发落至此......”


    “啪!”


    张嬷嬷话未道完,火辣辣的痛便袭面而来,随着响亮的巴掌声起,她被打得歪头怔了一瞬。


    不过须臾,张嬷嬷脑袋一下清醒过来,嵌着发黄珠子的眼睛骤然瞪大,不可置信地望向碧含,发了疯般伸长双手冲上去,想要掐住碧含的脖颈,一面尖声叫喊:“你个小贱婢,你敢打我?来人,给我抓住她。”


    碧含抬脚,狠狠地朝张嬷嬷腹部猛踹过去,一把将她踢得老远,并朝要冲过来的宫人厉声道:“谁敢?”


    宫人被她这一声怒喝顿时唬得止住脚,低了头不敢再往前。


    这时,宸妃施施然地从马车里下来,冷冷地瞥了眼被踢到角落的张嬷嬷,面不改色地淡声道:“张嬷嬷以下犯上,对本宫不尊,对十二皇子不敬,那一脚便是对她的小小惩戒,自今日起,废除她作为荷苑掌事姑姑的职位,由碧含接任,尔等可有异议?”


    众人原以为这宸妃娘娘是个软柿子,谁知身边竟有这般凶悍的侍婢。


    那一脚踹过去,倒像是有功夫在身,不过想想,宸妃出身将军府,身边的侍婢会些功夫也在常理之中。


    张嬷嬷平日仗着奶过九皇子,在荷苑对宫人动辄打骂,众人心中有怨,却也不敢怒不敢言,如今见她得此下场,自然大为欢喜。


    且此番教训张嬷嬷,无异于杀鸡儆猴,众人便是再不满,言谈举止也不敢越了规矩,因而皆顺势垂首道:“奴婢不敢。”


    ***


    宸妃亲自将孩儿和乳母安顿好,在碧含的催促下,才肯回房歇歇。


    荷苑因位于半山腰,冬日里原就极冷,兼之昨儿才下了场大雪,寒风朔朔下,身子稍虚的人,单在廊檐走上一圈,都是冷得发颤。


    碧含一进门,便命人将窗户关紧,并在房中燃了两个炭盆,扶着宸妃躺下后,又端来一盅黄芪乳鸽汤给她。


    宸妃见了那汤,摇头道:“我没胃口,拿走吧!”


    碧含见她面上虽敷了一层脂粉,却仍掩不住倦怠的神思。


    不到半个月,她再不见从前那个明艳娇媚的娘娘。


    世事无常,大抵说的便是如此吧!


    碧含无声地叹了口气,她在榻边坐下,拿起汤勺摇了摇,好晾凉些,温声道:“再怎么没胃口,娘娘也该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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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刚生产完便连着赶了几日路,才刚又强撑着站在风口里训话,那般费神,若再不好生保养,往后小殿下还能依靠谁?”


    听到最后那话,宸妃低垂的眉眼微微抬了下,勉强打起精神,接过汤盅,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来。


    可喝到一半,胃里陡然一阵翻腾,碧含见状,连忙接过汤盅放到旁边,拿来痰盂。


    宸妃捂着胸口,吐了好一会儿方缓过来,才刚喝下的汤,竟没半点落到胃里。


    碧含将痰盂放好,回过头来时,便见宸妃闭眸沉沉地躺在榻上,脸色异常地白。


    她被唬得心下一颤,含泪上前轻轻喊了声:“娘娘,娘娘。”


    宸妃闻声睁眼,见碧含眼眶里满是泪,她扯出一丝笑,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呸呸呸!姑娘别将那个字挂嘴边,不吉利。”碧含想将泪咽回去,奈何泪珠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止也止不住。


    宸妃白着脸笑了下,朝碧含伸出手,“你有许久许久,不曾喊过我‘姑娘’了,我听着都有些恍惚。”


    碧含立刻握上她的手,那冰凉的触感一刹蔓延到心头,她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泪水控制不住地疯狂往下掉:“只要姑娘喜欢,我以后再不叫你娘娘,只叫你姑娘。”


    宸妃点点头,温声笑道:“傻丫头,别哭了,人总有一死,不过早晚罢了。只是我放心不下序儿,他还那么小,便要承受那么可怕的流言。”


    碧含抹了抹泪,神色坚定:“姑娘放心,有我在一日,纵是拼了性命,我也必保小殿下不受半点伤。”


    话音刚落,宸妃凝在眉间的忧愁也散掉些许,她淡笑了下:“你的话,我自然信。”


    碧含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是知道的,姑娘的心在那一日便死了,心死的人如何活得长?


    ***


    由于有了第一日宸妃的杀鸡儆猴,且碧含行事雷厉风行,向来说一不二,宫人在做事时无不尽心,一连两个多月,他们除了在暗地里闲聊几句八卦外,倒也没有一个人敢在明面上闹事。


    到了春日里,宸妃的身子每况愈下,先时还能到花园里散散步,后来竟连散步也不能了,每日只能卧躺着。


    碧含不忍心看自家姑娘就这般香消玉殒,便悄悄瞒着宸妃修了一封信回贺京。


    玄昌帝看了,痛心不已,立刻派了御医到荷苑。


    碧含不敢让宸妃知晓,便从外头请了个大夫,命他先进行诊治,而后再将宸妃的情况一一说与御医,由御医斟酌用药。


    御医听了宸妃的情况,捻着胡须连连摇头,“娘娘的状况,固然有因坐月时受风受累之故,可最重要的还是心疾伤了根本。碧含姑姑,恕我直言,娘娘这种形景只怕神仙来了也难救,便是用药,最多也熬不过一个月。”


    御医此言透进碧含耳中,不啻于轰雷掣电,震得她头脑发昏发胀,险些要稳不住身子重重地往后倒下。


    她泪眼婆娑地望向那鲛纱帐内,面如死灰。


    对于自己的身子,宸妃却心中有数。


    她薨逝那一日,蝉鸣响彻满天,荷花也提前开了,还开了满塘,远远望过去,仿佛亭亭玉立的美人。


    “荷苑的夏日最是清凉,才入宫那几年,我常常想着,要是能单独和陛下来这里住上一段时日便好了,可碍于宫规所困,到底不能如意。”


    应宸妃的百般要求,碧含命人将贵妃榻搬到万年青底下,宸妃盖着毯子躺在榻上,斑驳的树影落到她身上,幽暗凄凉。


    碧含听着她的话,酸涩感撑胀眼眶。


    夏日炎炎,姑娘是最怕暑热的。


    换了往常,她必是要脱靴戏水的,可如今却只能盖着厚厚的毯子,躺在贵妃榻上。


    从前的姑娘那般明艳,那般娇媚,上门求娶的人能从将军府排到城门外,那么多条路,她偏选了最难行的那一条。


    碧含把泪咽回去,强硬扯出一丝笑,握着她的手,试图让她温暖起来,道:“姑娘若是喜欢,我们年年都可以在荷苑避暑乘凉。”


    宸妃摇头,微微笑道:“恐怕我没有来年了。”


    听到这样的话,碧含再控制不住涌上眼眶的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呜呜咽咽地道:“姑娘别这么说,碧含害怕。”


    宸妃抬手,轻轻地抹掉她面上的泪,白着脸淡笑:“傻丫头,别怕。我这一生对不起三个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序儿,一个便是你。我原该趁我身子还好时,为你寻一门亲事的,现下偏耽误你至今,我已上书陛下,待我薨逝,放你出宫自寻出路,陛下也应允了。至于序儿......”


    话未道完,碧含猛地摇摇头,挂着满脸的泪坚决道:“不,不,姑娘,我不要出宫的,我要守在小殿下身边,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我不要离开。”


    宸妃轻轻地拍了下她的手,令她安静下来,气若游丝地道:“傻丫头,你先听我说,我已求陛下将容恂将军调来荷苑,届时序儿自有他看顾,你不必担忧。”


    碧含低眉,仍是摇摇头。


    “咳咳咳......”宸妃蹙眉,喘着气,猛咳了几声,“你不答应我,我便是死也难安。”


    “姑娘,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别生气。”碧含忙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哭着应下。


    宸妃这方笑了,道:“那个紫檀缠枝雕花木盒里装的东西,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我们主仆一场,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离开时,记得都带走。”


    碧含哭着点头,却没一句听得进去。


    嘱咐完,宸妃抬眼,眸底映出高远辽阔的苍穹,挂在天边的云,犹似一朵朵棉花糖。


    她记得,在府里的时光也曾如此。


    不同的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天儿真美。”


    她闭了眼,叹了句。


    襁褓里的婴儿忽然哭闹不止,乳母哄得没了法子,抱了他匆匆往荷塘处来。


    谁知走到半路,陡然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


    “宸妃娘娘薨逝了。”


    贺序白再也没有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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