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ndy美容会所的贵宾包间。
江伊嘉风尘仆仆地进门,侍者接过她的包仔细搁在柜中。
“来晚了啊伊嘉,晚上跟人约的7点,就剩一小时了。”
茶茶满脸涂着绿油油的海藻泥,躺在美容床上含糊地说。
“路上堵车。那我等你们做就行,不然卸了妆一会儿还得化。”
江伊嘉坐在沙发上,忍不住立刻跟姐妹分享:“背后真不能说人,你们猜我刚在公司碰到谁了?”
中午没有参与通话的茶茶问:“在你家公司能碰到谁?”
吴思婕笑:“该不会说曹操曹操到,碰到你的娃娃亲了吧。”
“都说了不是娃娃亲。”
江伊嘉一拍沙发:“不过还真是那个梁家逸!”
跟她两个小姐妹在一起,没话都能聊一整天,更别说现在。
江伊嘉语速很快,把刚才36楼遇到梁家逸的事叙述了一遍,重点落在他那张冰块脸,还有他助理叫的“江师傅”。
她喝了口柠檬茶:“不过也不能怪他助理,我旁边同事正好穿着厂里的工作服,我上班又戴着后勤工牌。但就不能多问一句吗,他时间有多宝贵,一分钟几百万?”
吴思婕和茶茶早就被她学的“江师傅”口音笑喷。
“不是,我脸上还有面膜呢,别逗我。”
“他助理当你是修电梯的啊?”
“我原来就说过吧,我们俩在港岛,普通话那算是相当标准的。”
“还别说,如果是梁家逸,一分钟说不定真值几百万。”
“……”
笑得差不多,吴思婕琢磨着问:“你刚说什么,梁家逸可能是去跟你堂哥谈合作的?那你俩这联姻不就有可能了吗,据我所知他也未婚。”
“他梦里有可能吧。”
江伊嘉其实不怎么记仇,尤其这种能当玩笑说的乌龙小仇,但这会儿嘴上也不饶人:“跟他联姻,家里电梯都得多装几部,还得担心上电梯前他助理把我赶下去。”
两人又笑。
今晚吴思婕和茶茶过来的重点也不是姐妹聚会,很快就把话题切到稍后要见的准合作伙伴上。
江伊嘉在加州艺术学院读的大学,在国外时没缺过钱,但自从有了创业开工作室的念头,就开始在平台上接单练手。
两年前,她接过一套诗集的封设,新人作者自费出书,一出就是一整套。
作品出版后,因为诗集封面过分好看,反过来带动销量,加上自媒体的推广,那套诗集直接上了国内文学作品销量榜。
后来因为设计平台自身的问题,江伊嘉把账号注销换了家平台接单,也没再跟那位作者有过联系。
茶茶说:“你最开始用的是微信小号,后来嫌麻烦直接用大号加客户了,小号也没登过。那个姐姐说找过你好多次,但你都没回复。”
江伊嘉挠挠头:“当时没想着会有回头客,早知道把小号的人都加到大号了。她现在还在写诗吗,要约书封?”
茶茶笑道:“她说写诗就是大学文青时期的爱好,家里也是做餐饮的,她现在负责一个连锁的中式茶饮店,就是那个米芽,这两年还挺火的。她们公司的设计一直是外包,跟我说要是时间合适的话,明年的广告宣传、饮品包装就全交给我们工作室了,她相信你的品味和审美。”
江伊嘉眼睛一亮。
她属于设计行业的天赋流选手,几乎是看到“米芽”两个字,想起那家茶饮的味道,脑中就有灵感涌现。
茶茶又道:“对了,那个姐姐叫张温雅,人特别好。这次来深城是做调研的,本来今天就要回苏城了,听说你在,特意把行程往后推,还说特别想看到当年给她做封面的设计师本人。”
初秋的深城余热未退,多风,但今天天气很好。
窗外夕阳斜挂在天边,照得包间里也金灿灿的,正如她们的心情。
江伊嘉不禁夸,拿了个靠枕往怀里一抱,也很激动,“别说了,我正在后悔见她之前为什么没有沐浴焚香了。”
吴思婕笑:“这不是叫你来做spa,结果你迟到了,只能干看着,怪谁呢。”
约定的见面地点就在附近的一家法餐厅,江伊嘉估摸着时间,打算好好补个妆。
这时,手机响起。
是家里老爷子江济康打来的,江伊嘉看着来电显示,右眼皮突突跳了两下,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来。
江济康:“伊嘉,下班了吧?今晚别在公司吃饭了,我让老陈去接你,跟我一块儿出去吃。”
江伊嘉皱眉,含糊道:“今晚啊…我跟朋友约好了在外面吃的。”
在老爷子眼里,跟朋友约聚餐显然不是什么大事。
江济康不容置喙道:“你们改天再约。今晚你梁爷爷过来,带着梁家逸一块,我都说好了也带上你过去。梁爷爷你记得吧,小时候带你去港岛的时候见过,万泰那个,梁家逸你也见过,那会儿你俩都还小呢,正好也叙叙旧。”
“……”
在深城圈子里,江济康是出了名的对小辈管教严,传统又古板。
自己当年就是当兵退伍后创业的,白手起家,说话做事都很强硬。
江伊嘉头顶个“江”姓,又是这辈里唯一既没在念书又没成家的,是江济康的重点管束对象。
“你们定的几点啊?”她苦着脸问。
现在甚至没法跟江济康讲道理。
如果要讲她今晚这局的重要性,就要说到开设计工作室的事,说到创业,江济康就得跟她吹胡子瞪眼睛。
江济康:“七点。”
江伊嘉内心叹气,瓮声瓮气地说:“那把地址告诉我吧,不用陈叔接了,我自己过去。”
挂断电话,茶茶和吴思婕见怪不怪的,都看着她。
“又是爷爷‘金口御旨’传召?”
江伊嘉把手机一扔,心烦道:“以后梁家逸这名字不能提,这人就是衰神,有毒。都多少年没听过的名字了,今天中午一提,一天要见两回。我爷爷让我去跟他和他爷爷吃饭。”
吴思婕:“要吃到几点啊?”
茶茶:“温雅姐应该也能等,她明天才回苏城,而且也没提前跟你约,你有事她应该也能理解。一会儿我再跟她好好解释。”
江伊嘉站起身,妆也懒得好好补了,随手涂了个唇釉。
“跟他们吃饭的地方也离得挺近,一会儿我见机行事吧,找个机会溜。”
-
去往餐厅的路上,江伊嘉看着面前川行的车流,在想晚上能找什么借口。
其实江济康管她这么严也有原因。
当年她亲爸在国外出事,江济康一直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认为一切都是他那两年工作忙,管教不善的结果。
江伊嘉性格跳脱,虽然从小的教养让她在人前大方端庄,但她骨子里带着点叛逆,江济康总想给她纠正过来。
在江济康这种古板还有点封建的老人家眼里,女孩子最好是温温柔柔的,长大后就嫁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享福。
江伊嘉理解爷爷会有这种想法,虽然非常不赞同,但也不会去试图反驳更正。
几十年形成并坚持至今的观念,不会因为她三言两语改变。
存在矛盾时,她会先寻找两全的迂回之法,避免影响家庭团结。
实在不行再强硬反抗,像当年不顾江济康反对私自换了专业一样。
一路琢磨着,江伊嘉的车已经开到新鼎轩酒楼门前。
她报了江济康的名字,把钥匙递给迎宾的侍者泊车,被另一侍者引着上了楼。
偌大的包房里,主位的方向坐着两个人。
除了她爷爷,还有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江伊嘉没什么印象,端庄地走过去,笑着叫了声:“梁爷爷好。”
另外一边就是梁家逸,气质斯文矜贵,肤色偏冷白,银丝边眼镜的镜片在灯光下反光,显得整个人更加冷淡疏离。
除这四人之外,包房里再无旁人,很是空旷。
梁穆山站起身,笑得和蔼,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是伊嘉吧?是七岁还是八岁的时候见过你,岁月不饶人啊,总觉得还没过多久,这都长这么大了。”
他看向另一边,介绍道:“梁家逸。你们小时候见过,还记得吗。”
江伊嘉转头望向他,心说不光记得,两小时前刚见过呢。
她面上礼貌道:“记得的,不过那会儿我还小,印象不太深了。”
江济康笑说:“家逸刚也说记得你,当时去港岛还带着你堂弟他们几个,他说那一桌小孩里,就你最安静,坐在他旁边连话都不说。”
江伊嘉从小到大就没多少安静的时候,小时候跟他们吃饭那次,是因为他亲爸出车祸刚走,她还没缓过神。
不过这理由不合时宜,她就没解释,点头笑着说“对”。
梁家逸看过来,嗓音低沉,绅士有礼但毫无感情地道了声:“江小姐好。”
看起来完全不记得下午在江盛总部才见过她。
江伊嘉微颔首,跟他差不多的语气:“梁先生好。”
两个老人都笑。
梁穆山:“看这俩孩子,‘先生’‘小姐’的,听着都生疏。又不是公司开会,吃顿便饭而已,别这么正式。伊嘉叫他‘家逸’或者‘阿逸’就行。”
“……”
江济康笑:“以前就说他俩这名字取得有缘呢,听着多顺。”
梁穆山:“是啊。伊嘉也是刚毕业回国?”
“对,我九月份刚回来。”
‘家逸’‘阿逸’什么的江伊嘉叫不出口,听梁爷爷换了话题,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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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把称呼这一茬揭过去。
这种隔着辈的祖孙聚餐,后来全程基本都是两位老人在叙旧,小辈只需要偶尔附和充当捧哏。
江济康和梁穆山也没谈生意,一直在说当年在港岛相识的旧事。
亦或是他们都相识的人,谁在哪年过世了,谁又得了什么病。
虽已入了秋,但深城四季常青,在这样的话题中,包间里也生出几分秋日的萧索之感。
菜吃得差不多,两位老人点了酒,两三杯过后,话更多了。
江伊嘉提醒爷爷少喝些,上个月医生才叮嘱,让他注意肠胃。
江济康笑着摆手:“偶尔一次,这不是老梁难得过来。”
“你俩听我们老人家说话也没意思,伊嘉,你带家逸出去转转。刚还说呢,他这两年来深城也都是出差工作,附近商圈都是新建的,家逸平时肯定也没什么时间逛。”
“……”
江伊嘉刚还准备劝完少喝酒,就让二老早点回家,或是建议他们换地方去下棋什么的,她也好脱身转场。
梁穆山也说:“家逸去跟伊嘉走走吧,年轻人不像我们老人家,坐不住。”
都说醉翁之意不在酒,二老都让他们出去逛,既是给两人创造机会独处,也是试探。
否则有些话一方长辈说出口,另一方无意,两边都尴尬。
但无论其中深意如何,江伊嘉满脑子想着怎么溜,跟梁家逸并肩走出酒楼。
-
街边人多,赶上周末,不远处又是新建的商场,附近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两人身后不近不远地跟着几个黑衣保镖,气氛与周遭格格不入。
梁家逸应该本身就好静,非必要不开口,走在路上一言不发,像是一尊精致的雕塑。
默了大概两百米,江伊嘉把手机勿扰模式关掉,拿出东道主的大度,主动开口说话。
“不好意思,这边我也不是很熟,不知道有哪里能逛。”
嘴角的微笑代表她的礼貌。
不断震动的手机代表她其实很忙,现在其实没空。
如果某人有点眼力见,应该会问她:江小姐是不是有事要忙?
但梁家逸只淡声道:“没事。”
然后又是一路沉默。
江伊嘉也悟了。
梁氏在港岛是蝉联几十年的首富,梁家逸含着金汤匙出生,年纪轻轻就掌管了集团,平时在他的社交圈内,大概只有别人看他眼色行事的份。
夜晚的风带着黏腻的潮气,湿乎乎的抚在两人脸上。
江伊嘉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味,夹杂着一点檀木香,冷感十足。
两人之间始终隔着半步宽的社交距离。
没等江伊嘉酝酿好情绪说要先行一步,梁家逸的手机先响起。
他礼貌道了声“抱歉”,而后接起。
不知对面讲了些什么,梁家逸眉尖微有不悦,音质偏凉,问:“什么时候的事?”
刚才席间江伊嘉就发现,他普通话讲得很标准,发言咬字清晰。
须臾,梁家逸又道:“通知市场部和公关部开会,今晚前把方案定下来,我这边…”
他顿了下,驻足,看向江伊嘉。
江伊嘉会意,管理好表情,很善解人意般立刻表示:“梁先生工作重要。”
梁家逸回过头,对着电话继续吩咐:“我语音参会。”
等他挂断电话,江伊嘉偏头看她,装作有些惋惜的语气:“那你先忙,工作相关的事我也不便听,就先…”
梁家逸微颔首,淡道:“爷爷和江爷爷那边我去解释,今天不好意思。”
……
这场社交任务到此宣告结束。
江伊嘉踩着细高跟箭步如飞,一边低头在小群里发消息,一边往金鼎轩的停车场走。
室外温度适宜,只是商场附近人太多,四周声音嘈杂。
梁家逸手机上,助理也发来信息,说临时会议五分钟后开始。
他回身往反方向走,寻到一处还算安静的位置,刚站定,会议软件里也有人开始说话。
梁家逸听完一个方案,看到不远处的路上,一辆白色的panamera呼啸而过,音响声音很大,车窗也降到最低。
他微蹙眉,下一秒,看清驾驶位上的人。
江伊嘉单手搭在方向盘上,长发被风吹得在肩后飞扬,脑袋还随着音乐节奏轻轻摇摆。
她嘴角也翘得很高,满脸的欢欣雀跃。
跟刚才饭局上还有同他散步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差别实在太大。
梁家逸收回视线,轻哂一声。
电话里,公关部总监的汇报也停顿了下,语气紧张地问:“梁总?”
梁家逸还是无波无澜的声线,平淡道:“我在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