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瑾遥狐疑追问,可谢栖云却是不肯再多说了。
他没有将谢栖云那句奇怪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谢栖云是为了谢妤……毕竟再有几个月谢妤就回来了,免得到时候护住了郡主,又不得不交出公主去和亲。
——西岐可不管公主有没有成婚,他们只想羞辱大楚。
而勋贵们贪生怕死不怕丢脸,反正丢的是谢家皇室的脸。打起来对他们来说有害无益,粮草兵饷牢牢掌握在皇帝信任的近臣手里,他们从中获得不了利,还不如不打仗了国库丰盈,从插手不了的军饷之外搜刮油水呢!
谢瑾遥能理解谢栖云为了保护最疼爱的妹妹,而不得不牺牲没那么疼爱的妹妹。
但谢瑾遥做不到。
他在乎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看样子谢栖云是不会帮忙了,谢瑾遥也没有再坚持,当即回去给太子皇兄写信,催促他剿完匪之后赶紧回京,然后联合体弱的老六继续跟那些赞同的大臣对峙,拖延时间,等太子跟荣王回京。
谢栖云置身事外,暗中观察。
直到这日,他听到粗使丫鬟的闲聊。
“郡主可真可怜……若是和亲了,不出两个月就被折磨死了吧?”
“为什么和亲的要是郡主呢,要我看,外头说的也挺对——公主不有个私生女么,让那私生女和亲呗!”
“就是!反正陛下也挺烦她的……”
她们并不是谢栖云的心腹,进不了内院。仗着此处偏僻,主子管事不会来,肆无忌惮地聊着天。
三岁又如何?史上又不是没有小孩当皇妃的先例,汉昭帝的皇后才六岁呢!
相较于康宁公主,下人们一向更喜欢柔嘉郡主。
公主娇纵被宠坏了,可不好伺候,公主每回来楚王府他们都战战兢兢的。而柔嘉郡主则完全不同,温婉和善,没什么脾气,还很会体恤下人、帮下人说话呢!
这么好的柔嘉郡主要落得那么惨的境地,他们不由得唏嘘不忍。
何况楚王常年不在府中,他们只需要半天便能轻松地做完一天的活计。刚开始他们还很庆幸感恩,但日子久了,也便当做理所应当起来,敷衍了事也不怕会有主子责罚,顶多被管事训两句,便期盼着楚王不要回来。
如今楚王骤然回府,早就懒散惯了的侍从不得不打起精神,何况现在府上又多了个公主的私生女要伺候。
楚王的吃食倒是很简单,楚王殿下喜欢清淡。可是那私生女每日的吃食却需要变着花样地去做,小鱼干什么的还得仔细将刺挑拣出去。而且所有的柜子上面以及床底下都要求仔细打扫,必须一尘不染——以前可没有这样要求过。
……甚至王府里还不再允许用耗子药,若遇到被耗子药药倒了的死耗子必须第一时间捡起来丢出去!
这些琐事看着虽小,但一桩桩一件件累积起来,可就得从早忙到晚才能歇息了。
侍从们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反对,这本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但心中却不由得暗暗期待起来。若是那孩子不在楚王府……比如去和亲了,那府上就没这么多的事儿了。
她们议论着,一抬头便看到站在青竹旁的楚王殿下,面色一白,硬着头皮慌忙行礼。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谢栖云平静地问。
丫鬟们后悔不已,忙跪下讨饶:“王爷饶命!奴婢们也是听说的……外面都这么说!”
“外面?”
“是、是啊……”
民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起一个说法,竟说将公主的私生女谢年年推出去和亲是上上策——一来也算是皇室血脉,二来不会寒了戚将军的心,三来陛下和王爷们也不必纠结不舍,四来废物利用……反正陛下跟王爷都厌恶极了她。
就算三岁又怎么,长得那么软糯可爱,以后肯定跟公主似的风华绝代。
何况西岐的老皇帝口味变态,最是喜欢幼女了。
碎嘴子的丫鬟们哭求着被拖了下去。
谢栖云面无表情,墨色的眼眸微沉。他深吸一口气,刚转身,便看到墙头上好奇蹲着歪头的小黑猫。
他神色稍松,走到墙下,抬头望她。
“迷路了吗?”
其实并没有。墙头上视野极好,很轻易便能看到主院在哪儿。
不过舅舅期待地来问,年年顿了顿,轻盈一跃,落到了谢栖云的肩头,尾巴尖小幅度晃了晃:“嗯。”
谢栖云伸手扶稳年年的身形,带着她往回走。
“刚刚你们在说什么呀?”巴掌大的小奶猫没什么重量,蹲在谢栖云的肩膀上。年年是被丫鬟们惊惧的哭叫声吸引过来的,还以为有什么人在欺负她们,结果来了却看到舅舅。
年年想了想,“我好像还听到什么和亲……什么私生女?”
“别瞎操心。”谢栖云捏了捏年年的后颈皮,漫不经心道:“她们几个胡言乱语罢了。”
他将年年带回主院,让年年先行修炼,他去处理些事情。
年年小声问:“处理丫鬟吗?”
谢栖云:“……”
小家伙好奇心还挺重。
谢栖云有些无奈,揉了把年年脑袋,只是道:“好好修炼。”
“舅舅,忍住。”年年紧张地原地踩了踩jio,“咱们修道的,戾气可不能太重哇!”
瞧丫鬟吓成那个样子,年年不由得脑补了一场残忍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栖云感到好笑。
这小脑袋瓜里成天都想什么呢。
谢栖云的情绪很稳定,在皇子们当中算得上是比较温和的了,那几个丫鬟也只是被带下去按照规矩处罚罢了。
谢栖云本没想插手和亲的事……但现在不得不插手了。
不过在此之前,有些事得纠正一下年年:“我让你戾气别太重,是不要轻易杀人,随意伤人。不然身上背负太多血气因果,很容易走火入魔。但对方本就做错了事,也不能忍气吞声不追究,该出气还是得出——不然影响道心。”
他点了点年年的额头。
“以后我再慢慢教你。”
年年似懂非懂,听着五舅舅保证只是去处理些政事方面的事,这才放心。
五舅舅也忙去了,好无聊哦。
年年跳下桌子,翻找出来她带到楚王府的小布老虎,咬着老虎的后脖子练习兔子蹬。
蹬了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殿下,”是谢栖云的近侍的声音,“北辰七皇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