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舅舅别追啦，年年要被rua秃啦》 第26章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谢瑾遥倒也不是想要那熊孩子的命，可那熊孩子差点儿要了年年的命！ 如今事情败露还躲了起来，宁王殿下这暴脾气能忍？ 尤其是年年被从水中捞出来之后就蔫巴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屁股还疼，隔三岔五就摸摸，还有些心不在焉。 ……不会被吓傻了吧？ 谢瑾遥担忧地探了探年年的额头，不热，但他没有松懈：“嬷嬷，你再让人去熬点姜汤紫苏水给她喝。多盯着点，尤其是晚上，别起烧了。” 年年进宫的这一个来月多灾多难，大病了两回，好不容易才被他喂得长点肉呢！ 华嬷嬷应了声，赶忙去吩咐。 谢瑾遥则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找人算账去—— 以为躲起来他就找不到了？ 可笑。 谢瑾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查到了吕炜被藏在了乔家，当即动身去乔家要人。 看样子是他近几年脾气太好，让他们有种可以肆无忌惮在他脑袋顶上拉屎的错觉。修身养性久了，就当他是小猫咪！ 年年坐在谢瑾遥的床上，被柔软的被子严丝合缝裹成了个大蝉蛹。 她艰难地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拽住了谢瑾遥的衣角。 “……舅舅。”她仰着头，轻声道：“我想回家。” 在镇国公府努力把耳朵尾巴变没，耗费了年年太多的精力，身体有些空虚萎靡。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妖气已经不太多了，总是忍不住摸摸屁股摸摸脑袋，看看有没有再冒出来。 年年怕自己突然有一天撑不住维持人形变回猫，但在谢瑾遥眼里，就是幼崽受了委屈，想家了。 谢瑾遥在床边坐下，抱住露出个脑袋的蝉蛹，脸颊贴着年年的额头。 “舅舅不会让你平白受委屈的。” 浅淡的熏香莫名有股让人安心的魔力，仿佛在春日里靠在母亲的怀抱，温暖又有安全感。年年忍不住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呜呜呜，她太笨了，没能保护好护身符。 这才几天，就让护身符失效了…… 谢瑾遥按住蹭他脸颊的小脑袋，捋了捋幼崽被蹭乱的毛，温声道：“你先跟嬷嬷玩，等舅舅回来。嗯？” 年年点头。 谢瑾遥重新给她掖了掖被角，生怕年年着凉，还塞了只暖和的汤婆子进去。 热乎的汤婆子倒是很暖和，可屋里还烧着地龙呢，没一会儿年年就热得冒了汗，偷偷摸摸将汤婆子从被子底下推了出去。 谢瑾遥本是要出府的，但不知怎么，没一会儿院子里又响起他的声音。 “……你说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老远就听到了谢瑾遥陡然拔高的声音。 年年一顿，又赶忙把推远的汤婆子扒拉回来，但又嫌热，只藏在被子底下不贴肉。刚藏好，屋门便被推开。 一袭墨色衣袍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衣袖被廊下的穿堂风吹得猎猎翻飞。他负手而立，左手拿着只八卦盘，沉静如水的眼眸望向床上好奇探头的小茧蛹。 “我说，母后派我来捉妖。” 年年：“……？” 年年：“！” * 吕乔氏的话，乔皇后本是不信的。 她了解这个妹妹，为了小儿子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为了不被罚而撒谎倒打一耙这种事，吕乔氏从小就经常做。 吕乔氏急了：“姐姐，我说的是真的！” “住口！”乔皇后呵斥她，“嘴里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你不知道皇上最忌讳这种东西么！” 当年先皇后就曾被人污蔑过是狐狸精祸世，传得有鼻子有眼，信的人越来越多，朝臣们纷纷上书请求烧死她。虽然皇上信任护着，可是先皇后还是被洗脑了的偏激宫人暗算，早产生下康宁公主便撒手人寰。 那时边关动乱，皇上也刚登基没几年根基不稳，直到先皇后去世了两三年还有人叫她狐狸精……致使本就不信鬼神的皇上对这种事极其深恶痛绝，杀了一大批跟此事有关不敬先皇后的贼子，自那之后，便无人再敢轻易提什么妖孽了。 吕乔氏也记得这件事，那时她还没出阁，乔府隔壁的那位大臣就牵连了此事，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全府上下一百来口人死的死散的散，血水从门口流到大街上，给年轻的吕乔氏带来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生退意。 可是她信鬼神——就算先皇后不是，那这世上也肯定有妖。 何况想起吕炜信誓旦旦的表情，吕乔氏咬了咬牙，低声道：“姐姐，你先派去个道士看看，炜儿眼神儿最好用了，他看得真切，谢年年脑袋上长黑色尖耳朵，一眨么眼儿就没了！还有宁王，宁王突然把谢年年接回自个儿府上当小祖宗养着，还不惜为了她毁我儿的将来！宁王肯定是被妖给蛊惑了！” 乔皇后将信将疑。 她这妹妹虽然爱撒谎，但也不至于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说这样的胡话。 何况，宁王却是有些怪怪的。明明一个月前还很厌恶那个孩子，现在却一反常态宠起来了。若真有妖精蛊惑了宁王……这可不是件小事。 “可是按照宁王的性子，可是不会让道士进王府的门。”乔皇后迟疑道。 “要外头那些道士做什么，那么麻烦，谁知道是不是江湖骗子！”吕乔氏道，“能蛊惑得了宁王，想来那妖精也不是什么善茬——楚王殿下不是回京了吗？让楚王殿下去！” 楚王谢栖云的母妃跟乔皇后关系好，是自己人！而且楚王法力高强，不怕看不出那妖精的真身！ 只要断定谢年年是妖，宁王是被妖蛊惑了……那么她儿子欺负谢年年这事就完全不用担心了！ 甚至说不定还会因救王爷有功、及时发现妖孽而得到嘉奖呢！ 吕乔氏不由得激动起来，心跳加快。 于是一个时辰后，谢栖云来到了宁王府。 听到谢栖云的话，谢瑾遥被气笑了：“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铮”的一声，银剑出鞘。 谢瑾遥就要去砍了那个倒打一耙的贱人。 “三皇兄怎么知道，她是胡说的呢？”谢栖云淡声道。 年年裹着小被几，冷汗都要出来了。 谢瑾遥一怔，不可置信：“你说年年是妖？” 哪儿有这么怂了吧唧，傻乎乎的妖！ 谢栖云不语，背着手踏入房门，缓步走到床前，盯着年年。 年年感受到了他手中那枚古朴的八卦镜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压，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视线心虚地飘忽，就是不敢看他。 年年：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年年抖啊抖，被谢栖云那道无法忽视的目光盯了许久，久到尾巴都快要不争气地吓出来了，他才终于移开了视线，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 “不是。” “我就说那贱人倒打一耙！”谢瑾遥怒气冲冲地进宫去了，临走前还拽走了谢栖云。 年年瘫倒，后背湿了一片。 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着了凉，晚上，年年还是发烧了。 她喝完药躺在谢瑾遥的床上睡得昏昏沉沉，听到隔壁自己的房间里下人们到处找耗子。年年想等舅舅回来再睡，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于是便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 她倏地睁开了眼睛。 窗台上坐着个人，是去而复返的楚王殿下，谢栖云。 他曲起一条腿，姿势放松随意，可说出的话却让年年瞬间汗毛倒竖。 “你真的不是妖么。” 第27章 黑娘子 房间里没有点灯，但年年夜视能力极好。 对于这个能够收了她的道士舅舅，年年还是有很怕的——这是来自血脉里的天然压制。 尤其是在看到谢栖云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的黄色符纸之后。 是一张黄色的符纸。 年年：“……” 飞机耳.jpg “我，我是好猫……啊不是，好妖。”年年缩着脖子，小声道，“我没伤过人。” 这谢栖云当然知道。 这只小妖身上没有血腥气，不然谢栖云也不可能第一次见到她原型的时候就没有管，第二次见面发现她是猫妖让她活到现在。 但谢年年是好妖……她爹就未必了。 谢栖云跃下窗台，落地轻盈无声，将手中黄符往地上一丢。 符纸落地，燃烧成灰。 银光乍现，眨眼间在地上形成了个复杂的阵法，覆盖了整个房间。 年年：“！” ……传说中的诛妖阵？！！ 年年瞬间吓出了原型，伏低身体飞机耳，不知所措地眼睁睁看着谢栖云衣袖无风自动，朝自己走来。 ……怎么回事？ 娘亲不是说五舅舅很开明，不随便杀妖的吗…… 谢栖云拎起在阵法的威压下化作原型一动不能动的小猫崽。 小猫崽巴掌大，吓得蜷缩起四肢，紧紧抱着尾巴：“我，我真的没害过人！” 谢栖云只是淡声问：“你爹让你入宫，究竟有何目的？” “是娘亲让我找舅舅外公的，才不是爹爹。”年年被吓哭了，抱着尾巴抖了抖，哽咽：“没什么目的呀，娘亲不是写了信吗……让我进宫送信报平安，顺便让你们帮娘亲带孩子！” 谢栖云的手指很凉。 冰的年年从后颈皮一路凉到了小心脏。 谢栖云神色平静，看不出信没信，又问：“你父亲住在哪座山头？为什么不将公主还回来？” 他思忖道：“莫不是看上了公主，强抢为妻……压根儿没想让她回来？” 这套路听上去有点耳熟。 ……这不是娘亲给她讲的西游记黄袍怪强抢百花羞公主的故事么！ “爹爹才不是黄袍怪呢……”年年皱着眉，忍不住为爹爹辩解。 她爹是个恋爱脑，但不是疯批病娇呀！ 爹爹可舍不得看娘亲受委屈。 年年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也不是什么牛郎……爹爹真的救了娘亲！” 如今谢栖云已经知道了自己跟爹爹的身份，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年年一五一十道：“爹爹跟娘亲才不是什么牛郎织女的故事呢……那分明是，是白蛇传！” 他们之间的故事确实很像白蛇传——康宁公主上辈子救过年年爹，猫妖墨离。 所以墨离要报恩。本来他是打算以身相许的，但是等他好不容易修成人形……康宁公主这辈子已经成婚了。墨离只好默默守护，结果康宁公主突然发生意外，等到他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康宁公主已经没气了。 为了救她，墨离剖了自己一半的妖丹，用了半生修为才将康宁公主救活。后来公主在养伤的时候，跟善良漂亮的猫妖墨离日久生情，这才有的年年…… 听着年年抽噎的解释，谢栖云挑了挑眉。 小妖年纪不大，故事倒是听不少。 “……爹爹也没有限制娘亲自由，娘亲毕竟是凡人，跟妖丹并不契合，磨合了这么多年也没法儿长时间维持人形，出不了山。” 谢栖云又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伤成那样？” “不知道。”年年老实道。 她真的不知道，就连娘亲都不太清楚。 大概是意外，可是娘亲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总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意外。 康宁公主怀疑有人害她，但没证据。 所以这些也便没有同三岁的女儿说起。 谢栖云盯着年年，似乎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良久，才有问：“你爹娘现在在哪儿？” 年年不说，年年装死。 谢栖云极轻地笑了一声。 “你觉得我不会杀了你？” 年年的眼睛里蓄起了水雾，但还是扭开头，不说。 这个舅舅要是真的要杀她，就算告诉他自己家在哪儿逃过一死……可爹爹定会被他杀死的。 年年怕得浑身都在抖，柔软的黑色毛毛微微炸开，可即便怕成这样也依旧不肯说。 “你以为不说我就没办法了？”谢栖云平静地看着她，“听说过搜魂么。” 如此弱小的小妖，一搜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同样的，这样弱小的妖，根本承受不住搜魂的代价。哪怕只搜了半息，也会变成只会流涎水的痴儿。稍多搜一会儿，便会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年年打了个寒颤。 呜呜呜年年不想变傻子… 手里的毛团儿抖得更厉害了。 若年年说的是真的，那还好。可若是假的……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谢栖云问。 年年默默原地转身，用屁股对着他，闷声道：“娘亲写了信。” “除此之外呢？” 谁知道那封亲笔信，是不是那妖精逼迫他妹妹写的。 “没有了。” “没有了……”谢栖云叹息一声，“那你还是让我搜下魂吧。” 年年：“……” 小黑猫团子发出了低声的啜泣。 只是吓一吓，怎么又哭了。 谢栖云头痛扶额，片刻，将一样东西放到年年面前：“你若没有撒谎，便将手放到上面，真话假话它自有分辨。你若说的是真的……” 顿了顿，谢栖云道：“我又不是法海。那个‘黑娘子’妹夫，我也不是不能认。” “可你说的若是假的……”谢栖云极轻地笑了一声，风轻云淡道：“我会让你跟你爹一起灰飞烟灭。” 第28章 堂堂公主，收个面首怎么了 年年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望着眼前圆咕隆咚的东西。 这是一枚刻着复杂符文的石头，年年一点也看不懂。 但年年说的都是真话。 她当即将爪爪放到这枚奇怪的石头上，片刻，石头发出一道微弱的莹绿色光芒。 谢栖云神色稍松。 “你娘当真是自愿的？” “自愿的！” 绿光。 “你娘没受委屈？” “没有！” 绿光。 “她真的五个月后就会回来？” “娘亲和爹爹是这么说的！” 绿光。 “你家住在哪儿？” 年年：“……” 年年收回爪爪，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套话失败的谢栖云极轻地勾了勾唇角，长袖一挥，银色的阵法跟那圆咕隆咚的石头便都消失不见。 下一瞬，年年被抱入了怀中。 “诚实的孩子应该给予奖励。”谢栖云的心情很不错，“你想要什么？” 年年的小心脏还在怦怦跳，感觉自己从阎王殿那儿走了一遭。 谢栖云身上的味道跟谢瑾遥浅淡怡人的熏香味不同，是古朴的檀香味，这是每日焚香之时衣带沾染上的。这种香味鬼神喜欢，妖精也喜欢。 年年有些怂，但还是忍不住猫猫遂遂，偷摸凑上去嗅了嗅。 “这么胆小？”谢栖云感到好笑，“莫非你还有兔妖的血统？” 年年生气道：“……你都用诛妖阵了！” “诛妖阵？”谢栖云默了默，“那是缚妖阵。” 他还没那么凶残，对一个三岁小妖上来就用不死不休的大杀阵。 年年扭头。 她哪儿知道，她只是一只三岁的小猫咪。 分明是这个舅舅坏，故意吓她！ * 谢瑾遥做事并不拖泥带水，天刚擦黑就从宫里出来了。 听闻年年起了烧，谢瑾遥一路快马加鞭，可快到宁王府的时候，却被突然冒出来的谢明祁给缠住了。 他嘴里说着什么让谢瑾遥把猫交出来……说了多少遍了没猫没猫，可谢明祁跟有病似的，根本听不懂话！二话不说拔剑就冲上来，谢瑾遥不得不应对。 但过招了两百回合，谢瑾遥发现这厮是在故意拖住他，心里一咯噔。一脚将弟弟踹飞，迅速赶回主院。 ……然后就看到了在坐在自己床边的谢栖云。 “谢栖云！”谢瑾遥怒了，“枉本王那么信任你，你竟然跟老四那蠢货勾结！” 谢明祁呲牙咧嘴捂着屁股落后一步追上来，幸灾乐祸地嘲讽：“都这么久了你才发现，那小逼崽子怕是已经在老五手里死了八百个来回了哈哈哈哈……” 谢明祁的哈在看到屋内的两人截然而止。 床边，俊俏的年轻男子安静垂眸，看着熟睡在他膝头三岁小姑娘。小姑娘不缺胳膊不缺腿儿，睡得小脸红扑扑。而更让谢明祁不可置信的是她手中攥着一枚刻着复杂符文的墨玉。墨玉拴着红绳，挂在幼崽的脖子上。 “……你把它给年年了？”谢瑾遥怒气顿消，只余震惊。 谢明祁呆滞了片刻，发出一声悲痛的咆哮：“丫的老五！你个叛徒！！！” 那枚墨玉是谢栖云拜师那天，他的师父赠予他的。 墨玉蕴含着极强的灵气，有助于谢栖云的修行，二十年来从不离身。平日里他们兄弟几个连碰一下都不能，说什么会脏了玉的灵场……这个连谢妤都没舍得送的宝贝，竟送给了谢年年？ 他们并不知道这墨色灵玉对普通凡人没什么用，但对年年这小猫妖倒是颇有益处。 谢栖云心情极好。 不单单是灵玉，他还打算待会儿回到府上翻翻库房，顺便找找有没有适合小猫妖修炼的功法——虽然年年年纪小，但也不至于弱到藏不住耳朵跟尾巴，还被一个凡人小孩看到了。 说到底还是疏于修炼的原因。 可这也没有办法，光是吊着谢妤的命就花费了墨离的所有力气，着实无暇再抽出精力日日教导女儿。 谢瑾遥惊疑不定，大步上前抱起被吵醒的幼崽，细细询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被欺负。谢明祁也黑着脸将谢栖云拉过去：“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那玉上下了咒……谁碰谁死？” 谢明祁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是的吧是的吧？ 肯定是这样！ 老五怎么可能跟谢瑾遥那狗比似的背叛妤儿呢哈哈哈……那必不可能！！ “……”谢栖云抱臂靠着门框，神色沉静，“不是。” 谢明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你还真当叛徒了？！” 说好的他在前头牵制老三，老五绕后掐死那小东西……再顺便把他的威武大将军偷回来呢？！！ 谢栖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若他妹妹是被妖掳走的……谢栖云确实会杀了那小妖，再亲手斩杀那大妖。 可是现在，谢栖云得知了事实—— 这可比他猜测的好太多了。 谢栖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妤儿开心是自愿的，没有受委屈就好。至于抛弃驸马跟别的男人生孩子……这一点，谢栖云的想法跟谢瑾遥很一致。 他妹妹可是大楚嫡出的公主。 堂堂公主，收个漂亮的面首怎么了？ 妖精大部分都很漂亮，甚至有的貌美程度是凡人无法比拟的。谢栖云正如谢妤说的那般非常开明——漂亮的善良小妖精，合该让他金枝玉叶尊贵无双的妹妹尝尝。 “四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谢栖云认真地道，“听我一句劝……对那孩子好点。” “放你丫的屁！你想说什么？你想说妤儿移情别恋了，突然爱上了个山野老登？也就你们信她的鬼话！”谢明祁激动道：“你觉得这可能吗？这世上哪儿还有男人能比过段池砚！怎么可能会让妤儿乐不思蜀，为了个野男人连家都不回了——你觉得这正常？！” 谢栖云有些头痛。 谢妤不让女儿坦白所有的事实真相，谢栖云也同样选择隐瞒——虽然他们兄弟几人相较于一般的皇室子弟的关系格外融洽一些，但到底身处皇室，不谨慎小心根本活不下去。 他不惧妖邪，能接受有个妖精妹夫。 ……可旁人就说不准了。 谢栖云不敢赌。 他只叹了口气：“……等妤儿回来你就明白了。” “等妤儿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那边的谢瑾遥听到年年省略了某些细节的事情经过，放下心来，低声哄着生病的幼崽再次入睡。然而谢明祁咋咋呼呼激动的背景音吵得谢瑾遥额角青筋一突一突的，眼前的幼崽也是越哄越清醒。 谢瑾遥再也忍不住了：“谢明祁！你要狗叫滚出去狗叫去！” 谢明祁红着眼眶，恨恨地瞪了两人一眼，摔门而出。 砰的一声响，吓了年年一个激灵。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谢瑾遥赶忙摸摸年年脑袋，忍不住皱眉。 那头倔驴发什么疯！ 他不喜欢年年，谢瑾遥不强求，大不了带着年年离他远点儿……可他凭什么还不让老五喜欢？ 第29章 走了就别回来了 不欢而散，谢明祁怒气冲冲地离开宁王府。 谢妤不在的这五年，好像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一群叛徒！”谢明祁红着眼眶，低声骂道。 以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也跟着叛变……妤儿已经够可怜的了，等她回来看到物是人非，该有多伤心？ 身后传来谢栖云无奈的声音：“四哥，你冷静点。” 可谢明祁却充耳不闻，反而走得更快了。 其实他倒也不是不能忽视谢年年、将她当做不存在。可是谢明祁有些不安——他害怕他们并不是真心疼爱妤儿，只是将妤儿当做一个闲暇时拿来消遣的小雀儿，心情好时宠一宠逗弄逗弄。 而如今失贞的小雀儿不完美、找不到了，便就此被他们放弃，转而去宠一个跟妤儿极其相似、同样玉雪可爱的替代品！ 谢明祁不能忍受这一个两个的全都忽视他们妹妹的痛苦，将代表着妹妹的屈辱的谢年年宠上了天！ 谢栖云望着谢明祁越来越快的背影，头痛扶额。 袖口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些许，露出一条手指粗细的黑色小蛇。小蛇鳞片精致小巧，莹润如玉。 “嘶嘶？” 【要告诉他真相吗？】 谢栖云轻抚小蛇的脑袋，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行。” 谢明祁虽然很爱谢妤，兴许能够接受有个妖精妹夫……可谢明祁太憨了，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 遇到有心之人套话或是激一激，恐怕就守不住秘密了。 ……只能慢慢来了。 * 有了这么一出，即便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年年也睡不着了。 俩眼睛瞪溜圆。 谢瑾遥在心里将弟弟骂了八百遍。 都生病了还不睡觉，这病得什么时候能好！ “别玩了。”谢瑾遥没收年年手里摆弄的灵玉，板着脸道：“赶紧睡觉。” 年年：“但是五舅舅让我贴身佩戴耶。” 这就五舅舅了？ 明明白日里见谢栖云还怕生呢，现在就叫这么顺口了…… 谢瑾遥有些吃味。 而且刚刚谢栖云还要将年年带回楚王府，谢瑾遥以年年着了凉不能见风拒绝了。 这俩人什么时候背着他关系这么好了？ 谢瑾遥眯了眯眼睛，“老实交代，你跟老五到底说了什么？从实招来。” “都说了呀，五舅舅刚刚问了我一些问题……” “只是问？他会信？” 谢栖云看上去清冷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常年修道。可身为谢家人，他的多疑谨慎可一点儿都不比旁的皇子少。 年年抱着灵玉，老老实实道：“五舅舅还让我摸一块石头，说是能看出来年年有没有说谎。” 谢瑾遥恍然。 原来是确定了年年没有说谎，事实的确如年年说的那样，妤儿很安全。 他哼了一声，嘀咕道：“想测就大大方方地测，非要鬼鬼祟祟闯我王府……” 还扯上老四那蠢蛋！ 这要是传出去，怕是又要说皇子们面和心不和。一个在大门口跟哥哥动刀动枪，一个偷溜进王府欲图不轨……一点都不像表面上那般兄友弟恭，背地里斗个你死我活。 然后就会猜测他们仨是不是在争储，开始分析皇子们之间的党派关系，看看皇子之争中追随谁能利益最大化，分到一杯羹。紧接着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试探…… 成日试探，就见不得他们好！ 谢瑾遥最烦这种事了。 洗漱完后，谢瑾遥上了床。 这还是头一回他床上有别人，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谢瑾遥忽然有些后悔，王府里有那么多房间，干嘛脑子一热让她来自己房间睡。 完全无法忽视身边的呼吸声。 这还让人怎么睡！ “……明天你屋里的耗子被逮住了，就立即回去睡。听到没？” 年年倒是有些困了，打了个小哈欠，嗯了声。 谢瑾遥盯着头顶的幔帐，“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让吕炜让你出气。” 至于吕乔氏…… 碰了他父皇的逆鳞，可有她受得了。 身边的幼崽没有再回话，并打起了小呼噜。 谢瑾遥：“……” 睡得还挺快。 年年睡相很好，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儿，并不乱蹬翻身。只不过身旁有个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的温暖源，没一会儿就挪了挪，又挪了挪。 无意识地靠在谢瑾遥身上，睡得更沉了。 谢瑾遥低头看她。 幼崽依靠着他的胳膊，一副十分信任依赖的模样。 他忍不住勾了勾唇。 哼，老五送块玉让年年叫了舅舅又如何，说到底年年还是最依赖他的。 有些许不快的宁王殿下被哄好了，很快沉入了梦乡。 但这份愉悦持续到第二日清晨，便烟消云散。 谢栖云一大早便来到宁王府，来接年年去他府上玩。更让谢瑾遥郁闷的是……年年还同意了！ “你真要跟他走？” 年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不过纠正道：“晚上就回来了。” 虽然她还是有些怕谢栖云的，但昨晚谢栖云说要教她修炼，这样年年就不用担心耳朵尾巴会冒出来了。 谢瑾遥被气笑了，怒其不争：“一块破玉就被人骗走了？” 年年有些不服。 什么叫骗呀……而且那是灵玉，戴着可舒服了捏。 “三皇兄。”谢栖云平静地道，“你吃醋了？” “谁吃醋了！”谢瑾遥恼了，“把她带走更好，本王才不稀得养呢……滚滚滚！” 停顿了片刻，见年年还真跟着别人走了，谢瑾遥无能狂怒。 “……走了就别回来了！” 第30章 跟三舅舅天下第一好 年年的脚步有些犹豫，下一瞬便被谢栖云抱起。 “别担心，你三舅嘴硬心软，很好哄的。”谢栖云脚下生风，眨眼间穿过月洞门，彻底隔绝了谢瑾遥的视线。 怀中的幼崽很轻。 谢栖云看了年年一眼。 三皇兄怎么养的，这么瘦。 楚王的马车也车如其人，低调内敛，跟谢瑾遥那奢华的大马车形成鲜明的对比。马车里也仅有一张小几和软垫，小几上放着个食盒，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喷香小鱼干。 年年一顿。 “府上的厨子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谢栖云打开第二层，竟然还有兔肉干，牛肉干。最下面那层，是还热乎着的新鲜羊乳。 望着眼巴巴盯着食盒走不动道的幼崽，谢栖云勾了勾唇，“吃吧，都是你的。” 年年收回之前的话。 这个舅舅也挺好！ 只是她才刚拿起一只兔肉干，下一瞬白光一闪，白嫩的小手变成了漆黑的猫爪。 肉干啪嗒，掉回了盘子里。 谢栖云慢条斯理地坐在窗边，将猫咪幼崽抱在怀中，拿起刚刚的兔肉干放到年年嘴边。 年年：“……？” 没看到谢栖云的小动作的年年疑惑低头。 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吗……连人形都维持不了？ 幸好现在还有五舅舅，维持不了就维持不了吧，问题不大~ 谢栖云低头看着毛茸茸的小后脑勺写满了迷惑，耳朵抖了抖，很快便接受良好，低头炫起喂到嘴边的肉干来。 没换的小奶牙并不尖锐，但小猫咪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谢栖云的手指，叼起肉干趴在他的腿上认真地啃。 是很乖很有教养的小猫。 谢栖云单手支颐，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柔软的毛毛。 ……手感还挺好。 怪不得四皇兄会喜欢猫，对他的威武大将军念念不忘。 不过，现在是他的了。 年年啃肉干，谢栖云撸猫。他的撸猫手法还不太熟练，不过很快就掌握了精髓，从头撸到背，年年舒服了仰着头，打起了小呼噜。 得益于有谢明祁这个对猫很是痴迷的哥哥，谢栖云耳濡目染，也了解了一些——嗯，有聪明毛，挺好。 ……犟种毛也挺长？ 谢栖云陷入了沉思。 他让人查到的消息里，分明说这孩子很乖啊。 谢栖云沉静的墨色眼眸里染上几分温柔。不愧是他妹的孩子，随他妹。 * 年年平日里其实挺安静的，但是不知为何，年年走后，谢瑾遥却觉得王府格外沉寂。 他让人带着小鱼干送去楚王府给年年吃，但被老五给拒绝了，说是他府上什么都有，年年吃得很开心。 谢瑾遥被气笑了。 很开心？ 她跟老五这才认识不到一天……这就很开心了？ 果然一点小恩小惠就傻不拉几跟人跑了！ ……小没良心！ 宁王殿下坐在书桌前生闷气。 “不回来更好，老五爱养让老五养去……把谢年年的东西都打包给他！” 华嬷嬷无奈地笑，叫住还真去打包年年行李的小厮：“王爷说气话呢——赶紧再去楚王府问问年年小姐何时回来。” 谢栖云带走了年年，但没让华嬷嬷一起跟着，这让华嬷嬷有些担忧。 ……楚王殿下真的会把年年小姐还回来吧？ 楚王殿下不太想还。 上午教年年打坐两个时辰，年年很聪慧，血统不纯但天赋很高，稍加点拨就瞬间了悟，所有的老师都喜欢这样的学生。 闲暇时就听年年将妹妹跟猫妖妹夫的日常，抱着年年坐在窗边认字。楚王府很偏僻宁静，背靠着山，下午搂着小猫咪晒着太阳午睡，一人一猫岁月静好…… 直到晚上，年年要回宁王府了。 “在这里不好吗。”谢栖云抚摸年年柔软的毛发，循循善诱道：“在这儿你可以随意化作原型撒欢儿，可以随时问我关于修炼的问题……三皇兄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顿了顿，又道：“我脾气还比他好。” 年年有些苦恼。 五舅舅说的这些确实很诱人。可是…… “可是三舅舅会想我的。”年年伸了个懒腰，舔了舔爪。 娘亲说了，三舅舅很粘人的。 “五舅舅也会想你的。”谢栖云望着年年犹豫的眼睛，“还是要回宁王府吗？” 年年点头。 谢栖云也能理解。 毕竟当初只有谢瑾遥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将年年从皇宫里接到自己府上，替年年惩治虐待她的恶毒嬷嬷。 但他仍旧垂着眸，薄唇微抿，垂下的长睫遮住满眼落寞。 然后就得到了年年安慰的蹭蹭。 高高竖起的尾巴擦着瘦削的下巴划过，痒痒的。年年仰首蹭过来，又蹭过去。反复蹭上自己的气味做标记，安抚五舅受伤的小心灵。 马车在宁王府门口停下。 年年从谢栖云的腿上跳下来，蹲坐在旁边的软垫上，回忆着白日里谢栖云教的那样——微弱的白光闪过。 黑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三岁的小姑娘。 “我走啦。”年年钻出帘子，扑进等候许久的华嬷嬷的怀抱。 谢栖云撩开窗帘，“明日早上，我再来接你。” 华嬷嬷有些惊讶。 怎么明日还去？ 今天一天王爷就吃醋得不行……明日还去，王爷得醋成啥样？ 华嬷嬷忧心忡忡，有些愁该怎么让王爷心情变好。但她的担心纯属多余—— 幼崽来到书房，扑到臭着脸的宁王殿下怀中：“舅舅……年年好想你呀！” 谢瑾遥绷着的嘴角差点儿没绷住。 “你还知道回来？”谢瑾遥板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蹭他膝盖的幼崽。 “为什么不回来呀？”年年黏糊糊地蹭，“年年跟三舅舅天下第一好！” 华嬷嬷恍恍惚惚，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最爱用这招数哄人的公主殿下。 但招数虽老，却好用。只一句话，就把谢瑾遥哄得心花怒放。 老五再怎么讨好她有什么用…… 他才跟年年天下第一好！ 谢瑾遥将年年被蹭乱的碎发掖到耳后，缓声道：“今日你父亲来了，他听说你染了风寒，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 年年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舅舅说的这“父亲”，指的是驸马。 谢瑾遥道：“今日你不在，他明日再来看你。” 第31章 只要阿妤平安回来就好 年年纠结抠手指，“可是，明早五舅舅还会来接我……” “还去？”谢瑾遥陡然提高音调。 华嬷嬷小声提醒：“王爷。” 谢瑾遥深吸一口气，磨了磨后槽牙。 老五毕竟也是年年舅舅，她要跟老五亲近，谢瑾遥无权阻止。可是心里怎么这么郁闷呢…… 洗漱完之后，年年见到了她“父亲”送来的那些东西。 有拨浪鼓，布老虎……虽然都是些小孩的玩意儿，但是宫中特制，用料极其考究，拨浪鼓的铆钉是纯金，布老虎的眼睛用的是黑珍珠，十分精美。 年年很喜欢那只布老虎。 只有成年人的巴掌大，但跟年年的原型差不多，小老虎的形状一看就很适合幼崽练习狩猎。年年盯着布老虎蠢蠢欲动，在脑海里想象将它喵呜喵呜一个背摔在地，然后一套兔子蹬小连招……年年大王成功打败邪恶大猫咪！ 华嬷嬷不知年年心中所想，不由得感叹道：“驸马大人真的很疼爱年年小姐。” 这些东西本是段池砚留着给自己的孩子的，可如今全都送了来给年年。 便是许多富贵人家的当家主母，也少有如此无私大气的，驸马当真是将爱屋及乌做到了极致。 华嬷嬷有些欣慰。 日后年年小姐便是回到了公主府生活，也不用担心会被驸马为难。 大人的事情，年年不去掺和。 她抱着布老虎藏到自己的被窝里，打算等关了灯开始练习狩猎——侍从没有从年年的房间里找到耗子，他们猜测兴许是耗子听到了风声，连夜搬走了，今晚年年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睡。 年年心虚摸鼻子。 以后跑酷得小声点了…… 临睡前，年年抱着小布老虎听华嬷嬷讲康宁公主跟驸马的故事。正听得认真，谢瑾遥黑着脸推门进来。 一阵冷冽的风被带进屋内，年年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个小脑袋。 “殿下。”华嬷嬷起身行礼。 谢瑾遥走到床边，看着眼神清澈纯然的幼崽，他心口憋闷的那股郁气更甚。谢瑾遥也不知道自己郁闷什么，除却郁闷，隐约还有些焦虑与恐慌。 他已经一整日没看到年年了。 只晚上见了这么一会儿便要睡觉，睡醒之后明日一早又被谢栖云接走……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这“天下第一好”，会变成谢栖云。 谢瑾遥忍不住暗骂。 那厮莫不是给年年下蛊了？ 华嬷嬷见谢瑾遥进门来却一直不语，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谢瑾遥抿了抿唇，问年年：“你今晚在这屋睡？” 年年点头。 没‘耗子’啦。 “……本王也在这儿睡。”谢瑾遥一屁股在年年的床边坐下，理直气壮地吩咐侍从将他的枕头被子拿来。 对上年年疑惑的目光，谢瑾遥面不改色道：“本王屋里也有耗子。” 王府还真有老鼠呀…… 年年抱紧了布老虎。 墨离早就不吃老鼠了——主要是康宁公主接受不了，所以年年出生之后，即便身为猫，也没有把老鼠列为食谱之列，甚至跟娘亲一样有些膈应。 “那舅舅要早点抓住老鼠呀。” 娘亲说了，老鼠身上很脏的，还会带着病呢！ 谢瑾遥嗯了声，摆手让华嬷嬷下去，上床睡觉。 年年倒是没什么旁边有人睡不着的这种习惯，反而因为旁边有暖源睡得更好。只不过晚上的小猫咪，偶尔会不想睡觉，跑跑酷。 尤其是今日修炼了一天，体内妖气蒸腾，一点都不觉疲惫困倦，格外精神奕奕。 听着身边呼吸逐渐清浅均匀，年年猫猫遂遂从被子里钻出来，悄无声息地想要爬下床，鸟悄跑两圈。然而才刚动，闭着眼眸的谢瑾遥幽幽道：“干嘛去？” 年年动作一僵，“……嘘嘘。” “啧。”谢瑾遥坐起身，头痛扶额，认命地给年年穿衣裳。年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谢瑾遥没好气道：“瞅什么？” 年年老老实实道：“像娘亲。” 谢瑾遥及腰的墨色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下来，虽然不耐烦但还是仔细给年年穿好衣裳怕她着凉的样子……莫名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谢瑾遥不知年年心中所想，愉悦勾唇。 妤儿是他亲妹妹，自然像他了。 不过年年这是中午睡多了？翻来覆去这么久都没睡着……明日可得好好跟老五说说，这是怎么带的孩子？ 带不好就别带！ * 翌日，年年早早地用完早膳，等五舅舅来接她。 但驸马先一步到了宁王府。除此之外，还有之前答应过交给年年出气的吕炜。 小崽子完全没了之前的气焰，畏畏缩缩被侍卫带了过来，一看到谢瑾遥就吓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吓得抖若筛糠，顶着糊了一脸的眼泪鼻涕求饶。 昨日年年去找老五玩去了，谢瑾遥便先关了吕炜一天。 只在地牢里关了一天，吕炜就吓得尿裤子了。 谢瑾遥简直没眼看。 ……太窝囊了。就这样的货色，吕乔氏竟还觉得他比镇国公世子强，想让小儿子袭爵，也是够可笑的。 “你想怎么出气都行。”谢瑾遥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出了事，舅舅给你兜着。” 如今的吕炜已经是弃子了。 镇国公当机立断，不仅舍弃了吕炜，还休了他那蠢婆娘。 吕乔氏虽然是乔家最疼爱的小姐，但乔家却无法责备镇国公——吕乔氏陷害别人不成反倒犯了陛下的忌讳，小命儿都难保呢！ 不过这些就不是年年该操心的了。 对面，段池砚端着茶盏的手微顿，对宁王如此宠爱年年有些惊讶。 他望着年年那张像极了爱妻幼时的脸，神色复杂。 宁王跟楚王都如此喜欢这孩子了……看样子阿妤也定是真的喜欢极了她。 段池砚漆黑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痛苦。 没关系……没关系的。 阿妤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是他弄丢了阿妤，是他的错……他不贪心。 只要阿妤平安回来就好。 然后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第32章 和亲 谢瑾遥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年年，让她大胆说。 年年想了想，“那骂他一顿……然后把他也踹进水里吧。” 爹爹说这个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瑾遥：“就这？” 谢瑾遥不太满意。 这小东西太心慈手软了。 “你这性子，可一点都不像你娘。”他靠着年年旁边的小几，啧道：“你娘可小心眼儿了，谁欺负她她都会牢牢记在心里，然后十倍奉还，绝不会当个软包子。” “软包子。”谢瑾遥点了点年年的鼻尖。 没注意到段池砚面色微白。 谢瑾遥循循善诱道：“你再好好想想——这惩罚对他来说太轻了。他这种坏孩子，不长记性以后还会害人的。” 可是宁王殿下指望一个小猫咪怎么惩罚人呢。 年年迷茫抠手，“那，打屁股？” 谢瑾遥：“……” 他不死心，还想再说些什么，谢栖云推门进来，打断谢瑾遥的话：“别教坏她。” 谢栖云抱起年年。 “惩罚的事皇兄自己决定就好。” 年年是妖，最忌戾气过重，不然很容易走歪。一步错，步步错，然后踏入万劫不复之地，可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谢瑾遥倒也没想逼迫年年，只是不满年年性子太软，怕以后遇到类似的事还会被欺负，想引导她该狠的时候得狠一点。结果听到谢栖云的话，当即不乐意了：“什么叫教坏她？这怎么就教坏了！” 日后妤儿回来，说不定年年会被封个县主之类的。便是没被封县主，身体里也流着皇家的血，哪儿能这么窝囊！ 老五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年年现在住他府上，由他抚养。老五搁这儿指手画脚干什么！ 两人就教育理念产生了分歧，谢栖云有意退让，带年年先走，让谢瑾遥处置吕炜，但谢瑾遥倔脾气上来不肯放他离开。 僵持之际，是暗卫送来的一封密函打断了僵局。 谢瑾遥皱眉拆开一看，面色微变。 “哈……真是有够不要脸的！”他冷笑一声，手中的信纸顷刻间变成了一堆碎屑。 谢瑾遥无瑕再处置什么吕炜，当即换衣进宫。不多时，谢栖云也收到了消息——邻国派来使臣求娶公主和亲。 公主…… 年年小小声地啊了一声：“那不是娘亲吗？” 本朝只有一位公主，那便是康宁公主，谢妤。 “嗯。”谢栖云向来平静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西岐跟大楚的摩擦由来已久，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如今派来使臣说是来谈和，结果却腆着脸将主意打到了公主的身上。 康宁公主的失踪不是秘密，可西岐的使臣表示并不信，觉得是楚皇不舍给藏起来了。然后还十分“大方”地说既然不舍得公主，那郡主也行，还点名要大楚第一才女柔嘉郡主。说什么他们陛下都肯退步了，南楚要是还拒绝就是蔑视他们，他们就要继续派兵打了。 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还是抱着羞辱的目的—— 柔嘉郡主的父亲戚将军，便是镇守边关击退西岐大军的主将。这些年西岐对戚将军恨得牙根儿痒痒，如今指名要他女儿和亲，究竟抱着什么目的可不难猜。 谢瑾遥匆匆离开就是去跟那些老东西干仗去了。 他很护短。 当年一时疏忽弄丢了谢妤，如今只剩下戚织羽这个妹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和亲，然后在异国他乡郁郁而终……何况戚织羽为了给谢妤祈福落下了病根身子弱，绝不能让她长途跋涉去别的国家受苦。 然而朝中的那群废物却主和不主战，纷纷写折子请郡主和亲。 说甚么再打下去劳民伤财，攻打西岐难度太大得不偿失，还不如各退一步，给对方个台阶下…… “呸！一群窝囊废！”谢瑾遥骂骂咧咧，差点儿气炸。 说得轻巧，送去和亲的不是他们的妹妹，他们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俩嘴皮子一碰闭眼瞎叭叭！ 行，这么整是吧？ 谢瑾遥冷笑一声，立刻写折子，既然那些赞成和亲大人执意如此，那就让他们有女儿的出女儿，有妹妹的出妹妹——全都陪嫁！全送去西岐去！ 段池砚已经回去了，谢栖云带着年年回楚王府。 他比谢瑾遥淡定许多，但紧抿的唇角还是泄露了他此刻也不太平静的心情。 但谢栖云什么都没有做，回到楚王府之后，像昨日一样耐心地教年年打坐修炼。闲暇时他还用鸡毛掸子做了个颜色艳丽的逗猫棒，托着腮看小黑猫灵巧地扑来扑去。 “五舅舅不担心姨姨吗？” 玩累了，年年蹲坐在桌案上舔毛。 谢栖云回过神来，随意摸了摸年年的脑袋，所答非所问道：“有些事还没证实。” 年年疑惑歪头。 “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谢栖云帮认真舔毛的年年扶住支棱起来的后腿，捏捏粉色小肉垫。思忖片刻，道：“除了我跟你三舅，别相信任何人。知道吗？” 他之前查年年，查得很深，也知道年年之前被一个公主府出来的嬷嬷虐待，甚至给她下毒。他的三皇兄在暗中查探那嬷嬷到底受谁指使，可奈何桂嬷嬷死了，线索断了，再查却已是毫无头绪。 这座京都城，对年年来说可并不安全。 “你其他的舅舅还不知实情，对你有着误解，兴许会对你不好……但等你娘回宫误会解开就好了。暂时你先不用管他们，躲着点就好。”谢栖云垂下鸦羽似的长睫，微凉的指尖拂过小黑猫脖子上挂着的墨玉。 “若是有谁跟你说些奇怪的话，有奇怪的举止……一定要跟我说。” 年年乖乖点头。 “殿下。”一个小道童走进来，恭敬行礼道：“北辰七殿下的信到了，将于三日后进京。” 谢栖云微微颔首，让他退下了。 谢栖云低头问年年：“你还没有玩伴吧？” 年年犹豫了一下。 “老虎不算。” “那没有。” 谢栖云笑：“舅舅给你找了一个。虽然比你大了些，不过，你应该会喜欢。” 第33章 谁家死猫叫春呢！ 这几日谢瑾遥忙着掐架，谢栖云索性让年年住在楚王府。 楚王府侍从少，都是心腹，年年可以肆意地化作原型撒欢儿，不用畏首畏尾有颇多顾虑。 不过几日，年年的修为便突飞猛进，基本上能熟练控制好耳朵尾巴了。 这日清晨，下了场雨。 冷嗖嗖的冷气从窗户缝里直往屋里钻。年年不愿离开暖和的被窝，缩在被子里赖床。 谢栖云推门进来：“起床了，小懒猫。” 他已经练完了剑，只着一件玄色单衣，墨发在脑后高高束成马尾，颇有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感。 只是这么一开门，冷气蹿进来，更冷了。 年年躲在被窝里装死。 床上柔软的锦被鼓起来不甚起眼的一小团，谢栖云戳了戳，见其没反应，没再管。听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年年蹭了蹭，从被子的边边蹭出来只毛毛潦草猫猫头。 她打了个哈欠，哈出了淡淡的白气。 年年打了个哆嗦，又钻回了被窝里。 楚王府到处透露出一股子清冷，谢栖云的卧房也不如谢瑾遥的暖和。 呜呜，有点想念三舅舅了呢…… 廊下的侍从隐约跟谢栖云说了些什么，嘀嘀咕咕的，年年困倦地翻了个身，在暖和昏暗的被子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次沉入了梦乡。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年年被饿醒了。 屋里没有人，她只得钻出温暖的被窝，抖了抖毛，轻盈地跳下床去找吃的。 嘶……好凉好凉好凉！ 冰冷的砖石光滑如镜，但冻爪爪。 年年呲牙咧嘴跑回床上，扯着嗓子喊：“喵嗷！喵嗷！喵嗷！” 舅舅！饭饭！饿饿！ “谁家死猫叫春呢！”门外忽然响起一道不耐烦的女声，年年粗犷的喊叫戛然而止。 但门外的声音却没有因此停下来：“你们是怎么搞的，这里可是清修之地！怎么能让畜生大吵大闹？扰了师兄清修，你们八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那死猫抓起来！” 侍从终于插上了话，小心翼翼道：“明慧郡主……那猫是我家王爷养的。” “什么？竟是师兄养的？”明慧郡主一愣，语气顿时软了下来，嘀咕道：“师兄何时喜欢猫了……你，进去把那狸奴抱出来我看看。” “郡主殿下，没有王爷的准许，我们不能进王爷的房间的……” “没事，我让你们进。师兄若是怪罪本郡主担着。” 侍从暗暗叫苦。 僵持之际，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断了明慧郡主的催促：“你在做什么？” 年年悄悄跳上窗台，透过半透明的窗户纸往外望。 廊下，身着鹅黄色齐腰襦裙的年轻女子明艳张扬，她回头看到谢栖云，姝丽的眼眸倏地一亮，开心地凑上去：“师兄！” 她拉着谢栖云的衣角撒娇。 “我听说你养了只小宠，想让这小厮给我瞧瞧，他偏不给看。”明慧郡主虞熙雪哼道。 谢栖云神色冷淡，抽出自己的袖角，“她胆子小怕生。宁王府上有白虎，你可以去他那儿看。” 谁要去找宁王，宁王长得比女子还美，娘们儿兮兮的。 虞熙雪不太高兴。 不过她随即想到畜生被吓到会伤人，以为是谢栖云担心自己会被伤到，愉悦勾唇。 “师兄放心，我不会被伤到的。”虞熙雪想再次拉他袖子，但这回没能碰到，谢栖云及时退开，白皙的指尖与衣角相错而过。 他冷淡道：“我怕你会伤到她。” 虞熙雪一怔。 门扉在她眼前开合，谢栖云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独留下一句毫无一丝温度的：“竹溪，送客。” 谢栖云进门来，便看到床上空无一物，而原本在窝被子里的小家伙正蹲在窗边趁着脖子看热闹。 他眉眼柔和下来，“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看未来的舅妈。”年年望着愤恨不甘被强迫请走的虞熙雪。 好看是好看，但这个舅妈好像脾气有些火爆耶。 谢栖云：“……？” “你知道她？”谢栖云刚走到窗边，小黑猫便跃到他的肩膀上，暖暖被拔得冰凉的jiojio。他顿了顿，明白了什么：“你娘跟你提起过她？” 年年点头。 北辰庆王的掌上明珠明慧郡主，对邻国的楚王一见倾心。甚至拜在谢栖云师父的门下，只为了能离心上人更近，而且听闻两国皇帝也有意想促成这段姻缘。 谢栖云有些无奈，捏了捏年年的后颈皮。 瞎跟孩子说些什么…… “你应该祈祷她不会成为你的舅妈。”谢栖云掏出袖中用油纸包包好还热乎的小炸鱼，举高放到肩膀前面，“她喜欢虐杀活物——最喜欢你这种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猫咪了。” 咔嚓咔嚓啃炸鱼的小猫咪本咪身子一僵。 这……这么可怕的吗！ 年年：瑟瑟发抖.jpg “所以以后见到她也离远一点。”谢栖云叮嘱完，唤来侍从，以后不许明慧郡主再进楚王府。 保不齐这弱小单纯的小家伙什么时候就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欺负。 “刚刚叫什么？”谢栖云问。 “饿了。”年年哼唧一声，“还冷。” 谢栖云的卧房里没烧地龙，就连火盆还是怕年年冷特地烧的。 谢栖云笑了声，“修为还是太低了。”他带着年年出门，“修炼起来就不冷了。” * 虞熙雪被请离楚王府，脸色很难看。 上了马车，她的丫鬟忍不住道：“楚王真是太过分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若非郡主垂怜，他这身份哪儿配得上郡主呢！” 庆王位高权重，便是北辰皇帝都得让三分，虞熙雪这明慧郡主身份可不必公主低。而楚王谢栖云，只是个不受宠无权势的普通王爷罢了…… 丫鬟话音未落，就被虞熙雪狠狠甩了个巴掌。 “本郡主的师兄也是你配说的？” 丫鬟慌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虞熙雪烦躁地让丫鬟滚出车厢，马车里很快归于寂静。 她单手托着雪腮，蹙眉沉思。 这些年师兄身边便是一只母蚊子都没有，只有她一个。虞熙雪自诩容貌身段都是顶级的……可是为什么师兄还是不肯请旨求娶自己呢？ 虞熙雪有些苦恼。 “去柔嘉郡主府！” 她要去问问戚织羽，是不是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师兄身边有贱人了！ 第34章 我倒是希望她能和亲 贱人没有，猫倒是有一个。 谢栖云终究还是命人烧了地龙，驱驱屋内的湿寒。 整个房间内温暖如春。 窗外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院中青竹苍翠欲滴。早早完事儿今日份的修炼，谢栖云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垂眸看竹简，腿上的小猫咪睡得四仰八叉。 一片岁月静好。 晚间时分，谢瑾遥撑着伞来接年年。 彼时谢栖云已经大手一挥，黑色的小猫咪重新变回了凡人幼崽，趴在他腿上睡得喷香。 见到年年睡得这么熟，谢瑾遥动作微顿。天色已晚，也不好再来回折腾将年年带回去了。他轻轻将一旁的薄毯盖在年年身上，瞪了谢栖云一眼，压低声音道：“也不知道给她盖着点……还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让她睡觉，晚上还睡不睡了？我就说你带不好孩子，本王还是给带回去吧……” 谢栖云静静道：“年年染了风寒才好。这才刚睡的一头汗，就让她再吹凉风吗？” “……”谢瑾遥气结。 “皇兄放心，我会照顾好的。” 看年年这几天好像又胖乎了些，也很依赖谢栖云，毫不设防地依偎在谢栖云腿边。谢瑾遥看着心里酸溜溜的，但他最近着实不太有空，朝堂的事让他焦头烂额，确实不如让谢栖云这个闲云野鹤躲清闲的照顾年年。 谢瑾遥抿了抿唇，“年年之前被人下过毒，你多注意一些，我没查出来幕后黑手。” 谢栖云颔首。 “我知道这件事，我有在防备。” 谢瑾遥微微有些惊讶，谢栖云不常在京，也游离于权势之外，看上去似乎对权势地位毫无兴趣，简直是个闲散王爷……而一个没权势的闲散王爷竟会知道他宁王府发生的仅有他跟几个心腹知道的秘密？ 但谢瑾遥随即想到也许是年年告诉他的。 年年竟然这么快就信任了谢栖云…… 这小傻子，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不过也幸好是谢栖云，而不是藏于幕后想要置年年于死地之人。 他又低声叮嘱了些照顾年年的事宜，以及年年的性子过于天真纯善，容易相信人，让谢栖云莫要放松警惕，让年年被人欺负了去。 最后从小厮端着的木盒中取出一只挂着平安锁的金项圈，轻轻扣在年年的脖子上。 谢栖云望着平安锁正面的“年年有余”，挑了挑眉。 “……你也知道了小羽的事了吧？”谢瑾遥在软榻边坐了下来，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谢栖云点头。 “你起卦了吗？小羽会去和亲吗？” 谢栖云：“……皇兄，我又不是神仙。” 但凡他有这能耐，能算得这么准，也不至于对妤儿的失踪束手无策。他师父倒是能够做到，但师父早已不理俗尘之事，当年还是谢栖云跪求许久，师父不忍，才透露一句谢妤还活着。 谢瑾遥蹙眉，低声道：“父皇倒是不想让小羽和亲，但以首辅为首的元老极力反对……戚将军在外征战为国为民，结果转头把人家闺女送去和亲了，这还是人么！” “而且，而且下午的时候小羽进宫见父皇，说她愿意和亲……” 谢瑾遥有些焦躁。 他怕父皇权衡利弊，最后还是让戚织羽和亲了。毕竟他们的这位父皇，最是冷静理智了。 就算这些年看着戚织羽长大，几乎跟他亲女儿一般又如何？戚织羽作为将军之女，因为先皇后的原因才被接入宫中抚养长大，特封为郡主。这些年享尽了千般富贵，万般宠爱，甚至还有着跟公主等同的待遇……就算到时候万不得已让戚织羽去和亲，这有理有据——就当做是偿还这些年皇室精心抚养的恩情了。 正焦躁之际，谢瑾遥余光察觉到什么，抬眼望去，便看到年年已经醒了，正枕着谢栖云的腿疑惑地摆弄脖子上多出来的平安锁。 抬头对上谢瑾遥的视线，立即开心地扑过来，黏黏糊糊地蹭。 “舅舅！” 一整日没见，幼崽十分热情。 蹭完还要嗅一嗅，嗅完满意地继续蹭。 谢瑾遥很是受用，压住翘起的唇角，口中嫌弃道：“这什么毛病，猫么你？” 年年一僵。 ……就是猫嘛。 可这三舅舅不该知道的。 年年僵着身子慢慢退回来，往谢栖云身后躲。鸵鸟似的扎进个脑袋，然后就不动了。 谢栖云笑了一声。 谢瑾遥有些后悔。他将小鸵鸟拽过来，抱住腿上哄：“没骂你，夸你呢……夸你跟猫一样可爱。” 这话年年爱听。 她忍不住翘了翘脚脚。 小猫咪就是超可爱的嘛。 见把人哄好了，谢瑾遥松了口气。竟还一点都不记仇，这么好哄……他心中不免地又担心起来，这么软的性子日后受欺负可怎么办。 他捋了捋年年的脑袋毛，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题。 “如今太子皇兄、大皇兄和老七都不在京都，老六那破身子骨指望不上他……老四那蠢货还揍了钱大人一顿，被父皇责罚挨了板子关禁闭了……笨死了！要打人不知道套麻袋打，让人看见了脸抓住了把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谢瑾遥气恼道，看向谢栖云，“现如今只剩下咱俩了，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谢栖云虽然不怎么参与朝政，但他极聪慧。置身于事外的谢栖云兴许能看出些他们这些当局者迷，但旁观者清的事。 谢栖云平静地望着谢瑾遥，说出了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其实，我倒是希望她能和亲。” “你说什么？！” 谢瑾遥的声音陡然拔高，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谢栖云，没想到这小子竟比父皇还要冷血。 他们可是看着小羽长大的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不希望小羽去和亲，但是……”谢栖云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迎上谢瑾遥护着怀中的年年警惕的目光，望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人渣，谢栖云有些无奈，轻声道：“三哥，你确定小羽……真的是你认识的那个小羽吗？” 谢瑾遥一脸疑惑。 “什么意思？她被夺舍了？” 谢栖云：“……” 皇兄怎么比他还神神叨叨的呢…… 第35章 让那私生女和亲 谢瑾遥狐疑追问，可谢栖云却是不肯再多说了。 他没有将谢栖云那句奇怪的话放在心上，只以为谢栖云是为了谢妤……毕竟再有几个月谢妤就回来了，免得到时候护住了郡主，又不得不交出公主去和亲。 ——西岐可不管公主有没有成婚，他们只想羞辱大楚。 而勋贵们贪生怕死不怕丢脸，反正丢的是谢家皇室的脸。打起来对他们来说有害无益，粮草兵饷牢牢掌握在皇帝信任的近臣手里，他们从中获得不了利，还不如不打仗了国库丰盈，从插手不了的军饷之外搜刮油水呢！ 谢瑾遥能理解谢栖云为了保护最疼爱的妹妹，而不得不牺牲没那么疼爱的妹妹。 但谢瑾遥做不到。 他在乎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看样子谢栖云是不会帮忙了，谢瑾遥也没有再坚持，当即回去给太子皇兄写信，催促他剿完匪之后赶紧回京，然后联合体弱的老六继续跟那些赞同的大臣对峙，拖延时间，等太子跟荣王回京。 谢栖云置身事外，暗中观察。 直到这日，他听到粗使丫鬟的闲聊。 “郡主可真可怜……若是和亲了，不出两个月就被折磨死了吧？” “为什么和亲的要是郡主呢，要我看，外头说的也挺对——公主不有个私生女么，让那私生女和亲呗！” “就是！反正陛下也挺烦她的……” 她们并不是谢栖云的心腹，进不了内院。仗着此处偏僻，主子管事不会来，肆无忌惮地聊着天。 三岁又如何？史上又不是没有小孩当皇妃的先例，汉昭帝的皇后才六岁呢！ 相较于康宁公主，下人们一向更喜欢柔嘉郡主。 公主娇纵被宠坏了，可不好伺候，公主每回来楚王府他们都战战兢兢的。而柔嘉郡主则完全不同，温婉和善，没什么脾气，还很会体恤下人、帮下人说话呢！ 这么好的柔嘉郡主要落得那么惨的境地，他们不由得唏嘘不忍。 何况楚王常年不在府中，他们只需要半天便能轻松地做完一天的活计。刚开始他们还很庆幸感恩，但日子久了，也便当做理所应当起来，敷衍了事也不怕会有主子责罚，顶多被管事训两句，便期盼着楚王不要回来。 如今楚王骤然回府，早就懒散惯了的侍从不得不打起精神，何况现在府上又多了个公主的私生女要伺候。 楚王的吃食倒是很简单，楚王殿下喜欢清淡。可是那私生女每日的吃食却需要变着花样地去做，小鱼干什么的还得仔细将刺挑拣出去。而且所有的柜子上面以及床底下都要求仔细打扫，必须一尘不染——以前可没有这样要求过。 ……甚至王府里还不再允许用耗子药，若遇到被耗子药药倒了的死耗子必须第一时间捡起来丢出去！ 这些琐事看着虽小，但一桩桩一件件累积起来，可就得从早忙到晚才能歇息了。 侍从们有些不满，但也不敢反对，这本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但心中却不由得暗暗期待起来。若是那孩子不在楚王府……比如去和亲了，那府上就没这么多的事儿了。 她们议论着，一抬头便看到站在青竹旁的楚王殿下，面色一白，硬着头皮慌忙行礼。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谢栖云平静地问。 丫鬟们后悔不已，忙跪下讨饶：“王爷饶命！奴婢们也是听说的……外面都这么说！” “外面？” “是、是啊……” 民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起一个说法，竟说将公主的私生女谢年年推出去和亲是上上策——一来也算是皇室血脉，二来不会寒了戚将军的心，三来陛下和王爷们也不必纠结不舍，四来废物利用……反正陛下跟王爷都厌恶极了她。 就算三岁又怎么，长得那么软糯可爱，以后肯定跟公主似的风华绝代。 何况西岐的老皇帝口味变态，最是喜欢幼女了。 碎嘴子的丫鬟们哭求着被拖了下去。 谢栖云面无表情，墨色的眼眸微沉。他深吸一口气，刚转身，便看到墙头上好奇蹲着歪头的小黑猫。 他神色稍松，走到墙下，抬头望她。 “迷路了吗？” 其实并没有。墙头上视野极好，很轻易便能看到主院在哪儿。 不过舅舅期待地来问，年年顿了顿，轻盈一跃，落到了谢栖云的肩头，尾巴尖小幅度晃了晃：“嗯。” 谢栖云伸手扶稳年年的身形，带着她往回走。 “刚刚你们在说什么呀？”巴掌大的小奶猫没什么重量，蹲在谢栖云的肩膀上。年年是被丫鬟们惊惧的哭叫声吸引过来的，还以为有什么人在欺负她们，结果来了却看到舅舅。 年年想了想，“我好像还听到什么和亲……什么私生女？” “别瞎操心。”谢栖云捏了捏年年的后颈皮，漫不经心道：“她们几个胡言乱语罢了。” 他将年年带回主院，让年年先行修炼，他去处理些事情。 年年小声问：“处理丫鬟吗？” 谢栖云：“……” 小家伙好奇心还挺重。 谢栖云有些无奈，揉了把年年脑袋，只是道：“好好修炼。” “舅舅，忍住。”年年紧张地原地踩了踩jio，“咱们修道的，戾气可不能太重哇！” 瞧丫鬟吓成那个样子，年年不由得脑补了一场残忍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栖云感到好笑。 这小脑袋瓜里成天都想什么呢。 谢栖云的情绪很稳定，在皇子们当中算得上是比较温和的了，那几个丫鬟也只是被带下去按照规矩处罚罢了。 谢栖云本没想插手和亲的事……但现在不得不插手了。 不过在此之前，有些事得纠正一下年年：“我让你戾气别太重，是不要轻易杀人，随意伤人。不然身上背负太多血气因果，很容易走火入魔。但对方本就做错了事，也不能忍气吞声不追究，该出气还是得出——不然影响道心。” 他点了点年年的额头。 “以后我再慢慢教你。” 年年似懂非懂，听着五舅舅保证只是去处理些政事方面的事，这才放心。 五舅舅也忙去了，好无聊哦。 年年跳下桌子，翻找出来她带到楚王府的小布老虎，咬着老虎的后脖子练习兔子蹬。 蹬了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殿下，”是谢栖云的近侍的声音，“北辰七皇子到了。” 第36章 屁股毛 年年站起身，抖了抖毛。 见外面的近侍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道：“舅舅不在，好像去书房了。” 近侍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恭敬道：“好的年年小姐，奴才告退。” 透过门上半透明的窗户纸，能看到近侍身旁那位他口中的北辰七皇子模糊的剪影。 年年有些好奇，忍不住伸头去瞅。 舅舅说，这是给她找的玩伴。 会喜欢玩拨毛球的游戏吗？会喜欢玩逗猫棒吗？ 年年快速跑到门边，想透着门缝儿瞅一瞅，她的这个小伙伴友不友善——毕竟上一个北辰的明慧郡主，可有点凶呢。 年年沉思。 明慧郡主，应该算是北辰七皇子的堂姐吧？ 门外，近侍旁边的男孩一身白衣胜雪，桃花似的唇瓣中间一点漂亮的唇珠，嫩生生的脸颊还带着些稚嫩的婴儿肥。明明只有八九岁的样子，神色却很沉稳，身后背着一把长长的剑。 年年前爪趴在门槛上。 看上去脾气挺好的，而且跟三舅舅一样漂亮哎。 北辰七皇子刚随着侍从步下台阶，忽然察觉到什么，眸光一凛，拔剑刺向门缝。 近侍大惊：“七殿下不可！” 可是已经迟了。 剑光逼近—— “喵嗷！！！” * 一刻钟后。 谢栖云抱着委委屈屈站在他胸前，努力用后腿蹬他衣襟想要往上爬的年年。 “喵！喵喵！喵喵喵！” 【这个人，他一下子就拔剑刺过来……我的屁股毛！】 “喵嗷喵嗷！” 【呜呜呜舅舅你打他！】 年年仰着脑袋告状。 刚才她发现不对劲，第一时间撒丫子往回跑。也得亏自己跑得快，锋利的剑尖只削掉了一片屁股毛。 倒是没伤到皮肉，但毛却秃了一块儿，露出里面粉色的肉。 冷风一吹，凉飕飕的，风吹屁屁凉。 年年要收回刚刚的话，这个七皇子也好凶！ 谢栖云无奈地笑：“他能听懂你的话。” 猫语加密也没用。 年年：“……喵嗷！” 【……不许笑！】 北辰七皇子虞时镜躬身行礼：“抱歉师兄，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外甥女。” 他以为是师兄抓的小妖跑出来了。 谢栖云向年年解释道：“时镜天赋极高，不仅能听懂动物说话，对妖气的感知也格外敏锐……他昨日入的京，我只让他来直接寻我，忘了提前交代他你的事。” 他师父要闭关了，没空带徒弟，就写了封信将小徒弟交给谢栖云。 年年委屈哼哼。 她忍不住扭头去看，然后发出一声心痛的仰天长叫。 丑死了呜呜呜…… “我让人去给你原型做身小裙子？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我让他们多做几身。”谢栖云安抚地摸摸那块秃了的毛发，哄道，“他不知道才误伤了你，年年要原谅他吗？” 年年犹豫了一下，不太能咽得下这口气。她犹豫地看了眼谢栖云，小声问：“我能打他一下吗？” 谢栖云笑着颔首。 然后虞时镜就看到那只小黑猫跳上他身边的桌子，觑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上前，试探地伸出一只爪子，拍了他一下。 并不疼，甚至毫无感觉，连指甲都没伸。 只感觉到了软软的肉垫， 小黑猫拍完就跑，迅速蹿回了谢栖云的怀里。 “现在原谅他啦。”年年翘了翘尾巴。 谢栖云眸光柔和，揉了揉年年的脑袋。 “以后时镜也会住在楚王府，你们俩可以一起玩。”谢栖云道，“按照辈分，你该管他叫小舅舅。” 年年看了眼虞时镜，小声地叫了声：“……小舅舅。” 虞时镜沉静地看着年年，从腰封上解下枚白玉玉佩给她。 年年抬头看谢栖云。 “接着吧，长辈给的见面礼。”谢栖云笑。 九岁的长辈，也是长辈。 “谢谢小舅舅。”年年美滋滋叼着白玉跳到地上，藏起来。 这玉一看就贵，娘亲最喜欢这种漂亮的玉石宝贝了。 爹爹没什么钱，为了给娘亲过生辰偷摸去镇上做工赚钱买的一枚长得跟石头似的玉戒，娘亲都高兴好久呢。 谢栖云网站年年撅着秃毛屁股扒了扒藏玉佩的模样，勾了勾唇，然后看向虞时镜，安排他的住宿等一系列事情。 年年将玉佩藏好，感觉屁屁还是很凉，索性白光一闪，化作了人形。 她下意识摸摸屁股，然后想起来人形本来就秃，收回了手。 等屁股毛长出来之前，还是不要化作原型了吧…… “年年。”谢栖云叫她。 年年哒哒跑回桌边，仰着小脸看他，谢栖云道：“舅舅这边还有事走不开，你带着小舅舅去他住的地方吧？” “小舅舅住哪儿？” “芳华苑，在后花园旁边，带池塘的那个院子。” 年年化为原形的时候已经将楚王府走了个遍，听到谢栖云的话便知道了，带着虞时镜去芳华苑。 虞时镜背着剑安静地跟在年年身后。 他有些不爱说话，脸上也没什么孩童的天真烂漫，反而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稳重。到了芳华苑，虞时镜的侍从去收拾东西，虞时镜则在池塘的小亭里寻了处地方，取下背上的长剑，安静擦剑。 年年有些迟疑。 这个小舅舅看上去，好像不太像是乐意跟她玩的样子…… “荷花酥喜欢吗？”虞时镜忽然开口，问道。 年年回过神来，老实摇头：“没吃过。” 宫里王府的糕点种类那么多，年年还没尝遍呢。 虞时镜抬头看她，叫来侍从将荷花酥拿过来。 “吃吧。”虞时镜顿了顿，“好吃的。多谢你带路。” 年年有些犹豫。 自从上次吐血毒发之后，三舅舅就告诉年年不能随便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这个小舅舅投喂的，算来历不明吗？ 第37章 虞熙雪的讨好 说是球，但实际上只是团羊毛线，是华嬷嬷见年年喜欢送给她的。 年年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望着虞时镜……可虞时镜不会。 她垂头丧气地抱着球回去找五舅舅。 “……七皇子住在芳华苑，郡主请随奴婢来，小心台阶——” 年年低头摆弄着球，没注意到拐角处有人，差点儿一头撞上。对方吓了一跳，忍不住破口大骂：“哪儿来的死小孩，没长眼睛啊！” 年年连忙道歉 只是声音……她惊讶抬头，对上了虞熙雪不耐烦的眼神。 年年：“！” 是那个凶凶的未来五舅妈！ “明慧郡主，这是年年小姐，王爷的外甥女。”丫鬟也被吓到了，紧张地解释道，生怕这位刁蛮的郡主伤到楚王正喜欢的小祖宗。 虞熙雪也知道谢栖云的外甥女住在楚王府的事，微微一愣。她望着眼前抱着个毛线球的漂亮幼崽，微微蹙眉。 小孩什么的，最烦人了。 不过长得倒是挺像她娘，怪不得师兄喜欢…… 自从那日她离开楚王府之后，再想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拦门的狗奴才不是说她师兄不在，就是说师兄没空。虞熙雪知道，这只是推脱的说辞。 于是听闻虞时镜住在了楚王府，便第一时间赶来，以探望堂弟的名义入府。果然这一回，她成功地进来了，可是那带路的丫鬟却引着她从远离主院的小路径直去芳华苑，显然是师兄特地吩咐过。 ……谁真的想见那小屁孩了，她只是想借虞时镜进入王府去见师兄而已。 师兄也太不解风情了。 虞熙雪有些焦躁。 明明戚织羽说师兄身边并没有出现什么贱人……可为何师兄要这样对她？再这样下去，就算现在没有贱人，以后却保不齐就有了！ 虞熙雪正愁怎么见师兄，如今看到这年年，心中顿时有了成算。 她蹲下身来，柔声地道：“你叫年年呀，几年几岁了？” 年年紧张地回：“……三岁了。” “真可爱。”她捏了捏年年软嫩的脸颊，惊讶地发现手感还挺好，忍不住又捏了捏，只两下就捏红了。虞熙雪有些心虚地收回了手，欲盖弥彰地摸了摸，结果反倒越蹭越红。 这么娇气…… 虞熙雪有些嫌弃。 但把师兄的外甥女脸掐红了，虞熙雪怕影响她的计划，只得让人从她带来的食盒里拿出些糕点给年年讨好一下，免得哭或者去告状。 ……真是便宜她了。 虞熙雪皱眉。 这糕点是她亲手做的，给师兄的呢。 年年抿了抿唇，下意识后退半步，摇头：“谢谢姨姨……舅舅不让我吃别人给的东西。” 脸颊红红的幼崽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 “本郡主又不是旁人。”虞熙雪继续温柔地道：“姨姨是你未来的舅妈呀，都是一家人。没事，吃吧。” 桂嬷嬷给年年下了毒的食物带来的痛楚，年年仍旧记忆犹新，甚至有些心理阴影。她望着凶巴巴但努力装温柔的虞熙雪，还是摇头：“甜的吃多了，牙疼。” 虞熙雪咬了咬牙。 不识抬举！ 不过是谢妤跟野男人生的野种，她堂堂明慧郡主低声下气地讨好哄着，又不是给她吃毒药，竟一点面子都不给！ 虞熙雪没了耐心，“你五舅舅呢？” “不知道。” 五舅舅好像不太喜欢她。 年年选择装傻。 ……真是没用。 虞熙雪站起身，脸色发黑，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但能让这孩子喜欢，总比讨厌强……毕竟谢年年能住在楚王府，但虞熙雪连进来都难。 若是能让这孩子喜欢到离不开自己，那就更好了。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年年，思忖再三，终于还是选择妥协，翻找一下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小孩喜欢的东西。但虞熙雪本就讨厌小孩，除了给师兄做的糕点，便是连块饴糖都没有。 越翻越没耐心，不过好在最终翻出了一堆符纸，虞熙雪道：“喏，姨姨给你的见面礼，有了这些妖邪无法伤害到你……记住了，姨姨是明慧郡主，你想要什么姨姨都可以给你，姨姨也可以陪你玩。若是无聊，可以差人去找姨姨，知道吗？” 说着，便要将这堆符纸塞给年年。 明黄的符纸，朱红的丹砂。 年年望着越来越近的符纸，面色一白，连连后退。 这符纸能让妖邪伤不了……但却能伤妖邪！ 虞熙雪可不是谢栖云那种性子，她向来喜欢一击毙命，故而没什么温吞的符箓，随身携带护身的符全都杀伤力极大，光是看着年年就能感受到其中散发的灼烈气息。 隐约的威压差点儿将年年打回原形，年年勉强镇定道：“姨姨，我还有事，我得先走了……姨姨再见！” “欸！”虞熙雪急了，一把拉住年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长辈赐不可辞不知道吗？我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受到危险，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 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这死孩子到底想怎么样？还想让她怎么讨好！ 要不是看在她舅舅的面子上，虞熙雪会搭理这个野种？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瞧着虞熙雪不死心硬要塞给年年，年年：“……我要拉裤兜子了！” 虞熙雪：“？” 她下意识松手，然后就看到幼崽火急火燎地跑走了。 年年边跑还边不忘捂着腚增加可信度，果然虞熙雪站在原地，没再追来。 幼崽倒腾着小短腿儿，眨眼间消失在小路尽头。 虞熙雪：“……” “咳，年年小姐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听说年年小姐脾胃不太好。”丫鬟轻咳一声，道：“明慧郡主，芳华苑就在前方了。” 虞熙雪收回视线，嫌弃地撇了撇嘴，不过心里倒是没那么气了。 大概是那小孩坏肚子了着急走才拒绝的，下次她来的时候带些小孩喜欢的东西吧……想见师兄，再怎么不喜欢那杂种，也只能忍着不喜继续讨好了。 谁让她那么喜欢师兄呢。 虞熙雪耳廓微红，唇角微勾。 她这样痴情，总有一天师兄会被感动。再冷的冰，也会被捂化成水。 姑且再忍几天吧。 第38章 不识抬举 那日之后，虞熙雪几乎日日来楚王府。 只是每回都没能见到谢栖云，也没有再看到年年。 “师兄是不是在躲着我？”虞熙雪有些坐不住了，“那个谢年年也在躲？” 虞时镜正在练剑，不是很想搭理她。 被一个九岁小孩无视，虞熙雪有些生气。但她再怎么仗着父王嚣张跋扈，她父王也只是王爷而已，而且虞时镜可不是普通的皇子——是帝后的老来子。 平日里被北辰皇帝疼得跟个眼珠子似的，虞熙雪再生气也不敢将他，索性直接离开芳华苑，正好也懒得对他那种面瘫脸。 装什么装……学师兄的高岭之花么？ 那可差得远了！ 虞熙雪没从芳华苑的正门走，避开了等在门口的王府丫鬟翻墙离开，施展轻功直奔主院。 虞时镜挽了个剑花，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微微蹙眉。 以前虞熙雪还小，借问问题的由头经常缠着谢栖云师兄长师兄短地问东问西，谢栖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而楚王府对虞熙雪来说跟自己家似的，闭着眼都能找到主院在哪儿。 不过今日，谢栖云还真不在。 虞熙雪找了一圈，只找到在一棵不太高的树杈上睡觉的年年。 “哎呀，怎么睡在这里呀。这么冷的天，快下来！”虞熙雪甜甜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年年被惊醒，看到树下的人，打了个寒战。 ……忽然有点想念宁王府了呢。 年年沉思，思考着今日若是逃过一劫立即回宁王府，五舅舅同意的可能性。 幼崽没有下来，虞熙雪也没强求，问她重点：“你舅舅呢？” “……炼丹去了。”年年小心翼翼地道，并指了指炼丹房的方向：“在那边的，穿过一座小石桥就是。” 虞熙雪当然知道楚王府的炼丹房在哪儿，但谢栖云炼丹的时候一向不喜欢旁人打搅，她不介意在这儿多等一会儿。不过现在正无聊，恰好又看到了年年，便拿出这些日子一直带在身上没找到机会给年年的饴糖：“喏，姨姨特地给你的。” 年年怕她再掏出什么符箓来，赶忙接了。 “谢谢姨姨。” 虞熙雪见她终于收了，满意了几分。她又拿出些小孩喜欢的玩意儿，一股脑塞给年年，“这都是姨姨特地给你挑的，姨姨可喜欢你了。” 说着，虞熙雪露出了个温柔可亲的微笑，嗓音更甜了。 “你喜欢姨姨吗？” 好一道送命题。 年年忙点头。 虞熙雪更满意了：“那你希望姨姨天天来陪你玩吗？” 年年：“……” 年年无措地抠树皮。 九敏……谁来救救她这只无辜的小猫咪！ 望着虞熙雪逐渐不耐烦的眼神，年年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舅舅同意的话，姨姨当然可以天天来找年年。” 打什么太极呢，师兄要是同意她用得着来找这死丫头！ 虞熙雪觉得是礼物没送到位，又翻了翻身上有没有什么能送的，可除了糖跟幼稚的小玩意儿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 怎么这么贪心呢，这么多东西都不满足？ 虞熙雪眼底浮上几丝阴翳。 谢年年她娘就是这样……枉她费尽心思弄来一堆稀罕物，甚至还有南海的正红色大珊瑚——虞熙雪自己都稀罕极了没舍得留呢！她特地巴巴去送给谢妤，结果谢妤给脸不要脸，一样都没收。她拍了那么久的马屁，全都拍到了马蹄子上。 如今这个小崽子也不识抬举！ 跟她娘一个样！ 虞熙雪咬了咬牙，褪下腕子上的绞丝白玉镯递给年年。 “那你喜欢这个吗？这个可贵了，姨姨喜欢你才给你的……” 不用她说年年也能猜到这个很贵，不是轻易能收的。年年摇头：“娘亲不让年年收贵重的东西。” 又是谢妤！ 谢妤怎么这么多事儿！ 实在没东西可送，虞熙雪再次掏出那些符箓：“这些不算贵，那这个你可以收……” 年年心里一咯噔，当即跳下了树。 幼崽轻盈落地，吓了虞熙雪一跳。她下意识去抓年年：“你上哪儿去？” “……舅舅！” 年年的一声惊呼，令虞熙雪立即松了手。 虞熙雪连忙整理发型裙角，然后才转过身。然而她转过身去，看到的却不是谢栖云，而是虞时镜。 虞熙雪差点儿破防，恼怒质问年年：“你舅舅又没来，瞎喊什么？！” 年年躲在虞时镜身后探出个脑袋，小声道：“五舅舅说，这是小舅舅。” 虞熙雪一噎。 ……辈分倒也对。 但让她空欢喜一场，从喜悦中骤然跌落的反差让虞熙雪很郁闷，没好气地对虞时镜道：“你来干什么？” 虞时镜的目光从虞熙雪手中的符箓扫过，顿了顿，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年年挡得更严实了。 “我来找师兄请教问题。” “你天天住在楚王府，什么时候请教不行，偏得等我来的时候请教？”虞熙雪气道，“你是故意的吧？” 天高皇帝远，反正他父皇母后又不在，虞熙雪不满虞时镜许久了。 ——同样是北辰皇室，在南楚没有府邸，凭什么只有他能住进楚王府，而她不行？！ 她正要再骂，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什么，微微瞪大了眼睛：“……师兄！” 几日不见，虞熙雪分外想念，欣喜地扑了上去。 “你干嘛不让我进王府……你是不是金屋藏娇了？” 年年趴在虞时镜身后偷偷看八卦，结果没看多久，眼前挡着的人就走了。 年年：“？” 就这么走了？ 五舅舅回来了……他不问问题了吗？ 虞熙雪没注意到虞时镜的离开，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师兄。师兄长师兄短，叽叽喳喳像只喜鹊。 虞时镜回到芳华苑没多久，听到外头的侍从咦了一声，带着一个小油纸包进来。 “殿下，您窗子外边儿有一包小鱼干。”侍从疑惑挠头，“奴才看得不太真切，好像……是只狸奴叼来放那儿的？” 虞时镜一顿，“什么颜色的？” “黑的吧……不对，好像是黑白的，屁股上有块白的。奴才听说黑白的猫最是有病了……” “胡咧咧什么。”贴身宫女梨儿训斥道：“这种东西你也敢往殿下跟前送，狸奴身上指不定多脏呢，丢了丢了。” 侍从正要去丢，却被虞时镜叫住了。 “不用，放那儿吧。” 梨儿不解：“殿下？多脏啊……” 虞时镜合上书卷，看向那包喷香的小鱼干。停顿片刻，他轻声道：“没事，她干净。” 第39章 满腹心机，又懒又馋 巴掌大的小黑猫娴熟地在一个个墙头间穿梭跳跃。 回到主院的时候，虞熙雪已经不在了。 年年舔了舔被风吹得冰凉的秃屁股。 “跑哪儿去了？”谢栖云将浑身冰凉的小猫咪抱入怀中，摸了摸脑袋。 年年答的模棱两可：“就，溜达溜达。明慧郡主呢？” “你很喜欢她？”谢栖云捏着颗丹药，塞年年嘴里。 年年咔吧咔吧嚼：“不喜欢，她见到我就要掏一堆符箓，非要给我——那些符箓可凶了！” 谢栖云知道虞熙雪的性子，更知道她接近年年，讨好年年的目的。 他眉心微蹙。 北辰庆王位高权重，他父皇并不想同庆王交恶。可谢栖云，并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子。 以往虞熙雪闹归闹，但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谢栖云只四处云游躲避。但是现在，他府上多了只脆弱的小家伙，虞熙雪的存在严重威胁了她的安全。 谢栖云垂着长睫，望着年年的眼神满是疼惜。 “吓坏了吧。”他抱起小猫崽，让其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轻抚她的后背毛，“虞熙雪以后不会再进来王府了。我让小桃跟着你，小桃是可信任的，再遇到类似的事就往小桃身后躲，让她来解决。知道么？” 年年一边呼噜着踩奶，一边点头。 她知道小桃，是个脾气很好的圆脸小丫鬟，笑起来还有两颗小小的虎牙，平时没事的时候会偷偷投喂年年，还会给年年挠下巴。 年年还挺喜欢小桃，但她不认为小桃能够抵挡得了凶巴巴的明慧郡主。 以后她还是小心一些吧……尽可能还是别出门了，只有五舅舅的卧房最安全。 不过总待在房间里，有些无聊。 年年犹豫道，“要不我还是去宁王府吧？正好最近有点想三舅舅了……” “不，你不想。”谢栖云按着年年的脑袋，嗓音淡淡，手中的力道却是不容置喙，将她重新按回自己的肩膀上趴着。 谢栖云眸光微暗。 虞熙雪把年年吓得都要去宁王府躲躲了，这让谢栖云不由得更加不悦。 “来人。”他打了个响指，唤来暗卫：“以后严加看管。再让虞熙雪偷溜进来，你们提头来见。” “是！” * 虞熙雪很快便发现自己进不去楚王府了。 不论是用探望虞时镜的借口，还是偷偷翻墙进去……全都没有用。 虞熙雪气恼地踢了一脚王府后门的青竹。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也没做什么啊，那么努力地去讨好那个小崽子，师兄怎么反倒还生气了呢？ “郡主，奴婢听说，那个小孩很有城府。”郡主的丫鬟低声道，“听闻又懒又馋，满腹心机。镇国公府的小公子就因为说了她两句坏话就被宁王被记恨上了……如今正关在宁王府地牢呢！” 虞熙雪冷静了下来，眯了眯眼睛，“你是说，那个小崽子跟师兄说我坏话了？” “奴婢觉得，很有可能。”丫鬟道，“不然楚王殿下怎会突然对您如此冷漠呢？这可是以往不曾发生过的事呀！唯一的变故，也只有那个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