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资的日子是花不光的。
林资的心里没有倒计时,因此等到他和邢寒真正的分离迫近。
林资才恍惚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他和邢寒待在一起的时间也快要花光了。
“邢寒怎么没陪你?”蒋寓抓住林资小臂,帮他越过脚下的小坎儿。
林资借着蒋寓给他的助力,来到山坡的树根底下。
林资蹲下身,仔细地拨开树根上面覆盖的枯枝杂草,露出里面湿润的泥土。
“我哥去市里了”,林资也不知道邢寒最近在做什么,邢寒总是很忙,忙到见不到人。
邢寒应该快找到新的工作了,林资猜测到。
林资指尖摸了摸泥土的湿润程度,捻起一点就往嘴里放。
“你这是干什么?”蒋寓大惊失色,攥住林资的手腕皱眉道:“饿了也不能吃土,想吃什么我回去给你做。”
蒋寓拦得没有林资手快,林资舌尖已经抿到酸涩的泥土,嫣红的唇肉上也沾上星星点点的泥土渣。
蒋寓下意识抬手想把林资嘴里的泥土扣出来,却被林资偏头的动作硬生生停住。
林资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去嘴上的泥巴,“我不是饿得吃土,我是想知道这土是什么味道的。”
这话就更奇怪了。
蒋寓不理解,“土能有什么味道。”
土再有味道,放在嘴里牙参,怎么样也不会好吃。
林资伸出指尖捻的那点泥土给蒋寓看,“酸的。”
林资约摸是要用这土做什么,蒋寓问道:“酸的土又怎么了?”
林资拍了拍手上土,漂亮的小脸儿搭在屈起双并的膝盖上,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很乖。
“我买了颗种子,不同的土可以让长出的花儿变成不同的颜色”,林资乌眸亮晶晶,比划着给蒋寓形容,“酸性的土会让花儿变成蓝色,碱性的土会让花儿变成粉红色,只要调节它们的酸碱性。”
“花儿就会变出更多更丰富的颜色。”
蒋寓掠过林资神采飞扬的小脸儿,眼睫随着低眸的动作颤了下,“彩虹的颜色?”
林资快乐地点点头,雀跃地肯定道:“对,是彩虹的颜色。”
蒋寓帮林资装了些树根底下的泥土,想了想开口,
“那你还需要什么土,我可以帮你。
林资眨眨眼睛。
林资是跟上山捡柴蒋寓意外碰上的,山上的路不好走,蒋寓帮林资走了几段崎岖的路段。
林资现在也知道了他当初朝老村长告的状,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会意味什么。
那件事是他做得不对,是他对不起蒋寓和薛宁笙。
蒋寓没有责怪他就算了,还主动开口帮他。
林资有点想不通是为什么。
“我没见过彩虹色的花儿,蒋寓不知道林资现在在想什么,只是说出自己的心思,“林资,你种好能让我看一眼吗?
蒋寓并不要林资种出的绮丽梦幻的彩虹花,他只是想看一眼。
饶是这样小的请求,林资都很难答应。
“我还没有种出来,林资抿了抿唇肉,“而且我是要送给我哥的。
那漂亮的花儿大约是在他和他哥回城之后才会开。
林资已经想好了,他要把花儿放到他和邢寒的房子里。
这是他送邢寒的第一份礼物。
“这样啊,蒋寓静静听完,语气没什么失落,扶起蹲在地上的林资,“那你还要什么土吗?
林资目光落在蒋寓脱下外套兜的土里,单薄细白的眼皮颤颤地压出小小的褶儿,“我还想要点草木灰,但是我哥不让我碰火。
蒋寓应了声,将装土的外套袖子系在一起打包,“那你跟我回去吧,我给你烧。
林资捻了捻指尖的泥土,犹豫着跟上了蒋寓。
蒋寓新起的房子比邢寒家很久之前盖的房子更大更宽阔,院子也都是青石板。
“你去里屋待一会儿,等好了我再叫你出来,蒋寓将院子里的干草拢到一堆儿,“一会儿风烟大,会熏着你。
林资听话地走进蒋寓的屋子关上了门。
蒋寓拿起火柴,暗红色的火柴头在深褐色的划火带蹭过,一簇火苗跃起跳进干堆的草垛中,转眼间丝丝缕缕的白烟升起。
林资还好,门关得严实。
开着窗户晚起的薛宁笙,硬生生被浓烟给呛醒了。
“蒋寓,你在做什么?薛宁笙扒拉着头上凌乱的发丝,一脸烦躁地走到院子里。
薛宁笙掠过蒋寓院子里烧的
干草,“你是要把你家烧干净,然后回部队是吗?
薛宁笙潦草地拍拍手,不走心地庆贺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没了薛家的马前卒,可他以后在七曜村过得可不要太痛快。
蒋寓拿着长木棍将没烧到的干草往火堆里埋了埋。
“不是,蒋寓轻声道:“是给林资烧的。
“林资?
蒋寓“嗯了声。
薛宁笙环视了圈,最终在蒋寓房间透明的窗户处看到林资贴着玻璃眼巴巴往这儿瞅的漂亮小脸儿。
薛宁笙的坏情绪一扫而空,轻轻朝林资那边勾了勾嘴角。
薛宁笙收回视线,“他要草木灰干什么?
蒋寓动作没停,声音不大恰好能够传进薛宁笙耳朵,“他用来种花。
种花?
薛宁笙想起林资在百货大楼花十块钱买的花种。
薛宁笙好整以暇地问面前忙碌的蒋寓,“那你知道他种花是送给谁吗?
蒋寓恐同,也不是说是恐同,这个年代没人能够正确认识这件事。
蒋寓不例外。
薛宁笙能够看出林资和邢寒的微妙,之前要是不确定,之后邢寒为了林资跟他合作,心下也了然了大半。
薛宁笙自然也能看出蒋寓对林资的不同。
蒋寓对林资很有好感,不知道是当成弟弟还是什么,蒋寓对林资的态度一直很好。
哪怕林资到村委会告了蒋寓和他的状,蒋寓都没有责怪过林资。
薛宁笙就是好奇,要是蒋寓知道他喜欢的林资跟他最厌恶的同性恋沾上边儿会是个什么态度。
薛宁笙试探着蒋寓的情绪,“是送给…
“邢寒,蒋寓抢先道。
薛宁笙稀罕地看了蒋寓一眼,“你知道?
蒋寓知道,他不但知道林资是要把花儿送给邢寒,还知道林资为什么把花儿送给邢寒。
“那天晚上我从田里回来看到林资和邢寒…蒋寓没有继续往下说,也足够让薛宁笙清楚他已经清楚林资和邢寒的关系。
薛宁笙是没想到蒋寓能够这么平静的,笑意收敛了些,“我以为你接受不了同性恋。
季予晨站在他家客厅里哭诉自己对他做下的恶行,蒋寓看季予晨这个受害者的眼神都嫌恶到骨子里了。
“没有”,蒋寓顿了下,“只是不理解。”
蒋寓除了不能理解同性恋,他其实都理解不了结婚的夫妻。
从小就成了孤儿,和一个老婆婆相依为命的蒋寓,想不到一个人是如何跟别人组建一个家庭搭伙过日子的。
要不是传统思想告诉他要和女人结婚成家,他估计会像厌恶同性恋一样厌恶异性恋。
可是蒋寓看到了,林资向他描述要送给邢寒花儿闪闪发光的漂亮乌眸,明明是看着什么都没有的空气,蒋寓却觉得邢寒就在林资眼前般。
那种感情宛若轻盈、细密的蛛丝,看不见却能够触碰,明明细得风吹即断却柔韧地织网,将人牢牢困死在里面。
如果林资喜欢男人,那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蒋寓想,那个被林资喜欢的人肯定会很爱林资。
只是,蒋寓对林资这种超乎世俗的做法还是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蒋寓不知道该跟谁谈论这件事,也不认识这样的人,他只知道薛宁笙也喜欢男人。
“我就是想知道”,蒋寓看向薛宁笙,“这样好吗?”
薛宁笙哂笑了下,似乎觉得很有趣,“你问我?”
问他一个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就被一个小男生下套被迫出柜的人?
对于薛宁笙来说,肯定是不好。
对于林资?
薛宁笙轻抬下颌,示意灭了火收拢草木灰的蒋寓去问走出来的林资,“这事你得问他。”
是林资选择了这条路,好不好的标准不是别人可以评判的。
蒋寓对上林资就哑火,动了动唇瓣还是没说出口,“我把草木灰装起来让你带走。”
林资点点头,等着蒋寓把草木灰装起来。
薛宁笙走到林资身边,“林资,我听蒋寓说你要种花给邢寒?那颗十块钱的花种?”
林资看了眼薛宁笙,不清楚薛宁笙的意思。
薛宁笙偏了下头,唇角的弧度扬起洇着浅淡的笑,眼底却没什么很多温度,“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男人和男人接触也要保持距离。”
林资瞳孔微微细缩了下,心脏也
跟着乱跳。
同性恋是违法犯罪。
林资知道,林资还是做了。
林资不确定薛宁笙是要告发他和邢寒,还是什么,紧紧抿着唇肉不说话。
薛宁笙见自己吓到林资,缓和语气开了个玩笑,“我和蒋寓被你误会过,只是不想你和你哥也被人误会。”
林资默默听着,漂亮的小脸儿看不出情绪,只是青涩的眉眼透出他的忐忑和紧张。
林资想自己应该给薛宁笙和蒋寓道个歉。
“对不起,我上次不该那么说你和蒋寓。”
薛宁笙怔了下。
“没关系”,把草木灰给林资装好走过来的蒋寓,听到林资的道歉,把草木灰递给林资,“你也不是故意的。”
“我和薛宁笙都没怪过你。”
蒋寓没怪过林资,薛宁笙经历过季予晨自然是知道一个人想要把另一个人往死里整的狰狞面容,也能够看出林资并没有那样的想法。
“别代表我”,薛宁笙突然出声,否认了蒋寓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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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地,薛宁笙心里涌起奇怪的情绪。
他忽然不想跟蒋寓一样哄着林资,当做不知道他和邢寒的事,尽力为他们遮掩。
林资应该知道。
这个年代就是对同性恋深恶痛绝,同性恋在人们眼里就是罪大恶极。
林资生活的不是邢寒铸造的,由他和蒋寓保密的真空。
而是会遭受非议、指指点点,甚至是会被关进监狱审判的现实。
与其林资后知后觉,以后知道自己走上了条什么样的道路开始后悔,那还不如让林资现在就知道个清楚明白重新选择。
“林资,你和邢寒的关系”,薛宁笙望进林资澈润的眸底,“我知道了。”
林资的乌眸惊疑不定回望着薛宁笙。
薛宁笙没想威胁林资什么,他只是想让林资知道这条路并不容易,让林资及时止损。
薛宁笙能够清晰地看见林资眉眼氤氲的紧张。
害怕就对了,现在知道害怕,以后就不会遇见更可怕的事。
“我没想举报你和邢寒,但是林资”,薛宁笙低头,放缓语气对林资道:“你能保证没人发现你和邢寒?没有人去举报你和邢寒吗?”
“我…”林资
嗓子艰涩着发不出声音,瑟缩地退出薛宁笙目光即视的范围。
“你别吓他了”,蒋寓上前挡了下咄咄逼人的薛宁笙。
“我吓他?”
薛宁笙抬眼眸光泛冷,语气不由得激烈起来,带上攻击性,“蒋寓你不是最清楚,同性恋是要被**的!”
“你现在装起什么圣人,你现在纵容他,就是把他往死路上逼!”薛宁笙简直气昏了头,最反对同性恋的蒋寓现在竟然也选择接受林资走那样的路。
可那样的路就是那么好走吗?
“你这样跟教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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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有什么区别?”薛宁笙质问着蒋寓。
难道让林资跟他一样,被下套还是什么旁的,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身后有薛家,再差也是在村里当知青。
林资有什么?要是真的出了事,谁又能护住他。
薛宁笙的愤怒不单是对林资,还有自己遭遇污蔑的发泄。
他厌恶季予晨,厌恶毒了以此作为要挟的季家。
哪怕季予晨的父亲现在革职待查,季予晨也因为作风问题被学校开除声名狼藉,但这完全解不散薛宁笙心里的愠怒。
因此他不想林资遭受到同样的事情。
“我…”林资声音有些发哑,传到人的耳朵里便能轻而易举地捕捉到林资音线里那丝怯怯的颤意。
蒋寓准备开口安抚林资,“你别怕,我和薛宁笙都不会……”
林资慢慢抬起头,清润的乌眸藏着执拗的坚定,声音还是那样轻,“那我就跟我哥一块死好了。”
现在变哑的人反而成了蒋寓和薛宁笙。
林资抿着唇,接过蒋寓手里装好的两捧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蒋寓的家。
“我好像”,薛宁笙对这样的林资,“无话可说了。”
口齿伶俐的薛宁笙喉咙好像被语气决绝的林资堵住了。
“他觉得好,就好。”
蒋寓说。
林资已经收集了四五份不同酸碱度的泥土,窝在家里认真细心地栽培他的花种。
开不了花儿也没关系。
邢寒已经找到工作,回城的时候,邢寒可以跟他一起回城,住一起等着花儿开。
邢寒规划着他和林资未来的同时,林资也在心里构想着他
和邢寒以后的生活。
只是,不是每件事都是顺风顺水的,也不是每件事都能恰好符合美好的期待。
“哥,你不跟我一块回去了吗?林资眼里透着不知所措的茫然。
邢寒微微低眸,“抱歉资资,我得先去北方一趟。
邢寒技术入股了家北方的厂子,以后要是逐渐开放,邢寒准备用这家厂子代替自己之前待的国营厂。
建设一家厂子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心血,邢寒必须要去一趟,必须亲眼看着那家厂子建设完成,走上正轨。
林资抿着唇,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措不及防的意外。
邢寒将林资抱在腿上,“资资,不是分开,只是为我们的以后做准备。
林资闷闷的,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邢寒手指抬起林资细白下巴,吻上林资紧抿的唇瓣,“宝宝,你亲亲哥好不好。
林资被邢寒密密柔柔的亲吻,亲软了唇。
林资搂上邢寒的脖颈,张开了嘴承受邢寒的舌尖进来探寻。
“宝宝乖,邢寒揉着林资微凉的发丝,贴在林资唇瓣上呢喃。
林资偏偏头贴在邢寒的侧脸上,“可是我种的花儿快要开了,彩虹色的,我想让哥做第一个看到的人。
邢寒紧紧抱着怀里乖乖软软的宝贝,商量道:“那哥自己养?
林资摇头,并不情愿,“你养不出来。
“好吧,邢寒无奈笑了下,“只有资资能种出彩虹色的花儿。
“那这样
林资估算了下时间,“一个月?
邢寒捞起林资蔫哒哒的小脸儿,漆黑的眼眸流露出别样的认真,“嗯,我答应资资,就一个月。
林资看着邢寒郑重的神情,乌眸忽然盈起泪,啪嗒啪嗒掉了起来。
“宝宝?邢寒心尖儿像是被人狠狠拧了把,屈起指骨抹去林资流出的眼泪。
“哥,你别骗我,林资微微抬头,依赖地贴了贴邢寒的唇,“我会等你的,真的会。
邢寒眉心剧烈地颤了颤,很快归于寂无。
“不会骗资资,邢寒答应着林资。
返城也就是这几天的
事。
邢寒给林资收拾好行李送林资上了火车。
邢寒没给林资收拾太多东西,只是往林资包里塞了很多钱。
因此林资拎着包并不费力,甚至怀里还可以抱着他还没送出去的、给邢寒的第一份礼物。
林资在座位做好,邢寒就出现在窗外。
林资将火车上的窗户打开探出头去,乌眸认真,“哥,你一定要来找我,我会等你的。”
邢寒不舍地掠过林资的脸,点了点头。
火车开始鸣笛,林资没想到最后留给两人说话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哥”,林资从火车车窗伸出手,被邢寒紧紧握住。
邢寒仰头看着火车上的林资,眸底蕴起安抚的笑,“只有你能带走哥。”
林资很好地被邢寒安抚到了,只是仍旧不舍。
是邢寒先松的手。
火车缓慢地行驶起来,林资忍不住回头去看停留在原地的邢寒。
邢寒没有挥舞手臂告别,只是站在原处专注而持久地注视着林资远去。
就像是在告诉林资,这段旅程并不是分离。
火车行进的路途很遥远,林资在朦胧地泪雾中看到前路的风景开阔独好。
林资就在这样的景色中慢慢陷入沉睡。
————
“您还好吗?绿灯了”,好心的路人提醒蹲在马路边垂头看不清面容的小哥。
林资迷茫抬起头,视线在现代车流中逐渐**。
“谢谢。”
林资跟路人道了谢,站起身时太快太猛,身体不由得晃了下。
林资稳住身形,才踏入通行绿灯的人流中。
林资回了七曜园,助理把信给他,“老板,你的信。”
“今天是什么日子?”
林资记忆有点模糊,不太记得日子。
助理从来不过什么节日,想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道:“今天大概是情人节吧。”
林资慢慢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接过信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在办公室的白炽灯下,浅黄色的信封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寄信人——林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