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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缘何不合

作者:爱吃小蛋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常宁在花楼里一掷千金,自然瞒不过姜夫人。


    没几日,不只魏都里传遍了,姜夫人也知晓了,暗地里打探,“这些日子早出晚归,是去哪儿了?”


    常宁笑道:“娘,我去红袖招了。”


    姜夫人本是又急又气,此刻却被她这直来直去的逗笑了,“咱们家的家规,不能逛花楼,你都记到哪里去了?”


    常宁摇头晃脑:“娘,家规是说不能到花楼找花娘,但没说不能找小倌啊!再说了,我一看无忧就是个好人。”


    这孩子,许是一时新奇。


    姜夫人舍不得教训常宁,沉吟片刻,开口道:“宁宁,即日起,你还上御书房。”


    常宁多日不见先生,心早就野了,“娘,先前不是说不让我去了吗?我看在家里请夫子就挺好的。”


    再说了,前些日子和公孙瑾闹得不愉快,常宁也不愿意见他。常宁父亲的事,哪怕常宁不去深想,却也知道叔公不是会做出这事的人。父亲母亲偶尔叹气也会被常宁瞧见,她便更不乐意去宫里。


    姜夫人道:“你若喜欢他,就把他接出来。在那花楼里待久了,对你对他都不好。”


    常宁欢呼一声:“娘,你太好了!”


    等找到那位贵人,常宁一定要拿回无忧的身契,把身契还给无忧。


    姜夫人笑笑:“无忧这名字,听起来不像本名。”


    常宁也苦闷:“我听秦寿叫他卞玉。但无忧不许我这么叫他。娘,你听过卞玉这名字吗?”


    姜夫人眸色一凝,笑道:“没有。”


    ……


    “常宁。”


    “常宁!”


    常宁捂着耳朵快步跑,“书剑,快给我取饭,咱们找个僻静的地儿吃。”


    云策追得太紧,常宁到了分叉口也不敢停,随便挑了条道就急转过去,险些撞上人。


    刘总管一手抱着拂尘,一手虚抬,要扶常宁,“哎哟,常伴读,您慢些,谁追着您了?”


    这一看,还真有人追着。后头云策追上来,瞧见他,倒也规规矩矩地问了好,紧挨着站在常宁身侧。


    常宁压根没倒,稳住身形,“您来有事吗?”


    刘总管一笑:“殿下请您到东宫去。”


    “啊?”常宁惊讶,“我还没吃饭。”


    刘总管笑得拂尘都微微晃了下,“正是请您用膳。”


    “这感情好,”常宁舒心了,转身瞪云策,“你停下,又没叫你,不许跟着。”


    云策装聋作哑,始终和常宁保持半臂距离,常宁怎么赶也赶不走。


    李稷早就收到了信,没让人拦着云策,设座时示意宫人将两人安排得近了些。


    宫人鱼贯而入,捧着朱漆托盘上菜,又侍候人净手漱口,才开始布菜。


    常宁不清楚李稷叫她来用膳是做什么,但这色香味俱全的满桌盛宴,早就全方位攻陷了常宁。


    御书房也有膳房,但菜色不多,厨师的手艺又比不得家中,吃了许久也腻了。庆和帝后妃多,御膳房往后妃宫殿里下功夫都来不及,哪里有心思管他们这群半大少年。


    常宁吃着吃着,颇有些感动。


    李稷宫里的宫人也是神人,常宁眼光一扫,就能精准地夹给常宁想吃的菜,一举一动快而轻柔,十分安静。


    她面前的那碟秧田鱼,躺在深底双鱼碟里,绿油油的酸菜、金黄冒油星的汤底,缀着红椒青葱八角粒,腾腾热气朝天,模糊了常宁看李稷的视线。


    鱼肉雪白,细腻温润,蘸了金汤更是入味。常宁一口菜一口米,中间还加了一次饭。破天荒夹了一筷子最讨厌的酸菜,看着酸菜吸满汤汁,金黄点点滴滴坠落在白米上,常宁不禁悄悄咽了咽口水。


    入口更是惊人,又酸又鲜的口感,刺激得常宁眼睛都亮了。这酸不冲,很和缓,却极能开胃,很好地去除了酸菜泡久之后的怪味,同时保留了青菜的脆和炖过之后的软,回味却偏又能在舌尖炸出酥酥麻麻的辣。


    大抵好物总是藏不住,宫人布菜时,也常给李稷和云策夹这道菜。李稷想来平日里用多了,只夹了几筷子,云策却几乎与常宁不相上下,眼看里面就只剩下残留的汤汁。


    常宁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抬眼用余光看了一圈,见无人关注自己,遂红着脸拿勺子舀了几勺汤,淋在米饭上,搅吧搅吧拌饭吃。


    待用过膳,李稷忽得问:“听刘总管说,你与公孙近日闹了矛盾?”


    常宁道:“是。”


    李稷又问:“缘何不合?”


    直至今日,常宁还有些委屈气愤,“我们在花楼里,他让臣给他奉酒。花楼里奉酒的,不是花娘就是小倌,臣的爹娘都不舍得这么说我。臣决定断交。”


    “该断,”李稷一顿,眸光不由在常宁身上停了一瞬。


    常宁红唇张合,目光流转,似有万千言语。只是一个照面,李稷便全然明白了。


    “与云策又是如何?”


    云策被常宁看了一眼,脊背挺直了些,时刻准备辩驳。


    常宁道:“臣和云策,多好的兄弟,十来年的交情,再没有更好的朋友了。公孙将臣比作小倌,云策也不帮着臣,还颇为赞同,岂不是打心底里和公孙更要好,为他连是非都不顾了?”


    再没有更好的朋友了。


    云策满脑袋都是这句话,追着常宁跑了一上午,连一句话都没说上的懊丧愤懑都没了,大刺刺地笑起来,“我后来去找你,你只顾着和小倌玩,就是不见我。”


    常宁哼了一声,“我不见你,你就不来找我了?派人捎句话也行啊。”


    云策大为开怀,“我请你吃天香楼,咱俩这交情,别生我气了,成不成?”


    常宁比了个数,“两次。”


    云策求之不得,刚想说话,被李稷的气势震了一震。


    李稷挥手:“让郑御厨来见。”


    郑御厨战战兢兢来到殿前,拜倒行礼。


    李稷:“今日那道鱼,再做一份,给常宁带走。”


    常宁耳朵尖,连忙道:“殿下,我能要两份吗?好好吃!”


    给爹娘带一份,再给无忧带一份,完美!


    郑御医在东宫供职多年,从没见李稷将一道菜用尽,原来竟不是李稷用的。但他私下里也找布菜宫人打听过,今日李稷确实多用了几筷子鱼,当下便知是客人食兴大发的缘故。


    在这宫里,他烧什么菜都只能换来一句不咸不淡的“尚可”,乍遇常宁这么捧场的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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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险些落下老泪来,暗下决心要用足了料,让常宁吃个够。


    李稷气势缓了缓,“随你。”


    刘总管送常宁和云策出东宫,见常宁一路上都极欢欣,不由失笑。


    宫里赐膳,多数人求的都是荣光,是另眼相待。为了一口鲜美欢欣雀跃,想来也只有半大少年才如此了。


    便是少年人里,也少有这样的。


    折回李稷身边,李稷却并未如往常一般临案阅书,反而依旧坐在四方桌上,一动未动,神态一如往常。


    但刘总管毕竟与李稷相伴多年,敏锐地察觉出,李稷此刻多半是有些阴沉。


    窗外雀登杏枝头,声声清脆婉转。响彻在刘总管耳中的,却是李稷指骨轻缓叩在案上的声响。


    “查,常宁、花楼、小倌。”


    刘总管应是,跨出殿门,背后那道视线毛刺刺的,他连抬袖擦虚汗都不敢。


    常宁是伴读,不是外朝臣子。即便入朝为官,立于朝堂之上,若私下里去花楼寻欢作乐、狎戏小倌,也自有御史弹劾,如何值得殿下动人来查?少年人心性,兴许只是一时新奇罢了。


    许是殿下他体恤伴读,又对常伴读青眼有加,不忍人走了歪路?


    刘总管默默念叨许多遍,警告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然而想起李稷又是送樱桃又是看望人,还压了英国公所上自请常宁出御书房的奏疏,破格请人来东宫用午膳……青天白日,暖阳融融,刘总管蓦地打了个激灵。


    殿下只是体察人,只是想拉拢年轻学子。


    莫想,莫想。


    殿下似乎还说……明日要常伴读继续到东宫用膳?


    刘总管狠下心,掐了自己一把。


    人老了,眼也昏花了不成?


    ……


    常宁与云策和好,但却不乐意理会公孙瑾。至于江晚照,一向是寡言少语、不善言辞的,心思又细腻,想了十分,只表现出一分。


    今日他期期艾艾地看常宁,常宁听着先生授课,不回头都能感受到他湿漉漉的目光,气早就消了。


    待到先生结课,常宁转身对江晚照解释几句,就动作飞快地整理书袋,提起书袋就要往外冲。


    云策扯住常宁手腕,紧紧盯着常宁,“你去哪儿?不和我一起回家?”


    常宁拨开他:“我去找无忧,往后你自己回去。”


    云策神情一言难尽,觑一眼四散归家的学子,压低了声音,“小倌心思不正,万一你被他哄骗了怎么办?无忧那人,我一看就不对劲,眼底里的光,简直和我猎过的虎狼一样瘆人。”


    常宁听不得他说无忧坏话,下意识就要反驳回去,被他按着坐了下来。


    人走得差不多了,云策耳尖有些红,声若蚊讷,“无忧像是上面那个,你会被他弄疼的。再说了,他说不定和很多人都……咳咳过,你要找也找个一心待你,又不乱来的。最好知根知底,不会被骗。若是武艺高强,那更好了,不仅任你打骂,还能保护你。”


    “无忧他不一样,”常宁眼睛能喷火了,“不许再说他坏话。你都在想什么?无忧他是那样的人吗?我难道还打骂人?要我说,你那些闲书,该扔的都扔了。你要再编排无忧,可别怪我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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