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山后湖,裴家的三位姑娘早早儿便到了。
晏安宁不知道谁是裴四姑娘,但见一位穿着窄袖湖蓝沃裙、头发高高挽起的姑娘,拿着一根鱼竿,在转头看到自己的到来后瞬时满是笑靥。
后面跟着抱着手炉和斗篷,满脸担忧的方嬷嬷絮絮叨叨:“四姑娘,咱还是把斗篷披上吧,湖边风大。”
“哎呀嬷嬷我热得紧。”
女孩放下鱼竿反身一扭,甩开嬷嬷提着群裾朝晏安宁跑来,边跑还一边挥手:“小安宁!”
晏安宁的呼吸一滞,愣愣呆在原地,跑来的人分明同她现实中的好朋友模样相同。
她倏然明白了什么,试探性地打招呼:“裴语嫣?”
“还傻站着干什么。”裴语嫣拽起她的手往湖边走,“瞧,给你带的新鱼竿,快试试!”
果然,名字也相同。
这把鱼竿上粘着一簇簇无名小花,晏安宁接过鱼竿,低头用湖水作镜子,她看到了自己。自己还是那副面容,身边的丫鬟叫布丁,好姐妹叫裴语嫣,一切都和现实一样,她甚至怀疑,自己这个世界的父母也与现实无异。
裴语嫣热爱垂钓,晏安宁却只觉无聊,那鱼也是挑钩咬,她越是难耐,鱼偏越是不上钩,倒是裴语嫣接二连三的往上收竿子。
“你今日怎能忍着性子陪我坐上这许久,可是一点儿也不像你了。”裴语嫣笑着道,把钓上来的鱼装进鱼篓里。
“以前但凡让你陪我钓鱼,总是坐不住一刻钟便跑那头跑马场去了,你就是个闲不住的。”裴语嫣说罢回头扫视了一圈,又说:“咦,今日怎么不见那车夫去给你挑马?”
郭山后湖的南面是一个巨大的跑马场,东面是片开阔的沙地,滕州的世家子弟时常约在跑马场练习骑射,或是去沙地打马球,再者便是像裴语嫣这样的“钓鱼佬”。
看来系统设定的自己以前是喜爱骑马的,但现在的她可不会。
反正钓不上鱼,晏安宁干脆扔下鱼竿去和裴语嫣挨着坐。
“浪子回头了呗,我以后陪你钓鱼,不去骑马了。”
“鬼才信呢!”
“保真,我们钓钓鱼,扯扯闲话,天黑了回家,天亮了四处转转,多自由自在。”
这是她梦想中的生活,活着时想和裴语嫣约出来玩一次可要伤透脑筋请假调休,如今她死了,总算是可以过上不用996天天姐妹情长的好日子了。
裴语嫣不可置信地朝晏安宁望了半晌,然后转头问一旁的布丁:“你家小姐吃错药了?”
跑马场那边人声鼎沸,裴语嫣钓够了鱼,非要陪晏安宁去那边逛逛。
不好推脱,晏安宁只得应下。
“草原上有位鲜衣怒马的少年女郎”,这是晏安宁来到跑马场后的第一视觉印象。
“那是谁?”她指着那位意气风发的骑马少年。
裴语嫣看清安宁所指的对象后,指尖朝她额头点了点:“那是清羽郡主,你往日常同她一道比试,如今她在马上你在马下便不认识了?”
“嘿,你别说,今天还真没认出来。”
破系统!能不能在重要角色旁边打个悬空标注啊!要给这破游戏打负分!
远处,清羽郡主待马奔至东南角无人处的射亭时,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根长箭,拉满弯弓,俯身前倾瞄准靶子,只见她五指张开,霎时,长箭已稳稳刺入靶心。
“好!”
或是惊叹其箭术,或是忌惮其身份,身后的看客们无不为之欢呼。
晏安宁纳闷,这样一位明媚的郡主怎么就变成书里那个忧郁少言的恋爱脑了?
在章淮领兵出征时,她守在府中翘首以盼;在章淮与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时,她守在府中翘首以盼;在章淮与其他女人缠绵卧榻时,她还守在府中翘首以盼。
她的人生目标只有两个:
等待章淮,
嫁给章淮。
若单单如此便也罢了,可章淮平了燎军,封了定安侯后不久,清羽郡主难产而死,紧随其后的是女二续弦上位,而章淮一副深情款款悲痛欲绝的模样,成日以酒浇愁麻痹自己。后有一日上山打猎时偶然遇到容貌与清羽八分相像的农家女子,他一见倾心,似乎又年轻了过来,与那农家姑娘一番云雨,生了个女儿取名章念羽,还大张旗鼓将她们娘俩接回了侯府。
“安宁,你的马呢?快上马让本郡主瞧瞧你的骑射可否有长进。”
郡主的邀请把正在为她忿忿鸣不平的晏安宁从思绪中拉回来,她拉紧缰绳,控制住来回踱步的马儿。
晏安宁赶紧找借口,她学着影视剧里拍的那样行了个并不规范的礼,说道:“参见清羽郡主,我昨日在家不慎扭伤了腰椎,今日怕是不宜骑马,改日吧,改日定陪郡主玩个尽兴。”
“行了行了,你我之间不必拘礼,你说改日那就改日,上次输给了你,下次可不会了。”
说罢翻身下马,把马鞭收拢朝身后一递,那小厮眼疾手快上前来毕恭毕敬接过马鞭,牵马先行离开。
“陪我走走吧,安宁,陪我说说话,嗯?快跟上来。”清羽说。
见晏安宁还垂眸愣在原地毫无反应,身侧的裴语嫣轻轻推了一把,眼神示意她莫要推辞。
清羽郡主着一身汉白玉色的偏衿窄身竹叶文锦袍,秀发束起。二人行至湖边,正巧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打在身上暖乎乎的。
清羽反手握住晏安宁挽着自己的胳膊问:“安宁,你今儿一直闷闷不乐的,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晏安宁正盯着湖中央的几只天鹅出神,听到郡主问话把视线收了回来。
很纳闷,系统到底给她安排了怎样一个人设,又会骑射又乐观开朗?对一个NPC的要求是不是有点过于高了?
而且,她和郡主很熟吗?
她咽咽口水,礼貌应付道:“多谢郡主关心,我挺好的。”
“没事便好,应是我多心了。”
清羽说着,话锋一转,佯怒道:“今儿这是第二回,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拘这些虚礼。”
看来真的挺熟,郡主好像十分讨厌自己对她过于恭敬。
晏安宁连连应下。前方有个观景台,晏安宁领着清羽往那里去了,她擦拭完雕花青石座椅,满脸堆笑着和清羽一同坐下。
她把玩着悬挂腰间玉佩下的流苏,同郡主说:“倒是有些心事,不知郡主愿不愿听。”
清羽心急,她推搡着故弄玄虚的晏安宁,“你不说我怎么听。”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
晏安宁说完四周审视了一番,确定并无旁人后继续说道:“梦里我们女孩儿也能参加科举。”
清羽似乎被安宁这句话勾了魂,屏气凝神听着。
“可是我的梦里却有一个男人,他说他是你的未婚夫,死活拦住你不让你去科考。”
“是哪个王八蛋,你可看仔细了他的脸?”清羽大喝一声。
效果甚好,晏安宁憋住笑,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看不清脸,不过我帮你把他揍了一顿,扔出了滕王府,他还说让你给他点盘缠,等他考取了功名便回来娶你做他的夫人。”
清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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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白净的俏脸被气得通红:“想得倒挺美,若是真有这样狂妄的男人,我必废了他双腿,再剁成肉泥混着草料喂马!”
晏安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当时就跟他说了,我说咱们清羽是草原上恣意张扬的野马,岂能是那后院埋头拉磨的驴?想让我们郡主等你功成名就那日?呵,真等到那日我家清羽郡主都当上皇帝了!”
她越说越带劲,最后更是站起身,朝天空作了个揖。
清羽本是连连点头称赞的,听到最后一句时急忙长“嘘”一声,握住安宁手腕制止道:“这话可乱说不得,与我说说便罢了,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定你个罪名砍你的头。”
晏安宁覆住清羽搭在自己腕上的手,“这话我当然只说给你听,我希望郡主将来能有所成就,不要把自己的一生都系于他人身上。”
“那是自然,我叶清祎何时靠过他人?”
她顿了顿,方才严肃的表情消失不见,换了一副俏皮的面容道:“更正一下,父亲母亲除外,我叶清祎何时靠过其他人!”
原来郡主叫叶清祎。
晏安宁突然绽了一抹笑来,郡主是有名字的,她再努努力,或许真的可以说服郡主,这一次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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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将才微弱一些的时候,方嬷嬷便来提醒自家小姐准备回府了。
由于车夫早先按晏安宁的吩咐,用马车送路上捡到的野男人回了城去了至善堂医馆,此时晏安宁只得跟着裴家的马车一道回去。
送至善堂门口,与裴语嫣道过别后,布丁扶着晏安宁下了马车。
车夫早已在医馆门口候着,待见到小姐同她说明伤情,从医馆后院抬出男人,又接过银子去至善堂柜台结了账,几人一同回到了晏宅。
父亲晏至德正在躺在内院的醉翁椅上喂鱼,见安宁小跑进来,唰地一下站起身,言语里满是欣喜:“爹爹的小安宁回来了!玩得还开心吗?”
母亲云莉听到声音从卧房里迎出来,像是分别了许久似的,明明这个世界里的安宁上午才出的门。
晏安宁没有猜错,这个世界的父母的确和现实一样,就连说话时的神态也是别无二致。
她捏着裙裾的手微微颤抖,鼻尖不受控制的发紧,她笑着哭,哭着笑,下一秒,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抱住了云莉,抱住了妈妈。
晏至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缓步走来轻轻抚摸女儿的后背。
算起来,晏安宁已经有八个月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了。
她毕业才一年多,从今年过完年来到上海后,就没有回过家,最后一次和父母通话却因为回不回去考公的问题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早知道就回家复习了,也不至于如今客死异乡。
那天被系统唤醒时,晏安宁完全不为自己的死难过,而是为年过半百却一朝失独的父母担忧,因而她先前的表现很是平淡,却在此时见到被系统虚拟出来的父母后瞬间决堤。
云莉替赖在自己怀里的女儿擦拭了眼泪,语气温柔却态度坚决:“哭什么,谁欺负你了你揍回去!”
这是云莉以前经常说的话,晏安宁懵了下神,紧接着“哇”的一声,哭的更大声了。
晏安宁正哭得一抽一抽,头顶系统语音响起:“玩家对于我们部门提供的人文关怀有何反馈?”
她抬头也不知道要朝那个方向说,于是朝天喊了一句:“我谢谢你们啊,这个我打满分!满分!”
云莉:“???”
晏至德:“???”
闺女今天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