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较劲里,一晃眼就到了六月初。
端午过后日头反倒更热了些,林黛玉身体不好,喜热不喜冷,太热了却也受不住,正歪歪地半靠在水榭小榻上。
薛宝钗正好休沐,姐妹们许久不见,都聚在一块写诗作画,听她讲讲宫里的事情,很是有趣。
“小姐们,大事啊!”
正高兴着,就见琥珀急匆匆地转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婆子,赶小鸡一样把她们往荣庆堂赶。
“这是怎么了?”迎春面色骤然一白,牵着两个妹妹的手快步走,“老祖宗唤我们过去何事?”
“小姐们去了就知道了。”琥珀苦笑一声,不再多言,只带着人赶路。到了荣庆堂外头,正好撞见史湘云连带着史家的几个姑娘跟着珍珠一块过来。
“怎么不见宝玉?”林黛玉一愣,看向琥珀,那丫鬟进了荣庆堂反倒松了口气,脆生生地回话,“宝二爷被二老爷叫去了好半日呢。”
连贾宝玉都被提去了,林黛玉心底有了数,默默地挽住薛宝钗的手,一同进了正堂在小凳上坐下。
“哎,”贾母一手扶着眉头,神情复杂,“今儿个叫你们过来,是有件大事。”
“宫里传来消息,陛下六月初七要在郊外猎场处设马宴款待使臣,同时贵妃娘娘开恩,允各家勋贵、文武大臣们把家里十岁以上的女儿都带上,共沐天恩。”
这时候还在京里的使臣,除了一直等着和亲消息的西戎一行人,还有谁。
往前几朝倒是有过这般的旧例,算是让步,把京中贵女们都叫出来给使臣相看,若是看中了谁,便破格封个郡主嫁过去。
也不知前朝那些大人们到底是怎么交锋的,竟然到了这个局面。
“娘娘的意思你们应该都明白,咱们家里虽不是一定会被选上,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都说说,你们有什么看法。”
贾母放下手,认真地看着底下的几个孙女,外头几个相熟的老夫人都说他们四大家族阴盛阳衰,这话倒不是乱说。
无论是温柔贤良的迎春、还是洒脱锐利的探春,就是冷冰冰的惜春放在京城贵女圈子里,也是出挑的。
更别说黛玉。
“孙女不想……”迎春第一个开口,目光里有些茫然和恐惧,嫁人本是女子一生中的一道坎,更何况还不是嫁到相熟的人家,是嫁到塞外去。
一旦离京,谁知道这辈子有没有回来的机会呢。
她一开口,史家的几个姑娘面面相觑一眼,也都摇摇头,惜春倒是满脸的无所谓,反倒是探春,一时间愣在那,有些若有所思。
贾母看着她的神情,心意一动。
西戎那边女子是可以主政的,和亲的姑娘嫁过去就是老王妃,地位崇高,只要自个本事硬,说不定能有一番造化呢。
王夫人虽然不似喜欢元春一样喜欢探春这个女儿,但近来迟迟后悔把孩子送到深宫去,也忍不住垂泪。
“老祖宗,咱们家里已是显赫,何必再去攀附那点子富贵呢,”王夫人捏着帕子擦擦眼角,“就是咱家的姑娘被选中了送去,至多不过让贵妃娘娘,让皇家欠咱们一个人情。”
“可话是这样说,谁敢朝他们要人情啊!”
一想到女儿在甄贵妃身边被压着出不了头,还被百般磋磨,王夫人恨得牙痒痒。
当初甄家向她们要人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嘴脸!还老亲呢,我呸!
“探春丫头,你怎么想的。”贾母看了看王夫人,叹息一声,把视线又落在探春身上。
“哎!你这孩子!”赵姨娘侍奉在王夫人身后,一时间也急了。
她希望的是这个养不熟的女儿嫁在京城里,好帮衬帮衬她弟弟,可不愿意她长出翅膀飞到什么西戎去!
探春注意到赵姨娘频频望来的眼神,只以为是生母担心她,一时间心底一软下定主意,也摇了摇头,“老祖宗,孙女也不愿意。”
“那就说定了,”贾母拍板应下,至于薛林二人,她倒没有太多关注,薛宝钗已有婚配,就是真要挑人和亲,也挑不到她身上去。
至于黛玉,这是敏儿留下来唯一的念想,她的命根子,身体又弱些,若是那西戎人当真看上了她,贾母拼出一张老脸,也要去宫里头闹闹!
“凤丫头,你让人给她们做身新衣裳,到底是皇家设宴,咱们不能落了口舌,”贾母一连声安排下去,“别往好看了做,怎么端庄怎么老气怎么来,咱家只求不出挑。”
“是!”
王熙凤领命,距离赴宴只有几天,想来京城里各家都是要置办行头的,她顾不上太多,赶忙雷厉风行地往外安排。
“也得是咱们凤奶奶,”平儿一边帮她一边笑着打趣,“眼下这般比财力比手腕的时候,换别人来保不住就是一团糟呢!”
“也不看看你姑奶奶是谁!”王熙凤一手拨着算盘,得意地靠在椅子上。
“说起来……”她突然想到什么,一脸的若有所思,“二姑娘那边是不是该相看了……”
薛家姑娘和她差不多大,眼下可是已经定了婚事了。
“这话我早就该说了,”平儿叹了口气,凑到王熙凤身边,“二爷偏向二房那边,可二小姐也是他亲亲的妹妹。他一个大男人想不起来,但长嫂如母,传出去外头只会说奶奶的不是。”
“我看谁敢!”王熙凤眉梢一扬,不怒而威,但到底听到心里去了。
“也是,让我想想,”她呢喃出声,“今儿个二爷回来你去把他请过来,是等过了风头请老祖宗出手,还是咱们自个寻摸,也该有个章程才是。”
……
薛宝钗回了屋,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正想着,就见丫鬟们簇拥着林黛玉进来了,小姑娘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走上前坐在她身侧,“宝姐姐,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林黛玉:“这事都闹了这么久,也没听说西戎那边松过口,怎么现在突然就说要选人代替公主了呢?”
说句难听的,要是真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前朝那些男人们也就不僵持成这样了。
她们都听说了,这几日没少有官员大臣们因着这事,不是挨打,就是挨罚的。
眼下整个京城都好像笼在一层乌泱鸦的黑云下面,天子喜怒不定,众生焦急惶恐。
“我也这么觉得,只是打听不到什么。”薛宝钗叹了口气,一时间有些踌躇。
若是她们认识的这些人里,谁有可能知道内情,那就只有一个江知渺了。
只是这人最近不知道忙些什么,就是在宫里大朝的时候也少见人。薛宝钗想找他,但碍于男女大防,也不好就这么直白地派人去江家。
“可惜云夫人这几日回乡祭扫去了,”林黛玉叹了口气,“不然咱们还能借口去探望她。”
“妹妹说些什么呢?”正说着,一连串的通传声响起,莺儿打了帘子,薛夫人带着个男孩进来了。
不知贾宝玉是谁。
“哎,你来的正好!”林黛玉眼前一亮,“舅舅说了你什么?”
“不就是为了初六宴会的事,”贾宝玉蔫头丧脑地坐下,“嘱咐我到时候老实些,别掺和什么打猎赛马的事情,省得闹了笑话丢人现眼的。”
既然是在猎场设宴,打猎赛马之类的事情自然是少不了的了。机会难得,勋贵公子们也都会下场一试,好在天子面前展示展示自个。
保不住就得陛下青睐了呢。
但贾家宠贾宝玉简直比宠女儿还过些,可谓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骑马这些世家公子会得他倒是会,打猎什么就不要想了。
他要是在猎场上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剜老太太的心了。
“你啊……哎……”林黛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和薛宝钗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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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行伍发家,两位太祖更是战无不胜,如今的后代,连打猎都快不行了。
当真是令人唏嘘。
“说起来,”薛宝钗忽地一愣,“宝兄弟,可否麻烦你去江家问问和亲的事情。”
“这有何难,”贾宝玉一见林妹妹也两眼放光地看着他,一下子激动起来,拍着胸口应下,“等晚间,不,我现在就给江家写帖子过去!”
说罢,他再也等不及,一下就冲出去了。
“这孩子真是,”薛夫人坐在软椅上听他们说话,见贾宝玉这样也有些哭笑不得,“犟是犟了些,但心思实诚的。”
“你这随口一托,他倒是当作金科玉律去办去了。”
说起来,也是王夫人挂心女儿的事情,对他紧了紧手没那么纵容。老太太又听江知渺的建议,没把贾宝玉拘在家里族学,连带着贾环几个一同送到外头书院去了。
不能整日在后院里厮混,贾宝玉虽然一直蔫焉的不高兴,但入了学被夫子管着,言行举止也像样了许多。
林黛玉看得明白,他在四书五经上造化有限,也不是能走科举这条路子的人。但出去见些世面,学些为人处事的东西,不求多少,也好过整日让贾母闹心的好。
……
晚间的时候,贾家来了客人。
江知渺先是拜见了贾母,才打着给薛夫人请安的名头到了梨香院来。
“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见他衣衫有些不整,眼下也泛起淡淡的青黑,薛宝钗就明白这人最近当真是忙得不行了。但都这样了,他还亲自过来,更是让人又惊讶又贴心。
“姑娘放心,”江知渺喝了盏茶润润喉咙,才开口解释,“宴会一事,是给西戎人下的套。”
“你这个呆子!这事怎么能就这么说出来!”
薛宝钗大惊,赶忙三两步跑到外头左右看顾,见只有几个信得过的人守着才放心。
一转眼,就见江知渺放了茶盏,笑眯眯地看他。
江知渺:“以姑娘的能力,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了,那只能是这院里花草树木都成精长嘴了。”
“少给我戴高帽,”薛宝钗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江知渺一句话,她就揣测得差不多了,“难怪那日端嘉公主说有人给她献了个奇策的时候怎么看着我笑,原来是你。”
贾母猜测这宴会是要选女孩代替公主和亲,西戎人自然也会这么想。
他们和景朝皇帝扯官员皮这么久,可不是冲着迎个假公主回去的。
大景这边越是有狸猫换太子的意思,他们就越是要咬紧牙,一口咬定只要皇家嫡公主和亲。
“这宴会说来还是贵妃娘娘一手促成的,嫡公主,自然就轮不到她的女儿。”江知渺笑笑,这么一来,甄贵妃算是和太子有些撕破脸了。
“东宫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薛宝钗摇摇头,“只怕还有后手。”
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拿捏住甄贵妃母女呢。
甄贵妃这人圆滑,能在宫里盛宠多年不倒,就是其他几位有子有宠的妃子也跃不过她去,哪是这么容易被逮到小辫子的。
那就只有八公主了,但八公主身边一直有女使牢牢看着,行事是出格了些,说到大错处……
薛宝钗心底忽然一震,下意识扯住江知渺的袖子,“八公主的侍读宋氏在宫里自尽,据说留下了封遗书一直没找到。”
江知渺神色一顿,“好,我明白了。”
若是这遗书真在太子手里,上面也真的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难怪这几日见着,太子似乎不担心甄贵妃母女不从。
“别担心,”见薛宝钗神色还是有些凝重,江知渺柔声安慰,“他们斗他们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和亲这事,还说不准呢。”
也是甄贵妃神来一笔搞了这么场宴会,不然他和萧慎还要费心去搭戏台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