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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无情

作者:桑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崇润居高临下地看着缨徽。


    抚平她鬓前乱了的发丝。


    温柔发问:“所以,阿姐还是想要走吗?”


    缨徽不语。


    他弯腰。


    凑到她耳边,蛊惑:“想也没关系啊,你不要骗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你想走,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送你去想去的地方。”


    饱含柔情的诺言。


    他有一双薄薄的唇。


    吐出来的声音隽若春水。


    让人不禁沉溺其中,至死方休。


    如果不了解他,也许会当了真吧。


    可惜,缨徽自忖愚钝。


    唯有与他,朝夕相处,洞若观火。


    她摇摇头,落拓又低沉:“我没有地方可以去,若七郎不要我,我只有流落街头。”


    李崇润搂着她。


    却目光如刃,寸寸割剐过她的脸。


    眯起了眼,认真判断她是否在说谎。


    缨徽仰头看他。


    眸若清波荡漾,有破碎的粼光。


    他终于心软,拥她入怀。


    抚揉她的背,亲吻她的脸颊。


    如他昔年缠着缨徽撒娇:”我就知道,阿姐舍不得离开我。”


    情话蜷蜷,下手却狠。


    一番纠缠,离开时他轻笑:“唬你罢了,你跑得了么。”


    缨徽觉得他疯了。


    这疯狂不止在床帏里,还在朝堂上。


    如日中天的李崇游终于登高跌重。


    起先只是在议政时,一个兵曹参军事提出叛军久剿不灭,是前锋大将庸碌无为之过。


    应当及时换将,重整旗鼓。


    谁都知道,剿灭叛军的主力大将是李崇游的内兄侯远。


    他借平乱之故,铲除异己。


    往各个要塞重位上都安插了自己的人。


    此举,无疑是在打李崇游的脸。


    偏那个兵曹参军事轻易动不得。


    因为他是沈太夫人的族侄。


    经此序曲,朝堂上彻底划分了派别。


    彼此泾渭分明。


    沈太夫人阵营的人合力举荐由李崇润担任平叛先锋。


    这等情势,就算李崇润一言不发,李崇游也开始防备、打压他。


    先是镇戍议事上,无人通知李崇润列席。


    他所挂的屯田侍郎头衔儿,被安排了左右副将。


    接管了几乎全部庶务。


    接连数道举措,是想把李崇润架空。


    李崇润冷眼看着他这四哥跳梁小丑般的动作。


    终于,在每月十五的览翼堂议事上,他不请自来。


    还带了左右副将的首级。


    首级是被装在锦盒里,裴九思端放在李崇游面前的书案上。


    堂上众臣哗然。


    李崇游倒镇定,只是面色暗沉,掠了眼,问:“七弟这是什么意思?”


    李崇润着官服站于堂前,云袖曳地。


    缓缓道:“此二人贪渎赈灾粮草,罪不容恕,已被我就地斩杀。”


    他招了招手,裴九思奉上口供等文书。


    “这是证据。”


    李崇游冷笑:“七弟擅刑讯,要这些东西很容易吧。”


    “四哥不要这样说。”


    李崇润微微一笑:“若要这样说,那四哥执掌神器,想要贪权揽功也是十分容易的。莫忘了当初在长兄棺椁前的誓言,共掌权柄,共扶幼主。四哥嫌我碍事,可兵符一分为三,凭你自己调得动幽州边防吗?”


    堂上再度像煮沸了水,议论纷纷。


    分兵符之事所知者寥寥。


    如今昭示,许多追随李崇游的藩将心里起了嘀咕。


    谁都知道,所谓平乱不过是关起门来的小打小闹。


    而边防重军才是幽州的根基。


    李崇游被当众揭了老底,怒不可遏。


    吼道:“幼主已经死了!去哪儿扶幼主!”


    李崇润朝左于首席的朝官摆了摆手。


    那人十分乖觉地让出座位。


    他撩袍坐下,“阿玮尚未弱冠,向来康健,死得实在蹊跷。四哥不是说弟弟擅长刑囚吗?在被四哥架空、无事可做的几日里,弟弟腾出手查了查,查出来些东西。”


    刑官揪着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上堂。


    李崇游立即道:“今日商讨政事,莫要捣乱。此案自有判司审理。”


    李崇润的目光一一掠过堂前众人,“你们中不少是长兄生前的得力干将,受他深恩,予以爵禄。难道就不想知道,他的独子何以英年早逝?”


    堂上一片寂静。


    须臾,一个城隍官站了出来。


    双手合揖:“四郎君,既然事情已经翻出来,不如就让七郎君说下去。孰是孰非,相信文武众臣都会有个判断。好过不明不白,谣言满天。”


    话已至此,李崇游已经被高高架起。


    若他执意阻止,等于当众认下了杀侄的罪行。


    他被迫允了。


    裴九思揪起那两个人的头发,迫他们把脸朝向众人。


    “都认识吧。”


    李崇润道:“虽然这两名侍卫跟在阿玮身边不久,但曾随他主持长兄祭典,诸位都是眼明心亮的。”


    其中一人颤巍巍说道:“我们受了四郎君指使,在玮郎君的鞍鞯上做手脚。表面光滑,内里插了数十道银针。随着骑行,银针慢慢扎入马背,马自然会受惊发狂。四郎君又买通了军医,在玮郎君受伤后怠于治疗,致使玮郎君不治身亡。”


    李崇游轻哼:“七弟,你莫不是以为这么几句话,就能把事情栽到我身上?”


    侍卫跪爬到云台前,稽首:“四郎君,你不能这般过河拆桥,你说过会保我们兄弟性命的。”


    李崇游当然甩得干净。


    侍卫恼羞成怒:“我们怕被兔死狗烹,特意留了后手。”


    他从衣襟里摸出一块玉玦,“这是密谋时我偷偷从四郎君身上取下。四郎君口口声声不认识我们,我等低微之人又有何机会取得郎君近身之物!”


    裴九思接过,一一给朝官看过。


    幽州李氏祖上出身草莽。


    李寻舟发迹后竭力粉饰门庭,一应做派仿照上京世家勋贵。


    各个郎君洗三时,皆赐予尧山玉玦。


    堂上不乏元老,不可能不认识。


    李崇游欲要辩解。


    李崇润又让把军医押到堂上。


    军医的口供与侍卫完美契合。


    堂上李崇清昔年的心腹旧将们已经变了颜色。


    李崇游自觉控制不住局面,悄悄吩咐了副将出去调兵。


    这边势如水火。


    缨徽那边却是辰光静好。


    在无边煎熬下,她下定决心要破釜沉舟。


    李崇润不大限制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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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由了。


    借口外出礼佛,去了清泉寺。


    寺内佛光煌煌,香火鼎盛。


    她上过三柱香,去了小佛堂解签。


    那里没有沙弥,却有郎君在等候。


    薛昀正双手合十,虔诚祝祷。


    听得响动,从蒲团上起来。


    他微笑:“我还以为七郎君派人诓我,不想真是娘子。”


    缨徽摇摇头:“他可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是啊,七郎出了名的阴狠狡诈。


    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必要从人身上撕扯下血肉。


    薛昀出身贵胄,锦绣膏粱郎君。


    自幼被奉承惯了。


    何时被当众殴打,颜面尽失过。


    偏偏幽州局势诡谲,轻易动他不得。


    薛昀恨得牙根痒。


    言语中也带了些怨气:“那娘子是为什么?看我笑话?”


    缨徽走近她,浓密的睫毛下眸子清澈柔蜜,“我只问一句,郎君曾说想娶我,可是真心?”


    薛昀惊诧,很快品出了味儿。


    那等刻薄寡恩的狠人,想必不好伺候。


    再加上伺候枕席日久,名分迟迟未定。


    想来小美人是烦了。


    薛昀最初是贪恋美色。


    被李崇润打了一顿后,则是憋着口气非要将这女人弄到手不可。


    他纨绔惯了。


    情话随口就来:“自然真心,若有半分掺假,叫我天打五雷轰。”


    缨徽以扇掩唇,笑靥如花。


    她生就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弯如新月,不尽妩媚醉人。


    薛昀一时被勾住。


    半晌才回过神来,急着确认:“娘子是何意?”


    缨徽娇滴滴道:“我自然是倦了幽州的日子,而薛郎君年轻俊秀,又对我如此痴心,自是良配。我想托付终生,不知郎君敢不敢接?”


    薛昀想起李崇润那厮,有些为难:“怕是不好脱身。”


    缨徽道:“只要郎君真心,对策我已想好。”


    薛昀忙让她说。


    “都督府内关押重犯,七郎与四郎不合,想暗中劫了犯人送到檀州邀功。只要薛郎君肯分兵把犯人劫来,七郎无人可交,必疲于奔命寻找犯人,到时他顾不得内闱,我可找机会离开,随郎君前往潼关成婚。”


    这倒是个好主意。


    又抢了女人,还可看李崇润倒霉。


    到时又交不出人,还得罪了李崇游,可够他喝一壶的。


    只是从虎口里夺食,不免惊险。


    缨徽见他犹豫,暗骂废物。


    面上却仍旧柔情似水,体贴道:“郎君莫怕,那犯人是檀侯要的,无故在幽州丢了,即便是四郎也不敢声张。为大局计,只怕他们自己人还得帮着遮掩呢。”


    她见薛昀有所松动,乘胜追击:“我观郎君是真英雄,岂会怕竖子?”


    薛昀受祖佑惯了,未经过什么风浪。


    摸不清其中厉害,一心只想出气。


    在缨徽绵绵细语的蛊惑下,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全听娘子的。”


    缨徽见他终于上套,不禁发自内心展露笑颜。


    这一笑,若繁花骤然绽放,春光明媚旖丽。


    看得薛昀一呆。


    他色心陡增,靠近缨徽,“只是我如何相信娘子真心呢?不若今日委身于我,权当你我下了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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