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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关你一辈子,又如何?”

作者:桑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李崇润瞥了她一眼,脱下外裳。


    白蕊忙上前来接,他冷声说:“你出去。”


    白蕊担忧地看看缨徽,“喏”了一声,躬身告退。


    李崇润仍捏着自己的衣衫。


    缨徽接过来,随手丢在一边。


    复上前缠着他问今日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


    李崇润坐在卧榻上,看向铺在地上凌乱褶皱的衣衫,道:“捡起来。”


    缨徽只得忍气吞声。


    捡起来,将上面沾染的轻尘掸干净。


    搭在横杆上。


    坐到李崇润身边,握住他的手。


    小心翼翼至极。


    唯恐推倒两人之间那岌岌可危的支撑。


    若是坍塌,万劫不复。


    李崇润有心为难她。


    为难了之后却并不觉愉悦,反倒梗着一口气。


    闷滞而难以纾解。


    脖颈间微痒。


    他低头,见缨徽伏在了他肩头。


    细白的脖颈微微弯着,几缕青丝搔着他。


    “七郎,我觉闷得慌,你若是去哪里,带上我吧。”


    缨徽扯了个拙劣的谎。


    李崇润神色冷冷,凛若寒冰。


    一点儿口风都不松。


    缨徽蹭了蹭他,撒娇:“总不能一辈子把我关在这里吧。”


    李崇润反问:“关你一辈子,又如何?”


    他的神情过于严肃,瞧上去不像玩笑。


    缨徽悚然。


    欣赏着她的惊惧,李崇润终于有了一种扭曲的快感。


    他眉梢的冰棱缓缓融化。


    唇边噙上浮凉的笑。


    缨徽扣紧他的手指,颤声说:“不要。七郎,求你不要。”


    她幼时记事起就住在那低矮的芜房里。


    十几个小姑娘睡通铺,龟奴看管甚严。


    每日的活动范围就在方寸间。


    后来回了家,母亲虽为妾室,却极要脸面。


    生怕这个曾流落秦楼楚馆的女儿令她蒙羞。


    将她关在小小的阁楼里,不许她下楼。


    到幽州后,谁都知道她是要给都督做妾。


    需得谨守妇德,只能住在那个小院里。


    好像她活了十几年,一直在坐牢。


    从一个囚笼走向另一个囚笼。


    若往后也是这样,那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她胆战心惊地觑看李崇润的神色。


    见他笑了,又存了丝期冀:“你与我玩笑的罢。”


    李崇润揉捏她的下颌,笑说:“阿姐,你知道的,如今我只愿意和你在床上玩。”


    他摁她入榻,刚拨下钗环扔了。


    侍女在窗外禀道:“王姑娘求见七郎君。”


    “什么事?”


    李崇润撕了缨徽的衣带,漫然询问。


    “她说,曾应下韦娘子,要给寻几个幻术师。”


    李崇润下手折花,间隙咬缨徽的耳朵:“你可真能闹腾,找什么幻术师?”


    那时缨徽怀疑阿兄就被关在都督府内,奈何她行止皆瞩目,无法探查。


    她知道城内有名的幻术师身轻如燕,且擅飞檐走壁。


    想找来许以重金,让他们探查都督府内的建筑。


    这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如今也用不上了。


    连她都回不去都督府,又要以何名义带幻术师回去。


    挫败感涌上心头。


    她恹恹不语,李崇润更加无忌惮地使狠劲儿。


    蹉跎了个把时辰,两人才整齐衣衫出去见客。


    王鸳宁盛装而来,并没有因为李崇润揽着缨徽的腰而流露出丝毫怨怼。


    她微笑如常地唤缨徽“姐姐”,将找好的两名幻术师引上。


    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四肢细长,脊背笔挺。


    瞧着身上是有功夫的。


    缨徽有些发蔫儿,还是打起精神与王鸳宁说话。


    “事发突然,我被从都督府里送出来,没能及时告知鸳宁,实非我所愿。”


    缨徽看着面前两个外形出挑的幻术师,就知王鸳宁用了心思。


    再想起她和李崇润那待定的婚约,不得不以这种姿态与她见面,心里充满了愧疚。


    王鸳宁抬手扶正她鬓边偏斜的珠钗,微笑:“世道艰难,岂是你我这样的女子能承受,姐姐不要过于自苦。”


    自苦……缨徽从来不会自苦。


    因为她遇事从不往深里想,得过且过。


    即便陷入困境,寸步难行。


    她也只是麻痹自己。


    今朝有酒今朝醉,而从未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要被送到幽州做妾?


    为什么总是被人轻贱?


    是因为自己是女子么?


    不能当门户,为父母厌弃。


    所以活该成为被随意投掷的筹码。


    连人都不是。


    缨徽迷茫:这是她的错吗?


    李崇润见她面露哀戚,心生不悦。


    对王鸳宁的耐心也告罄:“礼物收到,多谢王姑娘。”


    这是逐客。


    王鸳宁姿态沉稳,将目光从缨徽移到李崇润身上,“此次登门,还有事情想同七郎君勾兑。”


    李崇润握住缨徽的肩膀,将她推到白蕊身边,吩咐:“带娘子回去。”


    白蕊应下,接过失魂落魄的缨徽。


    待她们走后,李崇润客气道:“王姑娘但说无妨。”


    王鸳宁端正跽坐,歪头思索了一会儿,问:“敢问七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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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打左营路的乱军究竟出自何方,如今可有头绪?”


    李崇润低眸看她,半晌,才悠悠道:“这等要紧事,皆由四哥主办。连我都不轻易过问,王姑娘倒是操心。”


    王鸳宁轻笑:“七郎君心里清楚,我操心自有我操心的道理。”


    李崇润端起茶瓯的手一僵。


    王鸳宁看他反应,心中了然,诘问:“看来七郎君与吾兄关系匪浅。可既然这样,何必还要我来幽州,做这出戏?”


    王鸳宁的兄长王玄庄乃西京册封的振武将军。


    镇戍定州,掌边防兼屯田。


    一月前,王玄庄假意派其妹王鸳宁入幽州,谋取联姻。


    暗中派遣五千精锐分批次入城。


    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攻伐左营路军营就是王玄庄和李崇润合作的手笔。


    也是这一计敲山震虎,令李崇清方寸大乱。


    兼有枕边人蛊惑,致使其屡出昏招。


    逼反了藩将,搅乱了幽州的局势。


    而摆在明面上的王鸳宁,不过是个幌子。


    若不是她在被追杀的乱军中见到了熟悉的面孔,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她千里跋涉,左右逢源,一心想救兄长于水火。


    可到头来,她甚至连内情都不配知道。


    只能当个牵线木偶,被自家人联合外人耍弄。


    李崇润抿了口茶,道:“让你做这出戏,自然有其道理。王姑娘若有怨,不该来问我。”


    王鸳宁合拳扣在茶案上。


    瓷瓯瓮动,茶水飞溅。


    李崇润于高座低睨她:“若是心里有气,大可把这里所有东西都砸了。但出了这道门,请你把这出戏演下去。”


    他起身离开。


    回到寝阁,缨徽像是丢了精气神,卧在榻上呆愣愣的。


    白蕊忖度良久,终于开口:“眼下情形实在艰难,局势不明,七郎君又喜怒无常,奴要禀报侯爷,都督已死,求他好歹再给娘子寻门婚事,脱离这险地。”


    “禀报?”


    缨徽忽略其他,抓到症结:“城中戡乱,早就关闭了城门,如何通讯息?”


    白蕊目光闪烁。


    “父亲在都督府内有耳目?”缨徽追问。


    白蕊拗不过她,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个人名。


    在极要紧的位置上,是缨徽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于黑暗中摸到一丝光隙,抓住白蕊的袖子,恳切道:“我想让她帮我做另一件事,求你了。”


    白蕊面露为难。


    缨徽缠着她苦苦哀求。


    门”吱呦“一声被推开。


    李崇润斜睨了一眼白蕊,揶揄:“什么要紧事,求她有什么用?你有这力气,不如好好来求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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