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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 37 章

作者:万重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如此虽是笔长远生意,但王典计显见的要借此物的独有性来做文章,倘若日后传出皮蛋乃世间绝无仅有,于她一个乡野女子,独怀此方,绝非益事。


    或是价高虚涨,但她签了文契,最终受益的是甘家;


    或是惹贼人妒忌,来夺此方,甘家或许会保她,但她也不能将自己的安危全系于他人,反而授人以柄。


    她想了想,遂笑道:“我也不好诓骗王典计,此乃我在长安偶然学来的制法,这皮蛋在我们附近乡里虽是个新鲜吃食,


    但出了灵水县,往北边的郡县,往徐州、兖州走一走,尤其是长安,便市肆里寻常能见之物了。”


    王典计这大半辈子尚未出过县,如此一来,信真了,遂歇了买断的心思,略显失望道:


    “那我买你三个月的量。”


    虽是长安乃至外地有的,短期内他们这还是新鲜物,王典计欲趁这段时间,好好借此在夫人跟前显弄一番。


    季胥道:“至多半个月,我的皮蛋独卖于典计。”


    时间太长,情况未可知,半个月则是可控的,这东西没法传的太热太远;二则,她缺钱盖房!


    算上今日卖完的钱,家里估摸能有两千钱了,若是日后再有半个月,每日稳当的卖五十枚皮蛋的钱,便有四千二百五十钱,足以出的起瓦钱了。


    王典计面有不快,只听季胥仍道:


    “我还有一请求,我家中住的尚是草舍,这眼看天气凉了,十分迫切盖上一瓦房,正欲在这窑场买上一千片的瓦,奈何手里头银钱不足,还望典计先将皮蛋的钱先齐全了我,我也好买了瓦回去盖房。”


    “我若是不应咧?”王典计道。


    季胥捧着手,笑眯眯的,“典计会答应的,这点子钱,于您还不是一弹指的事,


    甘家那边今日给您的赏,怕都不止这点,这半月的限,还愁没有大把的进项?”


    王典计跳起来二尺高,指她道:“好个季蒸饼!竟比我这算账的典计还会算计人。”


    “典计谦逊了。”季胥道。


    王典计暗自思忖:此女聪颖,明知我借吃食求主家的好,却也帮我两次,日后少不的再需她的厨艺,倘或开罪她,她不再依来相帮,甘家那头岂不嫌我没本事?


    再偏倚了管山田林子的牛典计,那厮仗着自己年轻,不怕忙累,卖命的揽活,更兼得有几分皮相,已是颇得夫人看重。何不趁势卖她这个好?


    他遂道:“罢,看你言情也还恳切,我便应了你。”


    又道:“买瓦给你九成价罢了!”


    他身为窑场典计,这点小惠还是能做主的。


    九成价,一千片瓦四千钱,这可意味着能省四百钱,这省下的钱用处极大,她想着,还得请木匠打门窗,买些白垩并石灰抹墙防潮,扯上两丈麻布来糊窗子。


    她先前还向吕媪这岁数大的打听了盖房的忌讳俗信,吕媪因道:


    “建成那日,你寻屠夫买只羊头回来,羊者,祥也,门上挂羊头,是咱这的风俗,


    若是钱还凑手,最好再扯一尺红布回来,上梁那日用的上。”


    谁不想这新房祥瑞进门。


    原只奔着买瓦来攒钱,真到盖房,算起来哪项都是开销。


    不过瓦钱到底是大头,这项上省出一大笔来,这对捉襟见肘的季胥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能掂掇着匀去旁的开支上,自是心喜的告了谢。


    王典计领她去窑场前院,看那烧好的陶瓦,成摞的堆在那,有板瓦、筒瓦,这二者上下覆合在屋顶,便能让雨水顺着瓦沟流下来。


    此外还有瓦当,瓦当的样式和前两者又不一样,它是半筒状,前头有一圆陶面,面上刻了各式的浮雕,有古老拙朴的葵纹、昂首翘尾的虎纹、灵动飘逸的鹿纹、还有蟾蜍的、饕餮的……


    “十里八乡问问,也就我甘家窑场有这些样式,哪里要用瓦不来我们甘家呢?”王典计道。


    有句话说“出头的椽子先烂”,这瓦当便是用来保护房檐上的椽头的,像冯家用的瓦当,便篆有“马甲天下”的瓦文,高墙大院,打眼过去很势派。


    王典计道:“你要一千块的,想必是盖那一堂两内的样式,这样,板瓦与筒瓦照一千的数给你,瓦当你另挑四十个去,怎么也够你了,我也不额外收你的钱。”


    今儿得了两回赏,又在夫人跟前显了脸,王典计心情妙哉,大手一挥道,权当卖她个人情了。


    季胥这瓦数本没算到瓦当的,瓦当这样美观兼保护椽木的瓦件,价钱是板瓦和筒瓦的三倍到十倍不等,多用在公家的官署、富户的苑囿私宅、更甚是殿宇陵墓,普通人家多半不会这样周全的费钱买来,季胥亦是没买这的打算。


    现下能得四十个瓦当,全然是意外之喜,她挑了一番,选了瓦文是“富贵吉昌”字样的,边缘还有一圈水涡纹,瞧着古朴自然,意头也好。


    本固里,


    各家菜地里,稀稀拉拉的可见农妇浇水淋肥的身影,忽听远道上,有牛车吱吱哟哟的响动。


    一时抬了头望去,只见那两辆牛车一前一后,车上成堆码着的,竟是陶瓦!


    “这拉的是谁家的瓦哪?”


    “你们瞧,那牛车旁领路的,是不是那季家的胥女?”


    季胥挎着两只空篮,抬着另只手,正给将车的僦人领路。


    这两辆牛车俱是窑场的,专门拉瓦至买主家中。


    “是了,是她!估摸得有千数片,怕要好几千钱吧?”


    这季胥买的可够多,像那买个几十片补屋顶的,是不会派牛车来送的。


    道旁畎田里的乡人都瞧了个仔细。


    “快去看,你阿姊买瓦回来了!”


    王利跑的喘吁吁,扶着门,向正在灶屋烧水的季凤报信道。


    “在哪呢,在哪呢?算日子没这么快呀。”


    季凤拉上季珠,就跟着王利跑出去。


    她原是烧水预备洗头的,一听信,水都烧热了,头也不顾的洗了,一颗心都要飞出来了。


    “还在前头呢!还没过那蜂子坡。”


    王利指着道,他们还遇上跑来的陈狗儿兄妹,二人俱是说瞧见了。


    “才刚我和兄在山坡上顽,远远的就瞧见了,是两辆牛车。”


    “对,后头拉着好多瓦!”


    一齐人都沿路跑着去瞧,又有本固里好些孩童,见他们风风火火,也跟过来凑热闹。


    一大伙孩子,在蜂子坡和季胥这行牛车迎上了。


    季凤喜的嘴角快咧到眉毛了,挨在季胥旁边,不停的问东问西:


    “阿姊,这真是咱家的瓦哪?


    不是还没这么快吗?这里得有多少?”


    季胥都一一答了她,左右牵着两个妹妹,往家去。


    王利、陈狗儿、陈穗儿那伙孩童,便新鲜的簇拥在牛车周围,用手去摸索那车架子,一路热闹吆喝着,


    “瓦儿来,瓦儿来,瓦儿道上来——”


    “瓦儿上梁来,瓦儿上梁来,堂屋大门开——”


    嘹昂的童声,引的井边捣衣的妇人们抬起了头,向旁边的金氏笑道:


    “你家二房的胥女买瓦咧!”


    牛车直喇喇停在草屋门口,两个将车僦人忙着卸瓦。


    吸引不少过路的同里乡民,荷锄挑担的,指点着手,说长道短,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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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烧的好,光滑油韧,一看就是甘家窑场的。”


    “他家牛喂的可真肥。听说牛都吃豆子呢。”


    “连瓦当都齐全了!胥女,那上头啥字哪?”


    “卖蒸饼可真挣钱,才多久就买上瓦了?咱们本固里住的起瓦房的,算算都没十户。”


    “让一让,往边儿去!”


    一人自人丛中挤撞着过,骂骂咧咧,


    “没活儿干了,都杵这等布施哪?”


    众人一看,原是金氏,她抱着盆,盆里是刚洗完的衣裳,一进隔壁院,便将门摔的雷响,不一会儿便传出她骂孩子的声音。


    原是季虎孩也想蹿出去瞧卸瓦的热闹,被金氏逮住,骂起来,


    “瞧瞧你这衣裳才换就脏的……成天就知道往外野……”


    “谁又招她金大妇了?”


    “心里头酸出来的邪火罢咯。”


    他们都不去理会,有的摩着手,张了嗓向季胥问道:


    “胥女,这你家买了瓦,可挑了日子盖房了?”


    盖房可是项大工程,且不说伐木锯梁,上山担土,单就是后头的垛泥打夯、起土墙、上梁檩、盖瓦,绝非一户人家短时间能完成的。


    本固里向来是一家盖房,全里的人户出劳力来相帮,两日竣工,这本就是各家互帮的事,也无需东家费什么佣钱,只是给这些帮忙的人,做上一餐还扎实的晡食。


    他们有的自家清苦,时下农活清闲,便想帮忙来吃顿有油荤的饭菜;


    有的见季胥生意挣钱,也想来卖好做情的,赶明儿也成为下一个陈家;


    也有的,因着从前田氏夫妇曾帮过他们盖房,如今自想着要帮回来还这份情的。


    问的便有不少。


    “是咧,何时动工啊?”


    “我们也好腾出工夫相帮哪。”


    “你的手艺,大家伙儿可都巴巴等着尝呢!”


    说的人哄笑起来。


    季胥这头,正在屋檐下和陈家人商量这事呢。


    话说吕媪并陈老伯听了信便也来了,陈老伯年轻被征去服了好些年修建城邑的劳役,学到一些,算是盖房的老把式,乡里不少人家盖房,都会请他去选地看址、挑日子破土动工,


    讲究的富户还得请巫觋来,用五音和岁时来定房屋的朝向,趋吉避凶。


    季胥家自然没条件这样搬弄,一起头有了攒钱盖房的念头,便是托的陈老伯,届时请他来相看,陈老伯二话不说应下了。


    如今拇指掐了掐,想了片刻,便道:


    “春三月庚辛,夏三月壬癸,秋三月甲乙,冬三月丙丁,依我看,明日十月十二,便是动工的好日子,并不犯这些忌讳,


    况且日阳儿也晴,垛泥打夯这些活儿做起来也才便宜,


    也不用挪地方,你这处垄上的地势就很好,后有山坡,前有田亩,北高南低,利贾市,正好合了你做买卖。”


    “这盖房的事我是抓瞎了,全听陈大父的。”季胥道。


    吕媪也道:“越早动工越好,住进去才暖和,你现在这窗子漏风,怕是夜里睡着都生凉。”


    这时正听的看热闹的乡人逗趣儿后的哄笑,季胥也笑了笑,便打开嗓门儿道:


    “才刚陈大父帮我定了日子,明日动工,有乡亲父老看的上我这粗陋的手艺,愿来相帮,也是我们三姊妹的一大幸事,一定尽心招待。”


    “算我一个!”


    “还有我!我明日也闲着。”


    “还有我小豆子。”


    说话的是个三岁的奶娃娃,他阿母抱起他,“尿床的小鬼头,是能伐木还是能背土啊?”


    众人又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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