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祥公主自己嫁过人,知道深闺愁苦,也不忍静安经一遭。
只是这世道的娘子哪里躲得过这一劫,身边这些娘子们,从没听说过成亲后欢笑的,不后悔就算不错了。
更别提大把的人,如她一般,被逼得歇斯底里。
“皇祖母也真是的……”
这个拗,那个犟,避免不了,迟早要开战。
李明月来了兴致,揪着她红云袖,道:
“不过那乔娘子倒真有些胆气,也或许自知你五弟会给她撑腰,我瞧她竟似天不怕地不怕的,竟敢同娘娘顶嘴。”
“皇祖母没罚了她?”
“被你五弟拦下了,只用抄抄宫规。”
“……静安,”嘉祥睨她一眼,抽出被她搓揉的红云袖,“我早想与你说了,别总你五弟你五弟的,听着倒是像骂我。”
李明月噗地笑了,复揽着她胳膊,娇娇:“我哪儿说错了,他不是你五弟?”
嘉祥划清界限:“就算是姐弟,但我可不像他,整日拉搭个脸像谁欠了他银子不还似得,你别给我搞连坐!”
“哼,表姐仙女般的可亲样貌也不碍着那是你弟。你弟惹了我,我记了他的仇,你得赔我。”
“你个小没良心的,”嘉祥见她可爱,笑骂,“你今日应了我的帖子,竟是来我这儿搜刮东西来了,说罢,看好什么了?是我新得的浅绿花鸟纹团扇,还是这个青玉缠枝莲纹瓶?”
“我要个瓶子作甚?我瞧你发的花帖子有趣。剔了花蕊只余花瓣再封上蜡制成干花,□□白梅粉牡丹的,个个不重样,你便把这套描样教给我罢。”
“我也不白要你的,上回你说太后娘娘宫中的松瓤鹅油卷味道好,又不敢常去,喏,我替你要来了方子,咱们一样换一样,不过分吧。”
嘉祥眉开眼笑:“你倒替我留了这份心,我自和离后,整日在这偌大公主府也无事可做,也就玩玩这个,弄弄那个,别说描样了,你叫我手把手教你制都成!到底说妹妹比那冷心肝的弟弟强,像个乖乖心肝儿小棉袄。我瞧瞧——”
“不错,不错,茯苓,叫府中厨房学着,今晚就做出来一份我尝尝。”
“表姐似个馋猫。”
嘉祥又提醒起她:“不过说到底你跟老五连着亲,纵使看不惯,外人面前唤声表兄又如何,又不要你掉两斤肉,逞那口舌之快,落不着半点儿好。”
李明月不应:“这也表兄,那也表兄,怎的人人都要差我一声‘哥哥’?我也就能逞逞口舌之快了,横竖余下的也由不得我。”
“瞧我,倒是忘了你还有个‘哥哥’,裴小侯爷回京了罢”,嘉祥打趣她道。
“你和老五脾性不和,我看就是因为没一个性子软的,小侯爷倒是温温和和,你可给人家送上好脸色?”
“他又不缺我的好脸色……”李明月言辞搪塞,匆匆转了话头,“表姐说实话,你请的戏班子是唱得难以入耳罢,不然怎的一劲儿拉我说话,不叫我去听戏?”
嘉祥指节刮了她尖尖下巴,这才携她手出了门,戏已经开演。
看起戏才晓得,俏双枝演的这一出戏,竟然是云泥之别的浣衣女和丞相女因一书生牵扯到一起。
看那浣衣女智勇双全见招拆招,与丞相女斗智斗勇,最终揭穿她恶毒的本面,与男主双宿双飞。
二女争一男,看官们目光都在花旦身上,谁管那男是谁。
他只是叶,是影,是满足女人镜花水月梦的陪衬。
撑着脑袋,李明月很难得的想起仪和公主,也不知道若是她还活着,是争还是放手。
戏台子上两女子你来我往秀花腔,李明月胳膊肘往嘉祥公主那儿一推,附耳密语,十分不解:
“那男的就站一边儿看着?”
嘉祥也纳闷儿,觉得上京这些娘子近来就爱看这个?
但戏是她找的,她硬着头皮犹豫回道:“也没吧……这不,拉架呢,没站着。哎哎哎,跪下跟大官儿求情了,让他和他女儿放过他俩人一马。”
“她俩看上他什么了?”
“……英俊有才气?”
两位花旦确实都十分精彩,总算唱完一选段,李明月长舒一口气,总结:“的确是俏双枝。”
没有第三枝。
嘉祥公主微妙地听明白她意思,看了眼没退场的男角儿,轻咳了声,“那什么,但他长得是还行。”
“……?”
李明月直了直腰,轻飘飘地斜了嘉祥公主一眼,询问却语气笃定:“姐姐,他是给你写诗了,送手帕了,还是直接勾你了?”
“什么呀……就跟我说了句公主府好大,上京好繁华,若能一直留在这儿就好了,可惜……”
嘉祥公主被她一眼扫得竟然有些心虚。
“可惜并无住处?”李明月淡淡接上。
嘉祥公主食指比在唇上,嘘她,“你怎知?”
李明月眯眼一笑,清媚灿然,“我的好表姐,你要养面首,好歹找个清白的。看他话中熟练,不知哄得几个姐姐心疼,恨不得白给他个宅子,他还要推脱说不要不要,某怎可得小娘子财物?非得勾的你拱手相奉才好。”
嘉祥公主却满不在乎,“至少哄得我开心嘛。”
李明月看她不甚在意,提醒一句后也不再劝,左右不过花银子买乐子,只道:
“那你可藏好,别被礼部御史那帮老头子瞧见,不然有你烦的。”
那边双枝翩跹谢礼,这边嘉祥面笑赏钱,嘴上还小声回道:
“你那几个专门蹲礼部外听墙角的,给我也介绍下呗。”
李明月嘴角扬起微小弧度,眼睛闪烁得意光彩,跟她眨眨眼。
嘉祥抓起一把金瓜子往她手里塞,玩笑打趣她:“好妹妹,给你报酬。”
-
上京城肆坐轿子到城郊普陀寺前需得两个半时辰,提前三日天蒙蒙亮,国祭名单上的百官家眷便已准备好。
李明月眼睛尚未睁开,就被丹杏桃石从床帐里扶起,迷瞪着勒紧襦裙带子,坐到轿撵中还在打瞌睡。
反观身后正扶着丫鬟上马车的李云清,竟神采奕奕,整装待发。小胡氏拉着她车帘子嘱咐着,塞给她一荷包。
李明月不耐,桃石赶紧催促马车行进。
走得晚了,若是正午到了普陀寺山脚,那望不尽的长阶,一百零八个,一个接一个,可叫难受得紧。
古刹坐拥于翠峦环抱之间,巍峨塔尖在远处就能望见,金箔古钟每日敲响,佛音袅袅回荡在普陀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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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声悠远绵长。
似戒告众生无人躲得过世间仇怨轮回,只能跪于佛祖脚下以求垂帘。
待到了寺外门前,只见匾额高悬,金漆斑驳,下车走路,以示诚意。
那排排长阶直接将人的自尊踩在脚下,一同消弭的是人在信仰面前无用的坚持,徒生恐惧尊敬。
参天古树下聚集了熙攘人群,官家太太娘子相熟的三五成群,作伴说笑,携手迈阶。普陀寺的住持僧弥在门口接待,递上名帖后自有相应的小僧引她们入住。
黄墙包裹,大雄宝殿正门前炉里香火缭绕出缥缈云烟,那烟气,同慈宁宫后殿的如出一辙,呛人得很。
李云清见了正在拜香舅母一行人,先行离去。
那日李明月问了嘉祥公主,嘉祥道,圣上嫌她和离名声不好,叫祖宗丢脸,免去她奔波。
李明月艳羡得很,只是嘉祥公主不来,那她找谁看热闹去?
复又记起昨日裴既林使唤文礼来送的东西,说今日他们都在寺中安置,明日圣上来了才一同进后山。
她拿帕子掩住鼻子挥去呛人的香灰,左右环视,与寺庙内其他人虔诚神情格格不入。
慧能大师从身后叫住她:“阿弥陀佛,静安施主,许久不见。”
李明月扯了嘴角,“慧能大师还是老样子,今日也需门前迎客啊。”
裴太后深信不疑的国师慧能,怎会与普通僧弥一样负责接引香客?不过充当普陀寺的门面,与达官显贵寒暄罢了。
慧能大师念了句法号,花白眉毛纹丝不动,双手合十撵着他念珠,道:
“呵呵,今日贵客登门,寺里忙不过来,贫僧自然需出份力。”
又问她,“施主一路劳累,是先让小僧引你回禅房歇息,还是……施主可要去供奉故人的佛殿?”
皱纹下近乎不见他灰白眼珠,说出的话却一如既往为难人,慧能大师这老头子素来见不得她好过。
“施主许久不来,去给故人上柱香也是好的,孝心不在别处,只在时时刻刻的挂念。”
“大师说得很对,本郡主自在心中时时刻刻为故人祈愿,这点就不劳大师挂心了。大师近来可要入宫?”
“阿弥陀佛,未得贵主宣召,贫僧还是留驻僧寺。”
“留驻僧寺也好,娘娘每年供奉如此多香烛香油,就是叫大师替着我们在故人前日夜诵经,焚香念咒,大师,你应当不会再像年前那般,只顾周转与贵客之间,倒忽略了故人,叫故人、娘娘和本郡主都不得安宁吧。”
李明月话说的难听,慧能大师胡子气得抖了抖,不少人见他二人话谈,接竖耳瞠目,慧能只得将她狠话咽下。
“阿弥陀佛,施主言重了。贫僧向来尽心竭力……”
“好了,知道大师尽心竭力,大师今日想必还有的忙,本郡主就不打扰了。”
李明月墨色瞳仁环视一圈,见不远处一站立的年轻小僧弥,朝他招了招手,“你,就你,过来带路。”
小僧弥看了看住持脸色,慧能大师深吸一口气,点头。太后信任,达官贵人对他尚以礼相待,百姓更是恭敬有加,只一个李明月,次次口出狂言,目中无人。
“阿弥陀佛,贵客请这边走,小僧带您去女眷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