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鉴图说》的优点是图文并茂,童稚易晓,而且文辞简练,寓意深刻,特重务实。可我认为此书对很多帝王的评价,简单以善恶两分,有失公允。且有苛求圣主之疑。”
黛玉将自己的看法如实表露出来,“你要求万历帝做明君英主,因此倍加严格,求全责备。却忽视了儿童心性,需要鼓励与启发,而畏惧批评责骂。用高标的道德准绳,来束缚君王,只会让万历帝在长久的压抑中,徒生逆反之心。
师生与君臣,你们之间的上下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他幼年时对你有多惧怕,将来大权在握时,就有多恨你。这也是万历帝将来嬉游日甚,荒怠朝政,穷奢极欲的肇始。”
张居正凝眉沉思良久,叹了一口气道,“妹妹说得有道理,想我将来费尽心血教育十年的幼主,最后耽于酒色财货,公然传索帑藏,成了误国虐民的昏君,怎不令人扼腕长叹。”
黛玉总结道:“所以,蒙以养正,最重要的是将受教者,培养成襟怀朗畅,身心健康的正常人。有时候孩子也擅长伪装,他们会因为动辄得咎,惧怕责罚而敷衍师长,虚伪矫饰,最后成为表里不一的人。
我始终认为要鼓励孩子探索,也要允许孩子犯错。在一边学习一边纠错的过程中逐步成长。而不该把孩子强行捏造成道德完人。”
“妹妹若是男儿身,应该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帝师。”张居正抚了抚黛玉的发顶,感慨道:“你预见了万历的结局,足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将来我再挑重任,也很难再尽心竭诚去教育他了,也许会将帝师之职交付旁人吧。”
黛玉对此未置一词,她已把将来大事全盘告知,并不会干预张居正的任何选择。
张居正翻开书稿,仔细研读了一遍,文字部分没有问题,并不是一味将古籍中的故事简化,而是融入了作者的一些观点。
林妹妹的许多看法,都超越了世人的对“孝道”、“礼仪”、“闺范”的理解。
并且不少篇幅都提到,不该将女子壅蔽在闺门绣楼之中,而应该鼓励女子与男儿一样读书、商贸、习武,参与到造福桑梓的世务中来。
怪不得她不敢把这些拿给顾璘看,张居正品咂了数回,又与黛玉讨论了一番。
“你也知道这世道不太平,若还鼓励妇孺出门,或读书或营生,很可能会增加他们受人欺凌,或遭人蒙骗,甚至是被拐略的风险。”
黛玉却道:“你说的也是事实,可是造成这种对妇孺不利局面的,恰是广泛教化的不足。若上到官绅贵戚,下到贩夫走卒皆知礼义,自无作奸犯科事。
你我以良师、良臣为志,当教妇孺如何警惕坏人,谨防伤害,而勿令其惧出户闾,不敢在外行走。
若一味让妇孺避居深宅,不谙世事。那我编书启蒙,传道授业有何用?你为官施教,宣风化俗,又图的什么呢?”
听了这番话,张居正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看着黛玉,眼中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她的观点的确有些激进,但不无道理。遭受恶人的伤害,并不是女子的错。
本应该官民齐心惩奸除恶,移风易俗。而非苛求女子自困于宅门高墙之内,以庇护之名,剥夺了她们的自由。
张居正思量片刻道:“我大致认同你的主张。只是为了规避被禁书的风险,其中有些词句,还需要再斟酌考量。你若信得过我,我帮你改改如何?”
黛玉点了点头:“我信你。”
张居正一边琢磨文字,一边在一些文稿上折角,标记需要修改的故事。又将书稿中的彩绘插画从前到后翻了一遍。
“迄今为止,我还没见过有多色印刷的图册,只有朱墨二色套印的佛经。这些彩图绣像,你打算怎么印出来?”
“啊?”黛玉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此时的大明还没有饾版、拱花多色套印技术。
像明末《十竹斋书画谱》这样的彩色图谱还没有问世。可是她并不知道饾版、拱花技术的操作方法,又不甘心只印刷黑白线稿的插图。
孩童眼中世界是彩色的,理应让颜色丰富起来。
黛玉低头想了半晌,道:“这种彩印技术是未来才有的,可我不知道具体方法,只能请个雕板工匠慢慢尝试了。”
张居正再次仔细瞧了瞧绘图,对黛玉说:“你先把书稿留在我这儿,我帮你想想办法。序文等我写好了,再请你过目。”
“那就多谢二哥了!”黛玉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展眼到了七月初,京中繁华地带,两间毗邻的商铺,悄悄换了主人。
小的那间铺子上挂了漆金匾额,用红绸布包裹着。大的那间门楣上无字无匾,只横一长竿,也不知有何用处。
两家铺子皆未开张,往来行人却每每被门前八尺见方的招贴画所吸引。
一幅是美人对镜敷粉的仕女图,另一幅是孩童坐在板凳上捧书细看,母亲从旁摇蒲扇的温馨场景。
两家店铺经营的货品也不言而喻,一家是胭脂香粉铺,另一家是书肆。
胭脂铺首批美人胭脂已经完工,固定款识的瓷盒和锦袋也做好了。
其他面妆类还制了消炎祛痘的蔷薇硝,提亮肤色的玉簪粉,祛斑的玉容散。画眉的螺子黛、点额的花钿、润口的唇脂、饰鬓的翠羽。
护发的有玫瑰油、桂花油,固发的有刨花水。护手有杏仁膏,洁牙固齿的有茯苓牙粉。以及香体的各色香囊、香饼、香珠。
可谓美发护手、玉容驻颜、润唇洁牙、扫眉香身,只要女人想要的,这里一应俱全。
奈何还没将多色套印技术研究出来。若实在找不到饾版和拱花的彩色套印方法,那就只能印刷黑白绘图了。
黛玉为此很是焦急,日夜琢磨这件事,又加上苦夏胃口不好,人又清瘦飘逸了几分。
这时候夏淑清、苏珍儿邀请她去夏府过乞巧节。
七夕这日风清日朗,繁花似锦,夏府的花园庭院中,立着八扇云母屏风,两边褥设芙蓉,中央香案陈列几样鲜花甜果,各色精致点心。
夏淑清不止邀请了林黛玉、苏珍儿,还有京山县侯崔元的次女崔姑娘、兵部尚书毛伯温的幼女毛姑娘。
说来也巧,夏言、崔元、毛伯温三人明年都会随嘉靖帝南巡,夏阁老总揽南巡礼仪筹备,行宫人员调度。兵部尚书毛伯温负责护卫,京山县侯则随驾稽查沿途治安。
可是这场南巡路上却出现了三场大火,甚至有一夜几乎让嘉靖帝丧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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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
从此惶惶不安的帝王,越发笃信道教,深居西苑,与群臣玩起了躲猫猫……
夏言担任首辅后,渐渐失宠于嘉靖,除了有严嵩的挑拨离间外,也与他自己的屡次失职与冒犯皇威有关。
比如两次伴驾迟到、屡次违逆嘉靖帝的意志、奏疏中有错字、撰写青词敷衍了事等等。总总迹象都反应出,夏言位高权重后忘乎所以,对嘉靖帝的轻视和不满,这是一个权臣在与帝王博弈的先手。
思及此,黛玉试图将这些细微的碎片,在脑海中拼接起来,想发掘其中真相……
“林妹妹,发什么呆呢!快把你的盒子打开看看,蛛网结成了么?”
夏淑清拿扇子拍了黛玉一下,笑道,“毛姐姐的蛛网,结得比我们的都要圆正呢。”
黛玉忙打开自己手里的盒子,小蜘蛛才开刚开始织网,八条腿划桨似的,在盒中来回穿梭,忙碌极了。
蜘蛛先搭了一个树杈形状的骨架,再四围封上口,腹部放出更多的丝线,一圈又一圈,如螺旋一样,由内到外,将蛛丝渐渐辐射到整个骨架,编织着自己的八卦帐。
“啊,这个虽大,但不够圆,到底是毛姐姐得巧了。”苏珍儿笑道。
忽地,黛玉抓住了苏珍儿的手,急忙问道:“有彩纸、剪刀和浆糊吗?”
苏珍儿惊了一下,忙点头道:“有,我让丫鬟取来。”
“不玩投针验巧了吗?”夏淑清疑惑道,“妹妹不想扎花,是要剪纸赛巧?”
黛玉先是摇头,后又兴奋地点点头,“就是要剪纸赛巧,投针哪有剪纸好玩。”
“对呀!”崔姑娘恰好不擅刺绣,唯恐扎花时露怯丢丑,忙附和道:“绣手帕荷包又费工夫,还是剪纸又快又便宜。”
既然大家一直赞同,丫鬟送上来剪刀与彩纸后,几位姑娘便围桌各剪花样了。
黛玉三下五除二,剪出一张《燕喜鱼乐》图就撂在一边。
然后在纸上白描勾出一张仕女图来,再用不同颜色的彩笺,将仕女图裁剪成几个不规则的纸片。
根据纸片的大小,依次贴在白宣纸上,沾水晕色,彩纸的颜色就一点点浸染到纸上。
经过几次分色套染,最后就组成了完整的彩色仕女图了,黛玉激动不已。方才她观察蜘蛛结网,层层叠叠,就联想到用这个办法逐层套色,就能实现彩印。
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饾版”,就是的饾饤意思。
把各种套叠的雕版杂凑堆砌在一起,按先后顺序,分别将不同色的印版固定在准确的位置上,再逐色套印。
虽然还不知道拱花技术怎么做,但只要能彩印了,她的童书就可以雕版付梓了。
黛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几个姑娘如何赛巧玩笑,她都囫囵混过,好不容易等到终席的时候,她怀揣着拼贴的美人图,匆忙告辞。
一坐上马车,黛玉就催庄叔快点回府。
不想这一催,就催出事了。
顾府的马车撞上了一匹马,黛玉撩开窗帘悄然看去,登时心惊。
骑在马上的青年男子,肥白如瓠,短而无项,一只眼睛失明。
他正是奸臣严嵩之子,将来被称为“小阁老”的严世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