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程以菱约了多年老友,在青砚河边上喝茶打牌。
程明笃起身拿起车钥匙,“我开车送你。”
“行。”
车子缓缓驶出老宅,穿过蓉城旧巷的斑驳光影,沿着蜿蜒的青砚河边前行。
窗外是熟悉的江南水色,白墙黛瓦的老房子倒映在水中,几艘乌篷船慢悠悠地划过。青砚河两岸新旧交织,一边是百年老茶馆,一边是翻新的文创街区,人声鼎沸,却不喧嚣。
“明笃,下午有事的话你先去忙吧,我让司机过来接就好。”
程以菱从副驾上下车,穿着一身定制旗袍,外面加了件御寒的皮袄,走在这样的场景中,很有古韵。
程明笃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随意搭着,“如果明早有会的话,应该过会儿就回江城了。”
程以菱笑了,轻轻关上车门:“也行。”
程明笃没有立即回老宅。
他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中城,蓉城一高的学生们已经陆续入校,校门关闭,交通缓解了很多。
原本打算在附近转一圈正好回去,等红绿灯的时候,便看见一个灰发老者,正在路边锁自行车。
程明笃打开车窗,外界的人声混杂着风声灌入车内。
他听得不真切,但是这是远处蓉城一高校运会的声音。
把车靠边停好,他走了下来。
“邹老师。”
老人正费劲地锁着老式折叠自行车,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愣了两秒,辨认了一阵,随即笑出了声:“这不是明笃?你怎么有空回来?”
“来看家里老人,刚好路过。”程明笃接过他手里的车锁,顺手锁好。
邹老师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他一眼,叹道:“当年本以为你会去清华学物理来着,谁知直接去美国学计算机……”
邹老师笑着摇头,语气里不乏欣慰,也有点藏不住的感慨,“不过也是很好的道路,现在听说在江城的投资圈也混得风生水起。”
程明笃笑了笑,淡淡摇头。
霎时,他觉得这句话和程以菱描述叶语莺的句式很像。
本以为她/他会去XX大学读XX学科,谁知一声不响出了国……
想到这里,他心里反而多了一些释然,他们何尝不是相似的道路,只不过在年龄差面前,反而显得她的离开更加决绝些。
本质终究是为了探索自己的道路。
“来吧。”邹老师拍拍他肩膀,“正好我被邀请去运动会讲话 ,带你进去看看,老校区有没有变样。”
两人并肩走进校园,门岗处的年轻保安见状,略显疑惑:“邹老师,这位是新来的老师?”
邹老师笑着摆手:“新老师?你们荣誉榜最上头那个名字,见过没?就是他。”
保安愣了愣,眼睛睁大:“您是——程明笃?”
想到那已经被风雨侵蚀的榜单,竟让人条件反射觉得榜上之人已步入中年 。
“原来……您这么年轻啊!”年轻保安感慨道。
程明笃无奈,似乎觉得这形容有些啼笑皆非。
三十多……比起高中生,那绝对是不年轻的。
校内热闹非凡,喧闹声在空气里炸开,口号声、哨声、笑声此起彼伏,熟悉的操场仍在,只是跑道重新铺了,老教学楼外墙换了颜色。
那棵大榕树还在,依旧巨大得遮天蔽日,似乎没见继续长大,但是晚自习下课的时分,能给少年的心思一寸可以喘息的净土。
“教学楼没变太多,你们高三的教室现在是数竞班。”邹老师边走边介绍,“操场翻新了两次,之前那棵你们老围着跑圈的槐树,去年被雷劈了一半,砍了,学生还搞了个纪念碑。”
邹明介绍到一半,立马整理了下领带,“快到我讲话了。”
“你去吧,我随便转转。”程明笃颔首。
他的眼神没有在教学楼停留过半分,反而掠过人群去瞧那已经翻新的跑道,新鲜的色彩让他几乎已经快要记不起它十年前的模样了。
叶语莺上初中的时候,他在美国留学,只有假期会回国,她上高中的时候,他正在忙毕业设计和创业项目,回国的时间更少。
她很少给自己发消息,有几条是关于秋天的:【哥哥,你秋天会回来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秋天这个季节对她如此特别。
她至今没有说出口——因为每个秋天,她都会去参加运动会,将包揽自己所在组的全部第一。
她比同龄人总看着淡漠冷静一些,却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平时她就是一座沉睡的火山,但是只要激发她,哪怕只是小小的激发……她能将整片天地都染上自己的颜色。
往后很多年,程明笃都一度感到遗憾,他知道叶语莺想让自己看到什么,只是……
当他近乎一帧一帧去看当年她比赛的录像带的时候……
夜莺她已经……飞走了。
目光投向远处跑道的尽头,他看见这些与她当年年级相仿的孩子们,却仿佛在这画面里无一人有她的鲜活。
她会将头发扎在脑后,用同色发圈稳稳固定,一天下来,额角总会垂下几缕,与她纤长的睫毛争夺眼眶附近的底盘。
她喜爱深色服饰,尤其是秋冬,黑色的开叉裙摆总包裹着纤细的双腿,一直延伸到膝下。
人群外,像是回忆显化了一样。
他仿佛真的看见身穿黑色大衣的叶语莺了……
她似乎也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缓缓回头。
隔着人海,她瞧见了他,眼中惊讶更盛。
下一秒,随着裁判一声哨响,众人起身为运动员加油助威,人群淹没了她。
她在拥挤的人群中有些吃力,像是在波涛汹涌的河里泅水。
但是她性子里的冷淡能让她在这种场景下选择不挣扎,在混乱中独自站定,只等那喧嚣过去。
一场短跑也数分钟的欢腾,她站在原地等人群再次沉寂便好。
可就在她打算站着不动时,一只手从人群中穿过,隔着她厚重的大衣,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那力道不重,却足够让她心神一震。
她一瞬回头,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那道本应该和她相隔很远的身影。
程明笃无声地牵引她,将她带离人海,一路抵达人潮之后,没有说话,只定定地注视着她,眼神安静。
叶语莺忡怔地看着他的眼神,发现他比起八年前,眼中多了些让人难以解构的情愫。
似乎,从未真正看懂过他的眼神,甚至她从未得知,他的情从何处而起。
当她感知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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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已经到了极其浓烈的程度。
他曾经解救过自己多次,那种触感和力度都带着强烈的熟悉感,只不过……好像力度比以前大了些。
“你怎么会在这?”她声音轻到几乎被风吹散。
话音刚落,死去的记忆如涨潮般拍打着她。
在运动会的背景下,她曾无数次在赛场上、在领奖台上抬眼,她总是望向虚空,希望有一刻,他能如此刻一样,出乎意料地站在人群之外,远远看着她。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滑稽,自己曾经那么迫切的心愿没有实现,却在多年后,如此轻而易举又超乎期待地实现了。
她嘴角微动,露出了很浅的笑,在某个角度看起来像是自嘲。
“回来看望老爷子。”程明笃语气低缓,就在这句回答落下句号的前一个瞬间,他问道,“你呢?”
她微微偏了下头,不着痕迹地思考,试图让自己没有说谎的迹象。
“过来拿一代的样品,他们稍微改装了一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脚踝处若隐若现的外骨骼装置,灰黑色金属包裹小腿,几乎与大衣融为一体,轻声道:“顺便测试一下。”
程明笃的反应很敏锐:“你来测试?这不是给……腿脚不便的人使用的吗?”
“最近崴了脚,正好可以测试效果。”
她如今说谎起来,居然可以面不改色。
从前她面对说谎的场合,一般只会选择垂下头,无休止地沉默着。
穿戴外骨骼,她就可以暂时不用使用拐杖。
而且,这副一代产品本来就是基于她个人的神经反馈设计的,往好的方面想,倒是省了很多测试成本。
“崴脚了吗……”程明笃从这句话中,最优先捕捉到的点。
叶语莺立刻道:“不碍事。”
语气之急迫,仿佛是希望阻止些温情产生。
程明笃瞬间敛了神色,后知后觉地对自己的反应露出半分嘲弄 ,话锋一转,朗声道:“我似乎听过你的一代产品,编号是……AY1.0……”
她像是被这语气出动了一瞬,最终点了点头 ,“这就是。”
他补了一句:“你好像起名很认真。”
无论是公司名,还是产品编号。
她站定不动,仰头望了望看台,长长呼出一口气,气息在眼前凝成白雾。
“还好。”她喉头发紧,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说点什么比这两个字更合适。
幸好他没问AY1.0的AY代表什么意思,当时下意识觉得这两个字母和自己本人有关,现在却陡然发现,和程明笃也有关。
他应该猜到了几分,但是幸而他没有说出来或者故意问。
“去校史室看看吗?”他提议道,转而又蹙眉看了一眼她的腿,“需要帮忙吗?”
她抿了抿唇,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摇摇头,仿佛准备随时拔腿就走。
“我该走了,助理一会儿来接。”
程明笃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晨雾消散,居然不是黎颂吗?
“这么不愿意面对我?”
他语气清沉,不似质问,却比风更有穿透力。
叶语莺抬起眼,眼尾还带着一点风吹过后的发红,瞳孔深处波澜未平,但柔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