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似乎陷入一瞬间的凝滞。
朝廷霍乱，奸臣当道，起义四起……天下兴亡，皆苦百姓。
“时也，势也，命也。”宋泠起身望向窗外，语气中情绪莫名，“这天，要变了……”
如今齐王于扬州自立为帝，扬州地处后晋东南地域甚广，南接苍梧州、西北迎荆州、而西南又毗山南州。若齐王拿下荆州，必会对南疆三州逼入绝境。
十万大军，谁不眼馋呢。届时南要迎敌，北有内患，西南军必将腹背受敌。而此时的朝廷，是否真信得过呢……毕竟当年武安侯于西北时几万军马被奸臣设计坑杀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虞柏舟攥着纸条的手有些发白。
“我该怎么做？”
宋泠立于一旁，安静望着他，“将军指什么？”
虞柏舟抬起头来，望向她时语气凝重又带了些颤意，“若要和他们争那个位置，我该怎么做？”
他只是一个武将，从平民百姓爬上如今的位置。真下定决心，绝计不是这一刻的功夫，想必也已经辗转反侧思索了很多天。
宋泠没有说话，只是倒了两盏清茶。
一盏递予他，一盏一饮而下。
“将军既已经下定心思，泠便一定会倾力相助。”
她如是说，语气镇静总给人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再紧张的心情也会渐然沉静。
“齐王乃周氏族人，他纵使称帝复的也是周氏皇族。将军却不然，若要起势，必然需从底至顶都……”
“颠覆它。”
虞柏舟看向她，她的眼底都是大展宏图、势在必得的自信，这样有才有谋的女子，纵使历经几百载恐怕也难找出一个，千千万万个男儿也比不得。
“广平郡郡守这边，等再过上几日，怕也瞒不下去的。我派将士去打探过，这些日子云州似有异动，我们可要做些什么？”
宋泠低眸沉思良久，然后看向他，“不，我们先等一个人。”
“等谁？”
“能解如今之困的关键一人。”
***
宋泠走进院子的时候，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这几日阴云绵绵，难得大晴，阳光都有些刺眼。
“谈好了？”
褚招颜托着腮、没个形象蹲坐在石阶上，此刻困得不知打了多少哈欠。
身后跟着出来的虞柏舟欲言又止，准备介绍自己时突然被打断。
“我认识你，大名鼎鼎的虞将军嘛。褚招颜，幸会。”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底再不情愿也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否则身边宋泠眼底的暗暗威胁都要溢出来了。
虞柏舟抱拳，“褚公子，幸会！”
“看来我来的不太巧，”不远处男子嘴角含笑走来，眼底却不复温润。
“呵，”褚招颜见时钰走上前，脸顿时挂了下来，也没了半分客套的心思，“十七，走了。”
褚招颜绷着脸同时钰错身离开，在两人交错的那一瞬间，他握紧了袖管中的匕首，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没有抽出。
时钰半分眼神都未分给旁人，自出现起便一心盯在宋泠身上。这样的注目，放在旁人身上定然是不适的，可他气质温和，纵使看着她眼底也都是毫不遮掩的温柔。
但是宋泠并不习惯，从前的时钰从不会如此目光灼灼望着她，只才三年未见，缘何变成如此模样。
一旁的虞柏舟背于身后的右手已经攥成拳头，身体紧绷着目光时刻注意不远处的男子，他怎会不知那是什么眼神？就是因为如此，才更看不惯这个人。
“二位坐吧，”宋泠坐到石凳上，“想喝茶你们自己倒。”
“瑾之哥今日可是来辞别的？”时钰向来不受拘束云游各方，从前在怀莱的时候也时常见不着人。
如今山南州各城都已经封锁，疫病的方子也差不多研制成功，想必他也要继续去游历。
“不，”时钰微笑着，“我准备留下来，在广平郡开一家医馆。”
宋泠的手微顿，“也可，若需你要帮忙尽管同我说。”
“哈哈那是自然，我何时同十七客气过。”
虞柏舟在一旁捏着自己的手，却本分也插入不了她二人的氛围，因而心底也生出不知名的烦躁与委屈，显在面上确实脸色更冷峻了几分。
宋泠见他如此，心底叹了一口气，“如今灾荒之年，百姓家本就拮据缺粮。将军能否带些将士去郡南处施粥？”
“郡守府陈粮有余，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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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些沙石，这粥要施给真正需要的百姓。”
虞柏舟微微皱眉，“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可总要先过去眼前的坎。”
*
“虞将军已经走了，你究竟想同我说些什么？”
宋泠冷静问他，似不太满他适才的行径，“你们并无交际，瑾之哥又何苦为难他？”
适才若说时钰几次抢话头，加之几日前初见的情形，宋泠怎么会看不出时钰对虞柏舟的不满？
“更何况，他是我的主公，纵使为了尊重我这个阁主，你也不该如此。”
时钰动作顿住，嘴唇动了动，“我知道了。”可如今她话里话外都是为了维护那个人，他怎能不嫉妒？
他眼底晦暗不明，明明该是他的……可也只是一瞬，便将那股子戾气压了下去。
“瑾之哥，”宋泠取出一枚玉佩来放到桌子上，“当初你不辞而别，却故意留下了这枚玉佩。”
“我一直不明白究竟是何意。”
“如今物归原主。”
白玉无暇，此刻却有些刺眼。
宋泠起身离开，并无留恋。
时钰将那玉佩握进手心，咬紧了牙关，眼眶都被喷涌而出的情绪染红。他一手将她带大，怎会不知……她那么聪慧，怎么可能瞧不出他的异样？
她只是不愿意，不愿揭露他的丑恶心思，也不愿打破他们之间的回忆。
可他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没有回头路。为何不能试一试？时钰将那玉佩收入衣服里，比之任何人，他都有天然的优势。
卑鄙又如何，十七总是对他心软的。否则换了旁人，今日她定然翻脸……她还是对他不一般的，不是么……
时钰站起来时，扬起唇角，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而另一边刚刚走出院子的宋泠，却瞧见了倚靠在院门外树下的虞柏舟。
见她出来也不说话，就一双眼眸望着她，似是没有任何情绪。
可宋泠分明瞧出了委屈和沮丧。在这样一个威武高大的人身上，着实反差。
这一个个的成天为何都不让人省心？宋泠突然有些念起王稚颜来，若非命盘不对，那样做事利落的姑娘才招人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