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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懦弱

作者:黑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七月流火,暑热渐消,国相闻仲达的死讯随着一场暴雨席卷燕陵,万民悲恸,天狩帝辍朝七日,赐赙赗以示恩待。


    闻仲达下葬之处位于闻家祖地,出殡当日,天狩帝于宸极殿举哀挂服,文武百官竞相劝慰。而另一边,闻师偃与闻师俭被特准参与送葬,灵车行经之处,哀声凄切。


    因为从送灵到下葬,程序繁琐,天狩帝特遣萧蟠等人主持仪式,也令傅昭与傅厌辞代表皇室,前往墓地观礼。


    “大哥,”在前方开道的萧锐安低声提醒,“太子与肃王来了!”


    萧蟠带兵在外等待,闻言望向宫门,便见一纵铁骑穿越御街,迎着朝霞而来。


    领头的傅厌辞身着铁甲,在外罩了层素服,额间束一指宽的麻带,因为掌管御卫,要尽护卫太子之责,腰间带刀,如出鞘寒锋,有凌霜傲雪之态。


    他身后的傅昭坐在乘舆内,只穿丧服,神情冷淡。见到萧蟠没有多打招呼,仅颔首示意,便让近侍拉上车帘,去了前方。


    萧锐安说:“太子殿下似乎不想理咱们呢。”


    “有人捧着他,他自然不必理会你我。他若对你有好脸色,你就该担心小命了,”萧蟠策马来到傅厌辞面前,洒脱道,“肃王殿下,几日不见,岑州的消息您可有听说?”


    筹备葬礼时,萧蟠也关注着边境的动向。毕竟若与傅厌辞联手,日后的泽州就与萧家息息相关。


    更何况有个棘手的乐绮眠在岑州,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让傅厌辞突然改变主意。


    傅厌辞没有理会,径直从萧家军面前经过。一旁的崔烈瞧了眼他,也不置一词,扭头便走。


    “殿下猜得不错,联姻的消息的确是萧某放出,”萧蟠追赶几步,换上张笑脸,“但风闻只是风闻,会将风闻当真的人,不值得殿下信赖。况且太子步步紧逼,这么做,也是为保护殿下。”


    他放出联姻的消息,分明为倒逼傅厌辞合作,这样颠倒黑白的本事,也算少见了。


    傅厌辞淡淡道:“萧将军追随国相时,也这般深谋远虑,想必今日下葬的另有其人,而非国相。”


    萧蟠说:“殿下说笑,萧某为臣,您为君,何来追随国相一说?您还不知道吧,乐家女想为父报仇,控制了知州府与奉京来的信使,梁君大怒,要发兵攻打岑州,乐家女兵力不济,恐怕不是官军的对手。”


    乐家兄妹封锁岑州的消息已经传到北苍,萧蟠本来怕乐绮眠会干扰傅厌辞的决定,现在她自寻死路,反倒替他省了麻烦。


    傅厌辞道:“你的消息很灵通。”


    萧蟠微笑着说:“不敢,不过格外关心殿下,因而留意着她。如果没猜错,殿下眼后这道疤,也是乐家女留下?”


    当初和谈结束,乐绮眠即将离开燕陵,萧蟠听说她未婚夫前来接应,巧的是,他放在城门的守卫禀报,她离城不久,傅厌辞也出了城。


    几日后,他在乌铎的葬礼上看见傅厌辞,就发觉他多了道疤。他推测,双方在港口起了冲突,梁军没有射伤傅厌辞的胆量,就只能是乐绮眠动的手。


    提到旧事,傅厌辞本来走在前方,忽然勒马停下。


    傅厌辞道:“你想说什么?”


    萧蟠见话语奏效,更为殷勤:“萧某想说,在奉京时,乐家女屡次利用殿下脱险,到了岑州,只是故技重施。您是天潢贵胄,三年前就敢骑在您头上,如今只会变本加厉。”


    傅厌辞沉吟片刻,少有地放缓语气,不愠不火:“你想如何?”


    霞光初升,柔化了他高挺的眉骨线条,素白的丧服、简陋的麻带也消减了五官带来的锐利感。蜜色的眼珠跳脱出来,像黄昏时分的余晖,让他没那么凛然出尘,令人畏惧。


    更何况,萧蟠放出流言,他没有动怒,一路走来,也称得上平和。因为这种种,萧蟠变得格外大胆,但正要答,崔烈发话了。


    “萧将军,墓地快到了,”崔烈客气地说,“御卫在附近把守,您可以先行一步。”


    萧蟠作为敕葬使,除了护送灵柩,还要主持祭礼。将棺椁送入墓地后,还有项重要仪式,便是安排巫觋进入墓室,打碎陪葬品。目的与梁人焚烧黄纸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为让亡者在冥间享用。


    不过,这个过程中,墓室紧闭,只有巫觋与少数臣僚可以进入。等墓门打开,地面的士兵填土完毕,葬礼才算结束。


    “既然如此,殿下好好考虑,”萧蟠打量对面的闻家兄弟,心中算着时间,“等葬礼结束,再与殿下详......”


    一块色如羊脂的玉佩在傅厌辞掌中闪烁,精雕细琢的“萧”字在朝晖映衬下明亮夺目。


    萧蟠当然记得这块玉佩,这是奉京被围时,他让乐绮眠转交傅厌辞的信物。但乐绮眠反水,玉佩不知去向,他以为已经被丢弃,原来在傅厌辞手中。


    傅厌辞道:“暂替你保管这块玉佩,至于保留多久,取决于你能做到何种地步。”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萧蟠为说动他不知费了多少功夫,不想他早有成算。否则何必将玉佩带到葬礼上,早早扔掉,岂不轻松?


    “都说殿下聪慧过人,果真如此,”萧蟠深深垂首,行了一礼,难掩话中阴郁的兴奋,“其他不必说,两家结亲那日,萧某必将乐家女与魏安澜绑到您面前,贺您新婚。”


    傅厌辞难得放软态度,萧蟠是当真动了念头。在他看来,婚事只是桥梁,能让他同意联手,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不过在此之前,一队身穿丧服的人靠近,有人凉声说:“巫觋已经到了,不去迎候,却在这里闲谈,敕葬使就是这样完成陛下的使命?”


    说话的是闻师偃,他自己推着四轮车,略有疲态,身后站着一人,却是下狱数月的闻师俭。


    他穿着宽大的丧服,消瘦得像根枯竹。凹陷的面颊凸显出深黑的双目,刚靠近萧蟠与傅厌辞,锐利的目光就仿佛要将两人刺穿。


    萧蟠并不恼怒,笑脸相迎:“原来是两位将军,萧某这便送巫觋进入墓室,礼毕便要落土了,二位一同来吧。”


    这处墓地极为庞大,光墓道就长达十数丈。手持祭器的巫觋在墓门前念诵经文,身后的墓道像张漆黑巨口,散发着森森冷意。


    “怪闻某不如敕葬使熟知礼法,僭越了尊卑长幼,”闻师偃投来冷冷一瞥,又看了眼傅厌辞,“敕葬使既比我二人年长,便请您先行动身。”


    萧蟠的确比二人年长,但此时提及长幼,分明有所指涉。


    果见乘舆的垂帘掀开一角,一直没露面的傅昭叩了叩窗,环视周遭,眼神停留在傅厌辞身上:“四弟与崔指挥使随本宫一同入墓祭拜,墓道昏暗,便有劳敕葬使在前方带路。”


    墓道极为昏暗,只有一道出口,谁都无法保证不会发生意外。但长幼尊卑不得僭越,傅昭开了口,其他人就是不想,也必须入内。


    这明摆着是陷阱,可傅厌辞翻身下马,竟直接随巫觋入了墓道。


    萧蟠看着这一幕,毫不惊讶地笑了笑:“那萧某先动身了,几位也尽快。”


    敕葬使抬了脚,其余人只能跟上。等所有人下地,巫觋绕过琳琅满目的器皿,走向佩戴黄金覆面的闻仲达:“将国相所拥器物摔碎,器物能去往国相身边。”


    说完,他取下尸首手中佩剑,将剑柄上的金饰拆下来,扔在地面。


    “大胆!”闻师俭以为他最多摔碎杯盏,不想他会动这把剑,“这是陛下御赐之剑,谁准你动的!”


    巫觋说:“国相既已归去,佩剑也该回归天地,还是小将军要他死后也杀伐不断、不得安宁?”


    摔碎器皿算事出有因,但从没有听说破坏佩剑的。闻师俭看出巫觋来意不善,刚要质问,一把长剑从背后穿出,萧蟠道:“老三,继续吵闹,便要惊动国相了。”


    “萧潜鸣,”闻师俭惊愕地看向下方,不意他会此时发难,“你胆敢——”


    “殿下,”萧蟠旋即抽出长剑,随手甩掉血珠,对傅厌辞道,“该动手了!”


    骨笛声响起,后方的崔烈立时关闭墓门。萧蟠在轰鸣声中走向傅昭,对方霎时明白过来,厉喝一声:“萧潜鸣,你可知你在做什么?这是造反!”


    萧蟠虚心道:”萧某只是可怜国相一人魂归九天,无人相伴,想送诸位与他团聚,仅此而......”


    他的声音突然消失,傅昭一愣,就见本来躺在棺中的“尸首”,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夺过那柄佩剑,用力刺入了萧蟠心口!


    “太子殿下,”始终待在人后的闻师偃,这时开口了,“到臣身后来。”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捂着伤口的闻师俭还没倒下,萧蟠就踉跄几步,跪倒在地。傅昭惊魂未定,才看清佩戴黄金覆面的不是闻仲达,而是个身形瘦削的闻家武士。


    闻师偃瞧着棺木另一头的傅厌辞,含笑道:“这招借刀杀人虽好,可肃王殿下别忘了,国相鼎盛时,萧蟠还是我闻家座下一条狗。就像鬼鹫永远被大苍踩在脚下,我等再衰弱,也轮不到鬼鹫狗咬主人。”


    话落同时,数名禁卫杀向萧蟠与傅厌辞。萧蟠千算万算,也没料到闻师偃会在尸体上做手脚!


    “殿下,您先走,”萧蟠持剑站起,咬着牙说,“萧某的兵马在地面,等援兵到来,还有转机。”


    傅厌辞道:“不必等了。”


    那一剑正中萧蟠心口,他血流不止,已是勉强握住佩剑。傅厌辞好似看不到他的伤,两指点在心脏位置,烛随即扑了过来。


    “殿下,”萧蟠脸色变得难看,“这是何意?”


    “既然觉得国相无人相伴,”傅厌辞说,“不如由你去陪他。”


    萧蟠眼睁睁看着烛撕裂他的血肉,听到可怕的骨骼粉碎声响起,不可置信道:“萧某承诺助你擒获乐家女与太师之子,做这一切都是为殿下,何曾开罪殿下?!”


    这一幕让众人愕然不已,围杀傅厌辞的闻家军也停下动作。


    闻师偃露出玩味之色,揣摩着说:“太师之子……倒许久没听人如此称呼解玄。萧潜鸣,想擒获解玄,你胃口是不是大了些?”


    萧蟠不解其意,闻师俭冷笑一声:“你几次出入王府,肃王从未告诉过你,魏安澜早就死在岑州一战中,你在奉京见到的他,是解玄假冒?”


    日月教教首的名姓无人不知,闻师俭出狱后,闻师偃将解玄的事转告了他,但萧蟠这半年待在燕陵,一无所知。电光石火间,他想起种可能:傅厌辞数度前往岑州,会不会,也在追查解玄?


    萧蟠幡然醒悟,露出狞色:“你竟欺骗我至此!”


    那猛禽撕咬声令人头皮发麻,闻家军不敢上前,只有傅昭道:“看来联姻一事,乃萧家一厢情愿,四弟与逆贼并无瓜葛。既然是场误会,便让御卫将门打开,我等也好结束葬礼,回宫禀报父皇。”


    御卫却熄灭了墓门两侧的火把,崔烈也来到门前,挡住唯一的出口。


    傅昭说:“四弟,这是何意?”


    崔烈恭敬地说:“门外或有反贼党羽,在陛下到来前,烦请诸位待在此地。”


    傅厌辞道:“照他说的做。”


    闻师俭厉声说:“到底是反贼党羽,还是你肃王居心叵测?打开墓门,别让太子殿下说第二遍!”


    他带伤闯门,被御卫的长剑拦下,崔烈道:“御卫为何不开门,太子殿下应当很清楚。门外的禁卫恐怕也不想太子殿下受伤,为诸位安全起见,还请闻小将军退后。”


    音落,闻家军都拔出了剑,墓室霎时一派澄亮,傅昭却朝众人摆手,示意他们收起剑:“先退下。”


    闻师俭还要还击,闻师偃按下他,随傅昭道:“既然都留了一手,没什么可说,都退下。”


    原来,筹备葬礼时,傅昭和闻师偃就将禁卫换成了自己的人。即便没有萧蟠横插一脚,墓门一打开,傅厌辞也会被无数刀剑当场诛杀。


    双方都亮了底牌,傅厌辞却用刀尖挑灭身侧火把,走向傅昭,淡声问:“你们当中,少了一人?”


    傅昭道:“本宫与两位将军俱在墓室内,四弟的话,倒令人不懂了。”


    可他说完这句,暗中一把长剑刺向傅厌辞,那名伪装成尸首的闻家武士厉喝一声:“御史大人出事了,陛下只怕在来的路上,动手!”


    方才还噤若寒蝉的闻家军,纷纷扑向最近的御卫。纷乱的剑光中,果见往日追随于傅昭身侧的御史中丞不知去向。


    大闹肃王府时,此人参与其中,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岂会缺席?送葬队伍在城外滞留已久,天狩帝必然有所觉察,要留出足够时间对付傅厌辞,唯一可能便是他被派去宫中拖住了天狩帝!


    闻师偃也抽出剑来,击倒身前一人:“不必管御卫,先拿下肃王!”


    目的暴露,三人不再伪装。闻家军团围傅厌辞,门外也传来沉重撞击声。墓室顶部不断有泥土滑落,墓门也被撞开一角!


    “本宫不想下此狠手,是四弟与陛下定要将本宫逼上绝路,”傅昭说,“你若自己投降,本宫可以放御卫一条生路,但负隅顽抗,昨日的乌铎,便是今日的你。”


    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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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狩帝相似的双目寒光乍现,但没有饱经战火后的伤病之态,因而更危险,也更致命。


    闻家军齐举佩剑,刺向傅厌辞。碰到那刻,火把却尽数熄灭,长剑也刺空,钉入墙面。


    傅昭道:“用火折子,动作快!”


    可说话的时间,墓室传来杯盏破碎的声响——环绕灵柩的明器被砸向四面八方,陶瓷、琉璃、玉器,闻仲达生前所拥珍宝,都在爆裂声中化为碎片。御卫的声音淹没在尖锐的杂音内,更不必提傅厌辞的声息。


    “不好,”闻师偃面露异色,“太子殿下,不要开——”


    然则晚了,傅昭开口的同一刻,刀锋从他颈前滑过,傅厌辞的声音从暗中响起:“打开墓门。”


    他嗓音低郁,像从冥间前来索命的亡灵。傅昭全然不知他是何时来到身侧,冷汗顿下。


    更让人寒毛直竖的是,火折子燃烧的时间有限,那些珍宝却仿佛无穷无尽。混乱的回响持续,恐慌让士兵朝黑暗砍刺,却误伤同伴,等御卫动手,血腥味已让墓室成了口巨大的石棺。


    “打开墓门,”傅昭汗出如浆,手指地面,“禁卫还在门外,我等未必便败......”


    “轰!”


    墓门遭到剧烈撞击,一缕微光刺入墓道,御史中丞慌乱的呼唤从地面传来:“太子殿下,杜公公来了!”


    傅昭与闻师偃都愣住了,随着墓门打开,只见大军环绕,杜荃站在一辆悬挂黑鹰军旗的马车前,高声说:“陛下有要务诏太子殿下回宫,听闻葬礼已毕,请殿下随臣先行一步。”


    可那批禁卫被大军堵在门外,如洪流中的蚁群,御史中丞也频频用眼神示意二人。不必细想,便知他没能拦住天狩帝,闻家大势已去。


    傅昭僵在原地,闻师偃紧紧按住他的肩,迅速叩首:“此事系臣强逼太子,陛下要处置,请处置臣一人,太子无——”


    闻师俭举剑跪在车前:“陛下!”


    他拖着残躯,声泪俱下:“国相忠心侍奉您二十载,臣长兄也为您战死沙场,没有肃王相逼,臣早已在战场为您杀敌。肃王谋害国相究竟为您,还是报杀师之仇,您再清楚不过。臣愿以性命作保,若陛下求大苍百年,肃王的兵权,不能再留!”


    众人听了,无不色变。傅厌辞也看了过来,扬手让御卫靠近。杜荃心知不好:“拉开他,别让他继......”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闻师俭朝马车深深一拜,用剑划开了咽喉!


    死一般的寂静弥漫,闻师偃怔怔看着这一幕,过了良久,才像从噩梦中惊醒:“老三,老三——”


    谁也没想到,往日不成器的闻师俭,竟在最后大胆了一回。伤痕累累的闻家军见此情景,悲从中来:“求陛下收回肃王兵权!”


    声浪如洪钟,响彻云霄。傅厌辞顿时成为视线中心,身后御卫刚逃出生天,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今日不够热闹,让他再添把火,索性将大苍烧得四分五裂,”就在这时,车内响起道幽长浑浊的嗓音,带着无尽讥讽,“人人都以性命相要挟,依朕看,朕不必做这个君王,可以立即让贤。”


    这话一出,众人变了颜色,连忙跪倒。傅厌辞却并无喜色,也单膝点地。


    天狩帝道:“朕允许你跪了吗?”


    傅厌辞衣上遍布血污,没有抬头。天狩帝的亲卫手捧一只空托盘,走到他身侧。


    天狩帝道:“你可知自己错在何处?”


    傅厌辞沉默须臾,解下腰间都指挥使的腰牌,放入托盘。亲卫将腰牌收走,毕恭毕敬奉入车内。


    天狩帝道:“没有朕的命令,不跪,是错,跪,也是错。朕要你站起来,看看闻家老三。”


    傅厌辞从黑压压的人群中站起,闻师俭的尸体阴冷地盯着他,好似在嘲笑他被随意驱使的狼狈。


    天狩帝道:“他比你勇敢,这是为何,他不必再跪朕。七年前,在宸极殿,你不愿向朕下跪时,也有这等胆魄。方才太子就在身前,你可以动手,是什么,让你变得懦弱?”


    可以动手?


    傅昭愣住了,缓缓看向身后。


    如果没有这场意外,他正打算以谋逆之名斩杀傅厌辞,通过逼宫稳固储君之位。经天狩帝一说,才发觉傅厌辞制住他的第一时刻,就能这么做。


    傅厌辞的背依然笔挺,但解下鹫纹刀,轻轻放在身前:“臣,知罪。”


    在墓室中,他用破盏计让闻家军损失惨重,堪称多智近妖,现在却因一句话俯首认罪,这样匪夷所思的反应,让傅昭暗自吃惊。


    天狩帝道:“看来这些年,你过得不错,懂得了惜命。只是,今日惜自己的命,明日惜旁人的,这回朕给你机会,但下回,旁人却未必给。”


    傅昭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他放过了傅厌辞却是真的。


    他刚要据理力争,亲卫推走闻师偃,天狩帝说:“太子回宫思过,无令不得外出,缴没肃王腰牌,禁足三月。如闻家老三所愿,诸位可有异议?”


    傅昭道:“......儿臣无异议。”


    就算有,也不敢直言不讳。这样各打五十大板,已经算令所有人都满意。


    泥地被打湿过,带着雨后的淡腥。天狩帝与傅昭的马车驶离后,崔烈忙将傅厌辞扶起,心有余悸道:“好险殿下反应及时,不过闻家也是豁出去了,连这招都想得到。”


    傅厌辞说:“他发现了。”


    崔烈道:“什么?”


    傅厌辞说:“我为何去岑州。”


    那句“惜命”不是祝福,是帝王的诅咒。傅厌辞制住傅昭后,有千万种逼天狩帝退位的方式,但那刻,他犹豫了。因为只要有万分之一失败的可能,他曾经失去、又重新得到的,就会像墓底的珍宝,化为碎片。


    崔烈道:“陛下的命令只是暂时的,否则不会只收腰牌。您就当了结萧蟠这桩大患,休息几个月。”


    傅厌辞心里有事,让身旁御卫退下,刚要回崔烈的话,一个信使仓促赶来:“殿下,岑州来消息了。”


    他说的是来消息,不是来信,傅厌辞转头看了过来。


    信使边擦汗边说:“近日的岑州格外乱,梁君以乐家兄妹会同解玄谋乱为名,派枢密使谭文典攻城,逼解玄或乐家其中一人出城谈判,否则攻破城门后,便杀光流民!”


    傅厌辞道:“出城的是谁?”


    他虽这么问,心中已有不好的答案,眼神也起了变化。


    果不其然,信使说:“乐小姐主动请缨,再有十日,就要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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