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让乐绮眠意识混沌,看到眼前不该出现的人,以为她陷入了某场不清醒的梦。
可绷紧的手臂,灼人的怀抱,又提醒她,傅厌辞真实存在于身旁,做不得假。
乐绮眠道:“我......”
她有许多话想说,好比分开时,明明说不会帮她,为何出现在此?开战前,为何送来那只白隼?也想说,她不是故意松开乐斯年,只是有些疲倦,想休息片刻。
但话到嘴边,化作含糊不清的呓语,因为身体忽然像被丢进极寒中,从脚底封冻到四肢。
她也清晰地看到,遍布臂间的青莲,伴随着剧烈的刺痛,尽数染上猩红。
攥在腕间的手,骤然收紧。她从未在傅厌辞面上见过这种表情,好似剧痛透过皮肤传递给了他。只是,不等她开口安抚,疲倦感再度袭来。
她沉入黑暗,神志断了弦。
“乐绮眠?”乐斯年看到她合眼,忙赶上前,“醒醒!”
乐绮眠没有任何回应,再要靠近,他被一阵骇人的杀意锁定。但本能地抽出天祜,却发现傅厌辞看的是他身后那人。
“她中箭后太虚弱,河水触发了望舒,”解玄迎上傅厌辞的目光,取出匕首,快速划向左掌,“现在喂血,还来得及。”
他方才被徐泰的人拖住,乐绮眠落水时,未来得及施援,解决敌兵赶来,就看到她躺在傅厌辞臂间,皮肤遍布红莲。
但他刚蹲下,将掌根凑向乐绮眠,鹫纹刀抵在喉间,傅厌辞道:“你给她喂下望舒时,可有想过今日?”
解玄平静地说:“比起重提旧事,肃王殿下不觉得,先将人救醒更重要?”
傅厌辞直接抬手,两名御卫去拉解玄,解玄侧身避开,又去夺乐绮眠,却被天祜剑挡开,只能后退半步。
乐斯年冷冷道:“你若有自知之明,就该知道她不想要你的血。她不杀你,是看你有用,但乐某没有顾忌,随时可以取你性命。”
解玄说:“解某不比乐小将军有用,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在公主毒发时,只能仰仗肃王出手。”
这混账!
乐斯年正要提剑砍人,傅厌辞将乐绮眠抱上马背,带领御卫驶离战场。他立刻无暇顾及解玄,收起天祜:“给我站住!你要带她去何处?!”
傅厌辞没有理会他的呼喊,只有解玄因为密切关注乐绮眠,反应快一些,上马追赶。但傅厌辞若想甩掉谁,便没有能追上的。战马很快将两人甩远,驶入一座密林。
崔烈站在树下,见人到来,打了声招呼:“殿下回来了?乐小姐无碍......”
傅厌辞直接将乐绮眠放在一张薄毯上,崔烈一怔,这才看清乐绮眠受了多重的伤。
崔烈说:“我这就去唤军医!”
等军医到来,傅厌辞腕部多了道伤,正将血喂给乐绮眠。军医一见,便道:“殿下,您怎么能放腕间血?若划深了,您也有危险!”
傅厌辞捏着乐绮眠下颌,只说:“给她看伤。”
崔烈退到一旁,腾出位置。等军医给伤口敷上药,已是满头冷汗。只因傅厌辞盯得极紧,几次打断他自己动手,饶是过去给皇室看病,他也未曾这般紧张。
军医道:“这姑娘底子好,能挺过今夜,日后就无碍。倒是殿下,您万不能取腕间血,乌帅对您寄予厚望,军中又有数万御卫,您出了任何意外,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刚才他流的血一点不比乐绮眠少,如果不是他阻拦,还不知谁先出事。
入夜后,御卫搭起营帐,傅厌辞将她送上榻,寸步不离地待在帐中。
崔烈看到他这样,也不好受。其实闻师偃被俘后,杜荃从京中寄来书信,太子认为闻师偃为臣耿介,盗贩军粮一案存疑,里通日月角教首一事更是子虚乌有,愿出兵助傅厌辞重查此案,还闻家清白。
闻家在朝中的追随者陆续上书,附和太子之见。天狩帝似乎料到这一局面,让傅厌辞决定,是否接受太子协同调查。
但事实上,天狩帝是将麻烦抛给了傅厌辞,因为他保持中立,意味着傅厌辞要一人对抗太子与闻家。恐怕将傅厌辞派到泽州之初,他就打好了算盘,要双方两败俱伤,再收割战果。
崔烈说:“卫兵说解玄和乐小姐的兄长还在外搜寻,怕是找不到人,不肯罢休了。您看是否和乐小姐的兄长打个招呼,让他不必白跑一趟?”
傅厌辞道:“不必管他。”
当真不管,乐绮眠醒来后夹在两人中,岂不为难?
傅厌辞说:“只是个养兄。何况有心,总能找来,找不到,不过无心。”
这点崔烈无可辩驳,因为傅厌辞能在岸边找到乐绮眠,正是让烛记住了她与白隼的气味。
春末之际,日渐炎热,乐绮眠流了许多冷汗,汗水反过来蛰痛伤口,她在榻上无意识地辗转,到了三更也没有止歇。
郊外无法制冰,也没有冰鉴,傅厌辞脱掉她的外衣,不断替她擦汗,让伤口保持干燥。将近天明,她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乐绮眠醒来时,将近黄昏。帐中漆黑一片,她的意识也有些迟滞,直到后背被托起,一杯水递到唇边,才发觉傅厌辞坐在榻前,不知看了她多久。
乐绮眠喃喃:“你喂了血?”
望舒带来的寒痛已经消退,傅厌辞只穿件宽袍,面上没什么血色,腕间也用纱布缠过。
傅厌辞道:“先喝水。”
水尝起来有些甜,乐绮眠抿了几口,实在没什么力气,摇摇头:“你也喝。”
泽州距岑州不远,但赶到白马河也要日夜兼程,傅厌辞虽然不说,但不代表一路不累。
傅厌辞没动那杯水,反应有些冷淡:“我在岸边的话,你都听清了?”
他语气那般凶狠,她当然听清了,但劫后余生,说什么无所谓,她都觉好听。乐绮眠牵起唇角:“你说不会替我收尸,我这不就赢了。何况落水只是意外,真的。”
她想举起一手发誓,但身上各处都是伤,又改成对傅厌辞的注目。
只是,这番诚意满满的话没有让傅厌辞动容,傅厌辞说:“挣脱乐斯年的手,也是意外?”
乐绮眠:“……”
乐绮眠道:“我是病人,现在很脆弱,你对我客气点哦。”
然后腰就被揪了。
乐绮眠说:“你是坏人——”
被窝被掀开,傅厌辞躺了进来。行军床极为狭窄,只能容纳一人,乐绮眠被他圈在两臂间,顿时没了声。
许久,她才从傅厌辞胸口探头,耳尖微红,闷闷地说:“我睡了这么久,你刚好在吗?”
傅厌辞的手扣在她颊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触。薄茧让他的指腹有些粗糙,刮过她时有种又麻又痒的触感,她忍不住蹭了蹭,却听到他说:“李妙真。”
他每次念乐绮眠的旧名,都显得格外认真。又或许是她的错觉,因为傅厌辞总是如此。
乐绮眠不自觉严肃起来:“嗯?”
傅厌辞将脸贴在她心口,没有说话。乐绮眠起初没明白他在做什么,直到两人安静下来,她的心跳声变得清晰,才发觉,他在听这个。
乐绮眠说:“我要喘不过气啦。”
那耳鬓厮磨的距离打乱了她的呼吸,傅厌辞却一点点收紧了臂膀,让两人没有间隙地相依。
这是对他的惩罚。
正如乐绮眠不为他停留,她也不为自己停留。在她眼中,性命是赌桌上的筹码,一切都可以拿来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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掷。过去,他从未恐惧过什么,但在河中救回乐绮眠时,消失数年的恐惧忽如潮水,吞没了他。
乐绮眠道:“已经没事了……我有把握的,相信我。”
真奇怪。
也许她总将假意包裹成真心,将谎言说的无比动听,使得面对真正沉重的东西,她无从下手。好比她不畏惧流言蜚语、刀光剑影,但被傅厌辞倾听心跳,她却手足无措。
——傅厌辞可能比想象中,更需要她。
这个念头没来由,却悄然蛊惑着她,找到傅厌辞的背,一点点回抱了他。
如果这也是铜板决定的命运,乐绮眠想。
那么她希望在它结束之前,久一点。
再久一点。
***
乐绮眠在营中修养数日,箭伤渐渐好转,但动作幅度稍大,也会牵动伤口,带来撕裂的痛感。
因为短时间无法前往知州府,傅厌辞将丝萝召了回来,在他外出时,陪在她左右。
但丝萝到来没多久,乐斯年也找了过来。两人在帐中相撞,表情都有些微妙。
还是乐斯年先开口:“是你们指挥使放我进来的,我可不是擅闯。”
丝萝找了把椅子坐下,挡在他与乐绮眠之间,那意思明确,不许他带走乐绮眠。
乐斯年说:“……你以为我会与肃王一般见识?乐绮眠,你呢,伤如何?”
乐绮眠被傅厌辞带走后,乐斯年搜寻无果,先差人将解玄押往知州府,又带兵追踪丝萝的下落,果不其然,在林中找到了乐绮眠。
乐绮眠道:“我衣下穿了甲,没伤到要害,徐泰提剑刺我时,你来得及时,我只受了轻伤。”
丝萝将一只小瓷瓶递给乐斯年,客气地说:“这是御卫从燕陵带来的伤药,你拿去一瓶。”
挡下徐泰那一剑时,乐斯年受了伤,这些时日四处奔波,应当没时间养伤。乐绮眠道:“你我一同杀了徐泰,你如果出事,道圣会追究我一人。”
乐斯年眉梢动了动:“连用性命诱骗徐泰都不怕,还怕圣上追究?你看我信不信?”
乐绮眠自己拿过小瓷瓶,乖巧地双手奉上,笑眯眯道:“我是怕告诉你后,你反应有异,让徐泰察觉,并非因为其他。好兄长,你且信我一回。”
要论假恭敬,没人比她更擅长。乐斯年说:“信你一回就有下回,我问你,掉入河中时,为何松开我的手?”
乐绮眠道:“这个么,三两句话说不清,你看,那是什么?”
乐斯年扭头去看,乐绮眠立刻躲回被中,蒙头大睡。
“......好言好语问你,还敢耍滑头?”乐斯年发觉上当,去抽被子,“给我下来!”
乐绮眠身上一凉,低声说:“我好歹是个病人,动作放轻点,万一伤上加伤,你就是罪魁祸首。”
世上有她这样活蹦乱跳的病人?乐斯年攥着被角,正要将整床被子抽走,帐帘从外被掀开,崔烈迈步入内,脸色显而易见地不好。
乐绮眠顿时收起玩心,看向他身后,傅厌辞果然站在门前。
——怎么了?
乐绮眠用眼神问傅厌辞。
傅厌辞摇头,示意她听崔烈说。
“打扰乐小姐片刻,有件要事,必须现在通禀您,”崔烈道,“您可知徐泰死前,曾将一封信送往奉京?”
信?
崔烈语气严肃,表情不似玩笑,乐斯年和丝萝也看了过来,露出意外之色。
乐绮眠听到他的描述,顿时有个不好的猜测,果然,崔烈说:“徐泰赶往白马河前夕,将一封揭露您身份的信寄往了宫中。如果没算错,信已经到了好几日。”
“梁君的诏令,随时可能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