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奔跑速度很快,转眼就消失在雪中。
乐绮眠腕间锁链轻晃,傅厌辞说:“追。”
乐绮眠被拖着跑出几步,险些扑倒在地,边跑边喘:“这老头出现得也太巧了,这荒郊野岭的,竟然还有人住?”
傅厌辞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乐绮眠不解其意:“嗯啊?”
傅厌辞道:“闻氏原居西南,攻克鬼鹫后被封到王城,你脚下踩的是闻氏封地,五年前的鬼鹫城。”
乐绮眠说:“不可能,这里这么荒凉,还......”
转过山隘,前方,雄浑高大的古城墙屹立在雪原之上,墙面处处残缺,又有火焰侵蚀的痕迹,犹如俯卧在风雪之中、伤痕交错的巨人遗骸,只是墙头飘舞着黑鹰军旗,又增添了肃杀之感。
——这里是王城旧址!
乐绮眠只知道鬼鹫覆灭近五年,却不知道,还有鬼鹫人生活在闻氏统治的泽州。
老头腰间系着训犬用的皮鞭,在排队入城。乐绮眠跳上雪车,卡住他的脖颈:“别动!”
老头醉眼惺忪,吓了一跳:“是你!”
乐绮眠目光逡巡,在看到角落的钥匙时,迅速出手。傅厌辞却比她更快,轻轻一勾,将钥匙踢开。
不好。
眼看钥匙要落到傅厌辞手中,乐绮眠一脚踩住眼前的军靴,借着个子小弯腰去够。
但手到擒来时,雪车忽然上下颠簸,两人齐齐失去平衡,倒进车厢!
老头喊道:“老夫的狗怕生,你们悠着点!”
原来猎犬被两人的打斗惊动,发足狂奔,瞬间冲开人群,闯入城中。乐绮眠脚下不稳,跌在傅厌辞跟前,和他腿抵腿、膝错膝,一时竟进退两难。
乐绮眠迅速探向角落,傅厌辞却拽过缰绳,猎犬顿时加速,她又跌了回去——
钥匙从她眼前划过,落入傅厌辞手中!
雪车横冲直撞,但奇的是,猎犬的方向感竟然不错,转过几道弯,停在一间宅院前方。
乐绮眠道:“这是哪,你怎么就……”
她还没站稳,被锁链牵引着拽下车,傅厌辞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老头道:“等……等等,你们要做什么?!”
两人进门的同一刻,院内响起无数鹰啼,原来这里栖有大小各异的猎鹰,嗅到陌生的气味,齐齐来看向来人。
老头手忙脚乱,吹了声哨,猎鹰才安静下来。
这老头看着瘦小,竟然是驯鹰师。
乐绮眠道:“这都是你养的鹰?”
老头挠了挠脖子:“替贵人照看猎鹰,勉强糊口而已。”
鬼鹫人善驯鹰,王城的鹰奴更是个中高手。鬼鹫覆灭后,鹰奴散落到贵族家中,成为狩猎的帮手。据说乌铎尚为军中一名小统领时,就是在冬宴上猎得头鹅,将蚌珠献与天狩帝,从而得到赏识。
这人衣着朴素,但腕间、手背都有驯鹰留下的痕迹,一看就是有经验的老鹰奴。
屋舍陈旧破败,四处都蒙着一层灰,傅厌辞进屋后,将一枚扳指放到案头。
乐绮眠一怔,那枚扳指色泽青绿,刻画了被猎鹰扑杀的天鹅,雕工纯熟,买下这间宅院都绰绰有余,这人在做什么?
傅厌辞说:“去找伤药。”
老头似乎被他的阔绰吓住,嗫嚅道:“伤药倒是有,但老夫不要你的扳指,叛军很快会打到泽州,你喝完药就走,不要在老夫家中多留。”
傅厌辞一通黑吃黑,把老头逼去了后厨,等人一走,乐绮眠道:“你平时出手都这么大方?”
傅厌辞说:“事急从权。”
能把没带钱说得这么好听,乐绮眠佩服。
半个时辰后,老头将一只陶碗放在案上,那药汁黑乎乎又气味强烈,乐绮眠闻过,连退两步:“你要毒死他?”
老头道:“老夫不常煎药,但绝对无毒,无毒!”
乐绮眠放在医馆的老郎中是乐承邺配给她的军医,常给她配抑制望舒的镇痛药,她对常见的药草还算熟悉,嗅了嗅,有些遗憾。
的确只是普通伤药。
傅厌辞服药后,老头又拿起酒壶,乐绮眠才注意到壶身挂了只漆黑乌亮的铎铃。她说:“你让我们离开,难道自己不逃?”
钥匙被夺走前,这人从背后靠近,以她的敏锐,竟未能察觉。可惜,一路观察,都没发现老头有任何异样,只能开口试探。
老头一身酒气,笑微微道:“留在王城是苟活,北逃也是苟活,既然如此,在哪里又有什么分别?至少家中人还在泽州,宅中也有美酒。”
乐绮眠没看到宅中有人,但他态度洒然,也许久经战乱,已经习以为常。正想再探,屋外喧哗声忽起,传来剧烈拍门声。
“人呢?将门打开!”
乐绮眠第一反应是龙神卫,下意识举起袖弩,却想起它已经成了废铁。
“是闻家几个公子,”老头握着酒壶,慢吞吞起身,“老夫出去一趟。”
等人走了,乐绮眠看向傅厌辞,不失真诚道:“反正你的任务已经失败,正好让闻家送你回燕陵。”
傅厌辞道:“不急,先送你进监牢。”
乐绮眠:“……”
两人说话时,外间似乎有家具翻倒在地,发出连续的“嘭”、“嘭”声,紧接着,有人道:“就这几颗珠子,你当打发乞丐?!”
乐绮眠透过窗缝看去,老头跌倒在桌椅前,几名士兵将他包围。一名华服男子站在众人前方,手中把玩着一柄嵌金镶玉的尖锥。
老头自知不敌对方,干脆就地坐下:“水里没有蚌,老夫也不能凭空变出蚌珠。”
原来养鹰只是鹰奴的任务之一,贵族真正需要的是蚌珠。但北苍累年采珠,天鹅早就销声匿迹,蚌珠也日渐稀少。
“几日前我就说过,宴席上二将军要看到我闻七的珠子,你办坏了差,挨骂的却是我闻七,你说说,”领头男子是闻家小辈,将玉锥抵在老头瞳孔前方,“是我亲自挖了你的眼,充抵蚌珠,还是你自己挖出来,交给二将军?”
老头诚恳道:“老夫的眼珠不值钱,大人想取便取,只是二将军那里,恐怕不好交代。”
闻七郎一脚踹倒老头:“还敢提二将军?没有你们这帮老东西相助,乌铎哪里敢造反?你以为将军今夜为何设宴,他早就对你们起疑!”
老头笑说:“我等清清白白,从不认识什么乌铎白铎,大人——”
士兵提拳上前,老头被打倒在地,很快满脸青紫。
“救命恩人要死了,”乐绮眠站在窗后,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去救一救?”
傅厌辞看了眼闻七郎,推门而出。
真救?
闻七郎循声望来,在看清乐绮眠那身服饰时,嗤笑道:“窝藏梁人?给老子一起抓了!”
乐绮眠道:“你惹的麻烦,你来解决!”
她说不帮,居然当真一动不动。傅厌辞看向围上来的士兵,道:“钥匙。”
乐绮眠说:“一枚钥匙就想让我卖命?没门。”
傅厌辞将钥匙扔向闻七郎,道:“现在?”
乐绮眠:“......”
算你狠。
乐绮眠捡起驱赶猎犬的皮鞭,一鞭一个,靠近闻七郎。闻七郎正要一脚踢开老头,突然被皮鞭抽中,勃然大怒:“几条汉子拿不住一个女人?给老子卸了她的鞭!”
乐绮眠指向傅厌辞:“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闻七郎说:“老子管你是谁!”
乐绮眠叹息:“这位闻公子,给你个建议,出门在外,先把自己人认全。若哪日冲撞了圣驾,你也说‘管你是谁’?”
闻氏在泽州只手遮天,闻七郎奉闻仲达次子之令办事,正如手握免死铁券,怎么会怕两个面生的外人?他道:“一个梁人,一个鬼鹫人,跑到闻家的地盘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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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你乌铎还是梁君,都只有一死!”
乐绮眠挑拨离间:“他说你撒野,你就这么忍了?”
傅厌辞指腹抵住刀镡,出鞘两寸,没说话。
闻七郎看到这把刀,有些惊讶。因为它品相极佳,闻师偃府中中都少见。一个年轻鬼鹫人不该有这样的刀,此人是谁?
闻七郎道:“人和刀给我一同拿下!”
士兵再度攻上,傅厌辞抬臂,刀柄撞在对方下颌,来人倒向后方。又一人举剑刺向傅厌辞,他以刀鞘挑破剑势,士兵被剑锋反伤,血流如注。
闻七郎见状,立知二人不是省油的灯,脸色一变,喊道:“去叫人,快!”
士兵奔往门外,却被乐绮眠拦下。
乐绮眠说:“来都来了,不聊一聊再走?你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那真龙你怕不怕?”
闻七郎道:“真龙?真龙到了泽州二将军会一无所知?你敢口出狂言!”
乐绮眠笑了:“喂,给他看看你的纹章。”
龙神卫有特制的纹章,军阶不同,形制和数量也不同。傅厌辞系斗篷就是不想自曝身份,但乐绮眠搭住他的肩,敞怀拥抱般,撩开斗篷一角。
看清那四枚纹章,闻七郎一怔:“不可能!四皇子奉命迎接梁使,数日前就到了岑州!”
那纹章刻成鹰首的形态,黄金质地,线条苍劲。每一枚神态皆不同,有的肃穆狰狞,有的凶恶阴桀,无论哪种,都刻画得细致入微。只有打造御用器物的将作监,才有这样的手笔。
有四枚纹章的鬼鹫人,除了四皇子,不做他想。
乐绮眠道:“数日前在岑州,和现在在泽州,并不矛盾。”
闻七郎见过闻家三兄弟的纹章,真假一眼便知。别看他行事嚣狂,可也是头一回直面皇子,不免冷汗直下。
他已经信了。
“都退下,”闻七郎反复思量,高声下令,“没我的准许,谁都不得靠近!”
屋中只剩四人,老头扶住桌案,跌跌撞撞站起:“老夫什么都没听到,你们继续!”随后一瘸一拐小跑出去。
闻七郎知道他惹了不该惹的人,语气收敛许多:“四殿下何时到的泽州?这间小屋简陋,臣这就差人为殿下安排住所。”
他前倨后恭,态度反转之大,让乐绮眠叹为观止。
但傅厌辞无意与他多谈:“宴席在何时、何地?”
闻七郎不想他会问这个,如实答:“回殿下,就在今夜的统军司。”
叛军即将兵临城下,闻家还有心情设宴?乐绮眠眼珠转动:“既然是宴席,宴请的是何人?”
闻七郎却答非所问:“殿下到泽州的消息,臣会立刻通禀二将军,殿下有任何计划,都可以告诉将军。”
傅厌辞道:“不必。”
议和是头等大事,闻七郎不知傅厌辞为何独自抵达岑州,也不敢问,干脆搬出闻二,好早点脱身。
听他这么说,闻七郎怔了怔:“将军今夜赴宴,殿下难道不——”
他说到一半,后颈剧痛,眼前随之一黑。傅厌辞扶住他倒下的身躯,推到角落。
乐绮眠啧道:“你把他弄晕了,谁安排住......”
傅厌辞转头,目光微冷:“还想走出泽州,便收起你的小心思。”
——被发现了。
原来,闻七郎的嗅觉不够敏锐,傅厌辞与闻家宿怨未消,又不受大族牵制,只听命于天狩帝,对闻家而言是敌非友。如果闻二得知护送失利,不但不会相助,还会想方设法阻挠。傅厌辞隐藏身份,也是顾及这一点。
乐绮眠挑开他的斗篷,目的就是让二虎相斗,坐收渔利。
“很抱歉,可士兵已经猜出你的身份,闻二很快也会知道。群狼环伺——”
乐绮眠弯眸,笑容比谁都灿烂。可小魔头的本性藏不住,从眼神中冒头,欢快摇起了尾巴。
“你确定,任务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