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点的馥芮白。”田明亮将咖啡轻轻放到了罗简的手边。
“谢谢。”罗简暂时停下了打字的双手，习惯性地拿起咖啡杯，微微啄了一小口。
田明亮没有离开，而是捏着餐盘，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罗简似乎早就习惯了被店主注视着喝咖啡，表情和动作没有丝毫的不快。她抿了一下嘴唇，放下杯子。
“咖啡豆用的是哥伦比亚蕙兰？”罗简对田明亮说。
“您真厉害。”田明亮脸上挂着笑，“水洗处理的，中浅焙。”
“咖啡豆品质很好，牛奶也还算新鲜。比例调配的正合适。牛奶温度再低一些，会更突出果香。不过……”
看着田明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罗简淡淡一笑。
“……在曾县能喝到这种品质，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她将目光移回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但你这家店，若是开在沪市，肯定会有更多人赏识。曾县这边，消费力还是要差点的。”
做生意的人目光敏锐，话说的也委婉。但却明明白白地指出了田明亮开店之前没做好市场调研的问题。
“哈哈。”田明亮讪讪一笑，“我这不是对老家感情深嘛。”
“倒也是。要不是赚不到钱，谁不想一直在故乡待着呢。”罗简笑道。
她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餐厅新季度的菜单还没有确定好，今晚的晚饭估计是来不及吃了。
不知道咖啡店有没有食物，她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垫一点。
“对了，你这里有没有点心？”罗简问田明亮。
“啊……这……”田明亮犹豫道。
咖啡店刚开业的时候，田明亮还会网购一些冷冻的点心，在客人需要的时候进烤箱烘焙几分钟，丰富一下自己的菜单。
但开业后，寥寥无几的客源，令田明亮也开始摆烂。点心什么的，早就没有进货了。
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方知远，方知远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自己手里的盒子上。
佩里做的这些饼，倒是符合点心的定义。
“你等一下。”他用口型对田明亮说，然后打开盒子，从田明亮的橱柜里取出一只骨瓷碟，拿出六块饼摆了进去。
方知远将饼放到罗简的桌上时，罗简的表情有些无语。
“你们店里的点心，就只有饼干吗？”她说。
作为一个西餐主理人和美食家，在小县城的咖啡馆，罗简已经放低了自己的要求，即使田明亮给她端上来预制提拉米苏，她也能吃下去。
她万万没想到，摆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六块小饼干？
这也吃不饱啊。
“这是我们店里的特色。”田明亮也没想到方知远竟然拿饼干出来，只能找补道，“很特别的，您尝尝看。”
罗简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拿起饼干。
不知道再过一会，街头那家馄饨店还开不开门。要不然，在咖啡店点个外卖，店长应该不介意吧。她想着，将“饼干”放进嘴里。
随着焦脆声音在齿尖响起，罗简敲击键盘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披萨中酸甜的番茄与草木的香气在口腔舒展，橘子馅饼温柔的清香令人沉醉，每一枚饼干都烘烤得极为均匀，口感丰富而细腻。
“这是……”罗简瞪大了眼睛，手不由自主地再度向碟子伸了过去。
突然间，桌子上的手机刺耳地响了起来。
罗简接起电话的瞬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
“供应商单方面解约？他们敢？合同违约金条款是摆设吗？这是违法的他们知不知道？”
她站起身，将电脑一下子合上，塞进了手提包里。
“小刘，帮我改签今晚十点的机票。就这样。”
挂断电话，罗简将桌上的咖啡猛地灌了下去，拎着手提包站起身，目光落在了骨瓷碟上。
碟子里，佩里做的饼竟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吃完了。
罗简拾起椅背上大衣的动作停滞了片刻，她用指尖捻了捻下巴。
说起来，这饼干的味道的确很惊艳。
如果咖啡是沪市普通咖啡店水准，那这饼干，可以说的上是米其林水准了。
甚至连米其林大厨，也很难做出这样的饼干。
番茄味的咸饼干仿佛把整整一个披萨浓缩到硬币大小，而橙子味的甜饼干，让罗简惊讶的是将橙子酱满满灌在这么小而薄的一块饼里的工艺。
两种饼干，烘烤得都十分充分，还有一些自然的芬芳。罗简在其中吃出一些用传统的黏土烤炉风味。
但传统烤炉难以控制温度，这么小又薄的饼干，容易烤焦。这饼干不仅没有一点焦糊，酥脆感竟然掌握得恰到好处。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罗简满脑子疑惑，但她打的网约车马上就要到了。眼看着没有时间深究，她只能挥手一指。
“这饼干还有没有？我全包了。”
田明亮目瞪口呆地看着罗简的表情变化，移动目光，落到方知远身上。
方知远耸了耸肩，打开盒子给罗简看。
“只剩下几块了。”
这还是他打算留给田明亮尝尝味道的。
“直接把盒子给我吧。”罗简干脆地说，拿起手机对着柜台上的收款码，给田明亮转了500块，然后从方知远手中抽走盒子就准备离开。
推开咖啡馆大门的前一秒，罗简突然转身，上下打量了方知远一番。
“这饼干是你做的吗？”她问。
“是我的一个朋友。”方知远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哦？”罗简一挑眉，从手提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方知远。
“你的朋友有没有兴趣去Argento工作？工资和待遇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说罢，她便拎起了包，脚步匆匆地奔向了停在拿破仑街尽头的网约车。
随着车门“砰”的一声关闭，罗简拿起装饼干的盒子，仔细端详起仅剩的那几枚饼干。
不只味觉丰富，这些饼干的外表也十分细致。橘子味饼干的蓬松做得恰到好处，就连气孔都比其他的饼干要细腻。
到底是什么样的厨师，会有这样精致的耐心和手艺？
罗简摸着下巴，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又敲下几行字。
这些饼干她打算让自己店里的大厨好好研究一下。
如果能复刻出来，作为这一季新菜单上的甜品，必然能让沪市的烘焙圈子大吃一惊。
***
而另一方面，在咖啡店里，田明亮望着远去的汽车背影呆愣了片刻，才想起转头问方知远。
“你那点心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说，“能让罗简那种人都感到惊讶。”
“是佩里做的。”方知远说。
“仓鼠也会烘焙吗？”田明亮惊讶道，“他们打得开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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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箱的盖子么？”
“呵，你太小瞧他们了。”方知远笑了一声，故作神秘。
带给田明亮试吃的饼一个也不剩，田明亮自然不能善罢甘休。他跟着方知远回到了手工店，如愿以偿地吃到波波做的饼。
“我靠，这技术。”田明亮一边吃一边赞叹道，“罗简可真有眼光。”
他看了方知远一眼：“你不会真的让波波去她的店里工作吧？工资很可能比我以前都要高呢。”
“怎么会。”方知远摇了摇头。
让一只仓鼠自己去沪市，那也太危险了。
佩里们已经把饼当做了晚餐，方知远不需要再给他们准备食物了。于是他用中午的西红柿牛腩汤煮了点面条，和田明亮一起糊弄了一顿。
送走田明亮后，方知远简单收拾了一下，打算开始做王玥橙的那件娃娃裙子。
缝纫机和一些裁剪的东西在二楼，佩里们说在楼下待着无聊，就也跟着方知远上了楼。
罗罗依然聚精会神地看着那本《欧洲艺术史》，可可和波波则是带上来了一些材料和工具，继续为自己的新家打造合适的家具。
而莉莉，则是爬上了方知远的工作台，观摩他缝制爱莎裙子的进程。
方知远做过很多次各种娃娃的衣服，电脑里有不同类型娃娃的纸样数据，手法也是十分熟练。
王玥橙的芭比娃娃是最普通的那一款。方知远按照纸样，用蓝色绸缎裁剪出胸衣的形状。然后又剪了几块扇形的纱布，打算用来做艾莎的裙子。
布料准备的差不多，方知远决定用缝纫机将胸衣的背中线封好。
莉莉看到方知远坐在老式缝纫机前，顿时有点激动，迅速跟过去看。
只见方知远将布料放在送布牙上，用手推着手轮，脚在踏板上哒哒一踩，几秒钟的时间，胸衣的背中线就利落地缝好了。
莉莉看得两眼放光：“好像很好用！我能试试吗？”
“你打算怎么试？”方知远说。
他有些怀疑。毕竟这缝纫机对于佩里来说有点太大了。
“没问题，看我的！”莉莉说着，冲着旁边的家人们一声令下“过来帮忙！”
波波、可可和罗罗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围到了缝纫机边上。
艾莎裙子有一片白色透明纱的斗篷，需要用缝纫机锁一下边防止脱线，方知远便将这项工作交给了莉莉。
莉莉胸有成竹地将斗篷放到缝纫机上。波波和罗罗站在了脚踏板落下的一端，可可则摇摇晃晃地立在了手轮上。
“预备，开始！”随着莉莉一声令下，波波和罗罗一跃而起，同时跳到踏板的另一端，将高起的一端压了下去。
于此同时，可可抬起短短的小腿，在手轮上慢慢地跑了起来。
“一，二，一，二！”佩里一家喊着整齐的口号，操控着缝纫机。
波波和罗罗在踏板上跳起又落下，手轮随着可可的脚步，缓缓地转动着。莉莉在缝纫机台上认真地控制着斗篷的方向。
在踏板上跳来跳去的小毛团，踩着手轮滚动的小毛团，以及在台面上一丝不苟的小毛团。
这实在是太可爱了！
方知远忍不住掏出手机，对准缝纫机上的佩里一家录了个视频。
没过一会，斗篷的边就锁好了。
“还有别的吗？”莉莉显然是对操作这种大型器械上了瘾，“也拿来给我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