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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交易

作者:拥风听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丹红把头扭过去的时候,甚至有些慌张。


    只是李怀瑾正方寸大乱,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犹不甘心地对丹红说:“某知姑娘好意,只是子非鱼,安知某非桃源?”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丹红聚神凝视着他,这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谁说的。


    不过她下一句就肯定只是对李怀瑾说:“君富有天下,为何一定要这株傻姚黄?”


    李怀瑾沉吟片刻,眼神前所未有的庄重,道:“非我索要,乃天赐。”


    丹红觉得这句话很不要脸。


    说不过就嚷嚷着老天给的,愣是要贴上个“命中注定”的头衔。


    反正她是不信什么命定姻缘的。


    还不等丹红反驳,李怀瑾已然用温和的笑改换那副严肃郑重的神情,对她承诺道:“不论如何,二位姑娘都是某救命恩人,此恩某终身不负。”


    难怪时人皆对储君歌功颂德。


    这样一位温其如玉的公子,看一眼就好似瞧见未来的海晏河清。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什么继续争辩的必要了。


    无非是各执己见。


    顿了好一会儿,李怀瑾又道:“尝闻二位姑娘曾在顾尚书府上,躬身于方夫人侧,衣食住行,无不亲历?”


    丹红没什么表情,语气平平地说:“我不是北州人士吗?”


    李怀瑾笑道:“二位姑娘如今都是北州人。”


    制定规则的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他说丹红是北州人,就是知府也得来给丹红背书;他提到丹红的真实过往,丹红就得老老实实承认自己为奴为婢的生涯。


    丹红暗暗压下心里翻涌的不爽,自知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纠结没用。


    但她的语气不可避免的冲人:“所以公子想说什么?”


    她的态度大抵在李怀瑾意料之中,他面不改色,道:“某前几日有幸受邀至军营一览,种种情状……难以言叙。”


    丹红大抵是和王槊学的。


    木着张脸,瞧不出喜怒哀乐。


    只有她自己晓得,掩在被子下因夹板牢牢束缚而迟钝的手指悄然握紧。


    “顾斯兰因贪墨受贿被黜,其人处斩,亲眷流放。”


    李怀瑾用他特有的语调,慢悠悠似乎很是温吞地说着这些事,要案也好,人命也罢,都是从他口中轻飘飘落下的话。


    砸在丹红的脑袋上。


    她猛地一颤,官兵的怒叱声犹在耳边。


    乱糟糟逃命的、抢夺财物的、趁机报复不和的,各种动静一股脑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好似又回到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满怀期待送出的一封封书信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只能在无尽的绝望中等待着自己的判决书。


    顾斯兰贪污。


    于是那些她用尽精明灵巧换来的财物赏赐,也被烙上肮脏的印记,连带着她这个人,被扣上罪人的屎盆子。


    可,若是都这样,丹红不过是叹一句自己命不好。


    偏偏有人能放出去,用同样法子的她却不能出去。


    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捂住她的口鼻,要让她憋死在这黑黢黢的监狱里。


    一个无足轻重的奴仆,又有谁会这样在意她的存在?


    丹红早就想明白了。


    叶启泽那样的人,太年轻、太顺遂,养出自认为一切欲望都能轻易实现的天真,所以才会不假思索地应下丹红的要求,坚定自己金榜题名后就有底气向父母提出娶一个奴婢为妻。


    但他官至刑部尚书的父亲显然不会看着他自毁前程。


    监牢归刑部管辖,身为刑部尚书,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多得是人替他鞍前马后。


    ——像李怀瑾一样,轻飘飘的一句话。


    最恨的时候,丹红做梦都想冲进叶府,撕烂那些道貌岸然的皮,让那些高高在上,轻易就能决定一个奴仆生死的家伙们,也尝尝流着泪、淌着血的滋味。


    可那只是夜深人静时的妄想罢了。


    连丹红自己都以为,她早在安生日子里忘记夜半惊醒时惴惴不安的心跳声。


    李怀瑾一句话,又将她拉回踽踽在黑暗中的境地。


    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在重复完顾斯兰的罪决后,很是诚恳地问:“姑娘以为,顾斯兰之罪,何致妻儿受此屈辱?”


    丹红没有开口。


    李怀瑾笑了一下,志得意满地说:“某暗中至此,这也是目的之一。”


    丹红眸光一动。


    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李怀瑾看了眼王槊,眼神颇为赏识:“边军胜少败多,疲敝积累,上下腐朽,惰怠蔚然,已成我朝毒疮。某不才,有整顿之雄心,却无入手之途径。”


    他忽然又将话锋接回前言:“军营中的女眷,多为罪官家眷充军,实在罔顾人伦。”


    李怀瑾专注地盯着丹红:“姑娘以为?”


    他前边的话,是说给王槊听的。


    物伤其类。


    李怀瑾以为,对于女子而言,更重要的是好友、旧主的现状。


    就像丹红竭力阻止姚黄与他接触,是如她所说的担心“兰因絮果”。


    但他却瞧见丹红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李怀瑾无法理解丹红因何发笑。


    大抵他也不能理解刚刚还能不卑不亢与他对峙的丹红,缘何会因为一句普普通通的判决面露惧色。


    李怀瑾的一生,恐怕都不知道几十个人挤在一间牢笼里,麻木等待判决的刀落下,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出生时就是刀俎。


    ……那这把刀,能为我所用吗?


    丹红收敛了笑,问:“我只想知道,我爹是因为什么被流放到北地的。”


    想交换,就拿出更大的筹码。


    李怀瑾一愣,显然丹红这个问题出乎他的预料。


    他那种游刃有余的从容也收敛起来,皱着眉头像是在评估这件事是否值得。


    片刻后,李怀瑾斟酌着开口:“先帝在时,时任太子少傅的丹耀卿参与东宫之乱,当场伏诛。丹家受此牵连,你父亲与此事无关,是无妄之灾。”


    丹红确实没想到,自己父亲的案子,居然是源自那场大乱。


    她出生时,这件事早已尘埃落定,莫都上下对此事讳莫如深,她在莫都十数载,只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大案牵扯了不少人,因事关国祚,谁也不敢妄议。


    丹红的眼神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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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但她还是继续问:“公子以为,我父是受无妄之灾?”


    李怀瑾反问:“姑娘觉得呢?”


    丹红知道,他实际上问的是“换吗”。


    她一向是个贪心的家伙,见李怀瑾轻易能讲出过往缘由,便觉得里边还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姐姐,你的药好啦。”姚黄端着碗跑过来,“钱月姐说,这药要趁热喝。”


    她的步子稳健,慢慢的药碗没有一滴药汁溅出来。


    不过她止在门口,还从外边向里张望。


    大抵是在判断这两个人“吵”完没有。


    真可怜。


    她信任的姐姐,敬仰的公子,将她视作案板上的羊羔,讨价还价着她的归属,她却浑然不觉。


    丹红闭上眼。


    几息间,她便重新睁开眼,笑着看向李怀瑾:“公子这些话对我说没用。”


    漆黑的眸子像河滩边的黑曜石,泛着冰冷死物样的光。


    “全看姚黄的心意吧。”丹红轻轻地说。


    就由姚黄自己来抉择。


    李怀瑾赢了,丹红选择放手,不再干涉其中。


    但他总觉得自己是败者。


    他皱着眉,想了想,对丹红道:“方才所说并非交易。有些事本就在某的计划之中,向丹红姑娘言明,不过是希望能让姑娘更了解我,莫再带有偏见。”


    丹红笑容不改。


    “阁下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实为国之大幸。”丹红颔首,又道,“至于旧案,斯人已逝,就不劳公子费心。”


    言尽于此,李怀瑾不好再说什么。


    要走的时候,丹红也没开口挽留姚黄,只是她用不舍的眼神看了会儿,姚黄便咬牙冒着被官府问责的风险,硬要留下来陪她。


    那一瞬,旁观的李怀瑾真是觉得自己输得彻头彻尾。


    只能回去暗中催促北州知府快些找好南北通透、院落敞亮的大铺子了。


    姚黄留下来后也闲不住。


    尽管他们很快就要搬离这里,她还是积极收拾着小铺里的物件,甚至将钱月绣花的各色丝线分门别类摆放齐整。


    她忙里忙外,钱月这个主人也不好闲着。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丹红和王槊两人。


    “为什么……”王槊终于将他的疑惑问出口。


    他听出来李怀瑾的身份,有他相助,丹红不仅可以为自己的父亲翻案,更有可能获得安富尊荣,重回莫都。


    尽管王槊实际并不希望丹红回去。


    毕竟那里有个姓叶的。


    他始终觉得自己这个东施效颦的人,面对真正达官贵族出身的世家子弟,恐怕要被比得伪装出的君子气丁点儿都瞧不出来。


    不过这是丹红想要的。


    他就只希望丹红能得偿所愿。


    更何况,在王槊看来,李怀瑾向她的许诺根本算不上交易。


    这跟村上看中谁家姑娘,扛着两袋大米跑去人家家里献殷勤、讨好娘家人有什么区别?


    他不知道姚黄是一个多么愚笨的家伙。


    也不了解权势是一种多么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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