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房间里，昭昭蜷缩着小身子，埋在严序怀里酣睡，纤细浓密的眼睫如同一把小扇子，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忽而眉头拧起，小脸皱成一团。
黑沉压抑的夜晚，高耸入云的树木被大风刮得哗哗作响，树叶飘零，倾盆大雨不断冲刷着山体，电闪雷鸣下，湍急的河水裹挟着泥沙枯枝倾泄而下。
“轰隆隆！”
一声惊雷伴随着闪电响起，黑暗的夜空骤然亮起一道白光，压抑黑沉的天空仿佛被巨刃划破了一道口子。
骤然亮起的白光下，陡峭的山坡不堪重负地挣裂开来，摇摇欲坠，远处山脚下，陷入寂静的村庄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不知情。
睡梦中的昭昭做着这个恐怖的噩梦，他害怕地攥紧拳头，冥冥之中知道山坡要是滑落就会发生不好的事儿。
在光怪陆离的景象中，梦里的昭昭飞在高高的天空上藏在云雾里，他紧张地吸着小肚子，不想让山体砸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愿被某位小神灵悄悄偷听，原本逐渐撕裂的山体竟奇迹般的停了下来。
震天地动的响声响彻空谷云霄，村里的牲畜发出不安的动静，吵得主家睡不着觉，给人一种心慌慌的不详征兆。
随着几声尖叫，整个村庄都喧哗了起来
严序被这响声猛然惊醒，他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竖起耳朵倾听，哗然的雨声夹杂着隐约的喧闹声。
他心声疑窦，打开灯光准备起身看看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陡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严序，严序......”
听见来人焦急的呼唤声，严序立马高声回应。
“赶快起床别睡了，山上有落石往村里砸，赶快到小广场待着。”
那人说完就转身去了下一家。
三更半夜，原本寂静的村庄惊慌声此起彼伏，都着急忙慌地披上衣服往雨里冲，生怕慢了一步被掩在屋里。
严序同样面色骤变，赶忙叫醒昭昭，两下给他套好衣服。
转身丢了几件厚衣服在背篓里，把昭昭和四四放了进去，用蓑衣和雨伞遮盖得严严实实，背起来就往屋外跑。
豆大的雨珠重重地砸在伞面上，隐约透进来冰冰凉凉的雾气。
事情发生的突然，刚从被窝里捞起来的昭昭还眼神迷瞪，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雨声迷糊地揉了揉眼睛。
“爹爹~”小嗓音软软糯糯地喊了声。
“轰隆隆！”
又一道雷鸣声在天边炸响，吓得昭昭脸上软乎乎的肉肉抖了一下，回过神来后他眨巴了下眼睛，隔着背篓紧靠着爹爹宽大的后背上。
小胳膊不安地圈着毛茸茸的四四，小手拍了拍自己怦怦乱跳的小心脏，眼前漆黑一片。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严序稍稍侧脸，大声又平稳的嗓音努力安抚：“昭昭不怕，捂住耳朵。”
闻言，昭昭乖巧地点点头，抬手捂住耳朵，嘈杂的声音渐弱。
原本该宽阔的小广场慢慢挤满了人，在大雨肆虐的天地之间，身上的蓑衣没一会儿就浸湿，习习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众人面色惶恐地看着随风而动的黑压压山林，宛如一只黑夜怪物般围拢着他们，刘大队长握着的手电筒成了为数不多的光源。
他大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喊道：“大家都相互认一认，都跑出来了没有，有没有受伤？”
黑暗的环境加上倾盆大雨，小广场上人头攒动，大家茫然而无措地四处张望，不知是谁起的头，开始挨个喊起自己相熟的人，努力确认对方的存在。
发现的及时，除了有人跑出来时摔了以外，并没有人受伤。
夜色浓稠，寒风呼啸。
一夜未眠，这下了一整夜的雨在凌晨才慢慢停息。
所有人都在雨中疲倦不堪地强撑到了天际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严序护着怀中的背篓，揉了一把稍显疲倦的脸。
昭昭蜷缩在背篓里酣睡，身上干干净净。
又过了一会儿，天色全然昼亮，人群开始喧嚣起来。
睡梦中的昭昭也被闹醒，他揉了揉眼睛，懵着小脸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哪里。
察觉到怀中的背篓动了动，严序把雨伞拉开一道缝。
四目相对，昭昭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下意识抿嘴笑了笑，露出软乎乎的笑，奶音软软道：“爹爹～”
严序低声应了一句，随后伸手摸了摸昭昭微微泛红的脸蛋，略带沙哑的嗓音问道：“睡饱了？”
昭昭压着满是手茧粗糙的大手蹭了蹭：“嗯嗯。”
忽然，昭昭小脸呆了一下，歪着小脑袋拧了拧小眉毛。
“怎么了？”
看见昭昭难受的小表情，严序将雨伞收起来，想要伸手抱人，却发现自己身上潮湿，便挽起衣袖把人扶起来。
昭昭压在孔武有力的胳膊上，翘着小脚，小脸皱皱的。
“脚脚奇怪啊，有虫虫！”
昭昭说不出来，感觉有虫虫在咬他的小脚。
闻言，严序立马提溜起小家伙，担心地翻了翻他衣裤，白白嫩嫩的小脚没有什么红肿，也不见有虫子。
“哪里不舒服？”
昭昭头上顶着乱翘的毛发，伸手捏了捏小脚，漆黑的眼睛透着一股傻气：“爹爹，腿腿好刺激，滋滋滋的。”
严序正皱眉思考，瞥了一眼背篓，反应过来应该是睡觉压着腿了。
想着，低头看着努力研究腿的昭昭，嘴角上扬，伸手慢慢给他揉腿。
观察了许久，除了昨夜里的那一阵之外，也没见山里有什么动静异响，刘大队长就便先将村里的青壮年组织起来，连带着知青都拉入了队伍。
一波回去看看房屋情况，另外的随他上山查看。
“队长，好像没有看到牛棚那边的人。”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
闻言，刘大队长心里咯噔了一下。
“昨天没有人去通知他们吗？”
牛棚在村子边陲，离山脚最近。
虽然被拉进牛棚的人都是坏分子，但毕竟也是几条活生生的命，刘大队长没法坐视不管。
听到他的问话，站在刘大队长面前的众人面面相觑，都茫然地看着对方。
显然都忘记了。
见状，刘大队长心里突突，他咬紧牙关，决定道：“东子，你带上一个人快往牛棚跑一趟。”
“好嘞爹。”
刘汉东被喊了过来。
刘大队长眉头紧蹙，闷声道：“注意安全，要是危险就先折回来，不要冒然行动。”
人心都是肉长的，难免有偏颇，即便不忍心，但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和村民涉险。
严序因为要照顾昭昭，就没被喊去探山，但他还是把昭昭交给了相熟的人看着，跟着回去了一趟。
很快大家都陆续回来了，每家回去的人都拿了不少干净的衣服和吃食。
眼下还不清楚什么情况，刘大队长特意叮嘱了众人暂时先在外面待着，等他们探山回来再说。
翘首以盼的昭昭看见爹爹的身影，立马雀跃地飞扑了过去。
“爹爹！”
严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这会儿就毫不犹豫地拦腰抱起扑腾的小家伙。
“饿了没？”
昭昭点点头。
醒来到现在差不多快一个时辰了，昭昭的小肚子扁扁，早就发出了抗议的响声。
严序见状，皱了下眉头，抱着人拎着背篓在边缘找了块宽阔的地方坐下，从怀里拿出桃酥塞在昭昭手里。
烧火做饭时间太长了，还好家里放着许多糕点。
顺便借着整理东西的假动作给背篓里的四四丢了几块，再用蓑衣盖严。
不藏着掖着，被看见了会让人觉得他们日子过得奢靡，难免引起嫉妒，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四四：“嗷嗷嗷……“
谢谢了，臭人类。
昭昭犹豫了一下，小眉毛像只毛毛虫挤在一起，仰起小脸为难地看向爹爹：“昭昭还没刷牙啊。”
他平日里爱干净，吃早食前都会洗脸洗手刷牙的。
严序：“现在还不能回家，你的小牙刷在家里，今天就不刷了。”
听了爹爹的解释，昭昭似懂非懂地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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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喔。”
乖乖窝在爹爹怀里小口小口吃着桃酥，漆黑漂亮的眼睛水润润，好奇的张望着。
旁边的小男孩看见昭昭吃的桃酥，手里的红薯干立马不香了，
他吞了好几下口水，然后转头扒拉身旁老太太的衣服：“奶，我也要吃糖。”
张寡妇身上哪有什么糖，低头看见眼巴巴望着她的小孙子，见男孩闹得不行，她实在哄不住人就盯上了罪魁祸首。
她带着小男孩走向昭昭两人，瞥了一眼吃得正香的昭昭：“严序啊，你看孩子实在是哭得我也没办法了。”
“我瞅着昭昭手里有两块桃酥，要不就分一块给我孙子尝尝味呗，你放心，我们用红薯干跟你换，不会让昭昭饿肚子的。”
张寡妇说的理所当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接忽略了桃酥价格不便宜的事儿。
严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上下嘴唇一碰，干脆又利落。
“不换。”
张寡妇怎么说也是村里的老人，想着严序这样的年轻男人好面子，十有八九都不好意思摇头，没想过会被直接拒绝，当即脸色就僵了。
她往下看了眼他怀里的昭昭，语气微微僵硬道：“你也是养着小孩的，知道小孩哭闹起来多么让人揪心，你就行行好，婶也不白要你的，拿红薯跟你换哈。”
说着，就掏出口袋里的几根红薯干就要塞给严序。
严序皱眉往旁边躲了躲，面色冷淡了下来，漠然地垂眸看向站在老太天脚边的小男孩。
“昭昭很乖，不会哭着要别人的东西。”沙哑低沉的嗓音平静地陈述，语气里透着丝丝的嘲讽。
所以别拿他的昭昭跟别人比。
张寡妇听了他的话，表情都扭曲了一下，见他这边行不通，想着小孩子应该好说话，转头就冲昭昭去了。
“昭昭，你看哥哥哭得好伤心，你把桃酥分一块给哥哥成不？”
“不要！”昭昭背过小身子，埋在爹爹怀里，小嗓音毫不犹豫。
昭昭很聪明，虽然那小哥哥哭了，但爹爹都说了不给，那肯定不能给。
接二连三被拒绝，就连这小兔崽子都不给她面子，张寡妇这下是真的沉下了脸。
见要不到桃酥，小男孩又不满地闹了起来，半大的小孩又嚎又哭，实在是吵闹不已。
张寡妇边哄孩子，边尖声啐了一嘴：“哭哭哭，没见人家不给吗？”
“没脸没皮的白眼狼，果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听见她骂人，昭昭连忙从爹爹怀里转身气呼呼地看着张寡妇，咬着小米牙生气地道：“坏婆婆，骂人，坏坏！”
当着周围这么多人的面，张寡妇被眼前的小屁孩瞪眼骂了，瞬间火气就上来了，怒不可遏地指着昭昭的鼻子道：“你个小兔崽子说谁坏呢！”
听到她骂昭昭，严序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起身抬手拂开她的手。
在场的人都看见了方才张寡妇朝严序和昭昭要吃的，眼下见她要不到东西开始骂人，更是跟几岁的小娃娃计较，当即就有人看不过去，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被群攻的张寡妇气得说不出话，就当她要张口回嘴，下一刻却对上了严序黑沉沉的眼神。
高大的男人站起来，足足比她高出了一大截，张寡妇胆怯地后退了一步，她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失了勇气，赶忙拉扯着小孙子离开。
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昭昭挺了挺小胸脯，哼哼了两声，扭头就向爹爹邀功：“爹爹，坏婆婆被昭昭赶走辣。”
严序低头揉了揉他的头：“昭昭真棒！”
“哎哟！”
一声痛呼突然传来，众人好奇地寻着声音望去。
原来是张寡妇拉着小孙子走得太急，脚上踩滑，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旁边站着的人先是一愣，随后手忙脚乱地拉人。
严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毫不在意。
昭昭也探出小脑袋，想要看发生了什么，却被严序拉回怀里。
“没什么，快吃东西。”
“好叭。”
昭昭也不闹腾，听话的窝在爹爹怀里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