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我后悔了！”
这声音极大，大到洛云舒甚至以为这声音能穿透漫长的时空，抵达上一世。
上一世，如果她的魂魄听到霍少远这么说，或许会释然吧。
但是现在，洛云舒无动于衷。
她甚至连脚步都不曾顿一下。
她神色自若，仿佛没听到一般，依旧往前走。
姿态从容，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她不在乎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记不起霍少远这个人。
明明上一世，她那么介意霍少远的背叛，就连死之后做了鬼都耿耿于怀，魂魄寸步不离地跟着霍少远。
可这一世，于她而言，他竟然变得无关紧要。
为什么呢？
坐上马车的时候，洛云舒在思考这个问题。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她有了更丰盈的人生。相比之下，霍少远已经微不足道。
她脱离了上一世的桎梏，活出了属于自己的快乐。
她心无旁骛，只专注于现在的生活，所以，过去的人也就不再重要。
对霍少远是。
对洛守礼孙氏等人亦是。
那曾是她的心魔。
她曾困在过去的关系里，反复追问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他们才会这么对待她。
但现在，她专注于眼下的生活，至于其他的，早已无关紧要。
想到这些，洛云舒舒然一笑。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不在乎。
她不是释怀了，而是彻底将这个人驱逐出她的人生。
从此这个人是好是坏，是生是死，都不再与她相干。
等洛云舒回过神来，就看到裴行渊正在看她。
“看什么？”她问。
“没什么。”裴行渊收回视线，看向别处。
他们在回东宫的路上，尚且不知裴靖隐情况如何。
洛云舒握住裴行渊的手，轻声安慰：“表弟医术高明，东方先生的速度又很快，应该是没事的。”
裴行渊无声点头，没有说话。
洛云舒握紧了他的手。
遭逢剧变的时候，言语的安慰会显得很空洞。
走到半道儿上的时候，有暗卫来禀报，说已经将裴靖隐及时送到东宫，送到的时候，他尚且有一口气。但，他喝下的是剧毒鹤顶红，谢枕溪不是很有把握。
这不是个好消息。
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东宫，来到谢枕溪的院子里。
东方先生立刻迎上来：“殿下、娘娘，谢三公子正在里面为二殿下诊治。”
“他进去多久了？”
“大概有半个时辰了。”
能让谢枕溪花费半个时辰解毒的人，不多。
看来，裴靖隐身上的毒很棘手。
原本，他的身子就不好。
服下剧毒鹤顶红，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皇嫂，他真的会死吗？”
听到这话，洛云舒才留意到周佳怡。
她蜷缩在柱子后面，身子小小的，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不会的。”洛云舒立刻反驳。
周佳怡站起身来，失魂落魄地走到洛云舒身边，口中喃喃道：“皇嫂，他怎么会寻死呢？他每天都按时喝药，那么多那么苦的药，他喝起来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明明、很想活的。”
一番话，差点儿惹出洛云舒的眼泪。
她握住周佳怡的手，声音轻柔：“会没事的。”
周佳怡也握住洛云舒的手，眼睛红红的。
她看着要哭，但是又没有哭出来。
洛云舒转脸看向裴行渊：“殿下，你身子尚未康复，让东方先生先陪着你回去歇着，可好？”
裴行渊点了头，人却没动。
周佳怡在这时候突然哭了出来，洛云舒怕这声音打扰了谢枕溪，忙把她拉到旁边的屋子里。
这里是谢枕溪炮制药材的房间，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药香。
周佳怡哭了一会儿，缓过神来。
她自嘲地笑了笑：“皇嫂，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哭过了。”
“难过的时候，哭出来会好一点。”
“皇嫂，殿下他今天去刑部大牢做什么？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跟着。”
洛云舒想了想，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出来。
听完，周佳怡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他寻死是因为我？”
“他的原话是他死后，希望陛下可以放过你。”
“嗯！”周佳怡重重地点了头，走出去坐在谢枕溪的房间外面。
她看着那道紧紧关闭的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先出来的，是谢枕溪的药童。
周佳怡迫不及待地问出口：“二殿下怎么样了？”
“还活着。”
周佳怡松了一口气，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
洛云舒见那药童脸色不好，便问道：“除此之外，二殿下还有什么不妥吗？”
药童还没开口，谢枕溪已经走了出来。
他长叹一口气：“人活了，但没完全活。”
“说人话。”这时候，裴行渊从旁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谢枕溪看了裴行渊一眼，无奈叹气：“身体活了，脑子可能活不了。”
洛云舒不解：“什么叫脑子可能活不了？”
“鹤顶红是剧毒，损伤肠胃还是其次，顺带着还会损伤脑子。所以，二殿下应该能醒过来，但是，醒过来之后，应该不会太聪明。至少，不会像他原先那么聪明。”
洛云舒和裴行渊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愕然。
裴靖隐虽然体弱，但是，他的脑子还是很好用的。
然而，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就好。
这时候，里面传来周佳怡惊喜的声音：“殿下！”
洛云舒面露惊喜，扶着裴行渊往里走。
里面很快传来裴靖隐的声音，却带着一丝稚气和惶恐：“你是谁？”
“我是周佳怡，你的皇子妃。”
“什么皇子妃？我不懂。你脸这么圆，该不会是我娘吧？”
洛云舒进去，刚好看到一脸愕然的周佳怡。
“皇嫂，殿下他……”
洛云舒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大声说话，免得吓到裴靖隐。
谁曾想，她一进来，裴靖隐的视线就落在了她身上。
他打量着她，满脸惊喜：“哇，你真好看。你是仙女吗？”
“那我呢？”裴行渊往前一步，挡住洛云舒，问道。
裴靖隐打量着裴行渊，眉紧紧地皱着，看了好半天才说道：“难不成你是我二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