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人聚集在凌时他们屋的客厅时，路霆啸恢复了一贯的懒散，把两条长腿搭在茶几上，漫不经心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全体服用营养品。
大家愣怔了两三秒后，炸开了锅。
“那些东西安全吗？”
“谁也不知道啊。”
“凌博士，你也支持这个做法吗？”
嘟嘟囔囔提意见的，都是左昊小刚他们几个，仍然没有绝对服从命令的意识。
反观马明洪、牧野楚亿他们，虽然也一脸憋着屎意的模样，但没有出言明着反对。
“是不是回了基地，等凌博士先检验，再拿个小白鼠做完实验，确认安全无误后再说啊？”
“对啊，万一吃下去爆体而亡了怎么办？”
路霆啸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问：“带回来的东西，都放哪儿了？”
邱宝举手：“我统一收了起来，都在我屋里放着呢。”
“行。”路霆啸说：“去拿一盒，我和凌时先吃。”
这句话一说，大家顿时又安静了。
一脸憋着的屎意有了变化，一会儿是敬佩长官们身先士卒的勇气，一会儿又皱着眉思考这事该不该由长官来冒险，再一会儿又回到了“到底能不能吃、会不会吃死人”的屎意脸上来.....
等了几秒，马明洪说：“怎么能让你们正副队长先吃？我们这些队员都死绝了吗？我先来。”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真是冲着以身殉职的想法去的。
他这一表态，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凌时先说话了。
这疑问一直压在他心里，从第一次见到马明洪，对方熟稔地和路霆啸打招呼；再到食堂里他冲着路霆啸的面子帮忙抓腐人；再到飞机上这两人紧挨着坐在一起；直到现在......
马明洪似乎真的能为路霆啸豁出命去。
凌时：“马明洪，你和路队怎么认识的？”
马明洪一挺胸，一副自豪的模样：“我第一天当兵，路队就是我的班长。”
“后来，我们一起转入第一军第一队，他是我的队长。”
“直到他申请成立白鹰队，我落选了，才分开。”
“虽然满打满算我只跟了他两年，但他是我的榜样，是我当兵的信仰。”
的确是很深的渊源。
老战友了。
怪不得路霆啸这个生人勿近的脾气，却对他毫不设防。
“不必了。”路霆啸大手一挥，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凌队说可以吃，我百分百信任他。”
“你们认为我在冒险做示范，我并不这样觉得。”
“我也吃。”左昊跳出来，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凌队说过的，肯定没问题。”
这一下，好几个人纷纷表态加入。
有的支持路霆啸，有的信任凌时。
屎意脸顿时通通变成了慷慨就义脸。
路霆啸扫了大家一眼：“既然大家有信心，那就最好了。”
“邱宝，准备一下，每人一份。”
邱宝站直身子：“是。”
凌时交代邱宝：“先按每人50克来配比，找一下哪个屋有破壁机，把营养品打成粉末，和水服用。”
邱宝敬了个军礼，听着命令去了。
路霆啸对着众人挥挥手：“别杵这儿了，到邱宝那儿领一份自己的配额。早点洗洗睡。”
“半夜有什么不舒服，只要不是马上快死了，都自己忍一忍。”
这话说的大家重新憋回了屎意，都半是期待半是畏惧半是信服半是纠结地陆续出了门。
宁扶走在众人最末。
等其他人出了门，宁扶转身：“如果你们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记得叫我。我是医生，不仅仅只有治疗腐人伤口的能力。”
凌时点头：“会的。今晚可能要辛苦你了。若是你不放心，也可以先等大家服用之后，看看效果再吃。”
宁扶点头：“我会掂量。”
所有人出门没多久，邱宝端着两只碗过来，里头各盛了半碗水，混杂着灰褐色粉末。
路霆啸皱眉：“怎么不搅匀？”
邱宝愣了愣：“还要搅匀吗？”
他微微仰着头，一脸天真加懵逼。
凌时忍着笑，接过一个碗：“没关系，药效是一样的。”
说完，仰头一口喝完了。
路霆啸跟着接过碗，嫌弃地瞥了邱宝一眼，同样一口干了。
邱宝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收了碗，还朝着路霆啸微微弯腰鞠了个躬，才转身离开。
凌时笑着问：“你从哪里淘来的这个宝儿？这么可爱。”
路霆啸“啧”一声：“你别看他一副娃娃脸，只比我小三岁。都是当年跟过我的老人。”
“末世以前，他力气就比普通人大不少。这下进化了，更是像个大力水手似的。还不用消耗菠菜。”
凌时笑骂道：“对你这么忠心的兄弟，就被你这样揶揄？你可别当着人家面儿这么说。”
路霆啸摆摆手，也笑道：“放心吧，这孩子心思单纯，我说什么他都听，从来不会跟我置气。”
凌时“哼”一声：“你就欺负人家吧。”
两人贫了几句嘴，分别去洗漱，打算早点休息。
路霆啸把带有配套洗手间的主卧让给了凌时，自己走进外面的淋浴房。
他脱掉衣服，打开淋浴间的水龙头。
温热的水流冲下来，洗刷掉一天的浮尘，让人迅速放松下来。
客厅里似乎放着音乐，若隐若现的曲子飘荡进洗手间，倒给这个夜晚增添了一份难得的情调。
可洗着洗着，路霆啸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药效上来了。
可他明明记得，那腐人吃了人参后，眼珠通红、皮肤膨凸、焦躁不安，应该是身体承受不住细胞的突变，浑身有炸裂感的痛苦才对。
怎么像他这样........燥热呢？
路霆啸低了低头，犹豫了一瞬，把热水调成了冷水。
水流哗啦啦再次淋下来，洒在他周身的皮肤上，带走了他表皮的一丝燥意。
可仅仅一瞬，那股燥意再度从体内涌上来，犹如熊熊烈火般，愈演愈烈，很快超过了那点冷水带来的效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若是找不到出口，几乎就要爆裂开来......
冲了五分钟，路霆啸彻底放弃。他喘着气，关掉水龙头，出了淋浴间。
呼吸在鼻腔和口唇间流动，带着滚烫的温度，跳跃在他岌岌可危的神经上。
路霆啸裹上浴巾，顾不得穿衣服，直接出了门。
他记得邱宝和马明洪就住在隔壁。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很用力，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
邱宝很快开了门，见到路霆啸，只裹着浴巾，十分诧异：“路队，出什么事了？”
路霆啸一手撑着门框：“你给我和凌时吃的是什么？”
邱宝一脸困惑，想了想才说：“不知道，是一块木头吧。”
路霆啸几乎咬牙切齿问：“盒子上没有文字标记吗？”
“对，有的。”邱宝两眼一亮，转身就走：“路队你等我，我去看看。”
只让路霆啸等着，都没邀请他进去。
还好路霆啸本来也不打算进。
邱宝动作很快，拿着一个空盒子跑出来：“路队，这上面写的是英文，你看看是什么？”
路霆啸一把抢过盒子，看到上面的文字，两眼几乎一黑。
鹿茸。
谁他妈拿这种补品来做实验啊？！
打算给谁吃？
给哪个七老八十的志愿者吗？！
他本就是气血方刚的年纪，最近休息得不错，身边又有个凌时这样对胃口的年轻人，本能一直蠢蠢欲动。
若是不去想，专注在任务上，还没什么。
可如今服用了“进化”过的鹿茸，体内所有细胞都仿佛被火烧着一样，几乎要从皮肤表层冒出来。
“这个盒子，”路霆啸晃了晃：“还给谁吃过？”
邱宝想了想：“嗯......这盒一共分了四份。除了路队你和凌队外，好像......还有彭高轩。他拿走两份，至于给了谁，我就不确定了。”
路霆啸点点头。
彭高轩应该能控制自己。就算不能，他也管不了那么多闲事了。
他把盒子塞回邱宝怀里：“回基地以后，补一下英文。”
邱宝一脸懵逼，老老实实“哦”了一声。
路霆啸抹了下胸口冒出的汗，回到了屋内。
客厅里音乐还在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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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知哪个播放器里流淌而出。
原本悠扬轻松的曲子，这会儿换了个摇滚。
重重的低音贝斯、每一下都打在人心的鼓声，衬托着节奏极快、音调飙升的电子吉他，把整个屋子的空气彻底搅乱。
路霆啸本该直接回自己的卧室，可不知怎的，他站在客厅里，不动了。
客厅窗开了一条缝，徐徐微风从外面吹进来，并不凉爽，丝毫无法吹熄他心中的火焰。
一个无法抑制的想法在路霆啸脑海中产生：要不要去找凌时？
凌时比他先吃鹿茸。
此刻的凌时，应该和他一样，燥意焚身。
不过是简单的生理层面需求而已，不过是互相帮忙而已。
在这个操蛋的末日，没有太多需要他们再去顾忌的了，及时行乐才是正道。
况且，他对凌时的“在意”表露得如此清晰，对方一定感受到了。
这种特殊的时候，他不一定会拒绝自己。
路霆啸关掉了客厅的顶灯，往前迈了两步。
不行。
不能去。
到目前为止，凌时给予的回应，从未超过一个战友该有的情谊。
他这样的行为，会把之前积累的好感彻底毁掉。
再等等。
必须再等等。
脑海里不停说服自己，可身体却不听话。一阵接着一阵的热意涌上来，呼吸变得滚烫。
他又往前迈了一步。
凌时卧室的房门关得很紧，门缝底下泄出一丝光亮。
他还没睡。
也许，他就在等待自己敲门。
路霆啸低垂下头，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冷静。
越是容易冲动的场合，越要冷静。
这种反应，几乎已经刻入了他的DNA。
他又朝前面迈了一步。
已经站到凌时卧室门口。
这一站，他愣住了。
隔着薄薄一层门板，里面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
很熟悉，又很陌生。
是凌时的声音，却是他从未听过的，染上了情欲的声音。
每一次喘息，都仿佛重重地勾在他心上。
大脑还没作出反应，他已经握住了门把手。
内心一万个声音在咆哮：进去！
门把手即将被拧动的前一秒，门内传来“嗙铛——”一声脆响。
是玻璃杯摔落在地的声音。
路霆啸心里咯噔一下，一拧把手，把门推开。
“不要进来！”卧室内，凌时蹲在地上，背对着门口，脚底下是破碎的玻璃渣。他又喊了句，声音略微带着颤抖：“不要进来。”
路霆啸看不到他的脸，只有半个背脊：“你......不要紧吗？”
“出去！”凌时声音再次高起来。
但他声音中蕴含着极不明显的犹豫和不安，似乎要用这样的高声来给自己力量。
路霆啸发现他的身子同样微微颤抖。
他一定和自己一样，被那该死的进阶药折磨着，折磨到想用一杯凉水浇熄自己，却已经连杯子都握不住。
他应该不管不顾，无视凌时的要求，直接冲上去。
抱住他。
这才是他的价值观里应该做的选择。
看准时机、当对方露出破绽，一击而中。
可不知怎得，路霆啸突然心软了。
他有点不想违背眼前人的意愿。
对于他来说，这一点很不寻常。
猎人从来都不会考虑猎物的感受。
就像他把自己内心那点“龌龊”一点点掏给马明洪看，这也极其不寻常。
猎人从来都不会泄露自己的陷阱。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那点心思塞给马明洪听。因为，与以往任何一次的“算计”不同，这一回，他在算计凌时的同时，内心动摇了。
他把自己也算计了进去。
他看似是把这算计告诉别人，实际上，是在告诉自己，是在提醒自己，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
可是，假戏做着做着，就成了真的。
路霆啸只是犹豫了一秒，就往后退：“实在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说完，他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