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姑娘,会给我带来什么厄运?”
“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我不懂,我也不信什么前车之鉴,你是你,我是我,我们的环境不同,走的路也不同,你的经验,在我身上不一定管用。”
“你说的不错,但这一条在你身上,一定管用。”
郭宁站在供桌的后面,开始娓娓道来,我几次想要打断他,可总是开不了口。
郭宁这个人,始终都给我一种比较奇特的感觉,但我觉得,他不会说谎,他现在讲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一些过去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当年,郭宁从白水湖火拼之中拼死逃了出来,但情况不容乐观,邪神庙死了那么多人,郭宁的手指也被砍断了四根。
闯荡江湖的人都知道,缺了四根手指,基本上等于这只手已经废了,就算天资再出众的人,成就也要大打折扣。
换了心志不太坚定的人,或许会因此而消极沉沦,但郭宁并没有这样,相反,白水湖的经历让他更加坚忍。
为了活下去,也为了能给当年死去的人报仇,郭宁承受了别人不能承受的苦和累。他独来独往,隐忍负重,无论寒冬还是酷暑,一天都没有携带过。
他之所以能够从一个身体残缺的无名少年,最后成长为白八门和郭家旁支闻风丧胆的人物,只因为郭宁的心里没有别的什么念头,只有报仇这一个想法。
一个人长年累月,只为了一个目的,能吃苦,能受累,最后多半是会成功的。
果然,郭宁苦苦隐忍了二十年,精炼拳脚的同时,还把郭家世代相传的一些典籍参悟的滚瓜烂熟,等他再次出山,白八门和郭家旁支的一些人接连毙命,一时间,人人谈虎色变。
要是事情就这样一直发展下去,白八门和郭家旁支一定还要吃大亏。他们虽然进行过反击,却连郭宁的影子都没有找到,二十年岁月,郭宁都是在隐忍中度过的,他几乎没有什么缺点,也没有什么软肋,想要抓到他,或者击败他,几乎没有可能。
直到有一天,郭宁无意中救了一个女人,后面的事情,就全都改变了。
那个女人,是郭宁在乘船赶路的途中救下的。女人的年龄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等把她救上来以后,郭宁给了她点吃的,说等会顺路把她送回家,那女人道了谢,然后就要下船。
郭宁问了以后才知道,女人没有父母,连家也没有了。郭宁过去极少跟外人打交道,他独来独往惯了,也不会管那么多闲事,那女人要下船,郭宁就把船靠了岸。
女人上岸之后,一步一步的走了,等她走出去十几步远的时候,郭宁心里就有些感触。
他回想起自己当年一个人从白水湖逃出来之后,或许也是这样孤苦无依的行走在那条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路上。
郭宁本身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如果他真的无情,当年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杀到白水湖去救援自己的同伴。只不过这么多年孤苦的生活,让他学会了沉默。
那个女人孤零零的背影,最终让郭宁破了例,他追上那个女人,重新把她带到了船上。
船走了一路,两个人聊了一路,或许,他们身上各自都有对方的影子,虽然话说的不多,可每一个字,却仿佛都说到了彼此的心里。
从此以后,两个人相依为命,不管郭宁走到何处,都会带着这个女人。
郭宁就像是飘零了半生的浮萍,突然有了一个归宿,一个寄托,他的心境,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过去,他毫无顾忌,反正就是孤家寡人,来去如风,可现在,他有了家,有了自己牵挂的人,无论再做什么事情,都要瞻前顾后。
他的心境,也有了尘世的杂念,从遇到那个女人之后,郭宁就再也没有一点进境。
他也想过,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可能迟早都会出事。
事情的发展,果然印证了郭宁的预料,他不肯割舍自己的家,但又不能丢下自己的使命,苦苦拼了几年,最后终于被白八门和郭家旁支给盯上了。
那时候,他的妻子怀了身孕,如果郭宁丢下妻子,独自逃走的话,还是有很大把握的,可他狠不下心。
后面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此时,我明白郭宁究竟想对我表达什么。他是在告诉我,一个人的成就,和自己的心境有关,心境高低,直接决定了这个人的命运。
心境是不能被影响和破坏的,否则的话,被毁掉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前途,很可能会把命也给丢掉。
“我和你不一样。”我明白了郭宁的意思,但仍然不肯就这样罢休:“我不会耽误自己的心境。”
“你将来要做大事,就不能不割舍一些东西,这个世间是很公平的,你得到了什么,就一定也会失去别的东西,不要强求,人不能胜天。”
“让开!”
我的情绪不免有些激动,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久的话,很可能就会找不到程一了。
我不顾一切的迈步向前,只走出去了一步远,面前嘭的一下,又扬起了一片仿佛沉积了很多年的尘土。
飞扬的尘土在面前飘荡,迫不得已之下,我只能再次停了下来。飘荡的尘烟来的很突然,消散的也很快,在尘烟渐渐散去的同时,我正要抬腿朝前走,冷不防眼前一闪,郭宁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贴近了我。
他离我很近,两个人只有一步之遥,我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郭宁就伸出了一只手。
他的右手只剩下一根大拇指,朝着我的额头就按了下来,我的力气很足,抬手想要招架。
可是,我的两只胳膊一下子都扑空了,郭宁的这只手,甚至连同他这个人在内,都像是尘烟一般飘忽不定。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郭宁的手指就按到了我的额头上,我的眼前顿时一黑,浑身上下的力气,连一丝一毫都使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