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些侍从出去后,四周又重回平静,慕湛终于暂时松了口气。
若不是地上还残留着血迹,他几乎以为这仅仅只是自己做得一场噩梦。
他竟然……差点将慕琬打死了。
慕湛虽然为了权位,为了得到慕君,杀了许多人,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小琬。
对于那个孩子,他总有种爱屋及乌的慈爱,尽管他对自己这个九叔并不在意,甚至没有多少敬重,冷眼旁观,他也没有真正责怪过他。
但偏偏,为什么恰恰是他害死了他和慕君的孩子呢?
若没有当初他跑去昭信宫大闹一场,慕君也就不会早产,更弃养了他们的孩子,酿成惨剧,令他饱尝丧子之痛。
虽然为了考虑慕君的感受,暂时不打算杀他,但他现在心里真的很纠结。
这种爱恨交加的感觉,怕是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他不禁感到一丝沉重,思考间,禁不住就抬手抚上了自己紧锁的眉心。
闭上了眸,这才感觉得到片刻逃避般的宁静。
然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徐徐沉稳,还是惊动了他。
他不禁又缓缓睁开了眼,只见一熟悉的身形在他面前停下。
落了手,抬眸望去,只见来人正是他的太子——慕仁纲。
“本来不想进殿打扰父皇休息的,但实在挂念河间王,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就又还是折返回来看看了。”
慕仁纲只是又率先向他恭敬行礼道,见他神色平静,不禁继续试探询问,“六哥他伤势如何?还好吗?严不严重。”
“你倒是心思细腻,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慕湛只又淡淡回道,虽未明显生气,但口吻已有隐隐责怪之意。
“这地上遗留的大滩血迹,任谁见了,都会深感不安,并关心一下堂兄的生死吧?”
慕仁纲只是又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父皇未免也把儿臣想得太过冷漠,不近人情了些。”
“哦?朕倒不记得,你跟小琬的的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对此,慕湛只又哂笑一声道,仿佛听到了这世上难得的笑话般,语气多有不屑。
知子莫若父,他的太子秉性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不觉得仁纲会对慕琬有什么多余的兄弟之情,这突然的关心,未免也太过苍白无力了些,肯定是有所图。
“说吧,你有什么打算,但说无妨。”
慕湛神色又恢复到以往淡漠,只是又重新提笔,批阅奏章道。
慕仁纲没有急于回答,只是又不紧不慢地招手吩咐殿中仅剩的那几个宫人,去外面打几桶水来,好将自己身旁地上的血污,打扫干净。
这明显就是要支开殿内多余不相干的人,众人当即心领神会,领命步履匆匆地出去,还细心地关紧了殿门,好给这对天家父子,秘密单独谈话的机会。
“我知道母后她已经死了,而大伯母又恰巧失了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父皇真觉得自己可以瞒昭信后一辈子吗?”
他只是又看着面前淡然如常的父皇,又目光平静道,静谧中,他温润的声音尤为清晰。
而待他话落后,果不其然,只见慕湛顿了悬空落笔的手,而脸上更是流露出一抹惊异。
他不禁又将目光移向太子的脸,眸光透出一抹冷肃深沉的锐利。
而他却是丝毫不惧,只继续看着他,一脸认真道,“毕竟,没人比您更清楚事情的真相了!更何况不论长幼,她见不到除你以外的任何亲人,长此以往,早晚也会起疑心的。”
慕仁纲冷静的分析声,不禁触动了他的心。
“……这事除了你知晓外,还告诉过其他人吗?”
沉默片刻,他又低眸放下了手中的笔,只声音淡淡询问他道。
“父皇放心,仁威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以后也一定能守口如瓶。”
慕仁纲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于是又坦言道,好安他猜忌的心。
“为什么你觉得朕一定能相信你?”
哪料,慕湛却是又蹙眉,目光探究地反问他道。
“给我一个足以证明你是真心的理由。”
父子猜忌如此,未免有些叫人寒心,但即便如此,慕仁纲也还是神色如常道,“因为母后她到底已经死了,而我也像父皇您一样,深爱着昭信后。”
“……”
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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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又变得十分阴沉猜忌,一脸心事重重,素来敏锐的慕仁纲,不禁瞬间察觉到了他对自己那一丝隐隐的敌意,四周气氛也由此冷凝。
“父皇不必误会,我对她的感情,那种孺慕敬爱,丝毫不比对母后的少,您大概也知道,从小儿臣就与她十分亲近,被她悉心照拂长大,也算是受益良多,今日之所以会鼓起勇气为了她的事情前来见您,也算是报答她昔日对我如母般慈爱之恩情。”
怕慕湛对自己起疑心,他不禁又着重加了一句解释道。
听罢,慕湛紧悬的心,顿时松了一口气,若自己的儿子真成了自己的情敌,那老天这玩笑捉弄,未免也开得太大了,在此之前,他也从来没有将仁纲慕君,往禁忌那层去想,这简直太过离谱荒唐了。
但即便对他放心了些,他却还是继续目光灼灼地观察着他脸上的反应,也不说话,似乎这样就能从他面上察觉到被自己疏忽遗漏的,刻意隐藏的秘密。
而这对慕仁纲来说,无疑于一场紧张煎熬的心理战,他不想再跟父皇继续迂回下去,打算速战速决,于是又单刀直入,对他直抒胸臆地请求道,“儿臣想见见她,至少我与她的儿子慕琬年龄相仿,或许能够代替六哥的角色,在她面前扮演一个“好庶子”,给她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以此打消她可能会存在不安疑虑的丝毫可能,令她更能死心塌地跟您在一起。”
他态度诚恳,举止恭敬,不禁又向他低眸深深行了一礼,近乎祈求道,“我更愿意接纳她,成为儿臣新的母后,还望父皇成全!”
他近乎斩钉截铁,不留丝毫退路地向他表忠心道。
毕竟除此以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能接近她。
自从她失忆后,父皇根本就不允许任何与她过去记忆有关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就连他私下去昭信宫拜见,都被侍卫拒之门外。
来找父皇请求虽说有些大胆冒险,但却是最为切实可行的一条路,他也只能赌一把。
四周顿时又陷入沉寂,使他本就有些忐忑的心,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终于,慕湛又开了口。
“你说得有理。”
他目光深深,心中认真权衡,思索一番后,不禁也又点点头,认可了仁威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