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幸嫂》
1. 真假皇后
东齐大宁二年,黄河水清,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齐帝慕湛大喜,遂改年号为河清。
河清元年三月,南晋使臣出使东齐,代表南晋皇帝萧子攸,与时任齐帝的慕湛建立两国友好邦交。
即便在两年前,东齐上任皇帝慕演出兵南晋,却是吃了败仗,颜面尽失,仿佛还是昨天光景一般,短短数年,南晋不计前嫌,主动前来与东齐握手言和,未免太讽刺了些。
是真大度,还是心怀鬼胎,其实慕湛并不在意,反正他也仅仅只是打算与南边维持表面的和谐,萧子攸想养精蓄锐,他又何尝不想?他还要收拾六哥慕演生前留下的烂摊子,与南晋交恶东齐实力并不占上风,现在还不是彻底翻脸的好时候,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相安无事乃是最好。
金凤台,宴会上,歌舞升平。
慕湛目光安静地看着下方座上谈笑自如的南晋使臣们,不怒自威,面无表情的俊容上看不出喜怒,在十二旒的轻晃遮掩中,神情越发晦暗难辨,圣意令人难以揣测。
李洛襄一直觉得皇帝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似乎怀有一种莫名其妙,若有似无的敌意,他心有不解,但作为南晋为首使臣,他还肩负着两国友好邦交的责任,所以纵使再感觉不舒服,也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忍耐那投射在自己身上,令他如坐针毡锐利的视线。
酒过三巡后,许是酒精麻痹的作用,那种无形的紧张感也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
他渐渐又收起自己面上那丝僵硬的不悦,思绪不禁又在飘飘然的酒精主导下,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光景。
只记得曾经慕氏未叛离南晋,自立门户之前,慕欢还是大晋权臣,他的九子慕湛也与自己一样年幼,当时他的姐姐李慕君还在,比较关照与他年龄相仿的慕湛,因着家姐的关系,他与慕湛虽算不上称兄道弟,但也远没有到交恶的程度,所以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感觉到他对于自己怀有敌意。
当然时过境迁,做了皇帝的慕湛会变得也发喜怒无常,也算不得是稀奇,他只也能用自己太过警惕了,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东齐皇帝的残忍暴虐声名远扬,尤其慕湛的二哥,已故文宣帝慕洋更是登峰造极,各种杀人手法不禁令人毛骨悚然,不过这东齐奇怪的地方,还不仅仅只体现在皇帝身上。
比如现在,只见国主,不见国母。
当然发觉这诡异之处的也不仅仅只有他自己,身旁随行的大臣,不禁因为此事,又与他耳语一番。
他能感受到高处皇帝那双时刻监视他们举动的眼睛,心情难免有些浮躁,于是也没认真听进去几句话,便又扬了扬手,无声制止了这场非议风波。
他想息事宁人,然而却没想到此刻慕湛却又突然发难,只见他抬了抬手,乐声与舞姬,便在顷刻间霎然停止,气氛凝滞,鸦雀无声。
“李使君远道而来,却与众使臣面露不悦之色,耳语议论,难道是不喜欢我大齐歌舞吗?”
上座的皇帝慕湛,只是又嗓音沉沉道,威仪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然而他的眸里,却投射出一抹冷意。
此话一出,不禁又惹得在场臣子们面面相觑,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陛下多虑了,东齐歌舞甚美妙,令人陶醉,臣等十分喜欢。”
李洛襄只是又拱手行礼,一脸恭敬地解释道。
“哦?”
慕湛闻言却是又一挑眉,继续质疑道,“你的意思是朕误解你了?那为何众卿会面露忧虑之色?难不成是朕看错了?还是另有隐情?”
他咄咄逼人,把素来知礼守节的李洛襄弄得有些进退两难,不知该要如何作答才好,南晋人大都内敛慧秀,他在家乡时也从来没遇到过如此令人下不来台的局面,谁知这东齐皇帝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甚至怀疑慕湛是故意刁难自己,想要让他难堪。
然而他受辱也就罢了,如今作为南晋使臣来访东齐,慕湛不尊重他,分明也是不将南晋皇帝的颜面放在眼里。
虽然来东齐前众使臣也大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东齐何以立国,却没料到东齐皇帝慕湛竟是青出于蓝,蛮横无耻程度丝毫不亚于其父兄,但就算李洛襄他能忍,不代表其他随行而来的同僚们也一样能忍气吞声。
于是,他身边另一个年轻气盛的使臣又向皇帝拱手,抬头看向他,更有些义愤填膺地辩解道,“陛下,臣等并非对大齐的歌舞招待有所不满,只是臣等有些不解,为何大齐的主人只见陛下您,而不见贵国的皇后出席宴会呢?这未免不符合两国邦交的礼仪。”
南晋虽然崇文轻武,但就算是文人,也是有风骨气节的,就算对方是大齐皇帝,也不能肆意侮辱代表晋皇出使齐国的臣子们。
只见皇帝,不见皇后,不伦不类,可笑至极的国宴,充满了奇怪的讽刺意味,分明就是不将他们南晋放在眼里。
“恕臣冒昧地问一句,难道大齐的传统是皇后不能出现在此等场合,陪伴陛下共宴来使吗?”
那使臣舌灿莲花,随后的质问声不禁铿锵有力,却依然守着礼节与风度,竟是硬生生逆转了不利的局面,反倒又将祸水东引,口吻暗讽指责慕湛不会做人,他的皇后更是上不得台面,招待不了远道而来的客人。
“你这晋国小小使臣,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国陛下出言不逊!你算个什么东西,就敢质问陛下问东问西,你家晋皇难道没教过你,出来怎么礼敬面圣吗?!难道诽谤非议他国帝后,就是晋国使臣为客的风度吗?”
眼前使臣的大言不惭,不禁令一众大齐皇室气不打一处来,为首的文襄皇帝家的长子——河南王慕瑜不禁也又一拍桌案,猛然起身厉声呵斥那使臣,怒目圆睁地维护自家叔父道。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慕湛看着眼前的闹剧,顿时感到有些心烦意乱,他只又开口淡淡解释道,“皇后她近日恰逢身体不适,不宜出席盛宴,会见各位使臣们,虽然朕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都适可而止吧。”
随着话落,众人能明显感觉到皇帝口吻不善,已经临近愠怒爆发的边缘。
这种时候,自然没人能再愚蠢到自讨没趣,触龙之逆鳞,李洛襄及众位南晋使臣们,互相看了看,眼神触碰后,心领神会,皆未再开口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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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乃大喜之日,朕希望各位都能开怀畅饮,南晋来访我大齐,朕要好好尽地主之谊,以示两国建交友好之诚意,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随着慕湛一声令下,不禁打破了沉寂与尴尬,悠扬声乐又缓缓响起,宴会继续先前歌舞升平的氛围,仿佛刚才那些不快,仅仅只是幻觉,从未发生过一般。
而另一边,慕君正漫步在御花园中,天气晴朗,风和日丽,一切都是那么让人神清气爽,心情舒畅,唯一觉得不好的,也只有身后那不管自己走到哪,都像影子一样跟随自己的几个贴身侍女了。
使得本来很好的心情,不禁又染了一抹沉重压抑的阴霾,四周静悄悄的,一路上也没看见有什么人,她觉得有些无聊,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自己最近听说有什么南晋使臣来访,该不会宫里的人都跑去观看异国使者了吧?
她还没有见过这皇宫以外的人,也不知道这晋国使臣,长得什么模样,会跟大齐的人不一样吗?
最近的慕湛也很忙碌,都没大有精力管她了,就像现在她都不知道那人在忙什么,每次她好奇问起他最近都在干什么时,他都忌讳莫深,搪塞两句就不再与她继续话题了,仿佛有什么小秘密,生怕她知道了似的。
但人的心理就是这样,有些事就算无关紧要,但你越是不说,不想让人知道,反而越发激起别人的好奇心,跃跃欲试想要一探究竟。
眼下正是这么个机会难得的好时候,极度无聊加好奇心的驱使,令慕君不禁想要干点‘坏事’。
于是她借故支开了身边的侍女们,趁她们离开的一小会儿时间内,又向前朝金凤台方向跑去。
她隐约还记得今早慕湛与人说过,要去金凤台设宴。
金凤台她也就只去过一次,慕湛不喜欢她乱跑,平时她都只是呆在寝宫里,等他处理完公务,晚上回来陪自己,如果实在很无聊,可以看看书,绣绣花,听听曲子,也可以像刚才一样,在宫女的陪同下,去御花园走走散心。
上回去金凤台,也是慕湛看她实在是闷得慌,所以才大发善心,破例带她去见识一下平时他常玩乐的场所。
他说她大概不会喜欢他的世界,所以才一直刻意避免带她一起出去,她不知道他的世界是怎样的,难道私下和平时示人的他是不一样的吗?但不管怎样,不管见后会不会喜欢,她确实很想看看,平时的他是什么样子的,而不仅仅只是在她面前,用心表现出来温柔体贴的模样。
她也是自那时才知道,原来男人们聚在一起,是喜欢看歌舞,玩握槊,投壶游戏,朗声笑语,好不热闹,与女子的内敛全然不同,男人们可以肆意潇洒地玩乐,聊天,谈笑之中就可以决定一件政事的走向,主宰他人的命运。
凭着上回去金凤台时的印象,她隐约还记得大概路线,最后自己终于在半回忆,半迷糊的状态中,来到了金凤台。
她打算进入殿中,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了下来。
那两个守卫是生面孔,她不认识,但似乎那两人却认得自己,只见他们的脸色,似乎有些古怪,面面相觑良久,也只是一味伸出执锐的手,阻拦她的去路。
2. 身世
“让开,我想进去看看。”
她心不悦,不禁又壮着胆子大声与他们认真道,面上乃是罕见的严肃,似乎唯有这样虚张声势,才有可能争取到想要的权利。
“上次慕湛带我来过的。”
末了,她不禁又着重提醒他们道,想告诉他们,自己并不是没有来过这里,就算是她也可以涉足这个华丽玩乐的地方。
见她还敢直呼陛下名讳,那两个侍卫不禁越发面露难色,其中一人只是又开口恭敬婉拒道,“娘娘,殿中陛下正在会见南晋使臣,不便令您入内,您还是请回吧。”
“为什么陛下他可以在里面会见南晋使臣,连你们都能留在金凤台,却独独不让我进去?”
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不禁令慕君又有些生气道,“我要进去,我就要进去,你们快让开!”
“这……娘娘您莫要叫小人为难啊。”
面对她的执拗,那守卫不禁又有些苦着脸请求道。
慕君目光一动,不禁又软了态度,只与他们好言相商道,“我就只进去偷偷看一眼,不会惊动任何人,我悄悄看一眼里面的人就走,不会让人知道我溜进去,给你们添麻烦的。”
“娘娘千金尊贵之躯,又岂能自降身份,做出偷摸溜进宴会之事?”
那侍从不禁目光一愣,作出一副受到震撼的惊讶模样,随即只是又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道,“这样吧,小人还是先去禀报陛下,一切皆听从陛下他的安排,娘娘您可先暂留此地,小人通报完很快就会回来,给您一个答复。”
说罢,他便跟身边另一个侍卫交换眼色,达成默契后,便转身去往殿中。
见那人进去通报了,慕君却不禁有些后怕,更内心忐忑,打起了退堂鼓。
她只想偷偷看一眼里面宴会是什么样子,以及好奇南国使臣长什么样,并非是想要惊动慕湛,以及他的那些大臣们。
不然就算是真的可以进去了,但那么多人的目光看向自己,多尴尬呀。
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感到自己的计划泡汤,此刻她也不想再多逗留了,于是也不等那侍卫出来,便又转身离去。
“唉,娘娘,您不是打算要入殿吗?!”
还留在原地等候的另一个侍从,见她转身走了,不禁又慌忙询问她道。
慕君只是不禁又越发加快了离开的脚步,背着他远远朝身后大声道,“算了,我又突然改主意了,你们就当我没来过吧!”
很快金凤台上,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而前去禀报,更不知如今外面情况的那个侍卫,此刻却是刚好来到了慕湛身侧,满是恭敬谨慎地又低身,与他耳语了几句。
慕湛听罢,心里不禁一惊,更下意识地朝下方李洛襄心事重重地看了一眼,随后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出了大殿,而那个前来禀报的侍从则是静默紧随其后。
对此,李洛襄不禁感觉有些奇怪,尤其刚才皇帝落在他脸上时的神情,更是令他百思不解。
直觉令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是有隐情,于是便再难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继续用膳了。
见皇帝出去后,久久未归,他不禁也起身。
身旁的一个使臣见状,不禁抬头目光疑惑地看向他,询问道,“李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出去透透气,你吃你的,不用管我,等会儿我自会回来。”
李洛襄只是又低头看向他,面上微微一笑,随即简略道。
那使臣只当他是要去解手,顺便透透气,倒也没想太多,只是见他突然想离开宴会,好奇随口问问罢了,于是在得到他的回答后,不禁也下意识就点点头,只是又不在意道,“那你快去快回,不然等齐国皇帝先回来了,见你不在,又要心生疑虑,平生事端。”
李洛襄只是凭着自己的本能直觉想出去转转,至于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他自己心里也没谱,当然他也不想让身边人替自己担心,于是便就没再多言,只是敷衍地又点点头,然后便迈步离开了宴会。
随着一路离去,直到离开了金凤台,也没见慕湛与那一同随行离去的侍从的身影,他不禁有些纳闷,心里更觉得这东齐宫廷内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对于这广阔的齐皇宫,他也并不熟悉,只是凭借着直觉判断自己要朝哪个方向走,有些漫无目的,说是瞎转悠也不为过。
他这样东转西绕,竟也去到了御花园,更因缘巧合遇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熟悉的身影。
假山后,远远地,他只见一女子的倩影,简直像极了他那苦命早逝的阿姐。
他忍不住就上前去,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过身来。
“啊!”
突然被人如此无礼冒犯,慕君不禁惊呼一声,然后用力推开了他。
而李洛襄却是在看见她的脸后,不禁目光颤颤,激动狂喜之余,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双眸逐渐湿润。
“阿姐……”
他有些哆嗦地开口,几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开口就是哽咽的沙哑。
“真的是你吗?阿姐,你没有死!”
生怕这只是一场梦境,他不禁又反复确认似的问她道,急切的目光更患得患失。
他这突然的发问,不禁有些吓到她了,于是连忙推开他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想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怎么会呢?你分明就是我的阿姐,你跟她长得明明一模一样,我是不会认错的!”
似乎是不甘心得到这样敷衍更令人失望的答案,李洛襄不禁又上前两步,想要继续追问她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明明还活着,却是在东齐的皇宫里,为什么明明能一家团聚,却要留在东齐不回南晋?
他内心真的有太多疑问,想要一探究竟,然而才刚上前没几步,突然慕湛就又横身在他们两人面前,短短几步,却如同阻隔了千山万水,如此沉重,又那般让人无力。
“朕不过小去片刻,一时没留意,怎么李使臣还闲逛到朕的御花园了?”
他冷笑一声,口吻不禁有些嘲讽,然眸里却如燃烧着一团火焰般,看向他目光十分不善。
“陛下来了正好,臣倒要问问陛下,怎么我的阿姐李慕君,当年意外仙逝的大晋皇后,就突然出现在你齐宫的御花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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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洛襄也目光不惧地看着他,怀揣着怒气,只是又义正言辞地质问他道。
本来介于慕湛的身份,他对这东齐皇帝还能客气几分,流于表面些许敬畏,但是眼下自己亲眼所见,他实在是做不到忍气吞声,视若无睹。
慕湛见他不惧不让,咄咄逼人的架势,不禁恨意更甚,眸里的怒恨不得化成火焰将他烧成灰烬。
但他还是硬生生压下了自己想要杀人的欲望,只是又回身,看向了她。
“慕君,朕有些事,要与这位李使臣商议,你出来许久,也累了,朕让人先护送你回宫休息吧。”
他苍白的脸上,不禁又用力挤出一抹笑意,只是与她淡淡温柔道,虽用商量措辞,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慕君见状,疑惑中不禁又有些不安与担心,“可是——”
然而她刚顾虑开口,却又被他打断。
“朕晚些会跟你解释,现在先听话,跟她们回宫休息,好吗?”
像是明白她在介意什么,慕湛只是又安抚她道。
他不禁又眼神示意身边的宫女,过去搀扶她。
顺着他的目光,慕君这才看见,他身后是先前被她扯谎甩掉的那几个贴身宫人,只见她们在慕湛的授意下,不禁又一脸顺从诚惶诚恐地来到她的身边,向她小心翼翼地行了礼。
“还望娘娘保重凤体,随奴婢们回宫休息。”
为首那个宫女,不禁又带领众人,有些心有余悸地恳劝她道,仿佛她一但拒绝,就会迎来一场如洪水猛兽般的无妄之灾。
慕君看着她们微微垂首胆怯的模样,心生怜悯,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连累到她们受罚。
她又回眸看了一眼那个声称是她弟弟的男人,认真打量着面前这位有些似曾相识的年轻人。
纵使还有些介怀,她也还是又回神正色看向慕湛那双满是真诚期盼的星眸。
他那一双眼,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怜,心生怜悯。
她不忍心拒绝他,令他不快乐。
于是顾及他的心情,她也只能又退让一步,随即点点头,内心有些失落地轻应了一声。
“嗯。”
见她让步,慕湛眸里不禁又闪现出一抹侥幸般的喜悦,他赶紧眼神示意宫女们上前搀扶住她,护送她回宫。
那几个宫人,此刻不禁也非常赶眼色地默默上前,搀扶住了她的手,团团簇拥下,慕君也只能认命,打算就此返回她的昭信宫,不再折腾了。
但想到刚才他险些要生气发怒的样子,临走前,她还是又侧眸,目光关切地看着他的眼,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他道,“那你们好好聊,千万别起争执,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好。”
慕湛只是又乖乖答应她道,表面装得天衣无缝,此刻温柔深情的脸上,丝毫不见先前山雨欲来般的暴虐。
慕君见他面色平静,这才不禁安心了些,于是便随宫女们一起离开了御花园。
见她走了,他一直浅笑盈盈的脸上,这才又骤然冷去,换了一副全然冷冽阴沉的面容,然后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李洛襄。
3. 失忆
“呵,戏演够了,人走了,不用再装了吗?是吗?陛下难道就是一直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欺骗家姐的感情吗?”
李洛襄看着他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装模作样,不禁又冷笑一声讽刺道。
“我警告你,朕的耐心是有限的,别为了你那无足轻重的揣测,就断送了你家晋皇与我大齐的齐晋之好。”
慕湛只是又目光冷冷道,话语隐隐有威胁之意。
“我家陛下虽然怜悯百姓,顾及天下苍生不会贸然与东齐开战,但你霸着我南晋一国之母,不让我姐姐她回到丈夫家人身边,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李洛襄面对慕湛的无耻行径,不禁又怒气冲冲指责道。
“若我皇姐夫知道了,你觉得他会畏惧与你一战吗?我南晋的皇后凭什么就要在你东齐的宫墙内被禁锢一生,苟延残喘,妻离子散!她曾待你极好,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疼爱,不曾亏待你,你就是这样回报她一片善心的?把她困在你的床榻上,肆意侮辱,做你的禁脔?!慕湛,你无耻!你这样卑劣的畜牲根本就配不上我姐姐,还有你到底给我姐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对你这么言听计从,逆来顺受?你难道要毁了她一辈子吗?!”
若不是顾及两国邦交,他真恨不得上前给他一拳头。
“大胆,竟敢对我们陛下这般无理!”
慕湛身旁的侍从不禁又率先呵斥道,更握住了腰间的刀柄,若得一声令下,便会随时拔出环首刀。
慕湛只是铁青着脸,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李洛襄,却是又抬手命令身后侍从道,“你们都退下。”
“这……属下遵命。”
那差点拔刀的侍卫听罢不禁一时有些惊讶,但也还是很快又服从命令,向他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后,便与其他一并跟随而来的侍从们一起退下,然后在不远不近,适当的距离守护着,以便发生危险时能及时冲过来护驾。
“做贼心虚了?你做的丑事,还生怕传扬出去,叫人知道吗?”
李洛襄见他偷偷摸摸的样,不禁又冷笑嘲讽他道。
他既然知道要脸,当初怎么还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之事?
“朕之所以叫他们退下,乃是为了两国的和平,不然仅凭你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就足以激怒我国血性男儿踏破你南晋的城池。”
慕湛只是又目光冷冷地警告他道,阴沉的嗓音透着些许凉薄。
“还有,她是朕的皇后,与你没有任何干系,你别再恬不知耻地恶意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再敢有下次,我管你是不是他萧子攸的使臣,朕照样砍了你,然后把你的头颅悬挂在城楼上,我看他萧子攸有没有那个本事,一路杀到京师来替你收齐全尸。”
“你的皇后?那是我姐姐,她是大晋的皇后,你分明就是鸩占鹊巢,恬不知耻!”
李洛襄简直快要被慕湛的无耻嘴脸,气得七窍生烟,他不禁又言辞激烈地反驳他道。
谁知慕湛却是又看着他,突然勾了唇角,莞尔一笑。
“鸩占鹊巢?倒不如说他萧子攸痴心妄想,觊觎人妻才对,慕君可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她姓胡,名月光,小字慕君,与朕夫妻多年,生儿育女,伉俪情深,此乃世人皆知的事情,朕倒不知李使君为何会认错了人,一口咬定她就是你的姐姐,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你的姐姐南晋皇后李慕君,已经去世许多年了吧?当年李皇后丧命于那场大火,也是众所周知的悲剧,更何况人有相似,那时你还尚且年幼,如今又过去这么些年,会记忆错乱,认错了人,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朕可以理解你思念已故姐姐的心情,所以屏退众人,不与你一般见识,刻意计较,不知这个答案,李使君可否满意?”
他背了手,又目光冷漠地轻蔑道,似乎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你说她不是阿姐?”
李洛襄倒没有想过他竟会直接否认阿姐的身份,不禁由怒转惊,看他的眼神越发疑惑,几乎不可置信。
“……不,不可能!”
他思索片刻,最后还是不肯相信,又一口否决道。
“我不会认错的,她分明就是阿姐的模样,就连气息都如此相似,怎么可能不是我的阿姐!她怎么可能是胡皇后?!这分明就是你的阴谋,肯定是你蛊惑了她!”
李洛襄只是又固执道,不禁又伸手指着他,近乎咬牙切齿地愤恨道。
“……李大人!”
这时,只又听见熟悉的声音不禁从远处缓缓传来,原来是许久未见他回宴席上,此次与他同行出使东齐的几个同僚们,不禁担心他的安危,于是便耐不住性子一路寻找到了这里。
看清前方人确实是李洛襄后,他们不禁又有些激动地加快了脚步,高兴地小跑上前,来到了皇帝慕湛的面前,也因此打断了他们原本不甚愉快的谈话。
上前后,见李洛襄和大齐皇帝的面色不太好,有些奇怪的模样,其中一个与李洛襄格外交好的使臣他,不禁又有些担忧地关心他道,“李大人,你怎么离席小去片刻,就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了?还和大齐陛下在一起。”
那使臣话落,不禁又将目光落到了身旁不远处的慕湛脸上,目光探究而忐忑。
他下意识就感觉不好,内心敏锐察觉到一丝隐隐不安的危险气息。
“李使臣不熟悉齐宫路线,有些迷路了,恰好被朕巧遇到,就投缘多聊了两句。”
而慕湛却是抢在李洛襄开口前,率先清亮道。
李洛襄抬眼看了眼他故作爽朗风度的模样,内心只是又冷哼一声,却没有莽撞戳穿他精湛演技的谎言。
纵使内心愤怒,他也还是顾全大局的,于是此刻也只能暂时遂了他的意。
“原来如此。”
而众人明显没有再往更深层次去想,听见皇帝亲口解释,那位询问的使臣不禁又拱手谦让道,“臣等远道而来,不熟悉皇宫路线,难免会有失礼错处,给陛下添麻烦了,还望您见谅。”
“言重了,你们远道而来,朕本该做地主之谊,带你们好好见识一下我大齐国威及各种风土人情,却因为政务繁忙,只能匆忙摆宴金凤台,未能好好招待,是朕的疏忽不周。”
慕湛只是又微微一笑,与他客气道。
“陛下太过自谦了,分明是我们出使齐国太过仓促,使陛下未来及做好充足准备,您不怪罪我们失礼,臣等已是感激不尽。”
那使臣不禁又奉承他道,仪态神情及说话的语气皆是滴水不漏,礼仪周到,令人寻不出丝毫破绽。
“南晋不愧为礼仪之邦,见了你们几位的风姿,才知道晋皇他手下人才济济,深谙治国御人之道。”
慕湛只是又看了他与李洛襄一眼,然后和煦一笑,随即便勾唇,话里有话道,目光意味深长。
“这可真是令人艳羡,晋皇如此好命,能得几位出色俊才鼎力辅佐,安邦治国,什么时候朕身边也能有像你们几位似的忠心耿耿的肱骨之臣,也大可高枕无忧了。”
“陛下过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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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不胜惶恐。”
见他阴阳怪气,又高深莫测的模样,不禁令人细思胆寒,那使臣又连忙垂首谦虚道。
“呵呵,朕是惜才之人,再深聊下去,怕是真要舍不得才俊,不想轻易就放你们几位回南晋了,你们还是快随朕回宴席上,继续开快畅饮吧,今晚不醉不归。”
慕湛只是又轻轻一笑,温和的眸里却隐藏一抹锋利,他不禁又半提醒,半胁迫地催促他们随自己一同回宴席。
“是……是,陛下的好意,臣等心领了,今天我等一定陪陛下一起不醉不归,愿两国邦交,永结同好,共享太平盛世……”
最后,那使臣不禁又附和他说着一些互相吹捧的场面话,随即便在这场巧妙化解的风波后,陪同皇帝慕湛一起,携众人一并又回到了金凤台宴会上,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深夜,慕君不禁在殿门口反复徘徊。
慕湛还没有回来,她不禁有些担心他,更做不到自己一个人先睡。
想到他今晚应该与南晋使臣们喝了不少的酒,她还贴心地提前准备了醒酒汤,叫人趁热端了过来。
她不禁又回眸瞄了一眼不远处桌案上的那碗醒酒汤,只见都已经没有升腾雾白的热气了,内心不禁又感觉到些许失落。
一瞬间,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孤独,仿佛只是个局外人一样,好多事看似涉足,但却也身不由己。
就像慕湛虽然对她很好,但他事物繁忙,位高权重,自己于他而言,就像是可有可无的消遣。
仿佛除了把心放在他身上外,找不到其他自己存在的价值了。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也觉得这似乎有些不正常,她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自我,仿佛越来越偏离控制,但又不知这种不适感因何而起。
他拥有很多东西,皇位,臣子,天下。
而她却只有他,她没有记忆,更没有自由,仿佛依附巨木的丝萝,只能攀附他为生,如果哪天失去了他,仿佛就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她没有曾经记忆,寻不到任何有关过去的蛛丝马迹。
她不喜欢仅仅只是作为一个只能在深夜等待丈夫归家的女人,她也并不了解他,不能干预他的事情,仅仅只是作为他的附属品,一但离开了昭信宫,他还是他,而她却只会越陷越深,每夜厮守的快乐之后,就会迎来越发患得患失的痛苦,从天夜,到天命,仿佛一次次逃不开循环的命运诅咒,如同饮鸩止渴,既清醒,又沉溺,想改变,又畏惧。
就算偶尔会冒出离开他这种大胆的想法,也会因为不舍而又匆匆放弃了打算。
她想自己该为自己有所谋划才对,不能这样浑浑噩噩傻乎乎地跟着他,哪天或许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但又厌恶自己怎么会对他无端生出这种厌弃的想法,明明他对她一直都很好,好到近乎无可挑剔,完美到像是不真实的虚幻,她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恐惧他对自己的感情。
像是在恨他,可是她不该要恨他的,他明明无可挑剔,自己还会无端对他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岂不是不知好歹,像神经病一样吗?
最后,她也只能将自己对他那些复杂的感情,归结为是自己丢失记忆的不安全感吧?
可能他并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因为自己大概曾经受过伤,又丢了记忆,出于本能的不安感,以及自我保护吧。
她想大概是自己脑子出过毛病,丢了记忆,所以思想才跟着受了影响,才会变得不太正常了。
5. 异生子
但即便身体微微颤栗,她也还是尝试般地缓缓将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身,仿佛攀附巨树的丝萝。
她用一种最无声温柔的方式,选择他,依恋他,并告诉他自己的答案。
慕湛自然能感受到她不同以往含蓄的邀请,内心不禁一阵狂喜。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莽撞,冲动的欲望,打算用最温柔的方式,循循渐进征服她的心。
他又让她从自己怀里出来,目光深情地看着她,然后如获珍宝般,小心翼翼温柔地吻上她的额头,水雾含情的眉眼,秀气的小鼻尖,然后继续缓缓向下,在她娇润的雪肌上一路煽风点火,惹起一片酥麻战栗,直到含住两片樱红的唇后,他的呼吸不禁也跟着越来越急促起来,气息逐渐不稳。
情欲就像一团烈火,逐渐蔓延燃烧,越发不可收拾。
而她也紧张得脑海中只剩了他,除了能深刻感受到彼此肌肤相亲的触觉外,脑袋更是晕乎乎的,这既幸福又像是快要窒息了的奇妙感觉,逐渐吞没了她的理智,仿佛置身在了漂浮柔软的云端里。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美丽的梦中,只属于她和他的梦魇。
夜,还很长。
终于,随着天边终于露白,投射入窗的第一抹阳光,驱散了昏暗的情欲,理性回归的同时,也无声宣告着两人关系更进一步的事实。
对此,她虽然有过些许迷茫,却是不曾后悔做出的决定。
只要还能在他怀里,抱着他,感受他宽阔的胸膛,以及温热的体温,只要他还是一如往昔般坚定温柔地爱着她,她就不会感到不安寂寞。
他们能够在一起,随时可以紧紧拥抱着彼此,这就够了。
她想自己此刻是爱着他的,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也许此刻在他怀里,正是老天爷冥冥注定的最好安排。
熟悉的气息,温柔的体温,一切都是令人安心幸福的感觉。
她不禁觉得心头一暖,伏在他的怀里,紧贴着他沉稳心跳的胸口,忍不住就又扬起唇,笑眼柔情看向他,仔细打量起他英俊安逸的睡脸。
说起来自从她失忆醒来后,自己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认真仔细地打量着他的容颜。
慕湛其实是个很俊美的男人,睫毛密长,五官英挺深邃,皮肤又白。
他的美并不女气,是一种极具攻击性的美艳,尽管用美来形容一个男人的长相,或者还不够合适。
英气逼人,仪表瑰杰,郎艳独绝。
一瞬间,她也只能想到这些词来形容。
她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人。
当然也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她感觉,就算此刻他毁了容,自己也依然心悦他。
也许爱一个人,就是这样情有独钟,不被世俗困难所左右阻扰。
她觉得,就算是这样什么都不做,仅仅只是这样静静看着他,岁月也足以美好。
她喜欢这样片刻的舒缓与安宁。
于是慕湛醒来时,就恰好入目她温婉依恋的美丽脸庞,只见她朱唇微微上扬,勾起幸福的弧度,使她本就甚美的容颜,越发看着娇艳诱人了。
他心头不禁一热,一股暖意又自胸口处开始蔓延。
他看着她,眼底眉梢渐渐浓烈的柔情,不禁令人沉溺。
“怎么一直看着朕呢?”
他声音温柔,不禁又动情道,手掌贴着她腰肢曼妙曲线,下意识就将她往自己怀里更紧地拢了拢,仿佛拥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因为你……好看。”
她不禁又有些脸红地羞赧道,许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紧张慌乱,许是情不自禁,想要表达与他海誓山盟的真心,话落后她又匆匆在他侧脸印下轻轻一吻,然后便埋首在他怀里,心扑通跳着,感觉耳朵烧得滚烫,含羞带怯,不敢再抬眼看他的神情。
她还是第一次对男人有这么大胆的举动,不禁吓到了自己,连慕湛都感觉有些震撼的惊喜
一抹甜蜜涌上心头,他不禁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渐渐平静下来后,他只是又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同样回以她最真挚的爱意。
这一吻,更是白首不弃的承诺。
“慕君,你爱我吗?”
随后,静谧中,他只是又挑明直接道。
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种活在梦里的不真切感,然而询问声才脱口而出,他便又有些笑自己。
“不用说了,朕想我已经明白了你的心。”
慕湛只是又微微摇头,阻止她开口回答道。
是他太不自信了,有些爱,用自己的心感受便足以知晓真诚,不一定非要亲口说出来,才叫做真实的爱。
他想他已经感受到了她的爱了。
“朕也爱你,此生也唯爱慕君一人。”
他不禁又对她许诺道,眸里满是忠贞不渝的坚定。
“真的吗?”
她不禁又抬头,目光认真地看着他满是深情的俊容,又询问道,澄澈的眸虽有丝迷茫,却添一抹纯粹真诚的期待。
“当然,你不相信朕吗?”
慕湛只是又毫不犹疑道,他的目光也更加坚定,许是为了让她能深刻体会他的真心,他不禁又珍惜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柔荑,与她十指相交,紧紧握住彼此传递感受的那份真实温暖。
看着他剑眉星目无比认真的脸,对自己诉说情有独钟,忠贞不渝,说不感动是假的。
慕君忍不住想要相信他,想要和他一样无比坚定他们这段感情,却又下意识地有些害怕,近爱情怯。
“可是……你是皇帝,我近日无聊,看史书上记载的王侯将相,无一例外,都是三妻四妾,美人成群,尤其是历代君王,为了家国天下,广开枝叶,根本就无法做到,只守着一个自己爱的女人。”
她不禁又有些失落地微微低眸道,卷长的睫毛不禁在面上投下一片如扇般的阴影,使之神情忽明忽暗,晦暗不明,仿佛正暗示自己她那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更飘忽不定的美人心。
“朕可以开先河,为你做第一个忠贞不渝,只取一瓢饮的先例。”
他只是又一脸迫切地向她承诺道。
“朕也期待,哪天你为朕诞下麟儿的那一天,也许现在他就已经在你腹中了呢?”
想到曾经他们那个苦命不幸丧生的皇儿,他目光一痛,不禁又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痴慕执念道。
命运弄人,岁月无情,他们蹉跎了这么些年,伤痛那么深,好在如今她阴差阳错失忆,他们终于能够忘掉过去,放下曾经那些仇怨与偏见,跨越重重阻碍重新在一起,他只想牢牢抓住当下难得可贵的幸福,牢牢抓紧她,好好爱她,给她还未来的孩儿一个美满幸福的家。
“慕君,给朕一个真正的家吧,为朕生个孩子,我们一定会幸福,难道你不跟朕一样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吗?”
他眼神炙热,最后只是又一脸深情地恳求她道。
他想要自己爱的女人,为他生一个孩子,给他一个真正能感觉安稳温馨的家。
看他说得自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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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真的初为人父般心情激动,慕君不禁又脸红羞赧地低了脸,窘迫下,更有些娇嗔地吞吐道,“期待是期待,但你身为一个皇帝,年龄也不小了,难道一直就没有生下其他孩子吗?”
她内心不禁渴望他如刚才一样坚定果断地对她说出,自己并没有其他女人以及孩子,一直以来就只是守着她一人,表达至死不渝的忠贞。
可是,他却迟迟未能开口。
她的心不禁也突然猛跳一下,顿觉不好,一种不安,更害怕背叛失去的感觉随着忐忑的心跳声,蓦然而生。
她不禁又抬脸,目光紧张地盯着他的神情,模样无比认真,眸光期待,同时又有些害怕他会说出一些自己未知讨厌的真相。
果然,惧什么来什么。
只见他神色怪异,看了她一眼,又匆匆撇开目光,似乎是害怕与她目光对视。
之后,才又在她的执着目光下,有些吞吐不情愿地心虚道,“朕……确实还有几个孩子。”
慕君顿时就有种上当受骗了的感觉,犹如晴天霹雳,尽管知道他大概是有自己的苦衷,也还是忍不住大发脾气。
火气上来,简直快要烧却她的理性,她不禁冷哼一声,将他从自己身上用力推开。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生气,他有孩子,或许也在预料之中,按理说她不该这么激动,大动肝火,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生他的气。
她甚至有种被背叛的感觉,还有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悲伤感。
难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吗?仅仅是知道他有别的孩子,她就已经如此受不了,她不敢想象,若是哪天他真的不爱自己了,或者是做出什么自己接受不了受伤的事情,她又该怎么办。
原来爱一个人并非只有甜蜜快乐,更有患得患失的贪嗔痴怨。
她失落伤情的眸,不禁又染了些许恐惧,些许的无助与迷茫。
她背过身子,更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仿佛这样,自己就能坚不可摧。
而他见她如此抗拒自己,茫然惊讶之余,很快便又有些慌了,双眸不禁又染了些许害怕失去的恐惧,只是又双掌颤颤地追过去,从后面再次卑微而又小心翼翼地紧紧拥抱住她。
“朕不想骗你!但你相信我!那几个孩子,是你我在一起之前出生的,以前父母兄长他们都不许我跟你在一起,更给我安排了其他姬妾,所以才会有了那几个孩子,但自从跟你在一起后,朕就再也没有找过别的女人!”
他只是又急匆匆解释道,迫切的言语中满是对可能会就此失去她的恐惧。
“而且他们也很无辜,除了物质待遇,朕一直都没给他们多少真正父爱,朕怜悯那几个孩子,同时又对委屈了你,这既定无法改变的事实很内疚,是朕对不起你,尽管知道你可能会埋怨朕,大概没法设身处地体会我内心的挣扎与矛盾,但朕还是不想隐瞒你,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能不能接受他们,朕始终都是爱着你的,这辈子也只爱了你一个人……从今往后,朕就只守着你,我们就这样厮守一生,地老天荒,你说好不好?我们能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如今终于能在一起了,慕君,朕心里真的很爱很爱你,更珍惜你我在一起每时每刻,所以,别不要朕,别把我往外推,好吗?”
他说的也基本算是实话,情到深处,诚心可鉴,难免就有些真情实感的委屈,只见他泛红湿润的眸里,不禁染了伤痛。
他也曾怨恨过生母娄昭卿,以及曾经反对阻碍过他们在一起的许多人,并非表面上强装的那么漠然坚强。
6. 昭信后
慕君见他这样,内心纠结,想狠心再次推开他,却又忍不住怜悯心软。
“我该相信你吗?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欺骗我,你故意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结果却又对我说,你在我之前,就已经跟别的女人生了不止一个孩子,你要我拿什么接受你,以及你的那些皇子皇女。”
她目光悲伤,不禁又叹了口气道,“谁知道当初我是怎么变失忆的,也许就是被你气的,你这个始作俑者……我也是作茧自缚,愚蠢得很,哪怕听见你亲口对我说出这么让人失望伤心的话,却也还是无法彻底狠下心,忍不住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慕君,你原谅朕了?!我就知道,你那么善良,肯定不会真的生朕的气的。”
慕湛听完她的话后,不禁又激动道,本来听她主动提起往事,内心一度紧张,那笼罩的阴霾迟迟不散。
然后半段话又云开月明,失而复得的喜悦,不禁又重回心间,他感觉温暖充斥满了自己整个胸怀。
于是不禁又伸手,让她回过身子,面对着自己。
“慕君,朕发誓,以后朕就只跟你在一起,只和你生儿育女,此生更唯爱你一人,如违此誓,便叫朕气疾发作,不治身亡!”
激动下,他竟又对天发誓道,慕君听罢心里一惊,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我相信你就是了,怎么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敢发这么可怕的毒誓?!”
她连忙又担心他道,生怕哪天会真的应验。
“你担心我?”
而慕湛却是又漆眸一亮,目光执念看着她,又高兴道。
慕君只是又目光幽怨地看他一眼,随即又有些羞赧地低眸不语。
心中却是不禁又半甜蜜,半嗔怪。
这人……明知故问。
慕湛见她绯红的面容,不禁如桃花潋滟,绝美更添一丝娇羞妩媚,心中不禁越发生出几分欢喜。
他不禁又握住了她落在自己唇上的柔荑,然后朝她的掌心温柔印上一吻。
“慕君,你心里有我,还这么关心我的生死,朕真的很开心。”
他不禁又动情道,“真好,从今往后,有你陪伴我,朕更不会再是孤单一人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朕无论做什么,都感觉有意义,这都是你给朕的力量,为了你,朕可以无所畏惧,努力去做任何事,就算你喜欢天上的星星,朕也会想尽办法去为你摘下来。”
“唉,你这个人,也就是会嘴甜说一些好听话,来哄我开心,明明是你欺负我,我却还是舍不得推开你,更害怕看见你眸里受伤的样子。”
慕君不禁又叹息一声,目光幽怨看向他,嗔怪道,“我就是心太软,我也不要你为我摘星星月亮,或者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我所求不多,也不贪恋荣华富贵,只要你好好活着,没病没灾,平平安安,你我就这样相伴着,能和爱的人厮守在一起,过着最寻常平静的岁月,于我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最后,她只是又目光温柔地看着他,眸里更有一丝平静安宁的满足。
仿佛仅仅只是这样安静看着他,与他说几句真心的体己话,就已经十分珍惜,感激上苍,更心满意足。
“慕君……朕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一定不会再叫你伤心失望。”
慕湛不禁又看着她动情道,这也不仅仅是对她的承诺,更是对过去他们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彻底斩断。
往事已如烟灭,如今重来一次,他要吸取教训,与慕君有个好的开始,更要有个好的结果。
他更不允许别人再冒昧出现,打碎他们难得不易的厮守与幸福。
“你有这个心,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慕君不禁也又对他点点头,面上露出一抹温柔甜美的会心笑意,仿佛仅此已是心满意足。
“对了,你昨晚不是说今日南晋使臣们要回国吗?这种大事场合,身为大齐皇帝肯定是要露面的,时辰不早了,你快快起身去忙吧,别再因为我误了国家大事。”
慕君贤良,更知轻重,此刻突然想起,不禁又连忙正色催促他起身道。
慕湛想想,不禁也点点头,听话地随她一并起身。
是他太过沉浸于与慕君情投意合的幸福,倒是差点忘了今日还有要紧的正事了。
“还是朕的慕君贤良淑德,提醒为夫莫忘了政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慕君不禁深得他心,慕湛目光欣赏地看着她,越看越喜爱,不禁又由衷赞美她道,眸里满是心满意足的幸福。
想她容德甚美,知礼仪廉耻,更贤良淑德,不愧为一代贤后,有她在自己身边,更是夫唱妇随,帝后同心一起治理守护着大齐江山,简直就是理想如梦中的幸福相守。
他想自己让她代替胡皇后的位置,当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这才是他梦寐以求渴望的爱妻,有她在自己身边,他感觉自己连对治国都多了些许勤勉兴致,看什么都觉得顺眼,心态积极正面,更觉得人生时处充满了意义。
“我来帮你更衣吧。”
慕君只是又一脸娇羞道,之后更多宫人进殿,伺候君王束冠洗漱。
不久后,慕湛一袭冠冕,带领群臣,在金銮殿为南晋使臣摆宴饯行,可谓是给足了南晋面子。
很快,酒足饭饱,一曲舞毕,众使臣便向皇帝躬身辞行,慕湛携众朝中众臣为其送行,直至出了邺城,这场浩浩荡荡的晋使访齐,才算是彻底落了帷幕。
随后,皇帝率先离场,其他臣子们在观望晋使离开不久后,也纷纷散去。
而文襄六子,如今也只到场了五位,身为大齐兰陵王的文襄皇帝第四皇子——慕长恭因为常年留守晋阳,更在军中身担要职,所以此番晋朝使臣来访齐,也未能抽空回来。
慕琬作为文襄皇帝最小的儿子,又与同母养大的庶兄慕长恭关系亲近,所以四哥没回来,难叙家常,他不禁也为此感到有些遗憾。
更重要的事,他还有些心事,无人方便诉说,此刻看着远处晋国使臣们渐渐隐去的身影,不禁越发生出些感慨,只觉得此刻要是四哥在就好了。
毕竟有些事,大哥慕瑜他们并不能与他共情,理解他的苦闷与不甘,而他心里又实在有太多的疑问,难以忍气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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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默自消化那些忧愁。
而此刻人群中为首的文襄皇帝家的庶长子——河南王慕瑜,此刻也同样望着前方城外渐行渐远的南晋使臣们,却是心事重重,眸光复杂深远。
“南晋使臣总算是回国了,实不相瞒,我最近总有些心神不安,总怕会再出一些不可控的乱子,如今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身侧的二弟,素来文弱聪慧的广宁王慕珩,此刻不禁也跟他想到了一块去,只是又看着前方,与他淡淡道。
“……”
见大哥慕瑜迟迟不说话,他不禁又侧眸看向他,微微蹙眉询问道,“怎么?大哥难道察觉到了什么,觉得还有什么事不放心吗?”
慕瑜只是面色深沉,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猜的准不准,而在没有一定把握前,就算是自己最友爱的弟弟们,也不想轻易说出自己的猜想,恐节外生枝。
“最近奇怪的事有很多,大概大哥也不能确定,到底哪一桩更令人不安吧。”
慕瑜没开口,一旁的慕琬倒是沉不住气,又蓦自插进他们的话题中,口吻微微有些不耐烦。
“六弟,你心情不好?”
这时,排行老五,与慕琬年龄相仿的安德王慕延宗,见他神色不对,脸色似是不太好,便又一脸好奇地询问自家这位嫡出身份最矜贵的幺弟道。
慕琬被他戳中心事,面子上挂不住,不禁又侧眸白了他一眼,随即面色便越发阴郁忧伤。
“怎么啦?谁欺负你啦?有什么心事,大可以说出来嘛,大不了你五哥我替你出气,谁欺负的你,告诉本王,我帮你去教训,狠狠揍他一顿!”
延宗不禁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义愤填膺地鼓励他道。
“不对,谁又能欺负你?……你到底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该不会是——”
然而他转念一想,却又发觉不对劲,随着话落,脑中突然就又闪现出慕湛威严冷漠的面孔,最后却又及时戛然而止,没敢再继续说出那个令人忌讳的名字。
“大哥,你不觉得最近九叔他变得很奇怪吗?还有胡皇后,许久未曾露面了,如今就连这种晋使访齐的重要日子,都不露面,连李洛襄他们都忍不住觉得很离谱,这未免也太不对劲了。”
而慕琬却是忽略了身边延宗惊讶诧异的神情,只是又转而神情忧郁地与大哥慕瑜语重心长道。
“还有当时在御花园,陛下到底与李洛襄说了些什么呢?我总感觉这里面还有隐情,当时李洛襄的脸色明显不正常,还有九叔……一切都感觉太刻意了,仿佛在极力隐瞒什么真相一般,桩桩件件,都透着一丝怪异,你那么聪明,难道就没察觉到什么吗?”
想到当时李洛襄似隐忍,似愤怒的神情,好奇心促使他不禁又忍不住猜测道,总觉得这里面大概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更渴望能从慕瑜口中,得到一丝以自己着眼点,参悟不透的线索。
因为他总有种感觉,这里面的事,那刻意被人试图隐藏的真相,或许会牵扯到他的母后李慕君。
所以,事关自己的生母,他怎么都无法做到心平气和,放任不管。
7. 杀人灭口
“再奇怪也不该是你要操心的事,主上最忌臣子私下妄议朝堂后宫。”
慕瑜此时心事纷乱,本就有些烦躁,于是只是又与他简略道,直接打断了他胡思乱想的妄念。
见大哥非但不安慰自己,更不关心最近发生的那些奇怪的事,慕琬不禁心里感到有些委屈,更有些生气,只觉得慕瑜他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些。
“于公来说确实不该我置喙,但于私来说,我作为父皇的儿子,九叔的亲侄,家里发生了一连串难以接受的丑事,凭什么让我装聋作哑,置之不理?”
他不禁又不甘心地反驳道,面上隐隐有些置气。
慕瑜听他说‘丑事’,此刻终于完全回过神来,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这个最幼小的弟弟身上。
他侧眸,不禁又再看看他的脸色,便一切明了,知道他意有所指,明嘲暗讽。
这小子,还是对昭信皇后的事难以释怀。
“你这是照猫画虎,指桑骂槐呢!”
慕瑜不禁又板了脸,神情严肃地警告他道,“长兄如父,作为你的大哥,我劝你别做蠢事,为了自己的前途,以及昭信皇后的幸福,凡事要多想开些,别总是想去鸡蛋碰石头,与陛下作对,那代价你承受不起!长辈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做主,你作为晚辈,只守好自己的本分,做好你的河间王方为正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也没办法,只能大度接受,该过去放下的心结,就该洒脱一些,放下才是。”
“接受?放下?!”
慕琬没想到慕瑜能说出这种冷血薄情的话,此刻不禁也气血上涌,看向他目光震惊之后,更是有些口不择言地生气道,“大哥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九叔既然敢做出□□后宫的丑事,欺辱我娘,凭什么要我忍气吞声承受!我知道大哥你与九叔自幼交情匪浅,我等区区兄弟情,自是比不得皇恩浩荡!更不敢拦着你上赶着去巴结他,以求高官厚禄,但最起码,你也不能一味胳膊肘往外拐吧?我才是你血脉至亲的弟弟啊,你怎么能总替他说话,丝毫不顾我的感受与利益!如果今日是你的母亲跟当今圣上不明不白地姘居在一起,还怀了他的孩子,不知大哥是否也能像今日规劝我一样,大度接受,洒脱放下!”
“你……真是不识好歹,若不是看在已故父皇的在天之灵,若不是因为你是我血脉至亲的弟弟,和我一样都流着父亲的血,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们兄弟几个的身家性命前途,我还懒得管你家那些腌臜破事呢!”
慕琬毫不留情的指责,不禁令慕瑜此刻有些烦躁的心,越发生出了些许火气,他不禁也又直言不讳地开口教训面前自己这个幼稚看不清形势的娇纵弟弟,更感觉他更是因为嫡出一路顺风顺水,被家人惯坏了,此刻才会不顾长幼,口出狂言。
“你自己作死倒也罢了,别祸害其他兄弟,平白无辜受你牵连,隔墙有耳,到处都是盯着我们文襄一家的眼睛,没错都恨不得挑你的错处,凭空污蔑到陛下那儿谏言参上一本呢,你还嫌自己现在的位置不够尴尬吗?不够碍陛下的眼吗?还是觉得文襄一脉如今还不够落魄,不够凄惨?整天不务正业,不求上进,更在青天白日之下,堂而皇之嚷嚷你娘那些丑事,净说一些大逆不道的犯上蠢话,难不成是盼着我们兄弟几个被你连累早死吗?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丢人现眼呢,亏你还是父皇嫡子,被众人寄予厚望,好言相劝还不识好歹,真是白眼狼一个,辜负了我一片好心!”
他更是借着此刻胸中火气,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里话通通对他说了出来,但就算这样,他依旧感觉胸口压抑,觉得面前这傻弟弟实在是太过天真不懂事。
“我——”
慕琬不禁瞪大眼睛,有些无辜看着他,心里感到堵得慌,但深感委屈的同时,却又因为他过于直白的指责,头脑中一时空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激动下只能瞪着他干着急上火。
“你百无禁忌,我可不想被你的愚蠢祸及自身,你们几个也都快随我走,谁都别搭理他,更别为他出谋划策,让这小子给我好好冷静一下,除了逞口舌之快,像之前愚蠢地跑去昭信宫门外叫嚣,义愤填膺外,我看他还能有什么本事,敢跟龙椅上那位主抗衡半分!”
慕瑜还有其他忧虑的心事,此刻骂也骂了,胸中多少出了些气,也懒得再跟他计较,浪费时间精力,他不禁打算离开道,同时又提醒身边其他几个兄弟,别跟着慕琬一起胡闹犯蠢。
而其他兄弟们则是面面相觑,当着慕瑜长兄威严之下,也没好再说什么,其中慕珩只是稍作表示地伸手拍了拍身边幼弟慕琬的肩膀,以示安慰。
而此刻,慕瑜早已转身离去,见他走了,二殿下慕珩才又对众兄弟道,“都听大哥的话,无事就各自散去,回自己府上,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众兄弟听罢,不禁纷纷点头应下,转身打算离开此处。
而在慕琬临走前,看着他阴沉失落的脸色,慕珩只是最后又安抚他情绪道,“小琬,大哥他素来性情如此,说话直了些,但却没有恶意,他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你就听大哥的话,别总去想你母亲的事了,最近安分一些,别再生事。”
想想之前慕湛因为小琬跑到昭信宫叫骂一事,差点被陛下召见,他觉得大哥的担忧也并非风声鹤唳,紧张过头。
总之,眼下这种前途堪忧,不甚明朗的政局状态下,冲动行事终归是有风险,不是什么明智好事。
但愿今日说了这么多,小琬他能想开吧。
他看着慕琬负气的侧脸,不禁又隐隐担忧地想着。
而慕琬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依旧阴沉着脸色,没看他,转身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而慕珩见状,眸里的阴影不禁更甚,看着他的背影沉默良久后,才又缓缓离开。
而另一边,出城后打算就此归国的李洛襄一行人,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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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了危险。
只见一伙来路不明的黑衣蒙面刺客,身骑骏马,从后面缓缓追了过来。
惊觉不好的众位使臣们,慌忙中感觉加快了马车行进速度。
但就算拼尽全力让马儿死命狂奔,负重的马车也还是不及穷追不舍的轻骑刺客速度快,很快,双方距离被越拉越小,由开始的势均力敌,到逐渐疲态尽显,处于下风。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李洛襄不禁又用力拔出了身上的佩剑,赤红了眸有些愤恨道。
他想自己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些刺客是谁派来的杀手,以及为何一定要杀人灭口,根本就是冲着他来的!
然而与他一并出使齐国的其他使臣,大多都手无缚鸡之力,他恐牵连无辜,不禁又思索一番,然后猛然翻身跳下了马车。
果不其然,那些刺客又直奔着冲他奔来,骏马上,他们不禁纷纷扬起环首刀,欲要将他斩杀。
他赶紧一个翻身,躲开了攻击,随后立马横剑格挡,又是承受住了一记猛击。
刀刀致命,直奔要害,目的分明就是为了夺他性命而来。
他不禁也越发坚定了心里那个大胆的猜想,然而此刻却容不得他分神,稍不留心,他不禁被一个刺客用刀砍伤了手臂。
见他受了伤,马车上的其他人不禁也担心呼唤他道,根本做不到丢下他只顾自己逃命。
他们不禁也纷纷驾驶着马车,折返回来,在刺客群中横冲直撞,借此扰乱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好帮助李洛襄击杀敌人,李洛襄勇猛,虽然伤了手臂但也仅仅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可以一敌十,再加上众使臣们齐心协力的帮衬下,逐渐又与人多势众的刺客们势均力敌,互相抗衡,尘土飞扬的厮杀间,战斗一时间僵持不下。
“我等奉命只要李洛襄一人的命,本不想节外生枝,大开杀戒伤及无辜,尔等识相点便赶快离开!”
见众使臣齐心协力,为首的蒙面刺客不禁又有些掣肘,只又骑在马上,大声叫嚣警告他们道。
“是谁派你们来行刺的?你的主上是谁?!”
李洛襄不禁也不放过丝毫得知幕后指使的机会,此刻只是又趁机反问他道,他赤红着眼睛,目光灼灼盯着上方那人蒙面之上高深莫测的阴鸷双眸。
“将死之人,不必知道太多!”
那人却是又斩钉截铁决绝道,此刻心里更是下了杀心。
“尔等既然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们大开杀戒了,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到南晋!”
随着他话落,那些刺客也不再束手束脚,不禁又拼命似的朝众人砍去,出手越发狠厉,甚至都没了章法,只是一味想要夺他们的命。
“你们别管我,快先走,回到南晋告诉陛下,替我报仇!”
李洛襄见敌人已经杀红了眼,也顾不了太多,此刻不禁又朝同伴们用力吼道,只想让他们先全身而退。
8. 为母面圣
正当这紧急关头,突然又追来另一队人马,一身短打齐人服饰,同样黑布蒙面。
李洛襄原本以为来人是敌人的同伙,本欲警惕攻击,哪料赶来的这些人却转头帮他抵抗起蒙面刺客来。
他一时不禁愣了一下,随后才又立刻反应过来,开始集中精神,与他们一起合力攻击敌人。
有了新战力的加入,顿时局势逆转,敌人不禁节节败退。
“你们是谁的部下?胆敢多管闲事阻碍我们!”
为首那敌人不禁又有些气急败坏地朝他们吼道。
“你没有必要知道,识相点就赶紧带着你的人滚!否则刀剑无眼,我也不能保证你能否活着回到主上身边复命!”
负责救援李洛襄一行人的为首蒙面人,不禁也声音冷厉地警告他们道。
“算你们走运,我们撤!”
见他们人多势众,再战下去非但讨不到好处,只怕还要全军覆没,那刺客头领不禁又目光挣扎,艰难下了决定,命令手下们撤退道。
随即,只见一行人马,很快便消失在了腾飞烟尘中。
见李洛襄他们已经安全后,那些帮助救了他们性命的蒙面人,不禁也一声不吭地扯了扯缰绳,调转马头欲走。
“不知各位奉谁的命,可否告知李某你们的主人是谁?李某日后也好报答恩公救命之恩!”
李洛襄见他们要走,匆忙中不禁又在他们身后,抱拳询问道。
“我家主人不便暴露身份,你不必知道太多,赶紧平安回南晋,也不枉费我家主人良苦用心!”
为首那人语气冷淡,只是简略答道,随即便也带领众位下属,挥鞭纵马离开了此处。
李洛襄目光静静地看着远处早已扬尘消失不见的人马,不禁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洛襄,总算安全了,你快些上马车,咱们得趁杀手还没回去搬救兵之前,快点离开齐国,回到大晋!”
见他还目光愣愣一直看着远处那些人离开的方向,一个年龄稍长的使臣,不禁又心思缜密地严谨道,催促他赶快回到马车上。
李洛襄这才暂时放下凝神,去思索那些隐藏着若有似无,蛛丝马迹的可疑事情。
他只又抬头看向他们,然后一脸沉稳地点点头,随后便无声登上了马车。
很快,车轮转动,众人继续快马加鞭,往南行进。
而车厢内,身边人帮李洛襄包扎好了伤口。
见他一脸安静,似在琢磨事情,便有人忍不住好奇,又主动开口道,询问他刚才刺客的事情。
“那些刺客感觉不是寻常人,洛襄你说呢?”
见有人打破沉寂,李洛襄也只是又目光冷冷道,“我想……我大概知道是谁想要杀我灭口,一定要阻止我回到南晋面圣……呵,他害怕了,果然我的猜想十有八九就是真相。”
“这……”
众使臣听罢,不禁又面面相觑,越发疑惑起来。
“先回南晋吧。”
马车继续向南加速行进,寂静中,李洛襄只又目光意味深长道,“等回去了再说。”
而齐宫内,慕琬最后还是没有按捺住蠢蠢欲动的心思,冲动下,不禁又去宫中面圣。
来到含光殿前,只见已经有两个不速之客,比他更早一步率先到来。
慕琬上前定睛一看,原来太子慕仁纲,以及他同母弟东平王慕仁威。
这俩人都是胡皇后所出的嫡子,太子年龄稍长一些,跟他的年龄相近,准确来说自己的年龄反倒还比太子更大一点,而他那嫡出胞弟则比他更小一些。
文襄皇帝一脉除了长兄慕瑜外,其他人都与当今皇帝一家关系淡淡,走得不近,尤其是他,因为母亲的事,更是恨极了慕湛,所以连带着他的儿女也没什么好感。
所以,对于面前这两个所谓名义上的堂弟,慕琬倨傲的脸上更是表情淡淡,只微微欠身,卖了太子慕仁纲个面子,向他行了极为敷衍的一礼。
“太子,东平王,别来无恙。”
他只又淡淡道,这副目中无人的高傲姿态,不禁令同样自持身份的东平王慕仁威十分不满,当即就有些冷了脸色。
他是慕湛的嫡子,更是爱子,幼子,身份高贵,地位尊崇,就连太子皇兄都不敢在他面前耍威风,处处谦让着自己,这个慕琬,不过就是仗着已故文襄皇帝嫡子的身份,就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在他们兄弟面前摆架子,就像别人天生欠他一样的臭脸色,看了就让人讨厌。
他分明就是不将自己和皇兄,甚至父皇母后他们放在眼里!
愠怒下,他不禁忍不住开口,想要杀杀他的锐气,教训一下他,让他知道如今的大齐究竟谁家才是真正的主人。
“别来无恙啊,河间王,你怎么来含光殿了?要找你娘该去昭信宫才对,你该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
他又目光嘲弄地看着他,神情似笑非笑,不禁口气揶揄道,故意用昭信后借题发挥,话语间充满了对他的轻蔑与不屑。
慕琬自然能听出他话里有话,心里充满耻辱的同时,面上却是铁青着,继续强装忍耐,故作淡定。
原因无他,只因他父亲早亡,没有父皇倚仗,不像他们两个一样,背后有身为当今圣上的父亲做靠山,他知道自己除了空有一个尊贵出身外,并没有任性冲动的资本。
老实说,他并不是头脑一热就爱四处闯祸的愣头青,他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除了父亲生前的画像,以及通过他人口中得知父亲生前经历的光辉事迹外,便就再没有了父亲的记忆,他与生父慕澄唯一的联系,大概也就只有这至亲血脉的传承了。
但他仍然挚爱崇敬着自己的父皇,他知道他生前是一个很伟大很厉害的男人,但就算没有这些令人仰慕的光环,他也依然敬爱自己的父亲,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理由。
只因为他是父亲的儿子,身上流着同样的血,儿子爱父亲,血脉相连的亲情,天经地义,不容置疑。
父亲的早逝,让他学会了隐忍,低调。
但唯有母亲,是他不容触碰的底线。
他跟父皇一样,同样深爱着自己的母后,所以上回他才会一时冲动跑去了昭信宫叫骂哭喊,以及顶撞大哥,甚至敢与全世界为敌。
正所谓,爱之深,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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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切。
但就算母亲不得已背叛了父亲,跟九叔苟合在一起,更有了他的私生子,他也从未真正记恨过她。
他只是感觉有些伤心,有些无力感,对母亲,对这荒唐的世道,更对自己有些许失望罢了。
是他还太弱小,还不够强大,所以才不能像父亲生前一样,好好照顾保护好自己的母亲。
对于这双方实力悬殊的事实,他曾有过片刻的气馁,却不曾畏惧,想要后退半步。
正因为父亲不在了,他更要代替父亲,保护好自己的母亲,就算再多苦难,也要忍辱负重,继续前行。
所以今日他才又来到了这儿。
他要找九叔,讨要一个说法,还他们母子一个公道。
凭什么要因为他的私欲,要他们母子骨肉分离?
凭什么!母后根本就不需要他!分明就是他自作多情横插一脚,他的出现,非但不能给母亲幸福,只会令她越发痛苦。
她知道母亲跟九叔在一起,绝不会真正得到幸福与救赎,这就是一段孽缘,她肚子里怀的,那是个孽种,是耻辱,更会毁了母亲一生。
他一定要尽其所能,斩断这互相错位的人生,他要让生活回到原点,恢复到原本该有的平静与体面。
他不要让母亲蒙羞,让皇室耻辱。
而在这目标达成之前,他要隐忍,就算面对旁人异样眼光与耻笑,也要继续忍耐,隐藏心思,视若无睹。
于是,他并没有理会慕仁威的嘲笑,只是又神色平静道,“我有事找九叔商议。”
清冷的声音,不禁又令太子慕仁威侧眸,多看了他一眼。
而一旁的慕仁威,面上的嘲弄不禁也瞬间凝固住,原本倨傲轻蔑的眸,更呆愣出一抹惊讶。
随后,他不禁又打量着他坦然自若的淡漠面孔,目露一抹不可思议的同时,面上神情更复杂而怪异。
对于他的反应,慕仁威自觉无趣,更有些失望,没料到他竟会如此淡定,本以为以他的骄傲性情,受到这种刻意羞辱,会激怒他失去理性,甚至会犹如失控困兽,做出一些更丢人有失体面的蠢事,没想到这次自己却是失算了,他竟能忍住愤恨,对于他的刻意挑衅纹丝不动。
沉默良久后,慕仁威才又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然后嘴角不情愿地扯动一下,只是兴致恹恹地说道,“真无聊,还以为你会有更精彩一点反应呢。”
“……”
见他不为所动,他不禁又看了身边的皇兄慕仁纲一眼,目光依旧如先前一般轻蔑不屑,只又继续牵连无辜道,“河间王你就跟皇兄一样无聊,简直就是块窝囊没脾气血性的木头!我敬你这如缩头乌龟般极致的忍耐力,就是不知道你到底还能忍多久呢?毕竟你母亲做出那种丑事,身为皇嫂,却勾引自己的小叔通奸,还怀了孽种,简直丢死人了!我要是你,简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大殿上,这样或许还能死的干净些,也就只有河间王你,如你娘一样肮脏不知羞耻,为了活命苟且偷生,连脸都不要了,哈哈哈!”
他看他的目光恶毒嘲弄,话落后,便一边大笑着,转身疾步离开了含光殿。
9. 叔侄
待慕仁威走后,太子不禁又装模作样地安慰他道,“仁威他自幼就被父皇母后宠坏了,说话口无遮拦,连我都得让着他,都是自家兄弟,河间王你可一定别往心里去。”
慕琬见太子亲自开口说和,自然也就顺台阶下,最后挽回些许慕家人的体面。
“无妨,东平王不知情,所谓无知者无罪,我自不会跟他计较。”
他只是又口吻淡淡道。
“他小孩子脾气,你能大度,不跟他一般见识就好。”
太子又继续宽慰他,随后眸光一暗,只又徐徐道,“我也相信,昭信后她不是那种会主动勾引父皇,以求荣华富贵的虚荣女人,这里面,一定还有隐情,河间王能去向父皇问个清楚,或许于己于人,都会是一件更好的事情。”
与慕仁威的张扬乖戾不同,太子性情虽然沉默内向,个性却十分温润低调,虽然看着阴沉了些,有些叫人捉摸不透,但比起与他不对付的慕仁威,也算是如沐春风。
对于慕琬来说,他也算不上真正讨厌太子这个人,充其量也就是被他父皇牵连,讨厌慕湛,连同他的儿子们也看不顺眼。
更别说,在这种几乎人人都奚落他,认定母后水性杨花的时候,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为母后说好话,认为她还是个好女人,说不感动是假的。
而且他还是慕湛的儿子,歹竹出好笋,这还真是不可思议,虽然被自己痛恨之人的儿子理解,这感觉有些怪怪的,但他也依然还是对他的理解关心,表达了感谢。
“但愿如此吧,没想到太子居然如此理解母后的心情,我替我的母亲,谢谢你对她的关心。”
他不禁又看着他,目光真诚道。
“孤幼时得昭信后照拂良多,自是相信她的为人,更何况自家兄弟,团结友爱是应该的,河间王不必与我客气。”
他只是又勾唇浅笑,语气依旧和善,却也坚持。
见慕仁纲盛情难却,他也只好作罢,客套寒暄一番后,便也点点头表示认同,主动终止了聊双方父母感情这个略显尴尬话题。
“不知道太子来含光殿,所为何事?”
他与慕仁纲并不太熟,也许是此刻真的感觉与他有些无话可聊,就又主动开口,也询问了他来此地的目的。
他不禁又觉得自己来得很不是时候,居然撞上了他们兄弟俩也来同时面圣,其实关乎母亲的私事,他并不想让太多外人牵扯听见待会儿他与慕湛的谈话。
许是看出了慕琬隐藏心间的尴尬与介意,慕仁纲只是又故作云淡风轻解释道,“许久未曾见过母后了,仁威自幼受宠,突然见不到母亲,还不太习惯,于是便找了我,想要一同过来含光殿,问问父皇母后最近究竟怎么样了?是不是最近生病了,才一直闭门不见。”
他情绪隐藏的很好,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模样,甚至还又失落地叹息一声,面上更染了一抹茫然天真的无辜感,不禁将面前的慕琬也骗了过去。
“果然,连你们都觉得最近很奇怪吗?”
慕琬听罢,面上不禁又笼罩一层忧郁阴影,他只是又喃喃道,与其说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倒不如说也正是在询问自己的心。
现在不止他见不到自己的母后,就连胡皇后都闭门不见了。
……难道是被九叔软禁了吗?
他不禁又在心里默默猜测道,但想到慕湛的为人,或许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冷血事情,都不足为奇。
太子慕仁纲并未正面回答他的忧虑,只是又淡淡告辞道,“既然仁威走了,那孤也改日再来陪他一起面见父皇吧,为弟就先行一步,堂兄你自便。”
话落,他便也转身,率先离开了含光殿。
见他身影渐渐隐去,慕琬这才又踏入了含光殿。
内殿,慕湛正在批阅奏章,安静中,唯有博山炉焚的零陵香袅袅升起,如烟似雾的熏香味道,梦幻而宁静,不禁令他感到内心一片安详。
这零陵香原是慕君最喜爱的香,后来他便也逐渐爱上了这种味道,每每燃起这香时,不管身在何处,就好像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一样。
他喜欢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却不想被突然冒昧闯入的无理之人,打破了这美妙安心的氛围。
从外殿传来的吵嚷声,纵使微弱,也还是被他敏锐捕捉到,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
他不禁蹙眉,桌案上奏章展开铺平,手中却顿了即将落下批注的笔尖。
正想着外面是谁如此不识趣,这时负责通传的宦官,却又一脸惊慌地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跪下诚惶诚恐地禀报道,“陛下,河间王执意求见,奴才们实在是拦不住他!”
他话刚落,便见慕琬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众没阻拦住他脚步的侍从。
他是大齐河间王,自然是没人敢对他上手推搡,那些奴才们也就只敢嘴上劝阻,不敢对他动真格的,他一路进来得倒也容易,只是这目无尊卑不敬的罪名,今日怕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
“河间王,你怎么来了?”
慕湛一看见他,胸口就忍不住来气,于是不禁又落了笔,俊容凛冽,有些厌烦地冷声道。
“而且居然还不等通报,就擅自闯进来,如此胆大妄为,没有教养,真当朕的含光殿是你家后院,任你来去自如吗?”
他一看见他那张与大哥过于相似的脸,就不禁想起当初慕君和他的儿子是如何悲惨离世的,当真恨极了他,更恨不得亲手打死他,好为他苦命早夭的孩儿神爱报仇雪恨。
这个罪魁祸首,上回慕君受伤,没顾得收拾他,被他侥幸逃过一劫,没想到这畜牲居然还敢来!
慕琬来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九叔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他可以忍受他的谩骂,甚至是诋毁侮辱,但唯独‘教养’二字,刺痛了他的心。
他本来有教养自己的母亲,却被眼前这人夺走,成了丧父失母的孤儿,是他抢走了他的母亲,如今却恬不知耻地反过来,责骂他没有教养。
他做得过分吗?他只是想找回自己的母亲,究竟是谁仗势欺人,欺辱孤儿寡母,更可恶一些!
如果他的父皇还在,绝对不会让他们母子落到这种任人践踏的地步。
自卑与痛楚,还有不甘,不禁瞬间又涌上他脆弱的心口。
如果他的父亲当年没有被膳奴刺杀,如今身着皇袍坐在皇位上的人,会是他的父皇。
他才是文襄皇帝的嫡子,如果不出意外,更会是大齐的新主人。
分明是他鸩占鹊巢,夺了父皇的江山不说,如今又来抢夺他的母后,他凭什么看不起自己?他又是什么好东西?
他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俯视自己?是他偷了本该属于自己的江山,如果父皇没死,以他的行九序位,永远也爬不上这至高无上的皇帝宝座,他不过就是一个坐享其成的谋逆者,凭什么还有脸问他为什么擅闯进来?
“臣为何会来这里,九叔你当真不明缘由吗?”
他面色隐忍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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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禁也又义正言辞地回击他道。
慕湛听罢,瞬间目光一冷。
“臣顽劣,还请九叔归还我母亲,令我们母子团圆,我母后自会教养我,母慈子孝,不会再来给陛下增添不快!”
还不等他说话,慕琬只是又凛然跪下道,身姿矜贵,不畏惧分毫。
慕湛简直快要被他的胆大妄为气炸了,他猛然起身,拔出后方墙上悬挂的环首刀,怒气冲冲去到他的面前,然后用刀柄狠狠敲他的肩背。
“朕对你客气一点,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放你一马,没找你算账,你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竟还敢来?!”
慕湛手上越打越凶,回想往事,新仇旧怨,简直忍无可忍,不禁也勃然大怒,与他彻底翻脸诟骂道,“你自己做过的孽难道忘了吗?竟还敢有脸阴阳怪气地指责朕?是谁那日跑去昭信宫痛骂自己的母亲,害得慕君早产又弃养了我们的孩子,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不孝子!你害死了朕的儿子,朕简直恨不得亲手打死你,为我孩儿报仇雪恨!”
“什么?!”
本来一直忍痛不肯屈服言语的慕琬,在听他说完后,不禁又目露惊异之色。
“你当然不知道,你这个畜牲!朕顾及慕君身体,一时分心放你一马,饶你性命,匆忙给神爱下了葬,更封锁了消息,秘不发丧,本想就此息事宁人,隐忍了事,你竟不知感恩,反倒越发变本加厉,想要跟朕对着干,令慕君远离我,真是该死!”
他不禁赤红着双眸,继续冲他怨恨愤怒地咆哮道,“你现在还有这条命跟朕叫嚣,仅仅只是侥幸,是因为朕的仁慈,因为朕爱你的母亲,你懂不懂!你竟还敢来插手我与慕君的事,我看你简直是活腻了!想死吗?想死朕这就成全你!”
随着他歇斯底里的暴怒声,下手不禁也越发狠毒,直到看见慕琬洁白的衣衫上透出血迹,开出一片晕染触目的凄艳红花,他才不禁又惨白着脸色,颤颤停了手。
再继续下去,他怕自己真的忍不住打死他。
慕湛感觉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从未像现在这样累过,慕琬后背上触目惊心的红,不禁也如禁忌般灼烧了他的眼。
刚才气急交加,情绪过于激动,如今突然停了下来,他不禁又感觉自己头有些眩晕,眼前也不禁泛白,冒了金星。
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他面色苍白,如缺氧一样贪婪大口地喘息,就连脚下都有些虚浮,连忙用剑支撑起沉重的身躯,然稍微缓解片刻后,他就又指了倒在血泊中痛苦不已的慕琬,艰难匆匆地命令侍从道,“快,将这畜牲抬出去继续打,别让他的血弄脏了朕的大殿!注意别打死了,朕要让他活受罪,就像朕一样,一辈子都带着痛苦活下去!”
“——九叔!”
见他如此心狠手辣,不念亲情,慕琬染血的面上,不禁又红了眼眸,只又目光湿润地看着他,目光凄凄地悲恨喊道。
而这一声九叔,却是未曾唤醒他的一丝良知亲情,反倒如讽刺嘲笑般,听着格外汹涌刺耳,更如针扎一样,尖锐刺激了他本就激动敏感的神经。
“你叫我什么?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唤我作叔!”
他只是又目光怨恨地看着他,继续痛骂道,“当年金凤台上,慕洋打我时,你就在一旁看着,竟不来救我!你有真心把朕当作叔父敬重吗?你小时候朕还抱过你,你对朕却全是虚情假意与利用!不止害死朕的儿子,还挑拨离间我与慕君的感情,无情无义养不熟的白眼狼,你凭什么唤我作叔!”
10. 手下留情
当年慕湛被二叔慕洋打时,慕琬还很小,若是皇帝不提起这事,他几乎都快要忘记了,以前还发生过这件事。
慕琬现在才明白,慕湛此人是有多么得睚眦必报,就连这点小小仇怨,都记恨了他这么多年。
但他当年仅仅还只是个孩子,他连自己都需要大人庇护,又如何能为他主持公道?
他不禁觉得慕湛简直不可理喻,只要求别人如何满足他的私欲,却从来不检讨一下自己是否配得到旁人的真心。
他不是也为了权位,除掉自己的兄弟,以及朝中不对付的大臣,还任由胡皇后□□宫闱,就连娄太后去世时,身为亲生儿子的他都不奔丧,反倒饮酒作乐。
他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自己孩童时没有出手搭救他。
跟当年一个孩子斤斤计较,这简直可笑,有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苍白无力感。
慕琬愤怒得简直快要发笑。
什么叔侄?皇家无情。
他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如此痛恨他。
“我乃神武皇帝嫡孙,堂堂世宗文襄皇帝嫡子,大齐河间王,凭什么不能叫你叔,怎么就没资格唤你作叔?!”
他不禁又目光狠狠盯着他,近乎咬牙切齿地怨毒道。
血迹斑斑的残破身躯,不甘与痛恨的心态,促使他也失去了理智,走向一种极端,现在更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来羞辱面前的男人,表达内心愤恨。
而拿出身作为挑衅,这无疑也比普通的谩骂声,更加激怒慕湛。
他知道慕琬从小到大都有一种嫡出正统的优越感,而这种近乎浑然天成的自信,恰巧是他所欠缺的,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是嫡长子。
如果大哥还活着,这皇位轮不到慕洋,轮不到慕殷慕演,自然更轮不到他。
但他到底又有哪里不如慕澄?仅仅只是因为他病弱,年幼,就注定要被他抢夺一切吗?!
如今就连他死了,他的儿子都要来阴魂不散地抢夺他的幸福!
他是皇帝,现在他才是这天下的主,他想叫谁死,谁就得死,是他拥有至高无上的皇权,不是慕澄,慕洋,他们就算曾经再厉害,再强大,如今也死了,都已经死了!
而面前这个畜牲,现在对他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想造反吗!
帝王本就多疑,而他这番不服输的直言不讳,不留情面直戳慕湛痛点,更是犯了他的大忌,刺痛了他本就多疑敏感的猜忌心。
这无疑也与他彻底结下了难以化解的仇怨,已经不仅仅是令他下不来台如此简单浅薄的程度了。
慕湛越是深思,便越感盛怒,他毫不怀疑面前这人继续多待在殿内一刻,自己就会被他气死。
“拖……拖出去。”
他面色苍白,不禁又颤抖着手指向他,勃然大怒道,“把这个畜牲给朕拖出去,狠狠地打!”
身份是他的大忌,慕琬自持身份,无疑触碰龙之逆鳞,他的话不禁也彻底激怒了他。
“是!”
而见皇帝发怒,此刻也没人敢多管闲事,为慕琬求情,于是几个侍从便领命上前,将一身染血受伤的慕琬拖出大殿。
“哈哈,慕湛,你这个畜牲,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我在地狱等着你,我母后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爱你,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真心,你这种冷血狠毒无情无义的人,注定永远孤独可怜的活下去,得不到任何人的真心!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随着伤痕累累的躯体移动,不禁在空荡的地上又画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慕琬离去时,只又对他癫狂笑道,阴狠冰冷的眼神,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修罗,不禁叫人望一眼就禁不住生出一阵凉寒。
直到慕琬被完全拖出大殿,过了一会儿后,殿内才又渐渐安静下来。
很快,外面便又隐隐传来挣扎痛苦的惨叫声。
他离开了,但余声回响,而他的诅咒,更犹如梦魇一样,不停在慕湛的脑中响起,如影随形般,久久挥之不散。
他惨白着脸色,不禁又无力瘫坐在了椅上,然目光却十分阴沉暴戾,更气得浑身发抖。
脑中乱作一团,外面他不停的惨叫声,更是令他头痛欲裂,烦躁得恨不得立马拔剑冲出去,一刀了结了那可恶之人泄愤。
他简直恨毒了慕琬,但却还是又硬生生忍住了想要杀人泄愤的冲动。
他不住告诉自己,他是慕君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就算再可恶可恨,混蛋至极,甚至觊觎他的皇位,视自己如仇敌,想要杀了他为他父皇报仇雪恨,他也要忍耐。
毕竟,如果他死了,那么他跟慕君也要完了。
突然想起这一点,他不禁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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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感到一丝恐慌害怕,而在这时,外面的惨叫声也突然恰巧停止了。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没动静了?朕不是说过,要留他一口气吗?”
他不禁又急切道,此刻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又招手唤殿内侍从,“你们快去外面看看,河间王还活着没有?千万别让他死了!”
“是!”
众人忙又应声道,随即诚惶诚恐地跑出了大殿。
很快,便有人又回来禀报。
“陛下,河间王他还活着,但伤势严重,目前样子看着十分虚弱。”
“快!快把河间王他送回府邸,好生医治,对了,让徐知才速去河间王府,给小琬疗伤。”
慕湛听闻他伤势严重,不禁又紧张安排道。
他要留他一命,以此作为和慕君在一起的最后筹码。
徐知才是东齐有名的太医,且家学渊源,就连当今陛下生病,也是最先想到令他进宫为其诊治,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经他手医治,大多都能药到病除。
他也是除了宠臣和彦通外,少有几个与皇帝慕湛走得亲近,更深受陛下信赖的大臣。
能派徐知才这种级别的御用太医,前去为河间王医治,看来陛下的气是消了。
众人见陛下喜怒无常,此刻又回心转意,不想惩治河间王慕琬了,不禁又连忙交换了眼神,随即也越发肯定地认真对待起此事来。
“是,奴才们这就去办。”
侍从们不禁又领命道,随后转身欲要出去。
“等一等!”
谁料皇帝却是又突然开口,叫住了他们。
“陛下?”
众人连忙又停下脚步,回身目光惶恐地望向圣颜,不知皇帝还有何吩咐。
“算了,还是别叫徐知才去河间王府了,就叫彦通去处理吧,需要用什么珍贵药材,尽管从宫里拿。”
慕湛想了想,觉得用徐知才还是太过轻率,不禁又神色犹豫地反悔道。
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并不想让慕琬被他责打的事传扬出去,而和彦通办事妥当,更是他的心腹,值得信任,叫他去替自己善后,大概比换别人去更好一些。
“是,奴才遵旨。”
最后,侍从们便又纷纷躬身领命,随即转身离开了宫殿,依照皇帝的吩咐,前去传旨善后。
11. 畸形禁爱
待那些侍从出去后,四周又重回平静,慕湛终于暂时松了口气。
若不是地上还残留着血迹,他几乎以为这仅仅只是自己做得一场噩梦。
他竟然……差点将慕琬打死了。
慕湛虽然为了权位,为了得到慕君,杀了许多人,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杀死小琬。
对于那个孩子,他总有种爱屋及乌的慈爱,尽管他对自己这个九叔并不在意,甚至没有多少敬重,冷眼旁观,他也没有真正责怪过他。
但偏偏,为什么恰恰是他害死了他和慕君的孩子呢?
若没有当初他跑去昭信宫大闹一场,慕君也就不会早产,更弃养了他们的孩子,酿成惨剧,令他饱尝丧子之痛。
虽然为了考虑慕君的感受,暂时不打算杀他,但他现在心里真的很纠结。
这种爱恨交加的感觉,怕是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他不禁感到一丝沉重,思考间,禁不住就抬手抚上了自己紧锁的眉心。
闭上了眸,这才感觉得到片刻逃避般的宁静。
然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徐徐沉稳,还是惊动了他。
他不禁又缓缓睁开了眼,只见一熟悉的身形在他面前停下。
落了手,抬眸望去,只见来人正是他的太子——慕仁纲。
“本来不想进殿打扰父皇休息的,但实在挂念河间王,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就又还是折返回来看看了。”
慕仁纲只是又率先向他恭敬行礼道,见他神色平静,不禁继续试探询问,“六哥他伤势如何?还好吗?严不严重。”
“你倒是心思细腻,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慕湛只又淡淡回道,虽未明显生气,但口吻已有隐隐责怪之意。
“这地上遗留的大滩血迹,任谁见了,都会深感不安,并关心一下堂兄的生死吧?”
慕仁纲只是又有些无奈的解释道,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父皇未免也把儿臣想得太过冷漠,不近人情了些。”
“哦?朕倒不记得,你跟小琬的的关系何时这么好了?”
对此,慕湛只又哂笑一声道,仿佛听到了这世上难得的笑话般,语气多有不屑。
知子莫若父,他的太子秉性如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不觉得仁纲会对慕琬有什么多余的兄弟之情,这突然的关心,未免也太过苍白无力了些,肯定是有所图。
“说吧,你有什么打算,但说无妨。”
慕湛神色又恢复到以往淡漠,只是又重新提笔,批阅奏章道。
慕仁纲没有急于回答,只是又不紧不慢地招手吩咐殿中仅剩的那几个宫人,去外面打几桶水来,好将自己身旁地上的血污,打扫干净。
这明显就是要支开殿内多余不相干的人,众人当即心领神会,领命步履匆匆地出去,还细心地关紧了殿门,好给这对天家父子,秘密单独谈话的机会。
“我知道母后她已经死了,而大伯母又恰巧失了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父皇真觉得自己可以瞒昭信后一辈子吗?”
他只是又看着面前淡然如常的父皇,又目光平静道,静谧中,他温润的声音尤为清晰。
而待他话落后,果不其然,只见慕湛顿了悬空落笔的手,而脸上更是流露出一抹惊异。
他不禁又将目光移向太子的脸,眸光透出一抹冷肃深沉的锐利。
而他却是丝毫不惧,只继续看着他,一脸认真道,“毕竟,没人比您更清楚事情的真相了!更何况不论长幼,她见不到除你以外的任何亲人,长此以往,早晚也会起疑心的。”
慕仁纲冷静的分析声,不禁触动了他的心。
“……这事除了你知晓外,还告诉过其他人吗?”
沉默片刻,他又低眸放下了手中的笔,只声音淡淡询问他道。
“父皇放心,仁威他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以后也一定能守口如瓶。”
慕仁纲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于是又坦言道,好安他猜忌的心。
“为什么你觉得朕一定能相信你?”
哪料,慕湛却是又蹙眉,目光探究地反问他道。
“给我一个足以证明你是真心的理由。”
父子猜忌如此,未免有些叫人寒心,但即便如此,慕仁纲也还是神色如常道,“因为母后她到底已经死了,而我也像父皇您一样,深爱着昭信后。”
“……”
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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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又变得十分阴沉猜忌,一脸心事重重,素来敏锐的慕仁纲,不禁瞬间察觉到了他对自己那一丝隐隐的敌意,四周气氛也由此冷凝。
“父皇不必误会,我对她的感情,那种孺慕敬爱,丝毫不比对母后的少,您大概也知道,从小儿臣就与她十分亲近,被她悉心照拂长大,也算是受益良多,今日之所以会鼓起勇气为了她的事情前来见您,也算是报答她昔日对我如母般慈爱之恩情。”
怕慕湛对自己起疑心,他不禁又着重加了一句解释道。
听罢,慕湛紧悬的心,顿时松了一口气,若自己的儿子真成了自己的情敌,那老天这玩笑捉弄,未免也开得太大了,在此之前,他也从来没有将仁纲慕君,往禁忌那层去想,这简直太过离谱荒唐了。
但即便对他放心了些,他却还是继续目光灼灼地观察着他脸上的反应,也不说话,似乎这样就能从他面上察觉到被自己疏忽遗漏的,刻意隐藏的秘密。
而这对慕仁纲来说,无疑于一场紧张煎熬的心理战,他不想再跟父皇继续迂回下去,打算速战速决,于是又单刀直入,对他直抒胸臆地请求道,“儿臣想见见她,至少我与她的儿子慕琬年龄相仿,或许能够代替六哥的角色,在她面前扮演一个“好庶子”,给她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以此打消她可能会存在不安疑虑的丝毫可能,令她更能死心塌地跟您在一起。”
他态度诚恳,举止恭敬,不禁又向他低眸深深行了一礼,近乎祈求道,“我更愿意接纳她,成为儿臣新的母后,还望父皇成全!”
他近乎斩钉截铁,不留丝毫退路地向他表忠心道。
毕竟除此以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能接近她。
自从她失忆后,父皇根本就不允许任何与她过去记忆有关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就连他私下去昭信宫拜见,都被侍卫拒之门外。
来找父皇请求虽说有些大胆冒险,但却是最为切实可行的一条路,他也只能赌一把。
四周顿时又陷入沉寂,使他本就有些忐忑的心,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终于,慕湛又开了口。
“你说得有理。”
他目光深深,心中认真权衡,思索一番后,不禁也又点点头,认可了仁威的建议。
12. 太子
“委屈你了,你本是嫡子出身,以后却要以庶长子的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想了想,只是又看着他,难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此刻像极了一个爱儿子的好父亲,画面不禁父慈子孝。
“虽然慕君失了忆,要你直接取代慕琬的身份,扮演慕君儿子的角色,也不是不可行,但若让你真这么做了,对你已故的母亲也是不公平,而且你也会觉得很不自在吧。”
考虑到他的感受,慕湛认真想过后,不禁又对他一脸郑重道。
“你的提议很不错,就按你的想法,先谎称是朕的庶长子,以东宫太子的身份与她见面,暂且令她先接纳你这个异生子再说吧。”
最后,他只是又决定道。
“是……谢父皇成全!”
慕仁纲不禁又拱手领命道,能够让父皇同意他跟慕君见面,已十分不易,他并不在意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名义去见她,只要能够再见她一面,就已经很是心满意足。
慕湛一脸静静望着他,不禁又目光一动,起身走向他。
他又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仁纲,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你也始终是朕心里最满意的太子。”
他不禁又对他点点头,温声假意安抚他的情绪道,此刻像极了一个令人温暖的慈父。
这话未免就说得太过虚情假意了,慕仁纲知道,别说他以后会不会跟昭信后再有儿子,会不会为了他们的儿子,而废了自己,改立与李慕君的孩子为新任太子,就连他同父同母的弟弟,东平王慕仁威,平日都比自己受宠得多,父皇对他实在是没有口中说得那么情深义重。
他知道他对自己,也不过就是为了赢得李慕君的心,顺势预谋的利用罢了。
但心里即便清楚,表面上依然还是不动声色,陪他一起演戏。
“父皇谬赞,谢父皇抬爱,儿臣会努力做个合格的好太子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他只是又装作十分感动的样子,声情并茂,向他毕恭毕敬地附和,以表忠心道。
慕湛见状,虽不知真情假意,但见太子如此上道识趣,不禁也还是对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还是更想跟慕君有个儿子,以后好扶持他们的儿子继承自己的皇位。
但在没有一定把握前,他还需要太子继续做他的左膀右臂,所以不能提前打草惊蛇。
其实仁纲也很不错,但皇位只有一个,为了慕君和他未来的孩儿,也只能委屈其他出色的孩子们了。
他亏欠慕君良多,最好的东西,必须得给他最爱的妻儿,就算这样会对不起仁纲和仁威,毕竟他的心只有一颗,爱只有那么多,大部分爱及精力,都已经给了慕君,再也分不出其他多余情感,去关注旁人的喜怒哀乐了。
当然,除了皇位外,他会尽可能在物质上,补偿他的两个嫡子。
慕湛目光静静地看着面前他的这个儿子,不禁内心又复杂亏欠地想道,眸里更有一丝决绝冷酷的凉薄。
……昭信殿中,慕君正静心凝神,缝制一条锦玉腰带。
宫中岁月漫漫无聊,她便也习惯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恰好最近她发现慕湛的衣带不小心被硬物刮花了纹案,于是便心血来潮,打算自己悄悄绣一条新腰带,好给他一个惊喜。
小礼物算不得贵重,却代表着自己的一片心意,也许是最近与他坦诚相待,两人关系更进一步,她对他不禁也更多了些细心与关爱,虽是做着琐碎的手工活,心里却不禁感到满足甜蜜。
很快,将最后一块玉石镶嵌,绣了几针后,一条崭新精美的锦玉腰带便完成了。
质地细腻的玄色锦,绣了素白云纹,然后又用金线描边,温润青玉装饰点缀,看着低调雅致,又不乏隐隐尊贵。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后,确定没有纰漏瑕疵,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针线,抱着盒子往内殿行去,打算放进里面的柜子里,而拿条玉腰带,则被她暂时忘却,留在了桌案上。
慕仁纲随自己父皇进殿后,恰巧也在第一时间,看见了这件做工精美的腰带。
随后,便见他的父皇朝桌案伸手,将那玉腰带握入掌中,仔细观摩打量着,目光更流露出一抹惊喜与赞赏。
而他只是望着他高兴的神色,表情淡淡。
“陛下,你回来了?”
正当这时,只见慕君又从内殿,远远就朝他们出声道。
慕仁纲循着声音,朝她望去,只见她正在向前走着,离他越来越近,直到在他们二人面前,停下了脚步。
“这位是?”
她不禁也率先发现了他,不禁目光好奇打量着,面前这个于自己来说,看着还稍显稚嫩的半大孩子,并朝身边的慕湛又有些欲言又止地询问道。
要知道自从她醒来后,除了慕湛,以及负责伺候他们的太监宫女,她还没有在这昭信宫里,见过不认识的陌生人,说不感到新奇意外,绝对是骗人的。
“慕君,刚好你来了,朕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朕的太子,也是朕的庶出长子——慕仁纲。”
慕湛见她目光看向太子,不禁又将手中的腰带放回案上,同时又向她解释道。
“你的……太子?”
她思考一下,明白过来后,不禁又向身边的少年盈盈一笑,并对他友好打招呼道,“嗨,你好呀,我叫慕君,是你父皇的妻子,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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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受过伤,失了忆,所以也不记得过去的人与事了,如果有没注意到冒昧的地方,还望你不要介意。”
她想了想,目光不禁又染了一抹复杂难明的忧郁,忍不住又紧跟一句询问他道,“话说……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总感觉你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你之前认识我吗?如果不嫌麻烦,能否对我讲一下,过去发生过什么事,可以帮我了解一下过去的我,真实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虽然之前慕湛也告诉过她一些有关自己的身世,但是因为没有过去的记忆,她还是更想从不同的人口中,知道过去的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曾经历过什么事情。
慕仁纲闻言,并没有急于回答,只是又不动声色地侧眸看了慕湛一眼。
慕湛没有说话,看了他一眼后,只是微微点头。
两人交换眼神,得到父亲的允许后,慕仁纲这才又回眸正色看向她,浅浅一笑。
“当然可以,母后。”
他眉眼温润,只是又柔声道。
“朕还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你们两个好好聊。”
这时,只听慕湛又缓缓道。
他想自己若是继续留在这儿,怕要适得其反,倒不如给他们两个单独聊聊的机会,这样慕君心理上指不定能更加舒服,放开一些。
“仁纲,慕君最近一直闷在宫里,心情无聊,你是聪慧人,知道该说什么,可要认真上心些,陪你嫡母好好解一下乏闷。”
最后,他只又看了太子一眼,目光意味深长地提点他道。
“是,父皇,儿臣都明白。”
慕仁纲只又顺从他心意,低身恭敬行了一礼道。
“嗯。”
慕湛又看着他轻应一声,然后点点头。
继而目光又移向慕君,原本平静无波澜的眸里,看向她时不禁又变得越发温柔起来。
他伸手握了握她凝脂莹白的柔荑,更轻声细语温声道,“那朕就先去忙了,晚上再回来,你和仁纲他好好聊聊,让他陪你解解闷儿。”
“嗯,臣妾知道了。”
慕君只又目光乖巧地看着她,点头应声道。
“陛下你放心,臣妾都明白的,不用顾虑我,正事要紧,快去忙吧。”
最后,她不禁又识大体地催促他道。
慕湛这才又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随即目光留恋地转身,缓缓离开了昭信宫。
而目送他走后,慕君这才又回眸,面上浅笑着,热情招待慕仁纲道,“快,先坐下聊吧,别光站着了。”
她不禁又用目光指了指自己一旁桌案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然后自己更是率先在他对面落了座。
13. 玉腰带
慕仁纲便在她的注视下,施施然入了座,随后,他不禁也看向她,目光柔中带笑。
慕君触及他和善的眼神,不禁也感到些许紧张无措,即便是个半大孩子,面前这人也是自她醒来后,除了慕湛外,单独会见的客人。
“你要吃点什么吗?我这儿只有简单茶果,不过你想吃什么,若是没有我可以叫人去外面给你取来。”
于是,她不禁又忐忑问道,生怕自己再一时疏忽照顾不周。
“不用,我就喝点茶就行,这次过来,主要是想看看您。”
太子只是又依旧温柔地看着她随和道,看样子倒不是一个挑剔计较的人,慕君见状心里不禁放松了些。
她一边抬手从桌案执起玉壶,为他倒了一杯温茶,一边又半拘谨半好奇地问他,“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我以前待你应该还好吧?”
她不禁又在心里,有些担心地想着,如果面前这人是慕湛的庶长子,而自己又没有亲生孩子,以前可别再想不开,做过那看他不顺眼的恶毒后娘。
太子见她一脸紧张担忧,内心不禁立即了然她的想法,只觉得当下的她虽然失忆,但却一如往昔般单纯善良,心思更比过去一眼见底,添了些许少女般的娇憨可爱,更是令人望之心生欢喜。
他不禁又轻笑一声,回想过去他对待长恭自己时的模样,徐徐回忆道,安抚着她的心。
“您作为长辈嫡母向来无可挑剔,事事周全,慈爱公平,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就连孤,过去都深受您的照拂,受益良多,感激不尽呢。”
“呼,那就好。”
听罢,她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送了一口气。
忍不住脱口而出后,才又后知后觉惊醒不妥,感觉自己有些失态失礼了,怕他会多想,连忙又对他摆摆手,目光无辜真诚地解释道,“我的意思不是在要求你一定要对我感激,而是庆幸自己过去不是个对你不好的坏女人,更何况以前的我也只是守好了自己为长辈嫡母的本分,太子殿下你也别再说感激不尽这种生分话了,你还年幼,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因为我失忆,最近都没有机会过去看你,反倒让你这个小辈先来拜访看望,我才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亏欠了你。”
“来看望嫡母,这也是为儿的本分,母后光说儿臣生分,你又何尝不生分?难不成是还将儿臣当外人吗?”
太子只是又挑眉逗她道,神情有脉脉含情,似笑非笑的揶揄。
对上他水光潋滟的眸,慕君不知为何,突然感觉有些慌乱不舒服,她不禁微微红了小脸,垂眸刻意避开了他的眼眸。
尽管这暧昧之意来得十分莫名其妙,她只当是自己想多,太过脸皮薄了,竟会被一个比自己小太多的晚辈戏谑,还又对他无可奈何。
对此,她也只能当作是自己失忆的原因了,因为没有记忆,凡事就都没有自信底气,连身为皇后嫡母的气场都被面前的少年压住,毫无威信可言。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面对他,以及其他忘却了的众人,尽管不是很有自信,她想自己会努力找到一个平衡点,与大家和睦相处又不失礼度。
“……你说的也对,那咱们就都放松一些,别拘谨了,以前什么样子,以后便也怎么相处就好了。”
沉默片刻,她只是又点点头,姑且认可他的话道。
“好。”
慕仁纲对此不禁又点点头,此刻也不再为难她,只是看着她,一脸乖巧道。
望着眼前人畜无害的少年,慕君只觉得刚才莫名冒犯的不适感,就像是自己做得一场梦,不禁目光恍惚,有些恍若隔世。
“母后?”
见她似在走神,他不禁又轻声唤她道,探究深邃的眸里,不禁染了些许深沉及小心翼翼。
慕君听罢,只能又回神正视了他。
望着他与慕湛过于肖似的面容,她又情不自禁地问他道,“你能告诉我过去的我,曾是一个怎样的人,以及又是如何与你父皇相爱的吗?”
太子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又失声轻笑出声。
他只是又不着痕迹地反问她道,“母后为何不亲自去问一下父皇呢?我想无论你问他些什么,他大概都会努力给你一个想要的答复。”
慕君听罢,目光不禁流露出一抹失落,原本期待的眸,瞬间笼罩了一层阴霾。
她神情忧伤,怅然若失,却是没有说话。
“难道母后还不相信父皇吗?”
似乎看出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只见太子又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
对于他的疑惑,慕君不禁感觉难以启齿。
这要她该怎么说?难道要她讲,自己总觉得过去太虚幻,就好像那镜花水月,并没有与他父皇曾经海誓山盟的丝毫记忆,更何况对面他的存在,更像是对他们夫妻的一种讽刺。
好像怎么解释,都是无解。
她相信自己是爱慕湛的,恰恰也正是因为爱上了,才会生出忧怖,才会介意丢失的记忆,计较他有异生子。
虽然现在的生活很幸福,但也正是因为一切都太过于完美,仿佛为她量身打造,精心准备一样,她感觉自己就像浮在云端,没有足够令人安心的真实感,甚至会有一丝惶恐。
她生怕这一切幸福得到的太过容易,哪天会像泡沫一样突然破灭,美丽绚烂,却也来去匆匆。
她突然就又想起慕湛曾对她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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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过的那句话:知道的越多,也许就会越痛苦。
“算了。”
她只是又摇摇头,勾唇淡淡一笑道,似乎终于释然了。
“我现在只想重新开始,珍惜当下拥有的幸福,至于过去的记忆,既然已经丢了,就算了,不执着了,没有就没有吧,反正就算没有曾经,现在的我也依然感觉很幸福,这就足够了,或许是我太过想当然,太过贪心,大概不该奢求太多,上天既然选择让我失忆,大概自有它的因缘道理,我应当顺其自然,顺从自己的心意,随心洒脱一些,放下过去的执念。”
“这样也好。”
对此,慕仁纲只是也点头认同道。
他想父皇就算已经离去,大概也会知道这里的一举一动,本来他来此的目的就只是想看看她而已,倒也不必节外生枝,对她讲太多。
她不再执念追问过去,这样对他们三人都好,往大了说,或许对所有人都更好。
他不禁又想起自己生母胡皇后的悲剧,眸里难得又流露出一抹伤情动容,尽管隐藏的很好,几乎转瞬即逝,没有被她察觉。
“我总感觉对你很亲切,也许正如你所说那样,你我过去关系亲近熟悉,所以才会这般心有灵犀,见之欢喜吧。”
慕君不禁又放下一直隐藏心底的那些沉重,转而将目光落回他身上,打量着他温文尔雅的俊容,越看越心悦道。
她珍惜眼下每一段可贵难得的缘分,更别说他还是自她苏醒后,前来拜访自己的第一个晚辈,自然是要更上心一些。
“我这里也没什么珍稀东西送你,想你身为太子,大概也不缺奇珍异宝,这条玉腰带,本来是为你父皇做的,我还没有告诉他,这是为他准备的,今日你既然来了,那便先送给你吧,你气质比你父皇更秀雅,这素净低调的颜色,反倒更衬你。”
她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不禁又伸手将桌案上自己之前绣好的那条玄色云纹镶玉腰带,往他面前推了推。
“改天我再为陛下另做一条腰带就是了,这见面礼虽然轻了些,不那么贵重,却也代表着我的一份真诚心意,你可一定得赏脸收下。”
她看着他,只是又温柔浅笑道。
慕仁纲目光不禁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料到她竟会将准备送给父皇的礼物转送自己,这对他来说,无疑于意外之喜。
他迟疑片刻,这才又怀揣紧张,伸手将那腰带珍惜握住,看着手上的礼物,目光更有一丝恍惚。
“这是孤收到的最用心的礼物了,还没有人送给我亲手做的玉腰带。”
太子只是又沙哑了嗓音,抬眼目光如小鹿般惹人怜爱,俊秀的面容望向她,不禁有些感动道,“谢谢。”
14. 鸩占鹊巢
“不用客气,我的手艺也很一般,远不及宫内刺绣嬷嬷绣得好,你能不嫌弃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老实说若我真将他送给你父皇,还真没底气认为他一定能看得上眼,那人素来眼光高,最是挑剔难伺候了。”
见他似是心情沉重的模样,她不禁温声安慰。
“所以,果然还是送给你更合适一些,你能喜欢就好。”
她只是又浅笑看着他道。
“只要是你的手艺,我想父皇他也一定会喜欢的。”
慕仁纲却又一脸认真地肯定道,“他肯定会像我一样,喜欢你亲手绣的腰带……喜欢着你的一切。”
慕君听罢,不禁目光微愣,对于他这一番话,似乎有些惊讶震撼,同时又有些茫然无措。
也许是后知后觉了自己言语欠妥,太过直白,有些吓到了她,他不禁又红了耳尖,素来沉稳的内心,此刻也染了些许紧张忐忑的慌乱,连忙转移话题,对她哑声解释道,“我是说父皇他很爱你,不管你是怎样的,他都会执念爱你,他对你当真是情深似海,刻骨铭心,其实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能如此用心挚爱一人,已是世间少有,以他的立场来说,能做到只爱一个女人,想必也很不容易吧。”
虽然从别人口中,听到慕湛爱自己,她心里会有一丝高兴,但说这话的人是他的儿子,这感觉就有些微妙了。
也许是嫉妒心在作祟,她不禁有些好奇,忍不住又想了解慕湛与其他女人在一起时是什么样子。
爱情会使女人变得盲目而疯狂,就连她也不例外,一想到慕湛,牵扯到别的女人,想到他与她们会存在的亲密关系,她就无法冷静,变得躁动。
她感觉现在的她,都有些不像平时淡泊的性情了,但她控制不了自己,做不到对于那些隐晦情事视若无睹。
尽管感到一丝膈应,她最后也还是忍不住又对慕仁纲询问道,“你母亲与你父皇的关系……他们感情好吗?”
因为尴尬,她面色不禁也有些沉重,不太好看。
太子听罢,先是看着她的脸,吃惊了一瞬,随后眸光也变得幽深黯淡,一抹沉重气息,悄无声息萦绕在二人之间。
“不好,自我有记忆起,母亲就不受宠,再到后来,父皇一看见她,几乎就只有无尽的争吵。”
但就算内心沉重,他也还是又对她缓缓回忆往昔道。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些的,我还以为……抱歉,是我心胸狭隘了,又勾起你不好的回忆。”
她不禁又内心无力地叹息一声道,此刻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竟能对这孩子问出这种浅薄冒犯的问题。
“没关系,反正她也已经去世了,不会知道你我今日又会谈起她,因为人死如灯灭,无知无觉,也就不会生气。”
慕仁纲只是有对她淡淡道,面上又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只是眸里笑意凉薄不达眼底,看着未免有些浅伤虚幻。
也许是作为女人母性敏感的直觉,她觉得太子在提及自己母亲时,虽是笑着,却并无温情,甚至凉寒,有种刻意无动于衷的疏离冷漠感。
“你母亲她生前对你好吗?”
她忍不住又有些怜悯他,目光关心地看着他询问道。
“还好吧?”
太子只是又有些没底气地犹豫回道,因为没有自信,对于她关心的目光,下意识就有些闪躲。
“她活着时更喜欢我的胞弟,东平王慕仁威,因为父皇也更喜欢他,大概爱屋及乌吧。”
他回想母后生前,似乎也确实不怎么喜欢自己的性情,觉得他太过深沉文弱了,还不如父皇更怜爱自己一些。
当然他想这也可能是因为他身上的一些特质,像极了父皇,所以才会让她见了心里不舒服吧?有时候爱越深,恨就越深,她没有真的如表面那般装腔作势痛恨父皇,反倒是将对父皇的恨意,通通转移到了跟他过于肖似的自己身上。
不过现在人都已经走了,再计较过去那些事,也失了意义。
反正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因为足够麻木,心冷太久,失望孤独习以为常,便也就不计较了。
准确来说,是不在乎。
尽管在亲眼看见她死时,也还是为这生短暂的母子之情流过泪,伤过心,不舍过。
但也仅此而已。
他这么一说,尽管语气淡淡,也还是让人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悲伤。
慕君不禁觉得,面前这少年更加惹人怜爱了。
“如果你不介意,愿意的话,以后我也可以像你另一个母亲一样,好好照顾你。”
她不禁又对他安慰道,纯粹的目光关切而真诚。
太子抬眸看向她,神情微愣,似乎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这些话般,目光流露出些许惊异。
“正好我在这宫里,也不认得外面的人,除了你父皇外,平时也没有几个可以说体己话的,往后你若能多来走动,陪我聊聊天,解解闷,咱们也权当是做个伴儿了,刚好你没了娘亲,我也没有儿子,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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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互相帮扶,彼此照顾。”
她不禁又对他解释道,尽管这样毛遂自荐有些令人脸红羞赧,她却是真心希望可以如此,并觉得未来长路漫漫,认他真做个干儿子,互相安慰,帮扶前行是符合各自情感利益的需求,更切实可行的。
只希望他别嫌弃自己,别再是自作多情了才好。
“当然可以了。”
慕仁纲几乎有些受宠若惊,努力强忍住内心的激动,只是又对她温柔道,眉眼更染了缱绻笑意。
他不禁鼓足勇气,从怀里取出一个做工精美的小盒子。
打开它,只见里面是一对玉石耳坠,青色的玉打造成叶子的形状,悬于细长银线,其中还由黄金点缀,镶嵌紫水晶,看着既飘逸如仙,又高贵大齐,可谓巧夺天工。
“我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这耳坠是我偶尔间得到的,就觉得它很漂亮,和你很合适,想着你戴上它一定会很好看。”
他一边说着心里话,一边又禁不住微红了面颊,难得展露出这年龄少年面对美好异性时的羞赧。
只见他将那放置耳坠的盒子落回桌案上,往她面前一推,然后略有些别扭腼腆道。
他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生怕会被她看出那难以启齿的禁忌绮念,或者被她拒绝。
“很漂亮呀,没想到太子你对挑选女人首饰上也颇具慧眼,我很喜欢。”
慕君见到那耳饰,不禁也眼前一亮,由衷赞叹道。
“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珍藏佩戴它的。”
她只是又对他目光高兴地笑道,对能够接受到如此精致用心的礼物,表达诚心的感谢。
“你喜欢就好。”
见她喜欢,慕仁纲不禁也松了口气,更心满意足道。
“看来你我果然投缘,你送我的礼物,我一眼瞧了就很喜欢,我送你的腰带,感觉也很适合你,真是心有灵犀呢。”
慕君不禁又有些高兴地感叹道,她想也许是老天爷可怜自己,见她丢失了记忆,没有亲人朋友,很寂寞,这才让慕仁纲来到了自己面前,给她一个如亲如友的知己。
她想自己一定会好好珍惜他们这段感情的,于是不禁又热心留他道,“天色不早了,等会儿跟我一起用过膳再回去吧。”
“好。”
对此,太子只是又一脸乖巧应声道。
等到慕湛忙完回来,三人一起用了膳,一阵寒暄之后,他才行礼离开了昭信宫。
16. 杀侄霸嫂
齐宫,含光殿内,和彦通神色惊慌地踏入内殿,面对慕湛只是立即跪下,一言不发。
见这架势,慕湛下意识就感觉是有什么隐晦的要紧事,于是马上遣散殿内侍奉的众人。
“你们都先出去。”
他只是又冷声命令四周的侍从道。
“是……”
随着话落,很快宦官宫女们便都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空荡荡的大殿又重回安静,越发令人感到一丝压抑沉重。
“彦通,看你神色紧张,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吗?”
慕湛不禁又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男人,微微蹙眉,神情逐渐凝重道。
何彦通素来办事得力,荣辱不惊,他还没有见过他这么草木皆兵,异常谨慎失态的模样。
“陛下,您节哀,河间王慕琬今早因为伤势过重,没救过来,已经身亡了。”
和彦通依然跪地不起,只是又俯首颤声畏惧道,模样格外恭敬,小心翼翼。
“什么?!”
慕湛闻言,不禁大惊。
“他怎么会死?朕不是说过一定要留他一命吗?!他为什么会死,他怎么能死!”
激动下,他不禁手撑桌案,猛然立起,越发失去理智地怒吼道。
慕琬死了他跟慕君又该怎么办?他怎么能死!
“陛下息怒,河间王那日伤势过重,虽然及时上了药,但回到府内后连续几日高烧不退,伤势加重感染,所以才没有救回来,您一定要节哀啊,只能说河间王他福薄,未能受得天恩。”
和彦通说完后,抬头便见慕湛脸色惨白,神情惊恐,连忙又面色沉重催促他道,“河间王死后,臣便立即封锁消息,秘不发丧,但是他的尸身还需处理,还请陛下下令,令河间王入土为安吧。”
“不行……他不能正常下葬,不能惊动任何人。”
因为情绪突然过于激动,慕湛不禁感觉自己有些胸闷气短,头脑发晕,但依然还是强撑理性道,“朕不能让他的死讯传入任何人耳中。”
“但是陛下,河间王的死早晚会被人知晓,就算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啊!”
见慕湛态度执拗,继续这样拖下去也总不是个办法,非长久之策,和彦通不禁又大着胆子劝他道。
“瞒不了也要硬瞒!”
而慕湛此刻却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语,甚至越发勃然大怒道。
“你速去河间王府,将他的尸首悄悄弄进宫来,别让任何人看见,对外就说河间王尚在病中,需要静养,谢绝外客,任何人都不得相见,就算是他的几个兄弟过去也一定要拦在外面,总之能拖多久就算多久,朕会再想办法。”
他又尽力压下内心的怒火,让自己头脑冷静下来,然后竭力思索对策安排道。
“死无对证,朕要亲自掩埋他的尸首,绝对不能让慕君知道!”
“是,臣这就去办。”
见慕湛心意已决,和彦通只能领命道,如今不禁庆幸自己当初做事谨慎,只是在慕琬虚弱时推波助澜,悄悄闷死了他,并未用毒,当时他并未太用力挣扎多久,只要不惊动太医验尸,想必仅从表面来看,应该不会看出异常。
他想这种情况下,慕湛也不敢惊动任何人,也算是变相帮他隐藏了真相。
于是,他不禁转身出去,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心里更是涌起大仇得报的快感。
是的,他恨慕湛,从他当初为了李慕君对胡皇后见死不救那一刻起,就已经恨毒了他们这对奸夫□□。
包括慕瑜等文襄六子,那些得罪过他的人,害死月光的人,早晚有一天,他会一一清算,将他们通通都弄死。
但现在,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翻盘之前,他还需要继续仰仗他,继续扮演忠诚侍君的角色,与他虚与委蛇。
和彦通离开后,慕湛便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之中,越是安静,这世界就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人,那么孤独,那么冰冷,无依无靠,他想叫几个宫人进来,哪怕什么都不做,但只要身边有人,就能减轻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但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他不禁如坐针毡,终于忍耐不住又起身,然后背了手,一脸焦急地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子。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他杀过许多人,或直接或间接,比如对慕洋进谗言害死了他的两个庶兄慕浚和慕涣,令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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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自己的姐夫兼宰相杨音,为了慕君,当年还联合慕洋一起策划刺杀了大哥慕澄。
他们的死,自己都有份,虽然多少会有些良心不安,但至少他不后悔。
唯有这次,失手打死了慕琬,他无比懊恼,甚至恐惧。
他不想这样的,他本不想伤害他,可他为什么非要逼他?!
他小时候自己待他不薄,他还亲手抱过他,教养过他,更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为何他就是一定要跟自己作对,执意阻止他跟慕君在一起?!为什么他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做他的继父,他到底比慕澄差在哪里?为什么他所求的感情,珍视的人,无一例外都要触犯他,背叛他,宁可一死也不愿顺从他。
他怎么就那么可恨!
如今这孩子死了,他内心的感觉又变得很复杂,很奇怪,有一丝解气,又有些悲伤,当然更多的还是害怕。
万一慕君知道了,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一定会恨死他的。
毕竟她是那么爱她和慕澄的儿子,现在慕琬死了,他连最后要挟她跟自己在一起的筹码也没有了。
他感觉自己现在像一只即将败走的困兽,前所未有的恐惧,伤痛,甚至煎熬。
等待的时间里,他不禁又回忆起了过去许多本该要遗忘的事情,他觉得这一定是命运对自己的捉弄,一瞬间,他很想落泪。
恨也好,爱也罢,他们都走了,都解脱了,只剩自己还在孤独迷茫地挣扎着,不知前路为何。
他曾看到了希望,却又迅速破灭,他感觉自己很累,却又又不舍得,更不甘心放弃如今辛苦得到的难得不易的一切。
慕君就是他的梦,他从小到大的梦想,他坚持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多年,费尽心机使尽手段,好不容易才当上了皇帝,拥有了她。
如今她终于开始试着接受他了,他本以为自己苦尽甘来,刚有了和爱人在一起幸福的感觉,他以为他们可以跨越阻碍,忘记过去,开始全新的人生,他甚至幻想着自己以后可以再和慕君生许多个可爱的孩子,可谁知慕琬的存在,却是又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他绝不能让她知道慕琬已死的事,他不可以再失去她!
17. 埋尸
当和彦通秘密带着慕琬的尸体回来时,他看着地上那面容安静的小小尸体,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过。
他感觉自己很心痛,却也还是强撑着虚弱的躯体,叫心腹将他的尸首,随自己一并带去了游豫园。
游豫园是皇室饮宴玩乐的场所,与御花园相似,平时却并不对外人开放,而且这里风景优美,鸟语花香,确实是个适合安眠的好地方。
这里离昭信宫并不远,也算是满足了慕琬生前的心愿,使他们母子团聚。
即便阴差阳错,阴阳相隔,说起来,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对命运弄人的讽刺。
慕湛素来玩味嘲弄,此刻却笑不出来。
他让侍卫在一块空旷的土地上,用铁锹挖出了一个深坑。
“陛下,要将河间王的尸首掩埋吗?”
见他迟迟不发话,只是目光一直看着那尸体,侍从们不禁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和彦通也只能又大着胆子,躬身提醒他道。
岂料慕湛听罢,竟是再也忍受不住,落泪痛哭起来。
他母后薨逝时,他都没落一滴泪,甚至穿着红衣饮宴作乐,现在竟能为了慕琬的死去而失声痛哭,当真有些出人意料。
和彦通一直都觉得,慕湛是个铁石心肠,薄情寡义之人。
当初恨不得亲手打死他,如今人真的死了,他又难过痛心不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现在后悔又能怎样?就算后悔也晚了,人都已经死了,做给谁看呢?可惜他这副可怜悲伤的模样,那死人又瞧不见,着实有些讽刺。
皇帝对着一个昔日痛恨不已的死人,忘情悲痛不已,这画面不止不体面,甚至悲情得近乎诡异。
和彦通看着周围近侍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的模样,便知道大概其他人的感受也与自己差不多。
他也只能又出声半安慰,半催促他道,“陛下,还是赶快让河间王入土为安吧。”
他不说话还好,说完慕湛哭得却是更凶了,仿佛要将这辈子的泪都流干才肯罢休一样。
和彦通不禁感觉有些无奈,有些尴尬,以及心累。
疯疯癫癫,成何体统呢?
他想还好没有别的大臣看见,皇帝如今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为了让慕湛下决心,和彦通不禁又污蔑慕琬道,“河间王不幸逝世固然令人悲痛,但陛下也要保重龙体啊,更何况,臣前去河间王府时,发现河间王他家里私藏了不少兵器,还有一副酷似您的画像,不知是在祭拜文襄帝,还是在诅咒您,其实河间王如今这样走了,也算是一件好事,不然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痛恨您而谋反,最后闹得不好收场。”
“你住口!小琬如今都死了,你竟还敢搬弄是非污蔑他!看来是朕对你太宽容了,才惯得你不知好歹,来人呐,将和彦通拖下去重重给朕打,别离太远,朕要听见他的惨叫声!”
高湛却是又极为反常地对他勃然大怒道,并命令身边手下将他拖下去惩治。
“陛下,陛下开恩,臣无心之言,求陛下开恩呐!”
和彦通见慕湛真的对自己动怒,这才惊觉自己僭越,不禁又目光恐惧地求饶道。
“是不是无心之言,你真当朕看不出来吗?是不是哪天朕挡了你升官发财的道,你也要出卖朕!和彦通,你聪明一世,可别聪明反被聪明误,真当朕离你不得吗?今日这顿打,也是让你长长记性,你失责害死河间王,如今还胆敢置喙朕,手伸的太长是要付出代价的!”
慕湛骂完还觉得不解恨,正当气头上,又内心难过,他不想看见他,不想再跟他说话,连忙又令人将他拖下去痛打。
“还不快把他拖出去!是不是你们也活腻了,非要逼朕大开杀戒啊!”
他又怒吼道,此言一出,更是吓得众人诚惶诚恐,连忙颤声领命,然后便将和彦通架了出去,在距离不远的位置,开始行刑,这样和彦通痛苦的惨叫声,正好就能落进慕湛的耳里。
听见那一声一声的痛苦之音,仿佛心里也终于出了一口恶气,慕湛看着地上慕琬的遗体,终于找到了些许慰籍,觉得他可以入土为安了。
看着皇帝面上愠怒缓解,静谧中,一个近侍不禁又大着胆子上前,小心翼翼地恭敬询问道,“陛下,需要奴才们将河间王的遗体,埋入坑中吗?”
慕湛面露悲伤,看着慕琬苍白失去血色的安静遗容,这才又艰难不舍地微微点了下头。
得到皇帝许可,几个侍从这才敢上前行动,他们去将慕琬的遗体小心抬起,然后轻轻落入提前挖好的深坑内。
正要落土掩埋时,皇帝慕湛却又发话了。
“你们都让开,朕要亲手送河间王一程。”
他沉重的声音,不禁又缓缓开口道,悲伤面容上更显露一抹消极疲惫。
“是。”
众人见状,并不敢阻拦,于是便纷纷让开,静立一侧。
慕湛拿起铁锹,开始一下一下地往坑里填土,扬土的瞬间,慕琬的面容便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被泥土吞噬,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
也许人就是这样,拥有时不珍惜,只有在失去时,才会想起某些人的好,从而追悔莫及。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与慕琬最后竟是以这种结果收场。
老实说他并不讨厌慕琬,对他甚至更有一丝超越普通叔侄的亲情,因为对慕君爱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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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他都比较抗拒与其他女子亲近,直到慕君生下了慕琬后,突然一瞬间,他才仿佛释然了一切,感情上,就像突然长大成熟了一样,于是也像其他男人一样,与自己的妻妾们相敬如宾,生儿育女。
他生子较晚,虽然慕安长恭慕琬并非他与慕君所生,但是比起仁纲他们,慕君这几个儿女,反倒启蒙了他父爱的感觉。
在生仁纲之前,他也是真的将慕琬他们视如己出般疼爱。
虽然他也忌惮过,也拿他的性命威胁过慕君同他在一起,但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杀死慕琬这件事,离自己很遥远。
他从来没敢相信过,自己有天会真的杀死他,而如今,他却是第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亲侄。
是不是所有最真诚的爱意,到最后都会演变成刻骨的恨与仇怨,所有期许的美好,将来都会化为悲剧。
兰因絮果。
他甚至都不敢想,最后他与慕君又将会是以何种面目收场。
他面色苍白,感觉身子有些发虚,身上很冷,额上却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这痛苦令他找回了一丝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如同自虐一样,他用力记住此刻仿佛快要死掉的痛苦感觉,手上不禁也越发用力起来,如同报复般,体会这深沉罪孽所带来的痛楚。
内心不禁爱恨交织,豆大的泪滴簌簌滚落在他铲落的泥土之上,落在那安眠之人见不得光的可笑坟塚上。
他想麻木,可惜却还是有知觉。
这煎熬如同上天对他的审判惩罚。
终于,他填完了最后一铁锹土。
望着那又变得平坦的地面,他却是又目光怨恨地狠狠踢了一脚,污浊弄脏了鞋面。
沉痛的恨,不禁令他目光一眩,险些晕了过去。
本来他就身体不好,刚才一劳累,悲愤交加,于是也就越发吃力,体力不支起来。
靠着双手支撑着铁锹,才勉强站住。
“陛下!”
侍从见状,连忙过来搀扶他。
“去找些花草种子,扬在此处,应该能长得很好,朕要这里成为一处美丽之地。”
慕湛扔掉手里的铁锹,只是又神情冷淡地吩咐道,尽管面上还残留未被风干的泪水。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罢,越是罪恶丑陋的真相,他反倒越想用美丽繁华来掩藏。
至少心情会好一点。
他这样近乎自暴自弃地想着,眉眼冰冷,神色淡漠。
“走了,朕累了,想去睡会儿了。”
仿佛从未发生过,从未在乎过般,最后,他口吻虚弱,只是又命令众人道,随即,便毫不留恋地转身,扬长离去。
19. 恢复记忆
留信辞别恩师段曦后,他便和皇姐马不停蹄赶往邺城。
岂料回宫时,竟被守卫阻拦,无论说什么也不让他们两个进宫。
好不容易千里迢迢赶回来,谁料竟是连皇宫的大门都迈不进去,姐弟俩岂能甘心。
尤其是慕安,她思母心切,此刻关键时刻,更是管不了太多。
“大胆!公主皇子你也敢拦,本宫看你是活腻了,当真以为本公主久居佛寺,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情急下,望着朱红门前那几个披坚执锐的守卫,她不禁又怒声大骂道。
“属下们不敢,但想公主佛门之人,想必日日清静修心,当以慈悲为怀,而且卑职并未说过一定不能让两位殿下入宫,只是您与四殿下突然回宫,需要先去向陛下通报,卑职职责在此,不敢越过圣意贸然行事,若有不敬之处,还望两位殿下海涵见谅。”
其中一个为首的侍卫,不禁又向她行礼恭敬道,随后,更朝身边另一人使了眼色,令他去含光殿禀报眼下的情况。
那人二话不说,便静默转身往内宫行去。
慕安见状,更是心急如焚,她怎么能让守卫去通报,慕湛若是知道她来了,怎会令她如愿,想必定会横加阻拦,想见母后更是难于登天。
于是她便也顾不了礼法了,情急之下,当场就伸手拔了面前侍卫腰间悬的长剑,然后剑指众人。
“让开!若是还想要自己这条贱命的话!就给本宫滚开!本公主与兰陵王乃是陛下至亲,就算杀了你们顶多也就是受点责罚,但仅因为阻拦我们入宫面圣,就命丧于此,你们真觉得这值得吗?!”
她不禁又柳眉倒竖,厉声威胁他们道,只见面前为首那侍卫统领面露难色,目光有瞬间犹豫。
但他仍未让开,直到长恭见状,不禁也拔剑指向了他,更神情冰冷,那人最终才只能屈服,然后面色不情愿地退到一边,为他们让出一条道路。
其他守卫见状,不禁也识趣地退后,毕竟拦不住他们闯入宫,虽是失职之罪,但瞧兰陵王他们此刻的态度坚决,神情认真,怕是真阻拦他们,便会命丧当场,他们不敢伤害皇亲国戚,但是他们仗着自己贵重身份,行动起来却是百无禁忌,如今首领都退后,正如慕安公主所说那样,他们也没必要执意阻拦。
“四弟,我们快进宫去见母后吧!”
见计谋得逞,慕安不禁又对身边的长恭谨慎道。
长恭对此只是点点头,随后便和皇姐一路执剑闯入皇宫,来势汹汹,一路上,皆无人敢拦,畅通无阻。
当他们闯入昭信宫时,只见九叔慕湛刚好也在,不知道他刚对母后说了些什么,逗弄得母后一脸甜蜜开心地轻声娇笑,看着好不和谐美满,像极了刚刚新婚,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
这缱绻情深的模样,不禁刺痛了慕安的眼,而见他们两个执剑闯进殿,慕湛不禁瞬间神色冰冷。
“母后,小琬他尸骨未寒,你怎么能跟这个杀人凶手日夜恩爱缠绵?你这样做,对得起父皇在天之灵吗?!”
想到自己弟弟死得那么惨,慕安终于忍无可忍,不禁对着自己母后痛心疾首地哭诉道。
慕君见面前这个哭得一脸伤心可怜的女孩儿,不禁感到无比熟悉,她的那些话,不禁也犹如一道惊雷般,震撼了她的心。
“你是……”
她思索着,望着她仔细打量,目光若有所思,口中更是又喃喃道。
然而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两人,却还是未能记起他们是谁,再想下去,不禁就觉得头有些痛了。
她下意识就觉得眼前二人肯定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尽管她现在一时想不起他们是谁。
“慕安长恭,你们别仗着朕对你们两个的宽容偏爱就肆无忌惮,持剑逼宫,大逆不道,难道非要逼朕连杀了你们也一并都杀了吗?!”
见他们奔着慕君而来,更持剑闯进殿,不禁触犯了慕湛的底线,他不禁也赤红了眼眸厉声斥责道,与面前这两个晚辈,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呵,九叔你这算是变相承认了,是你杀了小琬吗?”
面对他气急败坏的暴怒,慕安只是又看着他冷笑道。
“来人,将这两个不孝的畜牲给朕拖出去,关进天牢!”
盛怒之下,他不想再跟她纠缠,不禁又逃避似的叫人进来,打算将他们两个架出去。
而面对他的无耻,慕安不禁越发感到受辱,于是又不甘愤怒地反驳道,“我来救我的母亲,令她得知真相,不再跟杀子仇人日夜相对,如何不孝?我的母亲是昭信后,父亲是文襄帝,陛下你身为九弟,却不顾人伦,强占兄嫂,杀我幼弟,你做的这些残酷事,无德无耻,又与畜牲何异!谁家兄弟会仗势欺人趁人之危强占自己的大嫂,你既然能做出这些腌臜事,如今还怕别人说吗?你让我怎么敬重你,如何不痛恨你,九叔!”
最后一声九叔格外刺耳,仿佛是对他一种莫大的质问与讽刺。
她的这些话犹如火上浇油,无疑更是刺痛了他脆弱隐晦的心,令他男人自尊威严荡然无存。
慕湛不禁越发暴怒,当场便又拔了剑,打算像当初对待慕琬那般故技重施,而他执剑的瞬间,那决绝冷冽的背影,不禁与慕君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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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闪现的一个画面重叠。
她想起来了。
当初自己生子不举,与他的儿子不幸夭折,他得知后,也是提了剑想要杀了她的幼子慕琬。
记得那时她拼了命去阻拦他,却是被他用力推开,然后自己就不慎磕到了桌案的一角,自此失去了记忆。
她全都想起来了!桩桩件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刻头脑清醒过。
但此刻她却是顾不得悲伤,只是又横在他身前,拼命阻拦他行凶道,“不要,我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儿女!”
见她流着泪一脸悲伤地恳求自己,慕湛不禁目光一愣,随后内心更是涌起一阵忐忑恐惧。
“你……都想起来了吗?”
他喉结滚动,不禁又艰难开口,有些神情失落地沙哑道。
而慕君眼下却是顾不上回答他,趁着眼下他失神落魄,守卫还没进来抓人,她不禁又一脸紧张地回眸,催促一双儿女赶快离开皇宫。
“长恭,你快带安儿逃走,回到晋阳去!一定要保护好你姐姐!不管有没有我在你们身边,都要好好坚强地活下去!”
她对身后长恭他们大声呼喊道,仿佛一只声嘶力竭,努力拼却性命也要保护自己幼崽的母兽。
长恭见状,原本有些挣扎恍惚的眸,不禁也清醒了几分,他听从母亲的安排,执剑的手连忙去拉扯皇姐慕安,想要保护她一起离开。
“母后,小琬死了,被九叔他杀死了。”
离开前的最后一刻,慕安只是又对母亲流泪悲伤道,慕君听罢,不禁内心一颤,痛楚蔓延。
她泛红的眸里,泪珠不禁簌簌滚落,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她没有说话,可以说,她怕自己一但开口,便会哽咽痛哭,彻底失控。
而她内心深知越是这种悲伤时刻,便越要强忍痛楚冷静下来,她不能坏事,耽误了他们。
眼下最要紧的是要让自己一双儿女快点离开皇宫,平安逃出生天,她不能让小琬当初的悲剧,再重现在如今自己仅剩的这对儿女身上。
“还有,安儿真的好想念您,您放心,安儿一定会想办法再来救你的,你等着女儿,母后你一定要多保重自己……”
最后,只听慕安声音越来越远道,见他们已经安全离开,一直情绪紧绷的慕君,这才不禁放下心来。
然而却是在这松懈瞬间,因情绪过度大起大落,而眼前一白,晕了过去。
“慕君,慕君!来人呐,快传太医……”
慌乱下,慕湛连忙扔掉手中的剑,随即扶起倒地的她,紧紧揽入怀中,然后神情担忧地大声传唤太医道。
20. 互伤
慕君醒来时,第一眼便看见他。
慕湛一直守在她的床榻前,不知道已经等待了多久,见她幽幽转醒,原本悲伤落魄的面上,不禁露出一抹惊喜。
“慕君,你醒了?太好了!”
激动下,他更是又连忙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深情道。
对于他的热情,慕君苍白的面容上,却是神色淡淡,她不禁将他的手毫不留情地狠狠甩开,随即侧过身去,背对他躺着,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她的冷漠,不禁令慕湛很受伤,感到心如刀割。
但他也明白,她大概需要时间去疗伤,直到接受所有不圆满的事实。
于是他也不逼她太紧,即便心里会有些许失落怨气,也还是迫于形势无奈道,“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休息,朕去为你熬药,你就再睡会儿吧。”
话落,他不禁又起身离开,知道她不想看见自己,便给她个人思考独处的空间。
听着他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她面容平静,虽然内心伤痛愠怒,却也还是尽量冷静下来,并迅速盘算起来。
一连几日,她都强忍着自己内心对他的恶心,以及痛恨,没有主动跟他撕破脸,只因为顾及安儿和长恭。
而如今,她算着时间,想着他们大概已经安全回到晋阳了,慕湛再怎么猖狂,大概也鞭长莫及,长恭自会保护好安儿,于是她便再没了软肋顾忌。
她正想着该要如何对付他。
而慕湛此时,却是也在想她。
他不禁又目光幽幽,来到她的床前,缓缓坐下。
她依旧还是背对着他。
都多少天了,依旧还是不言语,对他无比冷淡安静的模样,仿佛看一眼她都成奢侈,本来一开始,他还有些耐心,觉得自己该体恤她的丧子之痛,但是时间一长,她却还是这样一副对自己冷漠的模样,仿佛视自己如仇敌一样的态度,他不禁觉得有些受不了了。
“……我知道你在怪我,但小琬他不是朕杀的,朕也想过要救他,可惜他却还是福薄身亡,朕也不想让他死,但天意如此,朕又有什么办法?你非要为了他跟朕置气吗?再说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再爱慕琬他也已经死了,你弄死我们的儿子,朕都已经不怪你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朕呢?朕都说了当初是不小心才失手打死了他,朕又不是故意想置他于死地,谁叫他身体太弱不经打,而且如今你我也算是扯平了,虽然神爱没了,小琬也死了,但是我们还年轻,以后还能再生许多可爱的孩子,人要向前看,应当珍惜眼前人,你何必一直耿耿于怀,耽于往昔呢?”
他不禁又强词夺理道,依旧不承认是自己害死了慕琬。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听着他那仿佛自己多么委屈无辜的无耻说辞,慕君一直强压于心底的怒火,不禁瞬间就被他的话点燃。
她不禁又猛然起身,自苏醒后,第一次正视了他,却是目光灼灼,面上满是对他的痛恨与愤怒。
“向前看?你说得倒是简单,珍惜眼前人,你配吗?我儿子是怎么被你弄死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认识了你这么个畜牲,当初慕洋怎么就没打死你,慕湛,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你怎么还有脸好好活在这世上,你怎么不去死!”
她不禁又痛骂他道,甚至愤怒得全身都在发抖。
“慕儿……你咒我?!”
见她这么一副巴不得他死的痛恨模样,慕湛不禁心痛道,悲伤的眸里更有一丝自欺欺人的不敢置信。
“哈哈哈,怎么,做出这么一副虚伪不敢相信的模样,你难道不觉得可笑吗?我笑你聪明一世,如今却是蠢得简直可以,你以为自己故作深情地对我说几句讨好的话,我就能原谅你,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和你回到从前?我告诉你,你妄想!我这辈子都恨透了你,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更不会忘记我儿子当初是怎么惨死在你手上,我只想看见你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她却是又面色凄惨地狂笑几声,随即目光怨毒地继续诅咒他道。
“别说了……”
慕湛从未见过她现在犹如厉鬼般疯狂痛恨的模样,仿佛是要向他索命,好为她惨死的儿子报仇,不禁被她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内心发毛,生出无端的恐惧,以及心虚,于是不禁又出声制止她道,神情也染了些许暴戾激动。
“你快别说了!”
“怎么?想到我惨死的孩儿,你心虚了?原来不可一世的慕湛,杀人不眨眼的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呀?难道是怕小琬他会变成厉鬼,晚上找你索命吗?”
见他色厉内茬,虚张声势的模样,她不禁没有住口,反倒像是发现了他新的弱点,继续冷笑嘲弄地刻意刺激他道。
“你住口,朕叫你别说了!”
他受不了她看自己讥讽轻视的眼神,仿佛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笑柄,于是不禁又暴怒咆哮地朝她吼道。
生平头一次,他竟感觉自己是如此痛恨她。
恨她对自己的冷漠,嘲笑,恨意,更恨她不爱自己。
她看自己的眼神里没有爱,这比知道她怨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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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实,更令他无法忍受。
“哈哈,你知道吗?我现在一看见你这张脸,就觉得无比恶心,甚至想吐,我一想到自己之前跟你这么个畜牲同床共枕,日夜相对,就觉得自己好脏,你们慕家从老到少,都是一群寡义廉耻,不懂教化的畜牲,你爹慕欢强占南晋太后,把持朝政,做了一辈子乱臣贼子,还生下私生女,早已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就算死了也是遗臭万年,丢死人了,你二哥慕洋就算建立东齐,也名不正言不顺,被慕澄打压了那么多年,就算登基极力证明自己又能怎样?最后还不是疯了?□□暴虐的畜牲一个,不知廉耻,天下谁人不知其荒淫,真是丢尽了你们慕家人的脸,还有你大哥慕澄,那个蠢货竟然心甘情愿给我和子攸的女儿当爹,他以为自己这样做,我就能忘了当初自己是怎么被他强占的吗?口口声声说爱我,却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娶了一个又一个,儿女生了一大堆,真是可笑,以为给我个正妻身份,我就会感动甚至感恩戴德吗?别做梦了!我本是萧子攸的妻子,如果不是遇到你们这些姓慕的畜牲,我现在还是大晋的皇后,我的安儿会是最尊贵受宠的公主,但却都被你们这些畜牲毁了,全毁了,我一辈子就毁在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恶心玩意儿手上,想想恨不得当年就那么一头撞死在柱子上来得干净!”
“你别说了,你快别说了!朕不是叫你别再说了吗?!”
他像是被她激怒到已经语无伦次,来回重复着那几句话,只是赤红着眼眸死盯着她,又伸手狠狠抓住她的肩膀怒吼道。
看着他愤怒到几乎快要冒火的眼眸,慕君却是丝毫不畏惧,心里更是生出些许报复得逞般的痛快,她不禁又继续火上浇油地激怒他道,“我还没说完呢,仅仅这样你就受不了了吗?我告诉你,当初我弃养你的儿子,那个小孽种时,内心别提多畅快了,但你莫要怪我,就像你自己说的,我当初也只是不小心才弄死了她,谁叫他体质那么弱,出生就是耻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朕叫你别再说了!”
儿子惨死始终是他不可触碰的底线,更是他这辈子永远抹不去的伤痛,如今却被她以如此厌恶轻蔑的口吻侮辱,当真是无比残忍,他不禁感到犹如蚀骨剜心般疼痛,仿佛那受到轻贱的不仅仅是自己那苦命早夭的幼子,还有自己一颗深爱她的真心,如今却被她伤的体无完物。
他忍无可忍,气血上涌,内心愤怒侵蚀了理智,头脑一热便忍不住伸手朝她面上狠狠扇了过去,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发泄内心对她长久潜藏的不甘,以及积怨恨意。
21. 施暴虐打
慕君被他打了一巴掌,很快嘴角就流出了血,可见他用的力气有多大,心里对她的恨意浓烈。
然而她却是像没有感觉到痛一样,随即只是又目光冷冷看着他,然后神情凄惨地笑出声来。
这对他无疑是一种讽刺,见她越笑越狂妄,他的心也就越发沉痛,更觉得怒火中烧,仿佛一种潜藏的虚弱恐惧促使着他越来越失控,他鬼使神差地竟又被她的笑声所激怒。
愤怒中,他赤红着眼眸,将她推倒在地,然后又拔出腰间的佩刀,想要用刀柄打她,却是又生生忍住,没舍得下狠手。
他遂又将手中的环首刀扔到一边,然后又从一旁墙上取来鞭子,然后紧紧握在手中,生平第一次,朝她狠心挥了过去。
刺目的笑,如今又成入耳凄厉的惨叫声,听着那直击皮肉的鞭挞声,以及她忍不住发出的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他内心不禁又生出一种近乎扭曲疯狂的病态畅快,仿佛多年来卑微讨好她又爱而不得的执念与压抑,在此刻终于寻到了借口,暴虐嗜血得到了释放。
然而这报复的快感却伴随着如影随形的痛楚,越爱她,心就越痛,他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就算此刻朝他的胸口刺上一刀,或许都不会有丝毫畏惧闪躲。
疯魔下,他不禁目光痛恨地看着地上惨叫连连的她,眸里却是又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朕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为什么你就是不爱我?你非但不爱我,你还如此伤我!我费尽心思讨好你,恨不得把整个天下送给你,以江山为聘,你不稀罕,你更弃我如敝履!怎么朕难道就是天生下贱,活该被你践踏真心吗?就因为我先爱你,就注定我输了吗?我爱你究竟有什么错?!你说呀朕有何错!凭什么慕澄你都能接受,偏偏就要杀我儿子!朕究竟差在哪儿?!那孩子她懵懂不知世她又有什么错?你竟能狠心杀她!她分明也是你的儿子呀!难道在你心里,就只有慕安慕琬,我们的儿子就那么无足轻重吗?你怪我杀了慕琬,但若没有他闹事你又怎么会跟朕要死要活,朕的儿子又怎么会死?你能杀我孩子,我凭什么就不能杀你儿子?!”
他越说内心便越是感到委屈,气恼,眼泪更是不争气地淌下,手上也越发控制不住地用力抽打着她。
“对,你的儿子是我杀的!你失忆后却日夜与我缠绵悱恻,如今是不是悔不当初?哈哈,你痛?你再痛又岂有朕心痛的万分之一,你凭什么指责朕?你还不是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慕琬他该死,朕就是弄死他了你又能怎样?你能奈我何!呵呵,哈哈哈……”
他神情冷酷,眼神怨毒,不禁也学着她之前的模样狂笑不止,笑出了泪,如同一头受伤哀嚎的野兽,仿佛这样就能令她也感受到自己内心的绝望与痛楚。
慕君听着他愤怒而悲凉的狂笑声,想到惨死的儿子,还有因孽障而生,却有缘无分的婴儿,萧子攸,慕澄……桩桩件件,可笑可悲的数十年华匆匆流逝,不禁感到心如刀割。
身上的鞭挞再痛,又怎能比得上她的心痛?这十几年,她到底得到了什么?好像她的人生就是一直在不断失去,看着一个个重要的人因为各种原因陆续离去,直到现在还是两手空空,除了一身伤痛,她究竟还留下什么?此刻的她,不禁心如死灰,被无尽绝望的黑暗阴霾所笼罩,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看着她疼地在地上蜷缩身子来回翻滚,他却是不禁又在慌乱中,下意识地赶紧收了几分力道,后知后觉,又越发痛恨起自己的下贱,想让她痛,却直到现在,竟还舍不得对她下重手。
“就因为我比你小,我是后来的,朕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你就不要我,就要抛弃我,朕只爱你一个,你却不爱我,你还打我,你以前从不打我!”
越是明白自己直到现在还深爱她这个事实,他不禁就越感到心痛,想要狠狠惩罚她。
他竟感觉这样还不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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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让她更痛,就像他一样痛彻心扉。
于是,他又发了疯般低身伸手去撕扯她单薄的衣衫,从楚楚可怜,瑟缩消瘦的肩头,粗鲁地扒下她的上衣,让她雪白娇嫩的后背肌肤,尽情暴露在空气中,然后继续狠狠抽打她的皮肉,血腥味不禁逐渐蔓延在殿内。
他如同一头暴虐嗜血的野兽,受伤又脆弱,孤独地舔舐着内心的伤痛,而面前那身斑驳血迹的伤痕,更是刺痛了他的眼。
“让你不安于室!你不就是仗着一身祸水美色,蛊惑招惹了一个又一个男人,朕今日就打烂你这身细皮嫩肉,让你自此留下一身丑陋的疤痕,我看以后还有哪个男人想碰你,敢要你!你现在怎么不笑了?你不是爱讥笑朕吗?你的本事你的骨气呢?原来所谓的丧子之痛也不过如此!那你怎么还不哭?怎么还不向朕求饶?只要你向朕求饶,朕就饶过你。”
他又不甘心地痛恨她道,目光怨愤,他想此刻只要她开口求自己,他就原谅她,再给她一次机会,饶过她这次,可是为何她直到现在还是这么倔强,宁可弄得遍体鳞伤,也还是不肯向他示弱求饶呢?
哪怕是只有一次,只屈服顺从他这一次也好,他卑微地祈求盼望着她能够得到教训,就此回心转意。
可是等到她终于向他开口的那一刻,慕湛便知道,他们两个完了。
“你这次最好打死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慕君只是又对他声音淡淡平静道,侧着脸,躺在地上,并未看向他,但即便看不到她面上的神情,他也能想象到此刻她的眼神该是有多么得绝情冷漠。
这是她的回答,更像是一种告别,意味着他多年刻骨的爱情,就此昭告破裂结束。
她甚至都不动弹,不挣扎了,仿佛失去了生的希望,一心求死。
他不禁呆呆愣住,看着地上一身流血狼藉的她,目光含泪,神情绝望,内心却是近乎震惊,更有些慌乱无措。
22. 死了也要爱,死也不会放过你
慕湛看着她静静躺在地上,如同真的死了一般寂默无声,心里突然就感觉到了一丝紧张惊恐。
他害怕会失去她。
慌乱中,他不禁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紧握鞭子的手,瞧见上面沾染的血迹,不禁眼神惶恐,如同受到惊吓一样,将它赶紧扔到了地上。
冷静下来后,他才不禁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么得失控与疯狂。
他都做了些什么?刚才,他竟然鞭打了慕君?!
“慕君……慕君!”
意识到自己多么暴虐过分,他不禁又连忙低身,流着泪伸手去将她抱入怀里。
看着浑身是血的她,他不禁心疼,感到很难过。
慕湛呜咽着,却是心痛得说不出话来,他只是又用力抱紧了她,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要将她融入深刻骨血。
突然,他感到胸口处一阵刺痛。
随着一声干脆的尖锐声,一只发簪已经刺穿了他的皮肉。
慕湛不禁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处,血已经涌出来,在素色常服上开出了鲜艳的花。
顺着那血液缓缓流淌,他看见他鲜红的血,与她纯洁的白紧紧纠缠,越发开出荼靡罪恶的艳丽。
她紧握金簪,决绝的手,逐渐被他流出的温热鲜血缓缓吞噬。
他目光恍惚,不禁感到些许眩晕,本该出人意料,但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惊讶。
只是心痛。
这伤痛狠狠戳破了他最后自欺欺人的幻想。
他不禁又渐渐抬头,看向她那恍若隔世的苍白面容。
“我说过,不杀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只是又一脸平静道,目光无悲无喜。
慕湛静静看着她,泛红的眸不禁湿润,他忍痛,开口却是凉薄怨恨,“既然你这么恨我,那就杀了我吧。”
慕君看着面前这种自己曾经日夜相对,无比熟悉的脸,决绝的双眸不禁也泛红湿润,爱恨交织。
“来啊!杀了我啊!朝心口刺!”
他却是又突然朝她怒吼道,目光不甘地凝视着她,灼灼如火,仿佛一头受伤咆哮的狮子。
他像是不怕痛一样,更是又紧握住她的手,将那染血的簪子朝自己伤处用力刺。
直到有人破门而入,将他们二人用力分开。
受到外力,原本扎入他身体的金簪,不禁又落到地上,清脆的响声,此刻在阴沉的氛围下,不禁显得尤为刺耳。
“步落稽,你疯了?!不要命了吗?”
闻讯赶来救驾的慕瑜,不禁看着他身上冒血的窟窿,目光近乎不可思议道。
慕湛却是没有看他,此刻目光竟还死死盯着李慕君,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痛一样,因为失血而过于苍白的面色,此刻不禁看着越发偏执病态,近乎诡谲。
“来啊,亲手杀了朕,为你的儿子报仇,这辈子既然不能跟你在一起,那就让朕死在你的手上,永远记得朕是死在你的手上!”
他不禁又带着满腔怨怒地朝她又吼道,“朕死了,你也活不成!咱们就死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倒也不失为一种圆满!你就算死,就算亲手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你我实际做过夫妻的事实,别想自欺欺人,试图磨灭一切!”
慕君本来对他还有一丝旧情怜悯的不忍之心,此刻不禁又因为他的刻意激怒而彻底湮灭,一女侍二夫始终是她心里越不过去的心结,他的话无疑更是火上浇油,彻底刺痛了她的心。
此刻她真想不顾一切,跟他同归于尽了,哪怕死了,至少在最后一刻,还能算是有些骨气,死得其所,死的干净!
她像发了疯一样,又强忍着浑身伤痛,衣衫不整地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然后从地上捡起先前被他扔掉的那把环首刀,竟真双手紧握着刀柄,朝他不管不顾地劈砍过来。
她这一举动,不禁也吓坏了殿内其他众人,慕瑜眼见着这场不被祝福的荒唐痴恋,如今真的快要闹出人命来,都还来不及思考,便在一片慌乱中,下意识地冲过去阻拦她,紧紧抓住了此刻她握刀毫无章法,胡乱劈砍的手。
“母后,您冷静一下,他是皇帝,若真把他杀了,是要动摇国本,有灭国之患啊!你当真忍心看着父皇一手辛苦建立的大齐,就此灰飞烟灭吗?!”
为了大局,他不禁又痛心疾首地劝她道,神情几乎是恳求。
见她神情微愣,慕瑜不禁又趁热打铁,命令侍卫们上前道,“你们还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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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干嘛,赶快过来一起拉住她!”
在他一声令下,不断有带刀侍卫冲过来,用力钳制住了她。
慕君不禁用力挣扎着,然而却如蝼蚁撼树,女子气力在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几乎就是被迅速碾压般,很快便动弹不得,见挣脱无果,她不禁越发感到气血上涌,眼神怨愤狠厉地死盯着面前的慕瑜,如同遭受到了惨痛的背叛。
“你口口声声江山社稷,可知道你父亲就是被慕湛这个畜牲害死的吗?!你居然还在为虎作伥,替他卖命,既然他能杀死小琬,哪天也能弄死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父皇真是白养你了,你不为你父亲幼弟报仇雪恨,反倒过来帮一个杀兄夺嫂屠侄的凶手畜牲说话,你又有什么资格提你父亲!”
慕君却是又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审判道,只见她脸色惨白,浑身是血,披头散发,是前所未有的落魄,那声音凄厉,更是犹如鬼魅,曾经端庄典雅,绝美雍容的一国皇后,如今已是被痛楚仇恨折磨得不成人样,怎能让人不唏嘘。
尤其当慕瑜听见她说,是慕湛害死自己的父皇,以及小琬时,他不禁更是犹如遭受雷劈一样,神情震撼而又无比悲痛。
他不禁愣在原地,目光怅然若失,略染迷茫,对于她的指责,更是面色凄惨,然而却是说不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来。
而慕君此刻却是比他眼神坚定许多,如今她已经彻底看透了慕湛六亲不认冷酷狠决的本性,不管之前他伪装得再好,表现出多么痴情感人的模样,但狼就是狼,野心昭然若揭。
哪一天若真的触及到他的利益,什么赤诚情义都可舍弃,他最爱的始终还是至高无上的权利,口口声声说爱她,但他最爱的,始终还是他自己,只是为了他的私欲。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可能被他欺骗蛊惑了!
他杀死了小琬,她不可能再原谅他,就算死也不会原谅他!
眼见杀不了他,她心里痛恨的同时,不禁又将手中的环首刀转而指向了自己,打算就此引颈自戮。
士可杀,不可辱。
既然杀不了面前这杀夫杀子的仇人,那她宁可自刎当场,也绝不肯再受他的胁迫侮辱!
23. 犟种慕湛
慕湛见她想自杀,不禁眼疾手快冲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她的环首刀。
他竟直接用手掌去夺她的刀刃,血不禁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染红了冰冷银光的利刃,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只是用泛红的双眸,狠狠盯着她。
许是被他骇人的气息所惊到,慕君不禁瞬间失神,手上一松。
而趁着她松懈分神的片刻,他便趁势用力夺过她的刀,然后扔到一旁地上。
随着哐当一声,只见一地狼藉,斑驳的血迹,竟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
而他垂落的手掌还在不停滴落着血。
浓烈甜腻的血腥气,不禁又为这沉重更添一丝阴森肃杀的冷寂。
“今天的事,谁也不能透露出去半个字,否则一律处死。”
不然刺杀皇帝,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怕是连自己都保不住她。
她会死的。
直到现在这一刻,他还是舍不得,不想让她死。
慕湛神情恍惚思索着,只是又声音冰冷地淡淡道,模样不禁有些失魂落魄。
他觉得有些累,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此时更觉得自己身上有些冷,迫不及待想要寻求一丝温暖。
可是他望遍殿内众人,发现自己现在竟是无人可依,已然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多么讽刺……这算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有时候越珍惜,抓得越紧,幸福反而离他越远。
他不禁又看着面前伤痕累累的她,冷笑一声,却不知自己到底是在笑她的冷漠绝情,还是在自嘲一直以来的不自量力。
穷极一生,他都在向她证明自己,自己并不比别人差,可以被她依靠,值得托付终身。
但他最后还是失败了。
是他亲手砸碎了自己最小心翼翼珍藏的幸福。
他承认,这回他输得很彻底,在她面前,一败涂地。
最终他还是输给了一个又一个死人,在她眼里,自己远没有那些已经离开她的人来得重要。
慕澄是,慕琬亦是如此。
他费尽心机,用尽全部力量,即便做了拥有至高无上权柄的帝王,却也还是无法得到她的心。
慕湛不禁感觉,自己胸口有些痛,仿佛快要窒息了。
自己一路以来,都爱得好卑微,好辛苦。
他感觉自己很累。
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半灵魂,他贪恋那久违记忆中的温暖,恋恋不舍,然而却又找不到再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他想他大概已经明白了,最后结果会是什么。
退无可退,前途无路。
这段感情,已然走进了死胡同,回不了头了。
只是他内心不愿相信,还是执拗地不想接受罢了。
他竟有些痛恨,自己这份痴愚。
为何还要在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痛恨自己的人身上,继续浪费精力,白费功夫呢?
她根本就不爱自己。
她恨他。
想到她望向自己时恨意的目光,他不禁更感到一丝心痛。
突然之间,他就想离开这里。
如今他竟有些害怕面对她。
然而才转身,便感到一阵眩晕,随即就阖眸昏了过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
等到再醒来时,他已是躺在床榻上,前胸处,手掌上的伤口,已经被太医仔细包扎好。
缓缓睁开双眼,他看见静谧的寝宫内,彦通和阿瑜都在。
尽管一直以来,他们二人都不怎么对付,此刻却还是难得缓和了紧张的态度,都安静守在他的榻前,等待着他醒来。
而见到他苏醒,此时各怀心思的两人,不禁又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慕瑜作为至亲子侄,率先开口关心他道,“你身上还有伤,所幸没有伤到要害,但也还是失血过多,体质虚弱,刚刚徐知才走之前已经嘱咐过了,等你醒来后,要先喂你喝药。”
他说话间,和彦通便已经十分赶眼色地去外面将提前一直温着的汤药端来了。
于是慕瑜不禁又小心扶他起身,将枕头靠在他后腰上,好倚靠得更舒服一些。
而和彦通则是负责喂他喝药。
看着送到口边的一勺药,他却是没有喝,目染忧虑,踌躇再三才又犹豫开口,然醒来后询问的第一句话,却是有关她的情况。
“她怎么样?没死吧?”
他嗓音淡淡,神情冷漠,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实则却是十分在意关心她的生死。
而这些他自以为天衣无缝,掩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在别人眼中,却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置气,闹情绪。
慕湛为人素来谨慎心机,深不可测,但有时候,却又比小孩子还容易被人看穿心思,他闹起情绪,就跟小孩任性讨要糖吃差不多,简直幼稚得可以。
慕瑜和和彦通自然是懂得他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和彦通谨言慎行,虽然面上意味深长,当着一向与他不对付的慕瑜的面,只是目光一敛,没有多话。
而慕瑜却是没有和彦通那么能装模作样,他性情则是更率先洒脱,跟他那个一辈子都在整活折腾,结局却又死得令人唏嘘,英年早逝的亲爹差不多。
“徐知才早就看过了,好在都是些皮外伤,虽然看着血淋淋很惨,但没有伤筋动骨,并不严重,上了药后,她的情绪已经平静很多了。”
慕瑜解释说罢,不禁又目光有些无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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揶揄他道,“倒是你,从小体弱多病,早年又跟着文宣帝南征北战,本就落了一辈子难好的旧疾伤痕,这次胸口又直接被捅了个血窟窿,当时情况可比她危险多了,徐知才说,若是当时刺得准头再好一点,你八成就要凶多吉少了,与其担心别人,还是多想想自己,静心养伤吧。”
慕湛听罢,只是又神情静默,没有说话。
和彦通见气氛有些凝滞,连忙又去给慕湛喂药,这次他喝下了,一口接着一口,神情越发平静,仿佛那些伤痛不快,都不曾发生过。
沉寂压抑的氛围,不禁就此缓和了些。
慕瑜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喝药,直到他全部喝完,和彦通又端着药碗出去后,看着他离开合上殿门,他才不禁又回眸看向他,正色认真道,“李后的事,该如何处理,你又有什么打算?”
他闻言面上不禁又笼罩一层沉郁,却是依旧没有说话。
见他有心要逃避自己的追问,慕瑜不禁也越发有些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脾气。
“难道你还嫌最近死的人不够多吗?你的孩子何其无辜,我六弟又死得冤不冤?皆因你与昭信后这段孽缘而被牵连受累,酿成悲剧,别再执拗一意孤行了,继续下去也不过就是伤人伤己,当断则断吧!”
他直言不讳,不禁又继续与他开门见山道,迫使他正视自己该有的立场,对家国自身都负起责任,想办法去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消沉受伤而就此放任拖着不管。
更何况,再拖下去,他担心怕是真的要闹出人命,这次若不是侥幸被人及时发现阻拦住了,此刻他们两个大概已经同归于尽了。
也许昭信皇后和慕湛之间,总得死一个才算是为这段孽缘画上句号。
“那你说我该拿她如何是好?朕感觉很累,也有些后怕,不想再刺激她了。”
慕湛现在当着慕瑜的面,却是没有了先前在昭信皇后跟前的暴虐与傲气,如同一头挫败负伤的兽,只是又一脸失落伤心道。
而慕瑜见他犹豫不决,为情所困的模样,不禁又为他指了一条明路,尽管这对于他来说,大概痛彻心扉,难以割舍。
“你既然不想刺激她,那不如干脆就遂了她的愿,放她出宫,就此跟她彻底断了分手吧!”
他索性与他撂明道,口吻透着些许伤人的决绝。
慕湛听罢,只是又抬头一脸吃惊地望向他,目光近乎不可思议。
“你在说什么?朕跟慕君早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又怎么能对她始乱终弃,舍得让她离开朕?!”
他却是又想了想,蹙眉阴沉了脸,更有些生气道,“不行,她是我的,这辈子就算死我也要跟她死在一起!谁也不能让她远离我,就算是她自己想走也不行!”
24. 自我洗脑
听着他的霸气发言,慕瑜简直目瞪口呆,有些惊叹他那异于常人的思维。
“你清醒一点,人家根本就不想跟你做夫妻,你们也从来就不是名正言顺的帝后,如果不是命运弄人,你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跟昭信后睡进一个被窝,而且你杀了人家的儿子,她都快要恨死你了,如果给她一把刀,她甚至都会毫不犹豫地捅死你。”
慕瑜觉得慕湛简直有病,不禁又无情开口道,戳破了他那几乎可以算是完全自我沉浸式的妄想,这甚至都不能说是单相思了,简直就是自欺欺人,他更没有想到,慕湛都被李慕君捅了一簪子,后又险些差点被她一刀砍死,命丧当场,竟还能在这自作多情,不愿放手。
到底该说他是太过痴情呢?还是可怕呢?他想自己要是李慕君,被这么一个执拗的男人穷追不舍,死也不撒手,大概也会觉得这份爱太过沉重,令人感觉压抑窒息吧。
更别说他们两人之间还有杀子的仇恨,怎么看都是一段无望的感情,他想慕湛还是早日清醒为妙,身为皇帝,太过重情影响国运,可不算是一件好事,他可不想哪天看到父皇一手辛苦建立的大齐,国祚基业毁于一旦。
慕瑜的一番沉痛话语,不禁令他如受当头棒击,意志很是消沉。
他甚至都有些恨慕瑜对他这种太过没有分寸边界感的坦率了。
于是,他不禁又看着他目光幽怨道,“就算朕不小心失手杀了小琬,朕也不是故意的啊,朕做皇帝本就掌握生杀大权,天经地义,一天能杀死的人太多了,凭什么就错杀这一个,就得一辈子背负罪恶,以及她的仇恨,这对朕简直太不公平了!”
慕瑜见他一个始作俑者的杀人凶手,竟然还自己委屈上了,看着真情实感,一点也不像是做戏故意装出来演给他看的,不禁有些瞠目结舌,摇摇头简直无语道,“你这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
“这是事实!朕是天子,天子怎么会错?不管朕做什么,都是有苦衷的,本就情有可原,是她一时还转不过那个弯来,等她想开了,或许就能理解,懂我对她的一片真心了。”
他不禁又神情忧伤怅然道,心想都怪自己平时太宠爱她,对她太过纵容,所以现在才会把她惯得如此任性。
不过就算被她捅了一下,既然自己现在还好好的,没闹出人命,那么他就大度原谅她先前的过分了。
他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还能有望跟她重修旧好。
“而且她一个弱女子,空有绝色美貌,却无自保能力,一但离开了朕,可怎么活?肯定会被其他心怀不轨的男人欺负的,而别的男人却绝不会像朕这样对她掏心掏肺地好,更何况,朕怎么能容忍哪天她随时会改嫁的可能,其他男人可能会像自己这样用生命爱护珍视她吗?既然她已是我的妻,朕是她的丈夫,就要对她的将来负起责任,断不能负心薄幸,朕要她,不仅仅只是想要一时贪欢,更是她的一生都能陪伴在朕身侧。”
慕湛只是又继续目光忧郁地担心道,他想一但让她离开宫廷,那便就此脱离他的视野掌控了,保不齐哪天自己一时疏忽不慎,没盯住她,真就可能改嫁其他男人了,或者逃回南晋与萧子攸重修旧好,也不是完全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慕瑜在一旁静静听着他难得说出自己那些心里话,内心却是感到特别无语。
他不禁又白了他一眼,心想你才是对她最心怀不轨,更伤她至深的那一个,这算什么事啊,胡皇后生前,也没见你对嫡妻是这么上心负责任的好丈夫,甚至纵容和彦通跟胡后通奸,如今反倒对自己的兄嫂穷追不舍,死缠烂打。
昭信皇后她离开你,只会过得更好。
当然这些心里话,他都忍下了,没有不顾后果一股脑地就朝他都吐出来。
他感觉慕湛真是无可救药,想法明显异于常人。
既然他不正常,那他也不必再去白费唇舌,不然谁知道万一不小心再刺激到他,他又能如何发癫殃及无辜。
他可不想再掺和他的那些破事,祸及自身与其他兄弟们。
“随便你吧,反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更懒得管,只要你晚上还敢在她身边入睡,不怕自己哪天在睡梦中,被枕边人一刀了结了性命就行!”
他索性也又破罐子破摔道,一味隐忍厌恶的面上,口吻略有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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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烦。
“……”
话落,他不禁转身,大步流星地想要离开这里,然行走至朱红的殿门前,却是又忍不住折返回来。
“……我父皇当真是你杀的吗?”
他立在他榻前,内心犹疑再三,最终还是又阴沉着脸,目光盯着他冷声质问道。
“没有,那是慕君恼朕,故意这么说气你的,再说了她当时神志失常,气急失控下说出来的胡言乱语,能相信吗?”
慕湛面对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只是又一口否认狡辩道。
“更何况就算没有我的存在,慕洋他也一样会想方设法找到机会就杀死大哥,当时他早就急不可耐打算谋朝篡位。”
他说的也算是实话,自己当时充其量也就是推波助澜的一颗棋子,如旁观者般窥视着周围的一切,于大局形势来说,根本就无足轻重。
他也不过就是顺势作为二哥慕洋屠戮兄长的手中刀罢了,就算没有他这把凶器,也还会有别人站出来做这把刀。
慕瑜听罢,没有再继续追问他,只是目光探究地仔细打量观察着他此刻面上的神情,也不知道看出什么来没有。
对此,慕湛不禁感到有些不自在,嘴角微微抽动,如坐针毡。
最后,只见他终于放弃,主动结束了这熬人般的异样审视,随后便一脸凝重,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了。
见他走后,慕湛终于松了口气。
对于慕瑜的自幼交好,如亲如友的同龄侄子,感情上他其实是有些复杂的,很多时候,他并不想伤害到他,只是迫于当年形势,自己又别无选择。
就算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也只能守口如瓶,将那尘封多年的秘密,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了。
当然现在他也顾不得再去多想关于慕瑜的问题,眼下他其实还是更担心慕君的情况。
一想到慕君,他不禁又生出一股浓重的无力感,以及挫败,觉得自己更焦头烂额。
其实想想刚才慕瑜说的也是实话。
慕君啊慕君,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他不禁又在心里苦恼叹息道。
25. 以死相逼
情怯不想面对,却又舍不得她。
最终,他还是又鼓起勇气去见她。
踏入寝殿,只见宫女们正在替她换药。
他悄悄靠近榻边,只见她正趴着,脸侧向另一边,刚好看不见他。
众人正要掀开她的上衣,为她重新上药,忙碌侧眸间,偶尔瞥见了他,连忙慌张要给他行礼。
慕湛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见没惊动她,这才眼神示意她们都下去。
见皇帝下了命令,殿内负责侍奉的宫人们,便都诚惶诚恐地离开了,最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慕湛轻轻在床沿边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她后背单薄的衣衫,除去旧的纱布,然后一道道刺目的伤痕便露了出来。
他望着那些伤痕,觉得自己的心不禁也跟着那一道道骇人的痕迹而痛了起来,鬼使神差地,他又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去触碰她背上的伤痕。
指肚碰触的瞬间,他便感受到了她的一丝战栗,随即便听见虚弱的她难耐忍痛的轻吟声,尽管微弱,却也还是又令他瞬间清醒。
收起记忆破碎零落的伤痛,他不禁又开始专注于为她疗伤,将药仔细轻轻涂抹于她后背的伤处,便速战速决,开始笨手笨脚地包扎起来。
他没有伺候别人换药的经验,所以最后包扎完成时绷带紧得并不是太服帖好看,但应是无碍。
见她没了动静,许是已经痛累得睡着了,他便也又为她合上中衣,然后仔细盖好了锦被。
确定无误后,他折腾一番,不禁也感觉有些累了。
其实他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像是行走照顾她这些平常基本琐碎的小事,对于现在虚弱的他来说,做得却是十分吃力。
他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却又怕上榻动静太大,再吵醒了她。
然而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过来一趟,让他就这样静悄悄地来,又无声息地走,他又觉得十分不甘心。
思来想去,他不禁又坐在了床榻边的台阶上,然后就这样斜倚在她的榻前,静静看着她入睡。
尽管看不到她的脸,但仅仅就是这样安静在她身后守着她,即便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也还是感到了一丝安心。
其实他并不是很放心现在的她。
回想之前的互伤与凶险,他不禁感到些许后怕,其实他现在的心理很复杂,就像慕瑜说的,会担心她醒来时看见自己又被刺激到,会闹着想要杀了他,亦或者再想不开去自杀。
他还不想死,他更不想要她出事。
然而就算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撑不住睡着,再醒来时,更不知道自己已经睡了多久了。
睡梦中,仿佛一只温柔的手在触摸他的脸,等到苏醒时,才又后知后觉,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悲凉。
他趴在榻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缓缓抬头,只见她已经起身,目光静静地倚靠在枕上,不知看了他多久。
他见她面上无悲无喜,仿佛对自己早已经心灰意冷。
看着她眸里平静无波澜,竟有几分佛祖看破红尘的悲悯神性,慕湛面上不禁又流露出一抹愧色,随即伸手抹了把脸,以掩盖此刻内心的紧张与不自在。
最近他的睡眠不是很好,没想到竟然睡着了……也许这种悄无声息心理上的折磨,也将他变得有些神经兮兮,不太正常了。
“你困了,为何不上来睡?”
她却是又打量着他略显慌乱狼狈的神色,只是又不冷不热地询问道。
“难不成……是怕我杀了你?”
突然,她不禁又莞尔一笑道,眉眼颇有些讽刺,“原来你也会害怕,你不是不怕死吗?”
慕湛闻言,面色不禁一冷,只是又语气淡淡地狡辩道,“我只是怕你我去了地下,你会无颜见我大哥。”
“……”
“反正要死你我就一起死。”
见她眉眼变得淡漠,更不说话,明显是被他的话伤到,更触景生情,他不禁内心又突然来气,便又隐隐威胁道。
“你换个花样,别总是这样对朕冷冰冰的,若是跟其他女人一样卑微侍奉,指不定我还能哪天早点腻了你。”
他只又故意跟她较劲道,慕君顿时又感觉心里很累。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天会跟他演变成如此敌对紧张的模样。
这种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
“你放了我吧。”
她不禁又与他好好说话道,在这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下,难得耐下心,想与他讲讲道理。
“让我出宫,我可以不杀你,你以后也别再来找我,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情怨两消。”
慕君这次差点‘死’过一次,劫后余生,倒也有些释然了。
她不禁又看着他,一脸平静道,“就像你说的,你杀了我儿子,我也杀了你孩子,也算是扯平了,谁也不亏欠谁,就当我们从来都没认识过。”
“你非要对我这般绝情吗?!”
他见她这么想跟自己撇清关系,不禁心口一痛,想都没想便就一口拒绝道,“不行!朕不同意分手!”
“你觉得你我现在这样有意思吗?”
好说歹说,就是听不懂人话,她不禁也有些不耐烦了,不禁又对他语气生硬道。
“没意思。”
慕湛只是又一脸忧伤道,像个阴郁的小神经病。
“所以我要你爱我。”
“这不可能。”
慕君不禁又摇摇头,用像是看怪胎一样的眼神,若有所思打量着他。
随即她却不由叹了口气,想起他们两个曾经种种过往,不禁又神情伤感地指责他道,“你太自私了。”
是他摧毁了他们曾经那些纯粹美好的记忆。
“你难道就不自私吗?你把爱都给了慕琬,却不爱我,你对我只有假意敷衍的利用。”
见她目光怅然,轻易就对他下了定论,仿佛直接判了死刑,罪不可赦一样,他不禁又目光阴测测地看着她控诉道。
“我不爱你就是自私吗?你爱我,我就必须也要爱你吗?”
慕君简直快要被他神奇的思路给气笑了,不禁又有些嗔怒道,她觉得他简直就是蛮不讲理,这世界并不是只围绕他一个人转,或许凭他俊俏的外表能吸引许多女人愿意跟他在一起,更对他死心塌地,但这并不是强迫她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的借口。
男欢女爱,本就该出于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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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意愿,双向奔赴,而非强迫,强扭的瓜不甜。
“慕君,你对朕根本就一点也不公平,你对慕澄都比对我更好,最起码你待他是真心实意的,没有谎言,冷漠与敷衍。”
他却只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耿耿于怀,又斤斤计较道。
“有时候,我是真嫉妒他们父子俩,凭什么他们就能得到你的爱呢?我到底又比慕澄他差在哪里。”
“所以,你就设计害死了我的丈夫,虐杀我的儿子。”
听着他终于肯向自己吐露心声,说出阴暗实话,她不禁又目光怨毒地看着他,内心痛恨道。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我?你的爱就是指,破坏我的家庭,伤害我的亲人,折断我的羽翼,捆住我的人生,无视文的意志,以达到你掌控我这具美丽躯壳的目的?哪怕我现在已经被你折磨得不成人样,灵魂空洞,面目狰狞,对你满腔仇恨,你也压根不在乎。”
她气极反笑,不禁又强忍着满腔恨意,对他目光灼灼地嘲弄道,“呵呵,你还真敢有脸对我说爱这个字,你这个畜牲配吗?你可真会爱人呀,你赏我那顿鞭子,到现在还疼呢,难道这也是你对我深沉的爱吗?一顿鞭子,够你发泄胸中长久以来的恨意吗?”
她对他肆意发泄着胸中戾气,然而痛恨之后,心里却又感到强烈的孤寂痛楚,以及失落。
“步落稽,我不欠你什么。”
最后,她只是又一脸凄惨道。
“我真后悔认识你,若是没有你,我的人生会不会更幸福一些,慕澄小琬他们,会不会还都好好活在,不会死。”
早知会有今天,当初她就不该接近他,怜惜他,对他好,更在不经意间给了他蠢蠢欲动的妄念。
想到这儿,她不禁悔不当初。
“都是我的错,是我作茧自缚,原来我才是始作俑者,害死了我的儿子!”
她又情绪失控地悔恨道,双手掩面痛哭起来。
“不是的!朕的本意不是这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正因为不忍心伤你,所以才会迫不得已去欺骗你。”
看着她如此痛苦的模样,慕湛不禁又心疼道,他向她诚心解释着,更倾身拥抱住了她瑟缩孤弱的躯体。
“……慕君,你看看我,你相信我,朕真的是真心爱你的。”
他又拉下她一直掩面的柔荑,露出一张被泪水打湿,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小脸。
“我们真的一定要这样吗?真的无法挽回了吗?如果朕执意留你,不肯放你离开呢?”
他不禁又一脸深情地望着她,执拗地极力挽留道,目光依依不舍。
“你还想要杀了我吗?”
他嗓音沙哑地开口,目光祈求地深深看着她,更期盼着能从她口中说出自己期待的答案,看到她就此回心转意。
然而她开口冰冷的话语,却是又无情打碎了他的执妄。
“或许我杀不了你,但我却一定能够杀死我自己。”
她又流着泪道,一双水雾朦胧的湿漉美眸中,不禁透露出一丝近乎冰冷的孤勇与决绝。
“如果你想看着我死,希望得到一具冰冷的尸体的话,那我们就这么继续耗下去吧,反正绝食也撑不了几天的。”
26. 分手
她竟拿自己的命,来威胁他就范,从而迫使自己从此对她放手。
多么绝情……她对他,真的是太狠心了!
慕湛闻言,目光不禁染了一抹痛意,以及慌乱。
他的双手不禁又从她的肩上,无力滑落。
“你真的想好了吗?离开朕,你又能去哪里?”
他红了眼眸,不禁又忐忑问她道,企图用最现实的残酷来留住她。
慕澄死了,慕琬也死了,她一个没了丈夫,失去儿子的女人,除了跟他生活外,还能走去哪里?她在大齐又没有真正的娘家,除了他的皇宫外,哪里还能收留她?
天地虽广,但谁又想一直孤寂漂泊?
南边虽还有萧子攸,但她又如何鼓足勇气面对他,解释承认自己多年来在东齐失身生子的经历?
现在做出一副贞洁烈女的姿态,又有什么用呢?
眼下除了自己,她还能依靠谁?
她又凭什么还能在自己面前,如此骄傲呢?
她却是又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离开你后,我不会再嫁给其他男人,也不会回南晋去找子攸。”
他不禁又紧张问道,“那你打算……”
“我会落发为尼出家,自此常伴青灯古佛,往后余生,都不会再踏出佛寺一步,如此,你满意吗?”
她平静冷漠的声音,不禁毫无温度,仿佛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而这不在意的模样,却是越发刺痛了他的心。
震惊心痛之余,他感觉自己的手掌都在禁不住地颤抖。
虽然她还在自己面前站着,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她了。
惶恐,痛苦,不甘,羞辱,不舍……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融合成爱恨交加的复杂情愫。
这一切,全部源于他还深爱着她。
而她心里,却是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他不忍再看她无情的眸,又微微垂着面,晦暗不明的俊容上,不禁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伤痛的眸更是刻意避开了她冰冷的眼神,仿佛唯有这样逃避着她的注视,才能保护自己不受到更深的伤害一样。
“现在,你可以毫无顾虑地放我走了吗?”
最后,她只是又看着他,目光淡淡道,多少天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用心看他的脸。
真到了分手这一刻,她对他的感觉,反而十分平静。
她现在已经不纠结到底是爱他更多一些,还是恨意更浓一点。
因为不管爱也好,恨也罢,反正以后和他也再无瓜葛了。
“呵,呵呵……”
他却是又红着眼眸,看着她,缓缓笑了,笑得逐渐大声,畅快,甚至透着一种百无禁忌的癫狂。
终于,他笑够了,仿佛内心终于平静,然后在她面前,毫不隐藏自己的冷酷与戾气。
“你真以为自己美得倾国倾城,朕就非你不可了吗?”
他只是又目光灼灼看着她,出言讽刺道。
“既然你这么想离开皇宫,那朕就如你所愿,朕再给你些仁慈,你就随你女儿慕安一起去妙胜寺修行吧,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还有女儿为你养老送终,免得旁人误会朕磕待了你。”
最后,他似乎终于对她厌弃放手,只是又冷冷命令道。
“谢陛下成全。”
对此,她已是心满意足,不禁又领旨谢恩道,只见她面容平静,仿佛这已经是两人之间最后的体面
见她能做到如此释怀坦然的模样,他心里不禁又生出些许隐隐的怨怒,他恨她对自己,更对他们的感情毫不在乎的模样。
难道自己就这么如洪水猛兽,那些美好的过去,就一点都不值得她留恋吗?
这对他无疑就是一种羞辱,于是,他不禁又故意对她强硬道,口吻咄咄逼人。
“但朕不许你落发,再怎么说,你也是皇室中人,我大齐还从来没有出过一位落发为尼的先帝皇后,传扬出去,只会令世人耻笑。”
他幻想能从她面上,看到除平静之外的其他感情,仿佛这样,自己就能在感情上赢回一点颜面,而不是毫无地位,在她面前一败涂地。
可是,她却还是依旧平静淡淡地领命道,“是,臣妾遵旨,祝您日后,洪福齐天,福寿安康,臣妾会在佛祖面前,为您,还有大齐诚心祈祷的。”
与她的平静释然相反,慕湛感觉自己眸里的泪,又不受控制地流淌而出。
他被伤得体无完肤,此刻不禁又情绪失控,只是红着眼睛又朝她气急败坏地咆哮道,“滚,你滚!你不爱我,朕也不稀罕你施舍,真当朕离开你活不了吗?你想走就走,朕不会再挽留你,再也不想看见你!”
他知道自己从小到大的梦,已经碎了,但他的男子自尊不允许他向一个已经背弃自己的女人摇尾乞怜,求她施舍给自己一点虚伪可怜的爱,不然连他自己都感觉自己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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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更瞧不起这样卑微的自己。
他不会再挽留她了,要走……那便走吧。
他眼角又滑落下一滴泪,不禁又忍痛狠心地告诉自己,强迫自己侧过脸,冷漠地不再看她最后一眼。
慕君见他又大动肝火,眸里虽然流露出一抹悲伤不忍,但却很快又转瞬即逝。
她不禁身着单薄的中衣,忍着伤痛虚弱,缓缓起身下了榻。
然后,便穿上自己的绣鞋,往殿外行去。
当初,她两手空空地误入这齐宫,如今要走,也记不得还有什么必须要带走的东西。
也许她今天之所以会站在这里,本来就是一段命运弄人荒谬的错误。
如今可以带走的,也就这一身丑陋的疤痕,以及伤痛。
她的心情很沉重,但脚步却很轻快。
越往外走,光就越亮,冲破如同迷雾一样的昏暗。
她知道只要迈出这座宫殿,她的心便也能越过束缚,得到救赎与向往许久的宁静。
终于,她来到殿门前,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好像已经走完了她的大半生。
在推开那扇代表自由的沉重朱红的殿门前,她不禁又停下了脚步,然后缓缓转身,看向了他。
他还是依旧保持着背对她的动作,隔着一定的距离,昏暗使他的身形看着越发晦暗,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却依然能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浓厚悲伤。
“这是你大哥一手辛苦建立的东齐,多年前,百姓还饱受战火,如今终于可以过上太平日子,是你父亲,大哥,二哥的毕生心血,臣妾日后不能在陛下身边,继续服侍您了,但就算没有我的规劝,也还是希望您未来能守护好大齐,与百姓同享这太平盛世。”
她只是又对他露出一抹释怀的浅笑,没想到终于能对他心平气地说一说心里话,竟会是在这分手时刻,而在不久前,她还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杀死他。
“再见,珍重。”
说出最后的道别,她不禁感觉如释重负,尽管依旧悲伤,但她想自己终有一日,会彻底摆脱他曾带给自己的那些阴影。
佛说清心寡欲,她不想日后都活在仇恨痛苦之中,不得解脱。
她不想继续恨他了,她累了。
也希望他能够得到解脱。
此后,便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后半生她会在佛祖面前,为她这一生的荒唐与罪孽,用心赎罪。
她会忘了他。
27. 目送她走
慕湛终还是没忍心,放任她这样虚弱离宫。
他又暗自派人去准备了舒适平稳的牛车,准备了一些衣物,伤药,以及其他大概能用到的东西,包括一众奴仆,护送她一起前往妙胜寺。
本来怕离别伤情,不想去送她的,但一想到她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就如同蚀骨般揪心疼痛。
眼下,和彦通就立在他的身边,观察皇帝的脸色,只是静静观望,没敢说话。
他本以为慕湛已经痛过,如今应该是对昭信后彻底死心放下,可是未料到皇帝面上又闪现出一抹慌乱急迫,静谧中,竟又主动开口,向他焦急询问道,“彦通,这个时候她的车驾出发了吗?”
“您是说昭信皇后吗?”
和彦通看看他的脸色,目光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她’是谁,不禁又点点头认真道,“根据安排,算算时间大概已经快出皇宫城门了。”
他话音一落,慕湛便再也按捺不住涌动的思念,不理会他只是又起身径直跑向了殿外。
“陛下!”
见他如此失态如狂的模样,和彦通心里叹息一声,只得无奈跟上。
等来到城门外,只见远远地,她的车驾已经渐行渐远,隐约模糊看到个影子,然后很快就隐匿在汹涌的人潮里。
想到自己甚至都没有与她好好道别,慕湛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竟是又跪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陛下,您太累了。”
见他这么伤心的模样,赶来的和彦通也只能又安慰他道。
“让臣扶您回宫休息吧,昭信皇后她……会理解您的良苦用心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禁又伸手去搀扶他起身,然后目光也看向前方,若有所思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自从慕君走后,慕湛便开始了酗酒。
和彦通规劝他数次,但架不住他执意要醉生梦死,糟蹋自己本就病弱的身体。
和彦通是个谨慎理性的人,若说唯一的失控,便也只有在牵扯到胡月光的时候。
但现在,冷静下来后,看着慕湛越发荒唐孱弱的模样,他竟有些后悔了。
毕竟胡皇后已经死了,再怀念,再深爱不舍,人死不能复生。
但他还能活很久,他如今的荣华富贵,又全仰仗慕湛。
慕湛活着,他便是风光无限的和大人,慕湛哪天若死,只怕这些年来为了往上爬而得罪的勋贵臣子们,不会放过他。
估计就是一直讨厌他的胡皇后幼子慕俨,还有与他素来不对付的文襄诸子,也会联合起来对付自己。
想到这儿,他面上不禁又流露出一抹忧愁。
“你面色忧虑,是有什么心事吗?”
此刻,慕湛不禁又望着面前一脸心不在焉为自己斟酒的和彦通,不禁若有所思,又醉眼朦胧地淡淡开口询问他道。
“臣无事,若非要说有心事,那也不过是担忧陛下的身体。”
见慕湛打量自己,和彦通不禁又回过神来,隐藏了心思,用素来谨小慎微的语气正色道。
“你劝谏过朕多次,但唯有这次,说话最打动人心。”
慕湛只是又微微一笑,轻饮了一口酒,目光望向窗外,神思飘远忧郁道,“若是慕君在,肯定也会像你这样,一脸担忧地劝朕的……”
如今想来,当真令人怀念。
也许只有真正失去一个人时,才会发觉,曾经再细微的点滴相守,都弥足珍贵。
也不知道现在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偶尔无聊时,会不会有片刻想过他。
若是她对自己,能有自己对她十分之一的思念,他竟也感觉就算现在喝死了也值了。
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就算自己现在酗酒至死,她八成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大概不会关心,不会在意。
也许她还会感到高兴吧,毕竟她曾是那么痛恨自己杀了她的儿子,恨不得拿刀了结自己。
慕湛想到这儿,内心不禁又有些苦涩,他想自己真是自作多情,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他却还在对她念念不忘。
心甘情愿被她时刻牵动心绪,明知她恨自己,还觍着脸去怀念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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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图找到一丝虚幻飘渺的温情安慰,自欺欺人,不是犯贱又是什么。
他恨自己太过清醒,就算喝再多的酒,也无法忘怀。
为何偏偏她就能做到轻描淡写地释怀一切。
他不甘心,却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毕竟他不想逼死她。
也许感情就是这样,谁先动情,谁先不舍,心软,谁就已经输了。
不分先来后到,更毫无缘由,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她可以不爱他,更能肆无忌惮地伤害自己。
但他却始终做不到无视她的性命,只因为他还深爱着她。
所以僵持到最后,他也只能无奈放手,任由她从自己身边离开,眼睁睁看着她走,从此远离他的生命。
往后喜怒哀乐,都各自品尝,皆不再属于彼此。
他心里不禁感到一丝痛意,然面上却是又努力露出一抹尽量愉悦释然的微笑,对和彦通道,“还好朕现在身边还有彦通你,既然你这么关心朕,那朕今日就不喝酒了。”
他想自己至少不是孤独的,身边还有体贴的臣子,关心着他的身体,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就算是为了讨好他图求升官发财,至少此刻,他是被人深切需要的。
他迫切需要这种温暖,是真情还是假意,他早就已经看透,不在乎那些了。
太清醒又有什么好。
有时候越是一腔真心,用情至深,反而物极必反,遍体鳞伤。
倒不如喝得醉一些,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糊涂浑噩,一辈子很快也就过去了。
至少到生命最后那刻,身边还有人守着,不会吝啬怜悯,看着太冷清。
至少不会感到太难过,太孤独。
但他死的那刻,她还会来看他最后一眼吗?
他不敢深想,再想下去,心就会感到一片刺痛。
或许这痛楚,正是症结所在。
他想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陛下,兰陵王求见。”
这时,一个宦官突然又躬身小心翼翼进来,模样谨小慎微禀报道。
28. 讨要尸首
慕湛听罢,内心微微诧异,却也还是又面色平静道,“令他进来。”
“是。”
宦官领命退下,很快,兰陵王慕长恭便缓缓进殿。
他一身白衣胜雪,少年人俊美的面庞,不禁褪去稚嫩,反倒多了一丝军人的果敢坚毅。
慕湛望着面前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侄子,不禁目光满意,他知道,如今这么优秀的长恭,正是他用心安排历练的结果。
自己的心血并没有白费,长恭令他那颗已经苍老悲观的心,又看到了一丝可能战胜命运的希望。
其实他对这个孩子是怀有一丝特殊感情的,当年,正是他和慕君一起发现了襁褓中的他,比起他的生父慕澄,自己这个九叔,反倒更像是他的父亲。
他和慕君,更像是改变他命运的再造父母。
他相信面前的少年,日后会成为大齐的肱骨之臣,为大齐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臣参见陛下。”
长恭上前两步,来到他的跟前后,不禁又躬身行礼道,模样不卑不亢,声音清澈。
“免礼。”
慕湛只是又令他平身,随即不紧不慢地询问道,“何事求见?你不是回晋阳了吗?为何突然又来见朕?”
“臣这次护送家姐回妙胜寺,与母亲团聚,便顺道入宫,向九叔请安。”
长恭只是又谨慎道,抬眼观察他的神色,见慕湛听到母后时,面色并无明显异样,不禁又继续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以及……想替母后向九叔求个恩典,可否让侄儿带回六弟尸身,重新正式下葬,好入土为安。”
“呵……”慕湛听见他的请求,却是又冷笑一声,更用嘲讽的语气,内心了然道,“朕知道你的心思,是她叫你来求朕吧?怎么她想要回儿子尸首,却不敢面对朕,叫你来当说客,又算什么意思?”
“九叔……”
见皇帝面色不善,他不禁又忐忑道。
“啪——”
突然,一只黄金酒杯被用力掷出,滚落在他面前。
“她想要回儿子尸首,就叫她自己过来求朕!别假借他人之手恶心我!”
随后,便听见慕湛勃然大怒的声音。
因为太过动怒,他不禁又有些头晕目眩,手撑在桌案上,大口艰难地喘息着
“陛下,请息怒。”
和彦通生怕慕湛因为过于激动而犯了气疾,不禁连忙从怀里取出随身备好的药,赶紧手忙脚乱地侍奉他服下。
慕湛服下药后,状态好了一点,只是神情依旧凄惨,看着痛不欲生。
“兰陵王,陛下刚饮了酒,又身患气疾,常年饱受病痛折磨,不宜动怒,您还是先回吧。”
见慕长恭一脸担忧无措的惶恐模样,和彦通只是又劝他离开道,生怕再起干戈。
“可是九叔他……”
长恭生性善良,见慕湛身体不适,自己却就这样离开,难免有些不放心,不禁又面色顾虑道。
“您放心就是,陛下就由臣来安慰。”
和彦通只是又向他保证道,“陛下旧疾,臣有经验,更何况陛下洪福齐天,一定会平安无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算臣应对不了,臣还能找徐知才,徐太医入宫为陛下救治,反倒是殿下您不懂医术,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让陛下静一静,有什么事情,改日再来商议,也不迟呀。”
他说得有理有据,长恭没理由拒绝,更何况九叔不喜人提起六弟的事情,继续留在这里,也无非是自讨不快。
想到这里,他面上不禁又流露出一抹落寞,只能点点头同意道,“那就劳烦和使君了,还请多多劝慰一下九叔,本王便先回去了。”
他的声音依旧谦和守礼,话落后,便转身离开了。
见他走后,和彦通不禁又神色凝重。
没想到昭信皇后都已经远离宫廷了,仅仅是提及河间王的事情,陛下都能如此勃然大怒,要死要活。
他想若是昭信后再出什么事,大概慕湛要因此殉情,为了顾及慕湛身体,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他想若不是逼不得已,自己还是别再轻易对昭信后一家下毒手了。
和彦通目光深沉,只是又在心中,默默思索着。
长恭离开皇宫后,便去了妙胜寺。
塑金的宏伟佛像前,只见母后和皇姐正在虔诚诵经,并未发觉到他的存在。
他见状,不禁思绪万千。
不想打扰到她们礼佛,长恭不禁脚步轻轻,来到她们身边,自己也在蒲团上缓缓跪了下来,然后佛前双手合十,闭眸诚心为家人们祈祷。
终于,等她们念完经后,不禁看到了身边的他。
“长恭,你来了?怎么也不出声,等很久了吗?”
慕安看向他,率先开口道。
长恭只是又对她微笑道,“见你们这般虔诚,不忍心打断你们罢了,另外我也想向佛祖祈愿,希望神明能够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安顺遂。”
“我们母女都躲进寺庙了,若是这样都不得太平,只能说老天不开眼了。”
慕安只是又半抱怨,半玩笑地打趣道。
“安儿。”
慕君听罢,不禁又温声开口,打断了他们姐弟之间的聊天。
“佛祖面前,不可不敬畏神灵天地,只要内心虔诚平静,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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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万物,自有其缘法归属的。”
见母亲内心似乎已经得到救赎,获得宁静,慕安目光中,不禁又流露出一丝欣慰。
她只是点点头,安静听从母亲的教诲。
“对了,长恭……你去宫里,那人怎么说?”
静谧中,慕安又突然想起道,不禁看向自家弟弟,询问起他此番入宫的结果。
想起慕湛,想到他曾残忍杀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她实在是无法做到平心静气地称呼如同仇人般的他为九叔,遂只能用‘那人’来代指。
长恭自然明白,慕安是在询问何事,以及口中的‘那人’,又是指谁。
他面上谦和温润的浅笑,不禁又隐去,更又下意识地看了身边母亲一眼。
见她听到慕湛时,面色如常,心里却还是禁不住叹息一声。
“我去面见陛下,说起六弟的事,他听见我要他归还小琬遗体,不禁勃然大怒。”
回想起当时慕湛既悲伤,又愤恨怨怒的模样,长恭只是神情失落道。
“以及还有……”
想到当时慕湛所说的那些话,他不禁又面色艰难,欲言又止道。
“还有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见他一脸犹豫吞吐,慕安不禁又面上焦急地催促他道。
“九叔说……想要回六弟的尸首,就让母亲自己去找他讨要,不要假手于人,如此姿态令人作呕。”
长恭始终觉得,他的那些话太伤人心,但面对皇姐的追问,他也只能又狠下心全盘托出道。
“什么?!那个畜牲,如此残忍手段打死了小琬,还不准他正常下葬,怎么还有脸咄咄逼人,强行扣留弟弟的尸首!”
慕安听罢,简直愤怒到了极点,她不禁又对慕湛破口大骂道。
“他还想要娘去见他,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我们一家人如今被他害得还不够惨吗?我都快要恨死他了,他怎么这么无耻,他怎么还不去死!”
对比慕安的愤怒,慕君此刻倒是十分冷静,面上越发显得平静,更流露出一抹敏锐的警惕。
“安儿,隔墙有耳,你冷静点,快别说了。”
她又提醒女儿,即便眸色深沉,更染了些许悲伤,她也还是依旧强撑淡淡道,“你弟弟的事,以后找机会再说吧,别再去触怒他,母亲现在就只想你们两个好好的,一家人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强。”
逝者已去,但活着的人,却还得打起精神,不管前路如何,也依然要顽强活下去。
这样方不辜负已经牺牲的人,用鲜血换来的和平宁静。
她不想小琬当初的悲剧,哪天再重现在自己另一双儿女身上。
29. 夜私会她
“九叔当时怒火攻心,险些犯了气疾,我倒觉得,他大概心里也不好受,尽管表现得态度很强硬。”
长恭只是又叹了口气,回想起当时慕湛眸里的悲伤,不禁又若有所思地感慨道。
“哼,他不好受?不好受就对了!如此作恶多端,心狠手辣,连自己亲人都不放过,怕是晚上做梦都被小琬索命吧。”
慕安只是又目光不屑地讽刺道。
对于儿女们的议论声,慕君并未多言,她不禁又双手合十,继续诵起经来。
若真有命定的罪孽,她愿意用自己的一生来诵经偿还。
长恭陪母亲长姐在妙胜寺又呆了一会儿,临近傍晚,用过斋饭,不禁告别离开。
慕君和女儿慕安不禁也走出禅房,送他一程。
“回到军营里,要好好听段太师的教诲,精进兵法武艺,本事在身,方能保护自己,守护大齐。”
慕君送别他,不禁又伸手替他整理披风,更若有所思地叮嘱他,如何为人处世,保全自己。
“当然也要切忌自傲张扬,不卑不亢,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娘也不盼着你能建立多么伟大的功业,只要平安就好。”
她只是又略感忧愁道,看到长恭如今这么出息,仪表堂堂的模样,不禁又想起了当年的慕澄,同样的意气风发,郎艳独绝。
当年的慕澄恃才旷物,为人轻狂,招人嫉恨,更为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如今长恭虽然性情温润,不似他爹慕澄般招摇,却依然惹眼,木秀于林,难免令她感到些许担忧。
“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最后,千言万语,不禁汇成一句舐犊情深最真挚的爱意。
慕君不禁目光不舍地看着他,温柔催促他道,“走吧,天色不早了,趁着天还亮,早些上路,早点回去,返回晋阳的山道崎岖,一路小心,多保重自己,娘就不送你出去了。”
长恭点点头,同样目光恋恋不舍地行礼拜别母后皇姐后,便离开了妙胜寺。
然而才一出寺门,却是又撞见了无比熟悉之人。
他不禁目光惊讶,看向了面前不知道已经在此等候立了多久的男人。
“九叔?……参见陛下!”
他惊愣片刻后,不禁又连忙躬身,向一身玄色便衣而来的慕湛,行礼问安道。
“免礼。”
慕湛只是又淡淡命他起身道,尽管她已经转身回屋,倩影不在,目光却是依旧紧紧看向前方,她最后消失前的方向。
“她还好吗?”
安静中,只听他又关切询问。
“母后已经心如止水,诚心礼佛。”
长恭不禁也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若有所思道,随即面上又出现一抹发自内心会心释怀的轻松。
“她现在很好。”
他只是又浅笑道。
慕湛听见他的话后,内心不禁放松了些,然而除去紧绷,多愁善感的面上,却是又新添一抹难以释怀的沉重。
没想到她离开自己后,过得那么平静,惬意,全然不似自己饱受相思之苦。
高兴的同时,难免又生出一抹不甘。
他本来还想再问慕长恭,她可否提过自己,但却还是忍住了。
也许是能猜到答案,八成不会如愿,他不想再自取其辱。
“你要回晋阳吗?记得替朕问段曦太师一声好,趁着天还没黑,尽快赶路吧。”
他心烦意乱,对于慕君的事,不想再与长恭多言,只是又借故支开他,催促他上路道。
“是,那臣便先行一步了。”
长恭听罢,不禁又拱手行礼,向他告辞道。
然而临走前,却是有些不放心,他不禁又看了慕湛一眼,内心顾虑多言道,“您……要进去看望母后吗?”
老实说,长恭其实并不希望这两人再见面,母后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后半生活下去的信仰,应是也不会希望再与他扯上瓜葛,这两人若是见面,八成又要出事。
他想若是慕湛执意要闯进去,那么自己便就先不走了,他的存在或许能让慕湛有所顾忌,念及颜面分寸,最起码能保护母亲,不被他所伤。
于是他不禁目光紧张地看着慕湛,大有些敌不动,我不动的执拗架势。
慕湛见他神色,目光微动,知他所思后,却是不打草惊蛇,反倒装作有些负气的模样,拂袖冷哼一声道,“不必了!她既然这么喜欢呆在这冷清的妙胜寺,那便随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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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还没有那么自甘下贱,非她不可,若是传扬出去,只怕要贻笑大方,今日朕来这里的事,你不许告诉别人,就当从没看见过朕,明白了吗?”
“是,臣定当守口如瓶。”
长恭听罢,却是不禁松了口气,于是赶紧领旨谢恩道。
“朕先回宫了。”
他冷冷撂下一句话,便率先离开,登上了来时的马车。
“臣恭送陛下……”
见他的车驾缓缓离开,长恭这才转身上了马,随即朝晋阳方向,驱马扬鞭,扬长而去。
而在他离去后不久,原本已经‘离去’的慕湛,却是又乘车折返回来。
“朕一个人进去就行,你先回宫吧,若别人问起来,就说朕已经困倦就寝了,有什么事,都推到明天再说。”
他只是又阴沉着脸,冷冷吩咐心腹道。
“是!”
……慕君睡梦中,总感觉面上有一只温柔的大手,轻抚着她的面颊,那般细腻,温柔,缱绻不舍。
熟悉的触感,指间病态的温凉感,混杂着清淡微苦的药香,不禁令人怀念,像极了记忆中那个令她爱恨交加,想要极力忘却,却又始终难以忘怀的男人。
记得当时,她也曾这样用手轻柔抚摸着他困倦的睡脸,打量着伏在自己床榻前,沉睡得无知无觉,仿佛累极了的男人,如此脆弱,思考是否要趁其不备,杀死这个令她恨之入骨的男人,给两人这段血腥孽缘一个解脱。
能死在睡梦中,没有痛苦,她想慕湛的命,比自己儿子要好太多。
她的内心不禁悲愤,但是为了慕澄辛苦建立的江山,想想那些将会无辜受累的百姓,她还是强迫自己放弃了这个极端可怕的想法。
尽管自己已经无足轻重,但大齐,还需要他。
想到慕湛,眼前突然就又出现他苍白的脸,神情悲愤,目光哀怨,如同在控诉自己的决绝无情。
那人还是那么可恶,就连在睡梦中,都不曾放过她,慕君不禁感到后背冷汗直冒,突然就被惊醒了。
然而迟疑中,缓缓睁开迷离双眼,她于半梦半醒间,透过迷雾般浓厚夜色,看见模糊不清的他,不禁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更是又吓了一大跳。
30. 打脸后悔分手
“啊!”
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她不禁惊呼出声,赶紧从榻上坐起,目光紧张地看向他。
她的声音不禁惊动了慕安,母女二人的房间相隔不远,听闻母亲的惊叫声,她也又连忙起身,跑来她门前欲要进屋查探情况。
“娘,你怎么了?!”
很快,门外便传来了她关切的敲门声,若不是她一贯小心,习惯将门栓插紧了再入睡,此刻,想必她的女儿大概已经夺门而入了。
慕君强迫自己克服心里的恐惧慌乱,逐渐冷静下来。
她不禁又看了身边依旧保持沉静的那人一眼,深思片刻后,只是又对门外的女儿温声道,“娘没事,不过就是刚才做了个噩梦,一下子就惊醒了。”
“娘做噩梦了?什么梦这么可怕,您现在心情还好吗?若是还感觉害怕,要不今晚女儿陪您一起睡?”
慕安听罢,心里不禁稍微放心了些,但依旧声音温柔体贴地关切她道。
“不必了,娘梦醒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而且已经躺下,最近又一向睡得不安稳,更习惯一个人睡,别再打扰到你休息了。”
见慕安还是执意想要进来,她只能又继续扯谎搪塞道。
“你放心,娘没事,若有事会叫你的,你先回房间休息吧。”
最后,她不禁又温声安抚她。
“那好,娘你早点休息,我也回屋睡了,有事你就叫我,我会马上过来的。”
见娘亲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睡,她也只能尊重她的想法,于是话落后便又缓缓离开。
见外面身影已经离去,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不禁又抚摸胸口,沉重的心顿时松了口气道。
“怎么感觉你比朕还紧张呢?”
黑暗中,慕湛只是又望着她模糊又略显紧张的面容,口吻宠溺,而又心满意足道。
“我还以为,你会叫慕安进来,撵我出去呢。”
他笑了,只是又好心情地揶揄道,仿佛自己今夜过来,真的就是那冲破世俗,难得与她偷情私会,浓情蜜意的一对苦命鸳鸯。
而他表现得越高兴,越温声细语,在慕君耳中听来,却是越发瘆人。
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好好坐下来调情聊天的人。
慕湛此番惺惺作态,更是叫她觉得有些恶心。
大晚上一声不吭出现在她的寝室内,他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了?
没有礼义廉耻,任由他随时消遣的玩物吗?
“我只是觉得丢人,更无法解释,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不想让安儿误会罢了。”
对于他的自作多情,慕君只是又声音冷冷地讽刺道。
之所以会隐藏你,是为了我的女儿,不是因为你。
“我知道你醒来时第一眼就认出了我,你怎么会如此确定是朕?还不是因为你也对我念及旧情。”
听到她如此绝情的话语,慕湛只是又很不甘心地反驳道,不禁目光灼灼看向她。
养条狗都能养出感情,更别说自己一个大活人,与她朝夕相对,同床共枕那么久,怎么就睡不出一点感情?
他不信她对自己当真就如口上说的那般毫无在意无情。
“你是杀死我儿子的罪魁祸首,我自然永世难忘,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第一时间认出你。”
慕君被他的无耻嘴脸,险些气得晕了过去,却依旧还是又强撑着内心愤恨,冷漠回击他,毫不示弱道。
“……”
听到她提起慕琬,原本还有一丝强势底气的慕湛,神情不禁又染了一丝忧伤。
慕琬的死,始终是他们两个越不过的伤痛。
他犹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此刻神情可怜又无助。
“可是,我们的儿子也因他而死啊。”
他不禁又自觉委屈无辜道。
“……”
“朕的儿子也死了,朕不欠你。”
他不禁又目光灼灼盯着她,神情不甘怨恨道。
慕君从来没有想过,与他已经决绝分手,居然还有被他痛揭伤疤的一天,这人就如鬼上身一样,死缠着自己不放,难道除了死,自己这辈子都逃不过他的阴影了吗?
“慕湛,我真想永远忘了你。”
“可是朕做不到,爱了就是爱了,朕忘不掉你,而你也忘不掉朕,何必还要自欺欺人呢?你分明也还是爱着朕的,为何一定要推开我?我们还年轻,想要孩子,以后还可以再生的。”
见绕不过曾经的伤痛,他索性与她摊牌了,于是竟有些置气地跟她又直言不讳道。
他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本性,强忍对她的相思之苦。
他承认,自己后悔了,想挽回她,不想再对她放手。
慕君简直对他无可奈何,看他的眼神简直犹如恶鬼,恐惧厌恨到极致,竟是又深感荒唐地笑出了声。
“呵呵……”
她想是自己错了,他就是个畜牲,自私自利,只顾自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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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自然不能指望他能听懂人话道理。
对他来说喝几次酒就能消愁忘掉的伤痛,孩子,对她来说却是用一辈子都无法治愈的伤口,她更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能越过心里那道坎,再与他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若是那样连她自己都会觉得恶心自己,就算死了,也无颜面对小琬和他父亲。
而慕湛就目光阴沉地静静看着她,笑得比哭还难看,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他放下颜面,放低身段,低头来找她,而如今她见了自己后,却是这么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对他来说,何尝不是自取其辱。
“你知道吗?你让我觉得自己很下贱,是个人尽可夫的娼妇。”
等笑够了,她不禁又神情悲戚道,大有些自厌自弃。
“就算你恨我,非要这样侮辱自己来刺痛朕吗?”
慕湛不禁也有些生气了,强忍下濒临爆发的愠怒,只又咄咄逼人阴沉道。
她这样说自己,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锥心刺骨的羞辱。
“你来这里,难道就不怕史官对你口诛笔伐吗?”
她不禁感到很累,不想理会他的那些胡言乱语,只是又心不在焉地淡声问道,故意转移话题的同时,面容不禁露出一抹虚与委蛇的疲惫。
“妙胜寺门禁森严,我房门插着门栓,你怎么进来的?”
对此,她确实有些感到疑惑,本以为顾及脸面,再加上当初闹得这样人尽皆知惨烈,影响太恶劣,他应该不会再有机会来骚扰自己。
可眼下他明显就是贼心不死,依然对自己穷追不舍。
“朕实在是太想你了,就连喝醉了梦里都是你的模样,实在放心不下你,忍不住就还是来了,其实今天你见长恭时,朕就已经来了,只是立在妙胜寺的门前,却是迟迟都没有勇气见你们。”
他不禁又实话实说道,心里又难过,又有些委屈。
慕君只是看着他又冷笑一声道,“现在就有勇气闯进来了?”
果然夜色更容易滋生罪恶,像他这种罪孽深重,心理阴暗的人,与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再合适不过了。
“没有闯。”
他却只是又顾及颜面地轻声纠正她道,似乎连他自己,对于是如何进入她的寝室,都有些难以启齿。
“朕是趁她们都睡了,悄悄翻墙进来的,你虽然插了门,但你的窗子很容易打开。”
他不禁又用眼神示意,给她指了指那边不远处窗户的位置。
31. 我来给你养老
慕君听罢,不由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向窗外,果然,窗户敞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遭了贼。
她不禁又回眸,望了望眼前这人,心想这可不就是一个淫贼吗?
心情瞬间变得非常郁闷,她想以后干脆把窗都钉死吧,不然总觉得晦气。
“还有,朕已经叫侍从们驾车回宫,对外只声称朕已经睡了,禁止任何人进入寝宫,更何况,最近朕任命了李孝祯为中书舍人,专门负责记录朕的起居注。”
慕湛却是没发现她的异常,见她一脸安静,目光倒是更亮了些,不禁又继续兴致勃勃讲给她听道。
“李孝祯你知道吧?当初大哥为了给你身份,令你在大齐好站稳脚跟,顺利侧立为后,便声称你为李辅之女,这个李孝祯,便是李辅的长子,算起来,也算是你的‘大哥’。”
慕湛只是又观察她的神色,略有些洋洋自得地满意道,“李孝祯是个聪明人,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为了李家颜面,他自然知道哪些该写,哪些又是不能如实记录的,当真令朕省心不少呢。”
“能在我身上大费周章,有这精力,你还不如多放在治国上。”
对比他的高兴,慕君听罢,却是又叹息一声,深感心累道。
“你看看你,行事偷偷摸摸,出尔反尔,阴暗狡诈,有一点一国之君的样子吗?”
越想越觉得他荒唐,她不禁又蹙眉,一脸凝重地指责他道。
慕澄的江山,竟会落到他这种不思进取的人手上,想来也真是悲哀。
“那朕也只是因为太爱你了啊。”
对于她的责怪,他却是又深感委屈道。
“朕知道自己不如大哥出色,但若你不离开我,我又何至于此!你不在宫里的这些日子,朕没有一天是开心的,仿佛做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既然她这么关心大哥的江山,不想被他断送,那为何不能回心转意,像曾经对待大哥一样,做好自己的贤内助,他也不至于被逼到出此下策,竟是连脸都不要了,摸黑翻窗进来私会她。
慕湛这人你说他心机重吧,但有时候,又表现得像小孩子一样,想法幼稚简单,令人有一种近乎单纯的错觉,甚至是对此深感无语。
可是慕君知道,或许这也仅仅就只是他习惯性对自己博同情卖惨的伪装罢了。
事实证明,他这种人不值得可怜,自己越是对他不忍,心软,便越是要付出深重的代价。
怜悯他?
谁又来可怜自己,可怜自己那无辜被他打死的儿子?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不管他是真情流露也好,装模作样也罢。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总爱妇人之仁的慕君,不会再继续傻乎乎地被他骗了。
于是,对于他深情的表演,她只是神情淡淡,没有说话。
似乎是不甘心她现在依旧还是如此冷静,更对自己无情淡漠的模样,他不禁又握住了她的手,继续目光动情道,“你闻见朕身上的酒味了吗?你知道的,朕最怕死了,但朕最近酗酒了呢,不然心痛得都睡不着觉,彦通担心朕会因为饮酒过多而犯气疾,伤及性命,那时朕就在想,若是你还在朕的身边,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阻止朕一味借酒消愁,糟蹋自己的身体呢?”
“为了大齐江山,陛下请一定要保重身体。”
她嘴上说着没有丝毫情感温度的所谓‘关心’,却是又不动声色地从他禁锢的掌中,毫不留恋地又抽出自己的手。
“如此回答,你满意了吗?若无别的事,就请回宫吧。”
他低眸看着自己空了的掌心,原本深情款款的面容,一下子就又变得阴沉起来。
“……朕是没有什么事,只是你真的不关心小琬现在还在哪里做孤魂野鬼吗?”
见她软的不吃,他索性也不再装了,不禁又来硬的,只是又抬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故技重施,一如往昔般威逼利诱道。
“陪朕一晚,朕就将慕琬好生安葬。”
他神情倨傲,不禁又微扬下巴,气势咄咄逼人,不禁又态度强硬地威胁她道。
“慕湛,你这个混蛋!你除了逼我还会做什么!”
她对他的无耻行径简直忍无可忍,不禁气得浑身发抖道,更下意识就朝他愠怒扇了过去。
慕湛却是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截住了她即将挥到自己脸上的手掌,更反客为主,趁势将她一把紧紧搂进怀里。
“朕再答应你,给他过继个儿子,追封他为河间闵悼王,用你一夜婉转承欢取悦朕,以此交换你儿子的死后哀荣,你换不换?”
他更是又在她的耳边继续难耐地喘息道,刺激着她本就狂怒敏感的神经。
“你这个随时随地发情的畜牲,简直恬不知耻!你杀死了我儿子,你这个混蛋!我真的恨死你了!”
慕君感受到自己脖颈间,他灼热的气息,不禁无比恶心,不禁又痛骂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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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放开我,放开我!”
她不禁又用力推拒反抗他禁锢的怀抱。
“就算你没了亲生儿子,咱们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生儿子的,让朕再给你个儿子,好不好?”
他却是只当她又想起了曾经的丧子之痛,所以才会发狂动怒,于是不禁又自荐枕席道,像个神情忧郁的小神经病一样,越发死命抱紧她深情安慰。
“就算生不出来,咱们再也不能有孩子了,你没儿子,大不了以后我来给你养老。”
他不禁又继续说着一些自以为深情体贴的安慰话语,慕君听着他这些恶心人的胡言乱语,感觉自己已经五雷轰顶,羞愧难当,快要晕死过去。
“你还是多想想自己这么病弱作死的躯体,到底还能活多久吧!”
杀子仇人,居然还妄想代替小琬给她养老,这种想法,怎么想都是荒谬可笑,他不嫌丢人,自己还觉得无比恶心,那她还不如趁早了断,早死早干净!
说这种不知羞耻的浑话,她真想给他一巴掌,好让他好好醒醒脑,可惜她现在被他抱得死紧,逃脱不得,毫无还手之力。
“慕君,你在关心朕!”
而他却是又敏锐抓住了她气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所谓‘重点’,只是又一脸激动高兴地固执道,“你看,你还在担心朕的身体病弱,也许活不了太久,你心里还是有我的,还是爱着朕的,不然为何还要关心朕的死活呢?!”
慕君被他随时随地都能给自己加戏,自作多情的妄想,找到合理借口的能耐,简直无语到了近乎快要没了脾气。
“你这个疯子……你简直脑子有病,不正常。”
她无奈道,一瞬间很想要落泪。
这算什么?杀了她的儿子,亲手鞭打她,互伤到半死,将她撵出宫,如今却又来对她穷追不舍,纠缠不休……
怎么想,这都是不正常的,无比荒谬扭曲的感情。
她只是想要活得正常一点,像个普通女人一样,拥有最起码的骨气与尊严,她可以不要荣华富贵,可以不再去想报仇雪恨,她都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儿子,独自品尝着丧子之痛,更用后半生在佛前赎罪,她都已经被他逼到这种绝境,为何他就是不放过自己,就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满足她?
她不想再随他一起疯狂堕落下去,至死都不能摆脱他的阴影,为什么他还要来招惹自己?
他令她如此得痛苦……这难道就是他口口声声所说的爱她吗?
32. 说客
“我背上全是丑陋的疤痕,这你难道也不介意吗?”
她怕了,想起曾经被他亲手鞭打的画面,不禁越发感到现在被他紧紧抱着的场面荒缪。
“朕不介意啊,若是这些疤能让那些除朕外觊觎你的男人通通远离你,朕高兴还来不及。”
他却是又目光如痴如醉地看着她,更亲亲她的耳垂道。
“等回宫后,朕叫徐知才好好给你看看,为你祛了身上的疤痕,以及调养好身子,咱们还是有机会,能再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她听明白了他的意图,却是又忍不住内心绝望地哭了。
听到她细微的呜咽声,慕湛又伸手一摸,感受到她面上的湿热,即便无言,却也还是感到十分心疼。
他不禁缓缓放开了她,让她从自己怀里出来,看向了她,病态的脸上出现一抹怜惜。
“别哭了,你一哭,朕感觉心都快要碎了。”
他只是又笨拙地安慰她道,更伸手去为她拭泪。
“我……不想再……跟你……睡觉,否则……还不如去……”
她只是又哭得声音断续道,然而口中最后那个‘死’字还没说出来,便被他用指肚按住了红唇,生生阻止那残忍脱口而出。
她竟如此毫不掩饰地嫌弃,可见是对他厌恶到了极致,慕湛脸色很不好,但阴沉中,眸里更多的还是受伤。
很难得的,一向脾气暴躁的他,此刻却没有对她这样毫不留情的决绝发火。
他只是又退而求其次地祈求她道,“既然你这般不情愿,那朕不碰你,就只抱着你睡一晚,可以吗?”
昏暗中,见她未开口答应,他不禁又十分不舍地再次拥抱住了她。
“这么晚了,你忍心让朕就这样顶着夜色寒气回宫吗?只要你今夜不赶朕走,朕就答应你,重新给慕琬好生安葬。”
他只是又口吻不甘道,心想只要她不推开自己,自己就可以为了她而一再退让,委曲求全。
他的交换条件,显然十分诱人。
这一次,慕君没有再推开他。
她渐渐停止了啜泣,似乎已经想通,只是将手轻轻环上了他的腰。
对于这近乎无言的邀请,慕湛简直受宠若惊,喜出望外。
他不禁和她一起躺下,夜色中,仅仅只是这样静静抱着她,看着她,就已经感到无比满足。
不管怎样,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不由又安慰自己躁动的心。
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看她,一起独处静谧的时光了?
如今,她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不禁越发用力地抱紧了她的腰,如失而复得的珍宝。
慕湛感动而欣慰地闭上了湿热的眸,鼻息间满是她熟悉温柔的发香,内心不禁重获安宁。
慕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时撑不住,才又昏沉睡着了。
等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放亮,而身边那人已经不在了,只是残留他的气息。
她看着不远处依旧大敞的窗子,对于昨夜,感觉就像是一场清醒而又荒谬的梦一样。
她想就只当他是一场似是而非的噩梦吧,好在天亮了,一切都相安无事。
收拾好半无情,半失落的心情,她不禁也打起精神,起身洗漱,只当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而慕湛果然信守承诺,将她已故的儿子慕琬,重新以皇子之礼,好生安葬,顺便还难得‘好心’一次,将河南王慕瑜的嫡次子辩才,过继给他做子嗣。
对于他这近乎是转性子的良知,女儿慕安得知后,不禁十分惊讶。
毕竟当初长恭去求他安葬小琬,他还为此勃然大怒,不肯归还弟弟的遗体,不想让他正常下葬,入土为安。
如今突然性情大变,不是很奇怪吗?
“九叔这是幡然悔悟了吗?还是被小琬的冤魂给夺舍了?简直太令人惊叹,不可思议了,这般慷慨有人性的样子,感觉完全不是他睚眦必报的作风。”
对此,慕安不禁又理性分析给母亲道,毕竟在她心里,最恨的男人有两个,一个是九叔慕湛,另一个便是孽缘崔焱。
准确来说,慕湛比崔焱大概还要更畜牲一些,最起码自从上回在监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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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焱对她杀人未遂后,便就此放手,没有再来骚扰过她,想来应该是彻底想开了,听说最近他还又重新娶妻生子。
对于九叔这突然闪耀的人性光辉,她突然又觉得很不安,连忙又对身边念经的母亲警惕提醒道,“娘,你说皇帝如今这样做,是不是别有意图,想故意博同情做给您看,还贼心不死,保不齐哪天就又要令您回宫啊?”
女儿的猜测,不禁令她心头一颤,停止了诵经。
该说这孩子是太聪慧,还是太过敏锐了呢?即便她不知情,也还是能准确戳中自己如鲠在喉的心事。
对此,慕君只是又安慰般地摸了摸她的侧脸,并未多言。
而母亲越是这样沉默不语,她便就越觉得有些不安。
而这时,一个守门僧不禁又进来,对她们行佛礼传话道,“阿弥陀佛,两位殿下,中书舍人李孝祯求见,要不要回绝他呢?”
“舅舅?他现在不是已经攀附上了皇帝这根高枝,仕途高升,怎么还有闲心来这清净的妙胜寺……我看八成居心不良,娘亲,要我说还是别见了,以免晦气。”
慕安知道最近李孝祯是九叔慕湛的新宠,不禁对他这个所谓舅舅,连带着整个攀龙附凤的李家外戚幸臣,都很不待见,于是不禁又对慕君,口吻十分嫌弃地建议道。
“但他既然能来这里,八成是有事要说,若是执意不见,他大概也交不了差,还是会再来求见第二次。”
慕君思索一番后,面上不禁又染了些许深沉凝重,只是又考虑周到地认真分析道。
“既来之,则安之。一味拖着拒绝见面,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勇敢一些,听听他要说什么,倒也无妨,你既然不喜欢他,就先回禅房继续清修吧,娘自己一个人会见他就行。”
她思考再三后,不禁又看向女儿,目光坚强地决定道。
“可是……”
即便母亲这样说,慕安也还是有些许不放心,不禁又目光顾虑道。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次舅舅会突然造访很不安,像是一种心灵预兆,总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33. 逼她卖身求荣
“放心,娘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一个李孝祯,还是可以应对他的。”
慕君只是又温声对女儿道。
“好吧,但愿只是我想多了。”
慕安见母亲坚持,说得也在理,也只能认同道,她不禁点点头,思考后又起身,“那我便先回避了,您小心一些,若是应对不来,就叫我,女儿一定会帮您将他骂个狗血淋头,羞于见人,最后只能灰溜溜地逃走。”
她不禁又一脸郑重地看着娘亲,更认真道。
见女儿难得还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慕君只是又掩唇轻笑,并安慰她道,“你尽管放心,快去禅房吧,我好令李孝祯进来,他该等得不耐烦了。”
“嗯。”
最后,她复又点头应道,随后很快便从佛堂的另一边侧门独自离去。
慕君见她走后,不禁又吩咐一旁静候的守门僧道,“去将李舍人请进来吧。”
即便慕君以及皈依佛门,但因着她身份特殊高贵,所以佛寺的人依旧还是对她十分尊敬。
“是,殿下。”
那守门僧不禁又恭敬应道,随即,便去外面请李孝祯进来。
慕君也从蒲团上起身,转身静立,望向门外。
很快,便见中书舍人李孝祯,步履款款向她走来。
李孝祯这次是独身前来,并没有带仆从,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接下来的谈话比较特殊,需要避嫌,所以他就刻意令侍从们在外面等候着。
而他入了佛堂后,其他佛门中人便都识趣行礼,随即纷纷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妹妹,别来无恙,最近可还安好?”
李孝祯打量着面前的她,不禁又与她寒暄客套道,他本就生得仪表堂堂,姿容俊美,容易令人心生好感,更别说一上来就这么会说话,问候有度。
慕君本来还有些紧张提防的心,在感受到他主动的示好后,不禁也放松了些。
她不禁也点头向他友好浅笑着回礼道,“别来无恙,我很好,谢谢大哥的关心。”
不管怎样,毕竟是借用了人家妹妹的身份,当初她又受李家照拂良多,即便有名无实,为了利益互相联手受益,她心里也还是对李家人抱有一丝感激之情,更对面前这个所谓名义上的‘哥哥’心存敬重,凡事都要尽量谦和,礼让三分,以示回报昔日情义。
“那就好。”
李孝祯看着她状态良好,心里不禁也放心了些,更对接下来的劝说有了几分底气,他只是又点点头,目光满意道。
“别光站着,咱们兄妹难得相聚,先坐吧。”
慕君只是又伸手邀他道,前往身边不远处的桌案坐下再说话。
“好。”
李孝祯对此并无异议,于是便点头应道,然后随她一起去案边入座。
“不知大哥此次前来,有什么事呢?”
慕君为他们二人各自倒了一杯清茶,然后便又直接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看望妹妹你吗?”
他面上依旧不显山露水,只是又继续故作高深地试探她道。
对此,慕君只是又淡淡一笑。
“哥哥但说无妨。”
她不禁神情平静道,她当然明白,李孝祯之所以会过来见她,定然不会只是为了所谓的兄妹叙旧,这么简单。
她想,八成跟那人有关。
果不其然,李孝祯面色逐渐深沉,望着面前的茶,沉默片刻后,这才又伸手执起,轻抿了一口。
随后,他才又鼓起勇气,口吻严肃道,“既然妹妹你这般坦率,哥哥我也就直言不讳了。”
“……”
“我想就算你一直深居简出,最近也该听说了,陛下已经以重礼,重新安葬了我那侄儿慕琬,更将如今地位炙手可热,举足轻重的河南王慕瑜次子慕辩才,过继给了阿琬,使他这支血脉后继有人。”
李孝祯见自己话落,她依旧神情淡漠,并未说话,不禁又继续直言不讳,为慕湛说好话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证明陛下心里还是有你的,更对昔日暴怒所为心生悔意,在向你示弱,求得一丝原谅,你该知晓他的心意,更该给皇帝一个台阶下,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他越说情绪便越发有些激动起来,话语顿时止不住,只是又权衡利弊,极力用心地劝说她道,试图令她回心转意。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楚,但人死不能复生,人活着,始终还得向前看,小琬再好,再令人感到可惜,也始终已经去了,你若一直这样,到老时又该怎么办?没有亲生儿子给你撑腰养老,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以及外人的风凉话及白眼,再说得罪皇帝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这辈子就打算窝在这冷清的妙胜寺,永远也不出去了?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了慕安,慕长恭的未来前途多想想,考虑一下吧?而且是男人哪有不犯错的,他又是皇帝,年龄又比你小太多,就算偶尔做错事,你也该多包容他,原谅他,方为女子贤良淑德之道,更别说他的身份还是至尊高贵,拥有生杀大权,开罪不得……正好现在胡皇后已经死了,没了阻碍,只要你能放下过去,与皇帝他破镜重圆,刚好顺势叫他侧立你为新的皇后,到时候,你不就跟与文襄帝在时一样吗?何必太较真,跟前途富贵过不去。”
“偶尔做错事?你说得倒是轻率,有些错一但发生,就是一辈子都难以释怀的罪孽,他杀了我的亲生儿子,是我十月怀胎,踏过鬼门关,辛苦生下养育的儿子!他像杀一条卑贱的狗一样,说打死就将他打死了,他杀小琬时有考虑过我身为一个母亲是何感受吗?!小琬死得多痛苦,多惨啊,我凭什么要包容他,原谅他!凭什么他高高举起,又要让我委曲求全,轻轻放下,给他一个台阶下?他就是一个无德无义,翻脸无情的畜牲他配吗?!大哥你如今说这些昧着良心的话,难道不怕夜晚小琬去找你理论吗?!”
“你怎么就是说不通呢?一个人的机遇造化一生有限,也就那几次机会,你再漂亮,也快老了,趁着还有风韵青春,应当加以利用,好好把握住机会才是,藏在这里与世无争,也无非就是暴遣天物,乃是最愚蠢的行为!而且人的青春有限,等到你人老珠黄,皇帝他彻底弃你而去,失去宠幸,你哭也追悔莫及!更别说皇帝他风华正茂,身份尊贵,想要什么年轻貌美的女人得不到?而你有着不堪复杂的过去,一身的伤痕,身为兄嫂又生过孩子,皇帝能不计前嫌,依旧死心塌地只爱你一个人,只对你痴心一片,还想挽回你,这是多大的福分与荣耀啊,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却不惜福,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宫把握住他,只要拥有帝王心,借助他的权势力量,想要什么得不到?就算为了你的儿女也该重新振作起来,何必耽于往昔,一味执迷不悟呢?”
见李慕君不吃怀柔诱劝这一套,又被她口中的外甥冤魂一说正中下怀,心生怯意,李孝祯不禁又有些慌不择言,自乱阵脚地急切道。
“呵,何必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冠冕堂皇,像是真为了我好似的,我看你就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而已吧,想把我卖给他,以换取人情官位就直说,如此虚伪惺惺作态,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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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令人恶心!仅是一个中书舍人的官职,他就把你收买了?未免也太寒碜了些,既然能让你如此卖力来游说我,若事成他还许了你什么高官厚禄?说出来让小妹我长长见识,也无伤大雅啊。”
他说了这么多,慕君算是彻底看清了他此番过来是何意图,不禁又冷笑一声,直戳他虚伪的嘴脸,更毫不留情地羞辱耻笑他道。
“我是为了咱们李家的传承荣耀,为了家族前途着想!哪有你妇人如此短视!好歹你也算是半个李家人,我李家可待你不薄,曾经更助你良多,没有我们李家做了你的后盾,认下你所谓嫡出女儿的身份,给了你门第出身,文襄帝就算再宠爱你,你也不过就是一个无名无份的野女人,哪有你昔日风光荣耀的昭信后,若是没有我们李家,你今天都不会有机会配跟我这样目无长幼礼貌地说话,你还想独善其身退居佛堂?你哪怕还有一点良知感恩,都不能说出这些不知好歹的话来!”
被她这样毫不忌讳地肆意耻笑,羞辱得体无完肤,李孝祯此刻不禁也彻底撕破了假仁假义的虚伪嘴脸,更是又指着她的鼻子,言语嘲讽愠怒地尽情辱骂道。
慕君不禁被他的讥讽刺得心口一痛,她也本有高贵的出身,是父亲李宗希的掌上明珠,有着合理合法的皇后身份,可是这一切,那些美好与幸福,全都被慕家人毁了。
她这一辈子,算是栽在他们姓慕的手上了,慕家一窝乱臣贼子,不懂教化,不顾人伦没有廉耻的活畜牲,如今又被他们慕家养的狗奴才这般仗势欺人,逼迫欺辱,怎能让人不寒心恨怒。
“逼迫妹妹嫁给杀子仇人,卖身求荣,这可当真是荣耀啊,难怪人说帝王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小妹今日我可算是领教其厉害了!我知道你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今非昔比,考量自然不会只拘泥于感情,但若是你的儿子,被他活生生亲手打死,也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为了追逐权势富贵而卖力巴结他吗?”
她不禁又红着眼眸,目光灼灼愤恨看向他,强忍住眼泪,继续毫不示弱地有力回击他道。
输人不输阵,她知道,自己这次一定不能妥协软弱,气势上更不能暴露弱点,哪怕是强迫自己装腔作势,不然,大概就要真的如了他们这帮畜牲的意了。
“你……简直愚不可及!孺子不可教也。”
果不其然,虚伪小人大都胆小懦弱,二人处境位置一换,仅仅只是设身处地做个假设,李孝祯便破防受不了了,慕君的话直戳他内心的阴暗,他劝别人倒是毫不在意,慷他人之慨,假大度得很,但是如今被慕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好的事情一但牵扯到他自身,哪怕仅仅只是用他儿子抨击讽刺,仅是听见设想一下,他就已是如坐针毡,觉得自己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
“随你的便吧,你自己没出息,不愿意为了家族子女乃至自己的前途性命多做争取,如此决绝无情无义,若因此而激怒皇上,真不要你了,逼得他要因爱生恨毁了你及其子女,你自己一个人承担其龙颜震怒的后果就是,到时别再来求我帮你,更别牵连我们李家受累!不要荣华富贵?假清高,我倒要看看你的骨气能值几个钱,到时能保护早已成为众矢之的,旁人眼中钉的慕安慕长恭他们几个小辈的荣辱性命吗?”
他目光冷冷扫过她,话落后,便起身拂袖,一脸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而他走后,慕君不禁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情绪彻底失控。
她像是一下子抽去了全身气力,不禁又伏在案上,泪水簌簌滚落,掩面悲痛欲绝地大哭起来。
34. 他又来了
慕安回来时,刚好就看见母亲伏案痛哭的画面,她不禁快步来到她跟前,一脸担忧焦急地询问她道,“娘,你怎么了?怎么在哭呢?舅舅呢!”
慕君听见女儿的声音,不禁又赶紧拭去面上的泪水,稳定心神哽咽道,“他走了。”
慕安本就是因为不放心母亲,觉得内心不安,所以才又折返回来,没想到竟真的被她猜中了。
“是舅舅他欺负您了吗?这些混蛋,无情无义势利眼,当初您做皇后时作为外戚沾光,如今见您落魄了,别说伸手帮扶了,一个个都躲我们,跟躲瘟神似的,小琬当初死得那么惨,李家那些人没一个敢出面替他求情说好话的,我就觉得这次舅舅他突然过来,不安好心,若是没有好处,他才不会白跑一趟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慕安见母亲难过的模样,不禁又新仇连带旧恨,生气痛骂李孝祯他们道。
对于慕安的批判,慕君不置可否,神情悲凉淡淡,没有说话。
“娘,舅舅他这次过来找你,究竟是有什么意图?怎么我才走了这么一小会儿,您就哭得如此悲伤呢?他到底都对您说了些什么了?”
见她一言不发,只是一直静默悲伤的模样,慕安不禁又一脸焦急地询问她道,目光很是关切。
慕君看了女儿一眼,只是又一脸悲伤无奈地摇摇头。
“想来做说客,硬逼着我回宫继续去给那个人做皇后呢。”
慕君只是又苦笑悲凉道,“这是打算把我卖了,好给慕湛做人情,继续换取李家人升官进爵,荣华富贵呢。”
“什么?!这些没有礼义廉耻的混蛋,为了一己私欲怎么能狼心狗肺到这种程度,娘亲你可一定不能答应舅舅,九叔他阴晴不定,性情暴虐,翻脸无情,根本就不是个良人!再回到他的身边,别说对不起小琬的在天之灵,只怕在他手底下,哪天一个不小心惹怒他,都不一定还有命活。”
慕安听罢,不禁又愤怒道,当然比起胸中的戾气,本能的道德感,她所言更是出于对现实的理性考虑,若是母亲回宫真能感到幸福也罢了,只要她能真心快乐,就算跟仇人在一起,她作为女儿也认了。
但她知道母亲跟九叔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再继续纠缠下去,注定不会有好结果,而且母亲也不爱他,更因为小琬的死恨透了他,真要被强逼回去他身边,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娘当然不会同意回宫……好在李孝祯他走了,这回吃了闭门羹,心里有怨气,短期内大概也不会再登门自讨没趣了。”
对于女儿的善意提醒,慕君神情忧虑,只是又目光幽深地坚决道。
比起慕安一脸愤慨地痛骂李孝祯的寡义无耻,她倒是能看得更深一些,她知道,这大概是他的意思,甚至就是他命令李孝祯过来的。
估计上回夜里他来时,使尽心机手段,见她依旧还是心智坚定,毫不动摇,便又心生一计,这才派了李孝祯这些所谓的家人来继续游说恳劝,好试图令她再次回心转意。
慕湛素来心机深沉,收买人心,是他惯用的手段了。
“唉,希望如此吧。”
慕安听罢,也只能尽量往好了想,她不禁也盼着慕湛能够就此知难而退,对母亲彻底死心罢手。
“我早就知道,皇帝会厚葬六弟,必然不会无故如此慷慨。”
听到慕安的话,慕君眸里不禁又闪现过一抹淡淡愁绪,尽管转瞬即逝。
她没有再说话,不禁又闭眸,双手合十祈求佛祖。
若她诚心相伴青灯古佛,会得到救赎,保护好自己和儿女吗?
她内心茫然,却是得不到答案。
……最近几天,慕湛都没有再派人来找过她的麻烦。
而他本人,也再没有出现过。
若不是伤痛太深,她几乎都快要忘了他的存在。
也许他已经释怀想开,不愿再来纠缠自己了呢?
慕君这么想着,内心的阴霾不禁也消散了些,眼前仿佛看到了些许希望,感觉未来的日子,还是可以有盼头的。
而这时,屋外的瓢泼大雨不禁也停止了肆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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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似乎正是为了印证她的重获新生一般。
她更看到了外面枝头悬挂了七色彩虹,淡淡飘渺的美丽,朦胧清冷,雾气中,更透着一丝神奇未知的神秘,不禁令人心向往之。
她感觉这是个好兆头,看着那自然景象,唇角不自觉便扬起一抹舒缓的笑意。
这些日子以来,今天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好心情的一天。
她不禁感觉身心放松,更心驰神往,鬼使神差般,就迈出了屋子,来到雨过天晴院落内,抬头望着那在逐渐露出的阳光下,越来越稀薄变淡的彩虹,尽可能地,想要将这份美好,留在眸里更久一些。
许是因为自身经历,她格外痴迷这种镜花水月,转身即逝的美好,令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生命中,那些短暂而美丽的人,尽管匆匆,却依旧在她心上留下了无法湮灭的刻骨印记。
也许美丽的事物,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正所谓,良宵苦短。
绚烂只有一瞬,在她心里却已是永恒,人会死,但记忆却可以长存。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想开了,就算是那些不愿面对的痛苦,此刻,也可以做到释怀。
都已经过去了。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因为抬头一直看向远方青空,看得太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此刻已经离她越来越靠近。
慕湛突然就轻手轻脚地上前,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那依旧沉浸在自己世界,而对他的存在毫无察觉的女人。
很快,他便从身后突然紧紧拥抱住了她,如同一头精准伏击猎物的野兽,举止优雅。
捕获她,简直易如反掌。
熟悉的恐惧感不禁迎面而来,几乎是被他禁锢的瞬间,她就已经知道是他,仿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啊!”
她不禁惊叫出声,感觉自己心跳得飞快,就快要喘不过气。
她不禁真心觉得慕湛脑子有病。
再多来几次类似这样的突然袭击,她毫不怀疑自己随时可能会被他的出现靠近而吓死。
35. 跪下求他
他竟然又来了!
而且还是如此大胆,白天堂而皇之地登门而入,更丝毫不遮掩避讳其暧昧情欲。
“什么东西这么好看呢?看得这么入神?”
他不禁又率先开口幽幽道,微微戏谑的声线,犹如恶魔的诅咒,慕君身子不禁微微颤抖。
“连朕都没察觉到,你对我的警惕呢?这般不防备,可见你嘴上说的恨,不过就是口是心非……你还是爱我的。”
他难以释怀,不禁又不甘心地自欺欺人道,眸里近乎染了一抹痛恨。
兔子急了也咬人,更何况是在这种被强迫禁锢的时刻,他还在提从前,无疑是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突然间气血上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力气,不禁挣脱开他的怀抱,反手就朝他脸上扇去,落下响亮的巴掌声。
“你到底还想怎样!当初明明我们已经分手了,是你叫嚣着让我滚,我不欠你的,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真的受够了,慕湛,到底怎样你才能彻底放过我!”
她目光死死盯着他,看着自己亲手打在他面上残留的淡红巴掌印,手掌却是止不住地颤抖。
可笑的是,自己就连打他,都能感受到掌心的疼痛,这痛更蔓延至胸口,又化为一种绝望的悲伤。
难道从此以后,她都要重复这种无休止的纠缠折磨吗?
“朕想怎样,这还用问吗?后悔了,想要你,就这么简单。”
他被她上来就朝脸打了一巴掌,此刻面色不禁也变得十分不好看,阴沉着脸,再没了之前的从容不迫,就像一只穷途末路狼狈的兽。
“朕叫李孝祯来劝你回宫,你为何无动于衷?既然你不愿回到朕的身边,那朕只好亲自来找你了,朕给过你体面,是你一意孤行,不要这体面更不念旧情,非要和朕撕破脸,那你就别怪朕处事极端了,都是你逼的。”
他只是又目光怨恨看着她,继续咄咄逼人怒声道。
“我不可能会再随你回宫去,你就彻底死了这条心吧!”
她见他还心存妄念,不禁又目光一凛,语气强硬地拒绝道。
“你——”
见她如此绝情,慕湛刚要发作,但想了想后,却是未被她成功彻底激怒。
只见他原本横眉怒目的俊容,不禁又舒展了眉眼,随即唇角更是勾起一抹暧昧不清的笑。
“那朕也告诉你,朕想随时都能亲吻你,拥抱你,彻夜缠绵,朕还想要你为我生儿育女,做我一辈子的皇后呢,想要朕不再爱你,除非我死了。”
他索性也破罐子破摔,又病态执拗道,心想大不了就跟她纠缠到死。
“你要是不从我,那咱们就一直这么耗下去吧,看谁先撑不住死心。”
慕君望着他这死缠烂打,阴魂不散的模样,不禁又心生恐惧。
果不其然,见她面露惧色,他不禁目光一动,只又凑近她阴恻恻道,“你别以为,慕琬死了,如今又风光大葬,就没有软肋,朕就再拿你没办法了。”
知道她最爱孩子,他不禁又故技重施,拿捏着她的七寸,狠下心威逼她道,“朕对你好,善待你儿子身后事,你却不知感恩,不愿投桃报李,利用完朕的一片痴心后,更妄想把朕一脚踹开,自此抽身而出,逃离朕的掌控,天下哪有这种好事?既然你翻脸无情,令人寒心,那也别怪朕心狠手辣,反正已经杀了你的一个儿子了,我也不怕再多杀几个。”
这与其说爱,倒不如说是已经爱到畸形,爱得变态了,慕君目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感觉自己面前的,不是个人,仅仅只是画皮的畜牲。
“怎么?我不跟你回去,你还打算再杀死我的其他孩子吗?”
她不禁又目光灼灼地质问他道,愤怒到连声音都在颤抖。
“你除了拿我的孩子性命威胁我,你还会干什么?啊?你是不是就想逼死我,你干脆现在就把我杀死得了!至少这样不用再心惊胆战哪天被你这个畜牲威胁了。”
慕君忍无可忍,感觉自己已经被他逼到绝境,快要被他逼疯了,于是不禁又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我这辈子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讨债鬼!你知道养育一个孩子,需要花费母亲多少心血,多少爱意吗?他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你说杀就杀了,你个畜牲把我儿子像杀狗一样,眼睛都不眨就将他打死了,你现在还想要再杀我的女儿,我的长恭,你这个没人性的冷血畜牲根本就不懂爱是什么,你根本就不配谈爱这个字,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还不死!我真的恨死你了!”
她越说越怒,不禁一边流泪,又用手不断捶打他的胸膛咒骂道。
而慕湛见她情绪失控,只是任由她发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他感觉自己的心很痛,看着她越来越痛苦的模样,不禁又握住了她的手,目光痴痴道,“那你告诉我爱是什么啊,为什么我花了那么多心思,使尽手段,最终你却还是要离我而去?为什么我明明那么爱你,我们却还是逃不过惨痛决裂的命运,朕若有错,那也只是因为太爱你,太怕失去你了,我这一路走来,杀兄屠侄,都是为了得到你啊,朕好不容易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柄,得到了皇位,如今终于可以让所有人都闭嘴,让你光明正大站在我身边,做我的皇后了,结果你却说,朕不配谈爱你?”
慕湛悲伤说着,不禁也看着她又红了眼眶,近乎自嘲般地可笑道,“你还要离开我,你说你恨我!”
慕君只是依旧目光愤恨地看着他,面容冰冷,神情决绝,如同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敌。
她绝情的模样,不禁越发刺痛他的心,更使他迫切想要抓住她,他甚至有种预感,若错过这次,自己若是这次还无法令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那便永远也没有机会,再和她破镜重圆了。
“你说朕不懂爱,那你来教朕如何去爱啊,只要你能回心转意,再次回到朕的身边,朕保证以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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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你的!”
于是,他不禁又红着眼眸,苦苦祈求她道,没有原先的趾高气昂,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卑微,只为求得她的一丝心软怜悯。
“慕君,再给朕一次机会吧,我求你原谅我,回到朕的身边,不然,失去你,我会死的……朕真的会死的。”
他不禁继续看向她痴慕道,含泪的眸光盛满了悲凉。
“你就全当是可怜朕,可怜我这个体弱多病,未来还不知有几天可活的痴心人,若是没有你,朕真的会痛不欲生,会死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当真那么狠心,对朕没有丝毫眷恋情分,一丝机会都不愿留给朕吗?”
是不是只有他死了,她才肯愿意相信自己,是真心爱她的。
慕君看着他惺惺作态,故作深情的模样,心里非但没有恻隐感动,更觉得十分荒唐,如今这画面,仿佛自己才是对他始乱终弃,负心薄情的那个。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她唇角不禁又扯出一抹笑,然而却是又笑出了泪。
他可怜,但谁又来可怜自己呢?
到底他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老实说,她已经不在乎了。
真情流露也罢,做戏演给她看也罢,她累了,同样的招数故技重施,只会令人感到恶心,更心力交瘁,感觉再也爱不起,更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现在无论他做什么,她都觉得他很可怕,他对她明着强势她会害怕,他对她突然卑微也同样令她感到惴惴不安,如今她对他的感情,除了刻入骨髓的恨以外,就只剩了终日惶惶不安的惊恐畏惧。
这种诡异的感情,不禁越发吞噬她的勇气,甚至是理性,至亲鲜血性命的教训,几次三番纠缠不休的骚扰,他就像一个随时都可能会爆发的炸弹,指不定哪天就要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彻底打碎,再搅起腥风血雨。
她是真的怕了,对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不管如何发泄,这种精神上无形的凌辱折磨,仿佛永远也盼不到解脱。
悲伤痛哭到最后,紧绷的弦终是再也支撑不住,鬼使神差地,她竟又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她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跪伏在他的脚边,不禁又泪流满面,哽咽求他道,“慕湛,算我求你,看在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小时候我还照顾过你的情分上,你就放过我吧!我求你不要再杀我的孩子,权当是可怜我,念在夫妻一场,我曾经侍奉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你就大发慈悲,就此放过我们一家人吧,我现在就只想跟孩子们安静生活,对于其他早已经心如止水,不敢奢求。”
他们曾经吵过,闹过,哪怕伤痕累累,这却是她第一次,谨小慎微地跪在他面前,卑微祈求,只为了就此逃离自己,保全她如今仅剩的一双儿女的命。
慕湛目光惊愣,低眸看着眼前这样卑微祈求自己的她,突然就觉得很陌生。
回味之余,内心不禁又感到一片失落,心痛伤情,继而生出无尽悲凉。
36. 自戕
这算什么?
她让他感觉自己这些年来的爱情,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慕湛强忍着内心的愠怒,以及想要流泪的冲动,悲凉,只是又后退一步道,“你起来!”
“陛下,妾恳求你开恩!”
然而在未得到他的亲口承诺前,她却不愿起身。
“为何你一定要逼朕呢!”
她这样不禁令他觉得内心很受伤,更对她有些失望。
“臣妾不敢逼迫皇上,从来都是圣意难违,天威难测,臣妾只求陛下放过我们母女,若陛下能释怀过去不再执念,又怎会觉得臣妾咄咄逼人?”
说来绕去,她不禁又戳中他内心最隐晦的痛处。
“你不答应我,我就长跪不起。”
见他沉默不语,她又铁了心大胆道。
“你若敢这么做,那朕现在就去杀了慕安!”
慕湛见她这样固执,不禁也越发动了怒,只又一味说着伤人的气话。
“娘,你怎么了?”
而恰巧这时,听到这边有声响的慕安,已经循着他们的争吵找了过来。
见到母亲正跪在地上,似是在求那可恨之人,她不禁又赶紧上前,低身想要扶她起来。
“您快起来,就算一死,我们也不用向这狼心狗肺之人摇尾乞怜!”
她不禁又心疼母亲道,更又抬眸看向了慕湛,眸里充满了愤恨。
慕湛被她眸里如火般灼灼燃烧的仇恨所刺痛,他感觉自己像是置身荒野,内心是被抛弃一样的孤寂。
而慕君看见女儿,却是目露一抹惊恐,她连忙推开她,更焦急开口催促她离开道,“安儿,你快走,不要管娘,别惹祸上身,他真的会杀死你的!”
慕安哪能做到真的舍弃母亲,只顾自己逃生?
她不禁又不甘愤怒道,“他爱杀就杀吧!我就算拼死也不能再叫他拿女儿的命,来威胁强逼您就范!”
慕湛眼睁睁见她们视自己如洪水猛兽的模样,神情悲凉,心里不禁感觉空落落的。
他这一生都在向她证明,自己可以做好一个丈夫,父亲,就像他的大哥慕澄一样,可以给她幸福,给她和孩子一个幸福的家,但却不知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他想疼爱她们母女,本意并非想要伤害她们,但如今,却连他自己都落得伤痕累累的下场。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他不愿相信,自己爱她竟从头到尾只是一场荒唐孽情。
就像她越是反抗,想要逃离自己,他便越是想要在她女儿面前证明自己。
他想要她明白,自己对于她的生命来说是独一无二,无人可以取代,更至关重要的存在,可以主宰所有她在意人的生死命运,令所有人都臣服畏惧。
他的自尊心,他的执念,作为至高无上的帝王,他有权力拥有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这里面当然也包括她本身。
于是他又目光迫切地抓住了她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朕可以放过慕安,更将她视如己出,只要你能回心转意,随朕回宫。”
他不禁又目光期盼地看着她道,“慕君,朕不允许你再推开我。”
慕君听罢,内心颤颤,眸里更染了些许茫然。
她不禁愣在原地,被他握住的手掌迟迟未能挣脱,见她犹豫迟疑,慕湛不禁内心狂喜,又趁热打铁,拉着她的手,欲要将她强行带走。
慕安见状,自是不能让他得逞,她连忙也伸手抓住了母亲的衣袖,只是又大声呼唤她道,“娘,咱们好不容易才逃离了宫廷,得到一片清净之地,怎能再自投罗网,羊入虎口?!你莫叫他轻飘飘几句承诺所欺骗,难道忘了小琬的下场了吗?就算你跟他回去,他八成也如鲠在喉,不会善待我们的!”
安儿的话,不禁如雷般又令她梦中惊醒。
想到当初他也是用同样的招数逼迫自己就范,却依然违背承诺,狠心打死了自己的儿子慕琬,她不禁又后背发凉,再也无法相信他所说的话。
于是她又用力挣脱开了他的手,想要跟女儿一起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但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纠缠中,为了保护女儿,她不禁想到了以死明志。
她想是不是自己死了,他就能放手,就此放过她的儿女。
她活着,如今已成为对儿女的一种拖累。
她若死,至少不会再被他威胁,如果不是因为有自己这样糟糕的母亲,也许现在小琬还好好快乐地活着。
她决不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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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安儿,步小琬的后尘。
心随意动,她心一狠,不禁又朝另一方向,用力撞了过去。
斑驳的枝叶,抖落稀疏残雨,落到面上,凉凉的,像极了冰冷的泪。
她撞上的,正是当初看彩虹的那棵树,本以为这会是新的开始,却没想到希望落空得这么快,仿佛半生爱恨,就只在这一瞬。
她本以为自己能够释然。
也许是她还不够了解他。
头上温热流出,她不禁感觉意识开始模糊,但内心却是平静的,无悲无喜。
她想自己终于能够好好地睡上一觉了,这些时日,她感觉自己活得好累。
很痛苦,很悲伤,也很自责。
她不想再担惊受怕,更不想祸及儿女,一直带着怨恨活下去。
她无法接纳他。
也厌倦恨他了。
求仁得仁,这样离开也好。
终于,她渐渐阖上了沉重的眼。
“娘!”
“慕君!”
见她受伤倒下,两人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慕安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到母亲身边,低身查看她的伤势。
见她额头受伤,昏迷不醒的样子,她不禁伤心地落下泪来。
“娘,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她不禁又痛哭,更声嘶力竭地呼唤她道,“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留下女儿孤零一人在这冷冰冰的世上,可怎么活啊!”
慕湛目光愣愣,后知后觉想上前去抱她,却被慕安一把用力推开。
“你别碰我娘!”
只见她又怒视他吼道,悲痛的眸里充满了恨意,大有不惧一死,玉石俱焚的孤勇。
对于她的不敬,慕湛出人意料没有生气,疲惫落魄的面上,甚至是难得流露出一抹悔恨愧疚。
看到慕安脸上的泪,他不禁也感觉自己眸里湿湿的,下意识就抹了一把脸。
逃避般躲开了她灼灼仇恨的目光,他只是又声音悲痛地召唤侍从道,“来人,速去将徐知才叫来,为慕君诊治,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通通都别想活命!”
“……是!”
很快,便有侍从诚惶诚恐领命,随即便战兢仓惶地跑去传召徐太医。
37. 劝他放手
太医徐知才被皇帝传召,得知情况后,连忙匆匆赶来妙胜寺。
过来时,只见昭信皇后还躺在地上,公主慕安守在一旁,哭个不停,而素来霸道说一不二的陛下,却只是神情恍惚地立在后边,远远的,竟像是有些不敢上前。
徐知才见状,忙又焦急建议道,“陛下,怎能让皇后一直躺在地上呢?她还有气息,赶快将人抬回房内,臣好为她诊治啊!”
慕湛听罢,这才又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将慕君小心抱起,慕安虽不愿他再触碰母亲,但为了娘亲性命,也只好收敛脾气,暂时作罢。
她看着他红着眼眸,慌张焦急的担忧模样,却是不禁又冷笑一声,内心只道假仁假义。
“慕君,徐知才来了,你肯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他将她轻轻放在榻上,不禁又流着泪,紧握着她的手呢喃道。
“陛下,请让开,容臣为娘娘把脉。”
见他难舍难分,伤痛的模样,徐知才只好又开口道。
“哦,好,好!知才你赶紧为慕君诊治,朕就在一旁等着。”
慕湛听罢,连忙起身为他让出位置,徐知才便开始为她治伤。
许是听见了他的声音,也许是在世上还有牵挂,令她无法放心离开。
她竟又强撑着,缓缓睁开了眼。
“……陛下?”
她目光朦胧,不禁又在一众人里,努力寻找他的身影道。
徐知才也没料到,如此惨烈的情况下,她醒来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皇上,目光不禁一愣。
慕湛听见了她的声音,连忙又跑到她的跟前,眼含热泪高兴道,“慕君,你醒了?!太好了,你没事了,慕君,朕在这,朕在这呢!”
他连忙又紧紧握住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面上,喉间哽咽,湿热的泪不禁滑落在她的手背上,激起心中隐晦的悸动。
“慕湛,我不想再恨你了,你也别再难过了……好吗?”
许是因为经历太多,此刻她心里竟没有了先前的怨气,反而念起曾经他的好。
没有人会一直不犯错,但既然已经造成了悲剧,就算再怨恨,也无济于事。
她不禁想起以前,在晋国时,他还很年幼,曾经也只是一个缺爱的少年,小心翼翼一直珍藏着她亲手为他编织的草戒。
但为什么,如今他们两人,会闹到如此你死我活的地步呢?
曾经她是真心希望,他能够获得幸福,变得快乐。
她想他对自己,大概也是一份真诚炽热的心。
但命运却是如此弄人。
如何她已经不想再恨他了,也希望他能够做到真正放下,获得救赎,变得快乐。
慕湛听罢,却是眼眸一热,泪流得越发汹涌起来。
慕君想要为他拭泪,奈何他的泪却是越流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到最后,连她的手上都满是他滚烫的泪。
她想自己大概永远也忘不了,今日他泪流满面的模样了。
她的手不禁又温柔抚摸着他的侧脸,如同宽慰一个受伤哭泣的孩子,内心却是不由叹息一声。
“步落稽,答应我,别伤害安儿,还有长恭,可以吗?”
如今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一双儿女。
慕安虽然已经遁入佛门,但心直口快,太过爱憎分明,却是容易得罪人。
而长恭虽然什么都好,但就是因为太优秀了,木秀于林,容易遭人嫉恨,才叫人不放心。
他们都是令人怜惜的好孩子,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守护他们。
“安儿,长恭,他们也算是你的半双儿女,所以答应我,无论如何,哪怕他们哪天犯下罪过,别杀他们,一定要留他们一命。”
她不禁也眼含热泪,只是又嗓音哽咽地祈求他道,“算我求你了,答应我,好吗?陛下,念在咱们以往过去夫妻的情分上,答应臣妾,别伤害他们。”
“朕答应你,慕儿,你先别激动,别伤心,让知才他先为你疗伤,等你伤好了,凡事咱们都可以再好好商量。”
慕湛不禁又连连点头道,随即便不忍再看她虚弱的模样,只是又缓缓起身,让徐知才继续为她疗伤。
他看见一旁慕安伤心流泪的模样,只是又默默走出了禅房。
外面十分安静,他仿佛躲入与世隔绝的天地,面上的泪水被逐渐风干,心里却是感到空落落的。
他不禁心生悲凉。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身后有人推开了房门。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2554|1667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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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未转身,徐知才却是又默默来到他的身侧。
“陛下。”
徐知才只是又恭敬道,经过刚才的奋力救治,此刻声音不禁也染了些许疲惫。
“她怎么样了?”
慕湛关切询问,面上依旧悲伤,像是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神情犹如迷茫犯错的稚嫩孩童。
“还很虚弱,但是已无生命危险,现在已经昏沉睡着了。”
徐知才只是又如实向他禀报道。
“这样就好。”
慕湛闻言,不禁又抹了把脸,点点头有些喜极而泣道。
“她没事,这样就好,这就够了。”
他不禁红着眼睛,感激似的不断呢喃着。
徐知才见眼前这素来冷情冷性的帝王,难得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此刻不禁也又心生感叹,忍不住出言恳劝他道,“陛下,也许这是陛下的家事,臣无资格劝谏,但臣见您如此伤心痛苦的模样,以及昭信后现在又是如此虚弱,臣实在是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他不禁又向他躬身行礼道,“臣想既然昭信后并不领会您的深情厚意,相见亦是如此惨痛,何不洒脱一些,放过昭信后,更放过您自己呢?这样昭信后她也会明白您的好意,感激您的恩典,哪怕是为了大齐的基业,您也一定要振作起来,保重龙体,莫要伤情过度啊。”
徐知才在他还是长广郡公时,就负责为他诊治,可以说,他比谁都更清楚他的身体如何。
“朕倒不知道,你除了会医病,还会医情。”
他只是又强撑苦笑道。
“难道连你也觉得,朕该对她放手吗?”
话落,他眸里不禁又染了伤痛。
“臣不敢置喙陛下与娘娘的事,但臣身为医者,知晓情绪是会影响人的身体的,臣只是觉得,若娘娘不想回宫,觉得留在这里,心情会舒畅,倒不如放她自由,这样娘娘心情好了,自然百病全消,而娘娘无病无灾,您知道了,自然也会跟着有好心情,于您的病体,也有好处,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相见不如怀念,有情还似无情,何必执念,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无私的大爱,想必娘娘她也一定会明白您的心意,更感激您的恩情。”
徐知才只是又躬身,继续小心翼翼地劝慰他道。
38. 梦魇
“心病还需心药医,陛下,就算为了昭信皇后的凤体,您也一定要三思啊。”
最后,徐知才只是又诚恳道。
“……朕知道了。”
慕湛闻言,良久后,只是又沙哑道。
“朕会好好考虑,你先退下吧。”
“是,那臣便先去为昭信后熬药,如今她已熟睡,陛下若是放心不下,也可以进屋看看她。”
徐知才只是又建议道,内心不禁叹息一声,心想这也全当是让他与她做最后的道别吧。
话落后,他不禁悄然离去。
而慕湛立在门前良久,却是始终未能鼓足勇气进去看她。
而屋内,一团黑气笼罩着她,待到思绪清明时,昏暗中,逐渐变亮的是他洋溢喜悦的动人眼眸。
“慕儿,咱们有孩子了,朕要当爹了!”
只见床榻前,他不禁又喜极而泣道,更紧紧握住了她的柔荑。
“我这是……”
在做梦吗?
她不禁思考着,但看着他喜悦的面容,却是不忍戳破这梦境。
“御医说你有了身孕,咱们终于能有个真正属于我们的孩儿了,最近你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
面前慕湛只是又满眼温柔地叮嘱她道。
不知为何,她突然就有些想哭,眼眶不禁湿热。
看她逐渐泛红的眼眸,面前人只当她有孕在身,多愁善感,连忙又目光关切地安慰她道,“慕君不哭,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不用顾虑,只管好好养胎,其他尽管交给朕,朕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和孩子的。”
慕君抬手擦了擦眼含的热泪,只是又哽咽道,“陛下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吗?”
也许只有在梦里,她才能有勇气放纵自己一次,再提起他们曾经有过的那个可怜的孩子。
“那当然了,你和孩子,就是朕的命,朕会像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样,好好爱惜保护你们母子的。”
他就像这世上任何一个挚爱妻儿的丈夫般,又对她浅笑安慰道。
“太医说你最近要好好静养,再睡会儿吧。”
之后,他不禁又为她掖了掖被角,目光柔情道,“朕就在这里,一直守着你。”
慕君见他如此真情实意,幸福的模样,内心却是感慨万千。
她不禁又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当初也做错了呢?
若她当时没有行事极端,好好善待那个可怜的孩子,也许现在,大家都还好好活着,未必不能两全其美,获得幸福。
一念之差,却足以改变许多人的生死命运。
可惜现在无论内心多么后悔,却也于事无补。
她错了。
他们都错了。
其实他也并不差,俊美无俦,风华正茂。
本是意气风发的帝王,自己又何尝不是毁了他的一腔爱意呢?
若不是遇到自己,也许他会娶一个深爱他的妻子,夫妻间琴瑟和鸣,彼此爱护,会比现在幸福许多。
她想那人一定会比自己,更加珍惜他,好好爱他。
就像他的胡皇后一样,若是没有自己的出现,若是慕湛也爱她,他们两个在一起,肯定会比现在的他们更幸福。
此刻她的内心不禁很矛盾,一方面希望他们两人从未遇见过,却又贪恋此刻梦境中,那从未被她正视珍惜过,难得不易的温暖。
她是多么希望,这个梦是真实的,而不仅仅只是黄粱一梦,等到清醒时,终究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陛下累吗?若是感觉累了……也可以上榻,随臣妾一起小憩片刻。”
望着他动人柔情的双眸,她只是又忍不住留恋道。
这近乎于邀请的温柔,不禁令他喜出望外,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只见他愣了片刻,不禁又红着眼眸,内心感动笑应道,“好。”
很快,他就躺在了她的身侧。
而慕君却是不禁又主动环上了他的腰身,将脸轻轻埋入他的胸口。
她眼眶一酸,不禁又流出泪来,好在他此刻看不见她在流泪。
有些错,一但铸成就再也无法回头。
他们之间,终究还是有太多爱恨纠葛的血泪,永远也无法忘却,跨越。
“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身边男人并未察觉到她的那些异常,只是贪心而又满足地温存道。
他不禁也满心珍惜地轻轻抱住了她,将她拥入怀中。
“步落稽……我想你了。”
她却只是又恋恋不舍地哽咽道,手上越发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身躯,感受他熟悉的气息,并用心铭记。
“所以,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我,多陪我一会儿,好吗?”
她不禁贪恋道,此刻只想忘却所有。
这要这样静静跟他待一会儿就好。
身边人未在开口,正如她所期盼般,只是伸手温柔地轻抚她的侧脸,静静拥抱着她。
面上湿热的触觉,不禁粘腻,连同心中那挥之不去阴影,反复折磨着她的心。
她睡得很不安。
昏沉间,只听他又阴沉着嗓音,冷酷道,“你哭了,怎么,很难过吗?”
这声音十分熟悉,却不是慕湛的。
她心头一惊,不禁又睁开眼眸,抬脸缓缓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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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眼前‘慕湛’的脸,又变得模糊起来。
等到再看清时,却又汇聚成另一张与他肖似的脸孔。
“慕……澄?!”
她不禁又目光惊讶道。
“你在为他流泪,你爱上他了?”
只见眼前男人不禁又冷脸责怪她道,“你是我的妻子,怎么可以爱上他!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真是错看你了!”
“不……我没有……我不是坏女人,我没有始乱终弃,水性杨花。”
许是被人戳破内心最隐晦阴暗的情愫,她不禁又簌簌流泪,连连摇头道,已掩盖内心的慌乱与不堪。
“可惜啊,你们的孩子死了,你再也没有机会,跟他在一起了。”
眼前人目光怨毒地看着她,不禁又嫉妒道,话语间,内心更生出一抹报复的快感。
“看看他,真可怜。”
紧接着,男人不禁又抬手指道,唇角更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冷眼极尽恶毒与讽刺。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她不禁又看到殿门前,微光中,他正怀抱着一个安静的婴儿,一脸惨淡悲伤地看着自己。
“慕儿,我们的儿子,他死了。”
只听他又惨白着脸色,只是又声音淡淡道,仿佛已经心如死灰。
“是你害死了他,朕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他不禁又冰冷道,看向她神情冷漠,似乎已经彻底对她失望厌弃。
随后,便转身踏出宫殿,缓缓离去。
见他走了,慕君不禁又心急起身,想要追上他,然而还没走几步,却是又不小心踩到裙摆,重重摔到地上。
“慕湛……你别走,你等等我,别走,别抛下我一个人……”
她顾不得身上疼痛,只是又泪流满面,内心悲痛到不能自已,不断呼唤挽留他道。
等到她又艰难起身,踉跄跌撞地追出殿外时,却早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不远处,一抹纯白傲立于斑驳树影间,衣诀翻飞。
那少女时代,魂牵梦萦追忆的宿命,仿佛命中注定般,早已在这逆位的光阴中,等待着自己。
她从没想过,再见他时,会是如此羞愧难当的画面,仿佛正印证了她无耻贪心的懦弱。
“慕君,朕对你很失望。”
萧子攸目光悲凉,只是又看向她,面无表情道。
一阵凉风袭来,那人很快便也在一片花叶迷乱中,于她眼前骤然散去。
她爱的,在意的人,到头来竟是谁也抓不住。
强烈的痛楚,不禁令她从梦境中骤然苏醒。
而这时,她早已泪流满面。
39. 挽留
“娘,你醒了?”
慕安见状,不禁高兴道,见她流泪,连忙又为她拭泪。
“您怎么哭了?难道是做噩梦了吗?”
她端坐于床榻前,只是又目露一抹心疼,询问她道。
“我……我只是又梦到你父皇了。”
慕君想了想,犹豫一瞬后,还是在女儿面前,刻意隐瞒了在梦境中有关于他的一切。
“要是父皇还在就好了。”
慕安听母亲说起父亲,不禁也目露一抹追忆,又怀念感叹道。
“要是爹爹还活着,就能保护我们,肯定不会让人欺辱我们,九叔他也绝对不敢来招惹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可惜爹爹英年早逝,如今小琬也被奸人所害,不幸去了。
她想现在家里没了男人,长恭又远在晋阳,就只剩她和娘亲相依为命,自己作为长女,一定要好好照顾母亲。
“您既然醒了,要不要先喝药呢?”
慕安只是又询问母亲道,“他早就安排徐知才,为你提前备好了药,还说等你醒来,一定要好生为您服下。”
想到那人之前的安排,她不禁又面露不悦道,虽有些不情愿,但也还是如实对母亲说明了情况。
“……陛下呢?他已经回宫了吗?”
慕君仅看神色,便知道女儿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于是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又面色沉重地询问她道。
“谁知道呢,大概是已经回去了吧?”
慕安只是又漫不经心随意道,面上依旧厌恶轻蔑。
“他把您害得这么惨,险些令你丢掉性命,怎么还能有脸敢来看你。”
“走了吗?”
慕君听罢,目光不禁流露出一抹失落,只是又呢喃道,内心更五味杂陈。
“走了也好……这样也好。”
最后,她只是又忍痛道,内心却更坚定一抹悲伤的决绝。
当断则断,她想这样对谁都好,她不能再因为自己的自私软弱,一时心软,酿成新的悲剧。
后半生在佛前赎罪,已是她未来最好的归宿。
见她面色淡漠,似乎已经心如止水,已从过往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慕安只又动作轻柔地扶她起身,然后小心翼翼地喂她一口口喝起药来。
……门外,慕湛迟迟立于禅房前,却始终未能鼓起勇气踏进去,打扰里面的片刻宁静。
透过镂空剪影的窗隙,只见慕安似乎是在安慰她,母女间倾诉家常。
许是见惯了宫中虚伪冷漠,尔虞我诈,这难得温馨的画面,平静祥和,不禁触动了他柔软的心。
没有他,也许她只会过得更好。
那自己是不是该对她彻底放手了呢?
他在想,自己对她的痴痴执念,是否早就已经失去了纠缠的意义。
最后,他不禁又默自转身,一脸失魂落魄地离开。
抬手摸了摸脸,原来泪早已在不知不觉,潸然落下。
慕湛回宫后,又过起了以往醉生梦死的生活,只是这次,没人敢再对他的酗酒无度而进行劝谏。
自从昭信皇后离开后,皇帝的性情就变得越来越阴晴不定,周身散发的冷酷气息,不禁令人望而生畏。
眼下这种时候,没人敢往枪口上撞,昭信皇后的名字,似乎成为宫里的一段禁忌,没人敢在他的面前提及,除非皇帝自己主动问起。
比如现在,当去往妙胜寺通报的侍从回来后,皇帝慕湛不禁又问起了那边的情况。
“她还好吗?”
他不禁又淡淡道,然开口的第一句,便是关切。
那侍从闻声后,忙又跪伏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回禀道,“陛下,昭信后她一切安好,并且昭信后她也问陛下安,日夜在妙胜寺内,为陛下和大齐祷告祈福。”
“那……仁威仁纲他们的婚事,她可愿出席婚宴?”
听见侍从的回答后,他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继续忐忑问道,内心又重新揪起一抹紧张。
他的两个嫡子,日渐秀长,如今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他选了李孝祯的两个女儿,来做太子和东平王的正妻,以示恩宠。
他思来想后,觉得这是现在自己还能为她做的,仅剩有益稳妥之事,于是他便让宫人前去妙胜寺,探探她的口风。
这样也可以保证,在自己百年之后,宫内还能有可靠的亲人,代替自己继续照拂她们母女。
而且……他还想借此机会,再见她一面。
若是能以此心意,重修旧好……
他知道或许自己本不该还心存妄念,怀有奢求,但至少还能再见她一面,只要她还愿意出席孩子们的婚礼,那么至少能够证明,她还是愿意回到自己身边,自己就还有可能和她修复关系,有旧情重燃的一丝希望。
“……她……皇后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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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早已皈依佛门,虔诚礼佛,为陛下和大齐祈福,不问凡尘俗世,因此太子殿下和东平王殿下的婚礼,就只能遗憾缺席了,只叫奴才把祝福心意带给陛下,还望陛下海涵勿怪。”
那侍从伏在地上,只又小心翼翼雕琢措辞道,生怕再因昭信后的拒绝,惹得龙颜震怒,祸及自身。
慕湛闻言后,原本期望的面上,不禁又变得惨白,神采的眸重染失落。
“是吗?……是吗?她不愿意进宫,她还是不想见朕。”
他呢喃道,不禁面露一抹伤痛。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他只是又失望道,命侍从退下后,内心悲痛到难以自抑,不禁又仰面猛灌自己一大口酒,以麻痹自己,减轻痛楚。
只见他原本病弱苍白的面容上,又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潮红,因着酒精的侵蚀,他不禁又难受地猛烈咳嗽起来。
和彦通侍奉在侧,见皇帝如此自毁,忙又靠近低身轻轻为他拍着后背顺气。
“陛下莫要神伤,千万要保重龙体呀。”
他不禁又半真心,半假意地温声安慰他道,看着他如此自暴自弃的模样,内心更是喜忧参半。
看来他还是没能彻底忘了昭信后,内心还盼着有朝一日能有机会与她复合。
“陛下,臣有一事,不知眼下当讲不当讲。”
望着皇帝沉痛戾气的面容,他不禁又谨慎试探道,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更想趁着皇帝心情不悦,将祸水东引,除去朝堂上与他最不对付的强劲政敌。
“是关于最近河南王的一些传言。”
慕湛侧眸看他一眼,深沉阴森的面上,看不出喜怒。
“你说。”
他只是又冷声命令道。
“臣最近听说,河南王慕瑜仗着您的宠幸优待,与宗室至亲身份,最近在山东封地,拥兵自重,如今山东人只知道有河南王,而不知有陛下您。”
此言一出,慕湛脸色瞬间染了愠怒。
和彦通见状,立马又跪下,作出一副义正言辞,忠臣死谏的不畏模样,又趁势拱火道,“臣斗胆再多言一句,臣觉得河南王是因为当初得知了文襄皇帝的死因,因着杀父之仇,而对陛下您一直怀恨在心,万一他有了不臣之心,在山东举兵造反了怎么办?防人之心不可无,河南王一事,还望陛下为了江山社稷,尽快早做打算呀!”
40. 杀心
“……知道了,太子大婚告知他消息了吗?”
沉默良久后,慕湛只是又冷着脸询问道。
“喜帖已经快马加鞭,送往山东之地,算算日子,今日大概就能到河南王手上了。”
和彦通内心算计一番,只是又敏锐谨慎地躬身道,模样低眉顺眼。
慕湛未说话,心里却是担心会打草惊蛇。
这时刻,他已经对从小青梅竹马的玩伴至亲,起了杀心。
“那就好,太子婚宴一定要令他前来,若无别的事,你先退下吧,容朕再想一想。”
“是。”
和彦通看慕湛神色,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奏效,便不再逗留,领命后,便顺从地退了下去。
慕湛感觉心情沉重,有些疲惫,更觉得心烦意乱,令和彦通走后,便又在昏暗的含光殿内,猛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为什么……
为什么呢?
他们一个个都要来跟自己作对,就连最亲的子侄,如今都要来背叛自己,觊觎他踏过尸山血海才辛苦得来的皇位。
难道阿瑜真的在怀疑他,因着大哥的死,在恨他吗?
但若当初自己不先下手为强,迟早有天也会被大哥,被二哥他们弄死。
凭什么皇帝的位子,就一定要嫡长子,自己就没资格坐呢?
慕洋可以,慕演可以,凭什么自己就不行,仅仅就因为自己行九吗?
他不服气,更不甘心。
他不要孱弱,任人宰割。
他要强大,要荣耀,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更要让所有人都臣服在自己脚下!
但他却是从没想过,自己哪天要伤害他……难道这次又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大哥死时,有阿瑜慕君等人为他流泪,怀念至今。
二哥那般疯狂暴虐,走时也有妻儿大臣守在身侧,依依不舍。
如今,却无人怜他生死。
他也是会死的啊,他的心也会痛,难道他们就这么一心盼着自己死吗?为何对别人都可以宽容,不计前嫌,却独独要对自己铁石心肠。
慕君是,如今阿瑜也是。
亲情,友情,爱情,他得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但珍视的情感,却是一样也抓不住。
什么叫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如今他真的是领教了。
他眼眸一热,酸涩滚烫,心中却是又恨又痛,唯有将烈酒不断灌入口中,才能暂时忘却伤痛。
他想将自己灌醉,岂料却是越喝越清醒。
仁纲婚宴是个动手的最佳时机,一定要引他回京。
但多年情分,始终令人难以割舍这份亲情。
慕瑜还跟其他子侄兄弟不同,虽然忌惮他的势力,更因慕澄之死而心生芥蒂,无奈之下将他外放,但他也是真心爱护他,想对他好的,不然也不会给了他山东最富庶的一块封地,令他掌军,给他权柄荣耀,更对他平日里的张扬骄奢视若无睹,任由他坐大势力,导致如今养虎为患。
长恭现在也在晋阳军中,他还有其他兄弟在朝野帮他,晋阳,邺城,又领兵,又掌权,他的手实在深得太长了,若是再放任不管,难保他们兄弟几个不会联合起来对付自己。
更别说还有慕琬这文襄一脉的嫡子仇怨在里面作祟。
没了小琬,论出身排序,慕瑜就是文襄家最有资格的长子继承人。
年富力强,令人生畏。
他真的能一直甘为人臣,屈居人下,不想当皇帝吗?
若哪天他振臂一呼……
慕湛顿觉一惊,脑子立马清醒了许多。
无心再饮酒,他不禁放下酒杯,思索再三后,又铺平桌案上的宣纸,然后提笔谨慎写了一手亲笔信。
‘阿瑜,我饮邺城汾酒一杯,心情尚佳,突然就又想起了你,你在山东,也要多饮几杯,仁纲马上就要大婚了,他的婚礼,朕希望能看见你,待你回京,咱们叔侄再共饮佳酿,好好叙旧。——步落稽’
他用以往亲近口吻,写了一封情深义重的家书,希望以此亲情打动慕瑜,一定会回京出席仁纲大婚。
尽管对于这种惺惺作态嗤之以鼻,如今更显得有些讽刺,他五味杂陈的心中,却还是不由生出些许怪异的期待。
他确实是有些恨他的,恨他对自己反目成仇,甚至想让他死。
但也确实不能否认,他对他还念及些许旧情,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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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杀。
如今他对他的心情很复杂,是又怜又怕。
杀与不杀的念头,反复在他心中,摇摆不定,折磨他的心,只能安慰自己,等他回来,与之交谈试探一番后,再做决定吧。
他望着眼前桌上,自己写的这封亲笔信,犹豫良久,直到墨迹都已经彻底风干了,才叫侍从将它快马加鞭送往山东之地。
很快,他的用心与期待,就得来了反馈收获。
‘我在山东一切安好,九叔勿念,待到太子大婚,臣侄返邺后,再与陛下共饮清汾佳酿,望陛下珍重,福寿安康。’
看过加急送来的回信后,慕湛内心不禁有了一丝动摇。
即便素来冰冷的面上,依旧神情淡漠,喜怒不形于色。
他只是又目光沉沉地,将手中的书信,又缓缓合上。
……因为太子大婚,长恭便和慕瑜两道汇合,一并回了邺城。
因着他与昭信后的关系,在与众兄弟叙旧后,他不禁想去妙胜寺一趟。
“这样也好,听说昭信皇后潜心礼佛,并未答应陛下出席太子婚宴,你回邺城一趟也不容易,趁着这次机会,想见就去见吧。”
慕瑜听罢,想想只是又点头,然后如是认同道。
“我事物繁忙,还有些事要做,想见一些故人,不便和你一同前往,你去妙胜寺一趟,倒也顺便将大哥和其他兄弟的心意一并带到,到时记得也替我们向昭信后问一声安。”
随后,他不禁考虑周全,又补充道,更拜托长恭将他们兄弟几人的心意带到妙胜寺。
他想李慕君怎么都算是他们的嫡母,虽然与长恭不同,他与其他几个兄弟,与昭信后谈不上多亲近,但怎么都念及以往父亲还在时的照拂之情,人情面子总是要做一下的,既然长恭要去妙胜寺拜见母后请安,倒也省事儿了,不如就让他,代替自己与其他兄弟们,去向昭信后问安。
“好,大哥,长恭又记下了,我一定会将你的心意带到,告诉母后大家都很挂念她。”
对此,慕长恭只是又点点头,浅笑温润地应声道。
很快,他便拜别了众位兄弟,趁着天还没黑,又起身匆匆赶往妙胜寺,去拜见母亲。
41. 求复合
长恭独自一人,来到妙胜寺的门前,岂料却是有人比他还要更早一步,先行来了这里,而且不知道已经等待了多久。
长恭看着伫立在寺庙前,默自望向前方的太子慕仁纲,不禁连忙翻身下马,向他打招呼。
“太子殿下?是来探望母后的吗?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呢?”
他望着面前这个许久未见,一脸清秀的堂弟,不禁又有些目光疑惑道。
太子听见他的声音,这才如梦初醒,从先前的忧郁纠结中,瞬间回过神来。
只是他的面上,此刻却是更显一抹茫然,以及忐忑,仿佛一个迷路的孩子,畏惧前方未知的旅途。
“四哥好,没想到会这么巧,能在这里遇见你。”
沉默片刻后,他先是与他礼貌打了招呼,随后便又目光失落忧郁道,“还是算了,大概她也不会想要看见我,只是想到自己大婚她不会来,心里觉得不太甘心,才又鬼使神差般地来了这里,想来看看罢了,不一定非得进去见她,若是有机缘,该见的,以后怎么都能再见到的,何必急于一时。”
他半回答,半安慰般地又说服自己道。
终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只是又长痛不如短痛道,“四哥既然来了,那便赶快进去看望昭信后吧,没想到为弟我居然还要先你一步大婚,近日为了准备婚礼,更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我去费心,便不耽搁了,我先回宫了,等婚宴上,咱们兄弟再好好饮酒畅谈,以叙兄弟之情。”
因为慕君跟他父亲的关系特殊,所以他此刻也没有称呼她为伯母,仅仅只是以封号代指。
长恭觉得自己大概也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心想他应该是因为自己父亲慕湛的缘故,才会心生顾虑,不敢进去见母亲吧。
他想母亲大概一看到太子,就会想起慕湛,八成心情是不会好的,如此悄然离去,不扰她清净也好,于是便也认同太子,向他又点点头安慰道,“那太子你就先去忙吧,母后这边,我会连带你那份关心,向她请安。”
“那孤便告辞,先行一步了。”
他又抬手,向他作揖简单行了一礼,随即便告辞道。
因着太子身份,长恭也又拱手向他回了一礼,随后太子便转身离开了。
见他走后,他这才又回首向前,抬脚迈入昭信寺,去见母后。
进去佛堂,还是慕安率先看见了她。
“长恭?!你回来了!”
她不禁又一脸惊喜道,随即立刻去唤不远处的母亲,“娘,你快来看是谁来了。”
她只是又朝里面高兴道,很快便见昭信后目光殷切地从内室走出来,同样面上一脸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长恭,你回来了?怎么回京都不提前来封书信呢,这也太突然惊喜了。”
慕君只是又一边打量着他,一边高兴与他聊道,看着如今仅存于世的养子,意气风发俊美的模样,慈爱的面上,不禁满是自豪与欣赏。
“看着瘦了些,军中是不是生活很艰苦?可惜这佛寺戒荤腥,佛祖面前,还不好给你准备丰盛一些的食物,好好养养身子。”
慕君见他似乎比上次见面时,更清减了,不禁又有些心疼儿子道。
“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而且我在晋阳那边也习惯了,平时也跟将士们一样,都是正常饮食,不觉得自己比别人特殊,或是生活艰苦。”
他只是又无所谓地笑着安慰母亲道。
“只是近日太子要大婚,我才跟大哥他们一起回来了,又想念你,借着回京这机会,就想先来见见你和皇姐。”
长恭只是继续向她们解释道,“大哥他们还有事情忙,平时跟你们也不太熟,大概也觉得不好打扰你们清修吧,孩儿便连带其他几个兄弟的心意,来探望您,向您请安了。”
“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你父亲心血没白费。”
慕君见他成长得这么出色,全无其他皇家子弟那些自持身份的骄纵跋扈之气,不禁又眼眶湿热,有些感动道。
慕家自慕欢起,就崇尚暴力,阴谋诡斗层出不穷,出了多少血腥残酷,自相残杀的悲痛事例,没想到如今却是歹竹出好笋,竟能生出长恭这样出淤泥而不染,拥有高尚品质,正直朴素的君子,最难得的是身处如此复杂的权利漩涡,却仍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没有被权势富贵等世俗乖戾之气侵染,真是难得的好孩子。
她想慕澄在天之灵可以安心了,他的这几个孩子,都是有分寸聪慧的好孩子,相信可以在这危机四伏的宫廷中,保护好自己,安然度过往后的各种危机。
“母后不用担心儿臣,太子婚宴,自是奢华,想享用珍馐,更是随时都可以,只是儿臣不太在意这些享受,比起宫里的美食,儿臣更想和你与皇姐,用顿寻常的家常便饭,便已经感觉十分幸福了。”
长恭见母亲眼睛微红湿润,只当她还在关心自己平时饮食没吃好,不禁又内心自责,更连忙贴心孝顺地向她安慰解释道。
“娘你就快别胡思乱想了,长恭这么大一个人,肯定能照顾好自己,我看他虽然瘦了,但身子骨气色看着远比在宫里时强多了,他在晋阳多锻炼体魄,于身体有好处的,不是一定要顿顿山珍海味精细饮食才叫好,而且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一家人难得团聚,得高兴一点,脸上多些笑容才吉利呀!”
慕安见状,连忙又打圆场,同皇弟一起用心劝慰母亲道。
慕君听女儿这样说,连忙才又止住了眸里的湿热,更点点头看着自己这双儿女,破涕为笑认同道,“你们说得是,是娘太脆弱了,总是容易感动,长恭远道而来,难得回来一次,确实是件喜事,得高兴,我可不能再一直伤感,扫大家的兴了。”
话落,她只是又继续看向长恭,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目光温柔道,“虽然娘的手艺不及宫内御厨,但既然长恭更喜欢家常便饭,那母亲这就亲自下厨,为你们做些拿手菜,你们待会儿可一定要多吃一些才是。”
“好,那儿臣也来给母后打下手,我在晋阳军中,也学会了那边一些简朴美味,到时也露两手,做几道特色菜,让你们开开胃口。”
长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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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又懂事道,面上不禁又对母亲露出一抹近乎依恋撒娇的孩子气笑容。
“还有我,我也来帮忙!”
慕安不禁也自告奋勇道。
“好,好!”
难得温馨时刻,慕君见孩子们这么懂事,不禁也内心动容,高兴应声道。
很快三人便有说有笑,走去了厨房。
之后用膳时,长恭不禁又向她说起了许多在晋阳那边的见闻,一家人说说笑笑,相谈甚欢。
良久后,一顿家宴便温馨享用完毕,长恭这才依依不舍拜别母亲,趁着夜色缓缓离去。
慕君则是一直望着儿子离去的身影,目光关切,眼底更隐隐有着对未来命运的担忧。
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她才又缓缓收回了目光。
“我觉得九叔对您还未死心,想借着太子婚事,引您相见求复合呢。”
长恭走后,慕安只是又若有所思感叹道,面上更有隐隐的担心及顾虑。
慕君听罢,不禁心上一颤。
她已经好久都没再从旁人口中,听到那个名字了。
前阵子他宫里的使者来时,算一次。
没想到今晚安儿竟也又谈及到他。
“老实说,我当时还有些担心,娘你会在他派来的狗奴才的恳劝下,再次心软留情,答应出席他儿子的婚宴呢。”
见她未说话,慕安只是又继续对她老实交代,小心翼翼地低声讲述着自己当时的担心与顾虑。
长恭因为那人儿子大婚回来,才有了今日一家人难得团聚的温馨,未免有些讽刺。
太子大婚,也令他们不得不又想起慕湛这个人,想刻意忽略,都越不过去。
老实说,慕安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时不时就要放出风声,做些姿态,引诱人再走向属于他的地狱。
当初他还派使者来妙胜寺,向母亲发出请帖,邀她出席太子婚礼。
明显就是还对母后她抱有幻想,贼心不死,想借着他儿子大婚这事,见母亲一面,再求复合呢。
而且若是母亲答应赴宴,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态度才是最暧昧不清的,估计在外人眼中,出席则是代表同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估计又会引来数不尽的闲话,到时估计想再跟他撇清关系就难了,母亲好不容易偏安一隅,争取回来的名声,大概也要被他毁之殆尽。
真是用心歹毒的男人!若是心智有一丝的不坚定,保不齐就会受他蛊惑。
到底何时他们一家人,才能彻底逃离他的掌控,摆脱他的阴影。
“怎么会呢。”
对此,慕君只是又浅笑淡淡道。
“都结束了。”
耳边唯有凄瑟风声,浮动树影,于凉寒夜色霜露中,飒飒作响。
是啊,都已经结束了,破镜难圆。
她不禁又内心感叹,冥冥中意志上更是又生出某种坚定。
“夜深了,回屋早点睡吧。”
她面上平静漠然,话落,不禁又率先转身,单薄的身形先于女儿一步,回了房间。
42. 婚宴
太子大婚,热闹非凡。
晚宴众臣开怀畅饮,酒过几巡后,就连素来冷漠的皇帝,在酒精驱使下,都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看腻了寻常歌舞,在众人起哄下,就连皇帝宠臣和彦通都被推到了正中央,在美妙的伴乐声中,载歌载舞起来。
众人见状,不禁笑得也更畅怀,似乎在这举国同庆的时候,借着天家儿女婚事,也让人暂时忘却了平素的尔虞我诈及仇怨。
皇帝酣饮到醉目迷离,眼尾微微泛红,那双素来深邃漂亮的漆眸,竟也看着越发动人心魄起来。
他虽是笑着,却隐隐含着泪光,远处看着不禁越发显得双眸氤氲朦胧的美感,当然这在众人眼中,只当是烈酒醉人,亦或者是太子大婚,作为父亲太过欣慰喜悦,所以才会喜极而泣。
慕湛望着四周面上洋溢喜悦的众位朝臣,家眷,目光穿过台中翩翩起舞的和彦通,最后锁定了与身边众兄弟相谈甚欢,戏谑畅饮的慕瑜。
见他如此高兴的模样,内心不越发涌起一股异样孤独的悲伤。
也许是为了掩盖冕旒下,那份与众人欢快氛围格格不入的悲痛,他不禁又命人取来一柄玉琵琶,然后揽入怀中,忘我动情地弹奏起来。
和彦通起舞,如今皇帝又来亲自伴奏,可谓是难得一见的和谐画面,原本谈笑风生的众人,不禁又纷纷被主座的陛下吸引了目光,专注欣赏起了乐声。
慕瑜不禁也望向远处,远远隔着攒动的人头,不知为何却觉得今晚的慕湛看着有些异常。
当然他表面并未显露出丝毫不适异样,依旧淡然自若,与众人聊天欣赏歌舞。
一曲完毕,慕湛停止了奏乐,众人不禁又纷纷鼓起了掌声,更有溜须拍马者,起身恭维吹捧起皇帝来。
“陛下的乐技简直犹如天籁,臣等有幸听闻福音,简直是三生有幸呐!”
对此夸赞,慕湛只是又将琵琶交给身旁宫人,随即又勾唇淡淡一笑道,“若论弹琵琶,当属阿瑜最佳,朕可没有咱们当朝才子河南王更精通声乐。”
众人于是不禁又起哄,催促河南王慕瑜道,“河南王,如此大喜之日,陛下又是这般称赞你,干脆露两手给大家欣赏瞧瞧如何呀?”
慕瑜只是又摆摆手,谦声推辞道,“不行,今日喝得有些多了,脑子不清醒,就不献丑了。”
“河南王可是出了名的会玩之人,人又豪爽,最□□饮结交大臣,听说还在府邸内修建水堂做龙舟射箭,文雅又不失豪迈,真想哪天亲眼去贵府瞧瞧呀。”
这时,又有一个好事者半虚伪,半阴阳怪气地戏谑道。
此言一出,不少人便面面相觑起来,任谁都能听得出,这里面的弦外之音。
慕瑜瞬间就变了脸色,望着那挑衅者目光一冷,犹如寒刃。
而另一边的慕湛听罢,心里更是觉得不是滋味,不禁生出一股恨意。
但表面依旧装作不在意的模样,更是又浅笑出声,缓解了剑拔弩张紧张的氛围。
“哦?是吗?早就听说阿瑜府上藏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哪天有机会,朕一定登府亲眼瞧瞧。”
“陛下若登门,那可真是蓬荜生辉,臣侄三生有幸。”
慕瑜只是又起身,拱手恭敬回道,仿佛心照不宣般,简短几句话,便就将之前的不快又一扫而尽。
众人见皇帝有心维护他,便也就识趣地纷纷噤了声。
“怎么都不喝了?继续啊,今天太子大婚,朕心里高兴,你们都开怀畅饮,只管尽兴,别必忌讳那些君臣之礼,大家不醉不归。”
慕湛见众人脸色异样,只是又举起酒杯,看向他们命令道。
“是,臣等遵命。”
很快众人便也又纷纷举杯,应声后就继续宴饮起来,欢畅如初。
慕瑜不禁也又低眸,继续饮酒,面上虽然故作淡定,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长恭看看身边大哥的脸色,不禁瞧出一丝异样,而这时,只见一个皇帝近侍,又缓缓走过来,向慕瑜他恭敬行礼道,“河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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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陛下酒宴正酣,命奴才叫您过去陪他近身喝几杯呢。”
慕瑜听罢,犹豫一瞬后,才又不得不起身。
而这时,长恭却是又拉住了他的衣袖。
“大哥。”
他虽未多言,内心却是莫名感到十分不安,只是又向他目光迫切地摇了摇头。
“自家叔侄,没事的,我去陪陛下喝几杯,你们几个就在这里好好待着。”
他不禁又拂下他紧握自己衣袖的手,而这时,恰好太子又走了过来。
他一身大红喜服,身上有些许酒气,眉梢眼尾更是浮现出些许红晕,作为新郎官的他,似乎是刚从别处敬完酒过来。
“太子来得正好,刚好陛下叫我过去伴驾,你来了可以跟你的几位堂兄堂弟们好好聊聊。”
慕瑜见太子过来,自己刚好可以给他腾出位置,于是又让他们继续宴饮道。
“大哥尽管去父皇那边,正好我也想跟长恭他们喝几杯,好好叙叙旧呢。”
慕仁纲于是又安抚道,面上不禁扬起一个尽量爽朗愉悦的笑容。
慕瑜听罢,这才又点点头,然后放心离开了弟弟们,转而去向殿内最深处慕湛所在的位置。
他来到皇帝面前,只见皇帝却没有看向他,目光反而继续落在远处太子长恭他们身上。
见他们相谈甚欢,面上洋溢着年轻又略显稚嫩的单纯笑容,他目光不禁迷恋,思绪仿佛又拉回到属于他的那个青春岁月。
“陛下。”
见他目光出神,慕瑜不禁又率先向他开口道。
他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可以忽略别人的存在,但作为臣子,他却是不能失礼。
“坐。”
慕湛这才仿佛注意到他,虽然依旧神色淡淡,只是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令他在自己旁边坐下。
慕瑜瞧他脸色,却是估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内心更是不禁又谨慎几分。
于是便也只能先领命,在他身边安静入座。
43. 河南王慕瑜
“你看仁纲他们多好,少年不知愁滋味,意气风发,令朕不禁想起了咱们少年时候的光景。”
终于,慕湛看着那些孩子,开口又对他说道,眸里不禁露出一抹温柔。
慕湛常年精神紧绷,不苟言笑,人前极少能见到现在这样褪去凌厉,没有攻击性的一面。
他就像一只时刻警醒,捍卫领地的猛兽,但此刻却是眉眼柔和,望着他舒缓的侧脸,慕瑜原本顾虑的心,顿时也安稳了几分。
“咱们小时候,可比现在这些小子们日子过得艰苦多了。”
见皇帝兴致好,慕瑜面上不禁也露出一抹笑意,又跟他随性闲聊家常道。
“是啊,虽然不像大哥他们是从小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但是朕年幼时,父皇还是渤海王,忙得几乎日日不着家,就算偶尔回来了,也是匆匆查看下我们平日的功课就走,大人们总是在忙,小孩子大都缺少父母关爱,而且因为生母不同,往往还有天生莫名的敌意,朕年幼时又及其体弱,性格又软弱爱哭,极其依恋父亲,但父皇纵然疼爱朕,却也经常顾不上我,那时候的我不自信,时时会感到孤单,更经常受到旁的兄弟们的针对,每每被三哥他们欺负了,还是慕瑜你来安慰我,虽然我是你的九叔,但因为同龄,朕倒是没少受你照顾,大概在旁人眼中,你或许比我更像一个会照顾人的长辈。”
慕湛突然又有感而发道,他不禁又回眸看向了他,深邃的眸饱含复杂的情感,语气更是有些感慨。
“你比朕更坚强,从小就让父亲他们省心,除了慕君,从小到大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只听他话落后,又情不自禁叹息一声,口吻似慰籍,更似遗憾。
在慕瑜的印象里,慕湛并不是一个爱怀念过去的人,他更功利,更现实,重感情?也许有但想必不会太多,至少表面上是如此,除了昭信后,他还没见过他对别人有过太强烈的感情,以及占有欲。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与九叔算是细水长流的亲情,也许平时感觉不出有多特别,但是偶尔回忆起来,彼此的身影都已经融入生活中的点滴片段,所以他才会有感而发,回味深刻吧。
不过他倒是多少也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自己也算是从小一直陪着病弱的他长大的,而且自己家里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那时候只记得他的父亲文襄帝慕澄,只顾着跟当时的皇帝萧子攸明争暗斗,朝政又繁忙,除了对李慕君这个所谓的未婚妻有执念外,对他们这些庶出孩子们还真谈不上有多么关心,仅仅也就只是承担最基本的父亲责任,而他又最年长,在家里既当哥哥,又充当父亲缺失时的半个大家长,代替父亲管教弟弟们。
当然他们这个家族中,年长的男孩往往都更早一些懂事,慕家是从乱世中拼搏出来的天下,他的爷爷更是个令人崇拜的英雄,在他的意识里,作为长子也会自主去尽量多承担责任,他没有那么矫情,会因为自己过得比别人更辛苦一些,就因此而觉得心有怨愤,至少自己比父亲小时候还是强多了,听说那时候皇爷爷被人追杀逃难,顾不上养家,父亲帮祖母带着几个嗷嗷待哺的弟妹,家里一度揭不开锅,穷得只能顿顿啃番薯。
大概是因为知晓父亲的经历,自己从小扮演的角色,也跟父亲他差不多,所以他倒是没有慕湛这般多愁善感,感触良多,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该承担的责任,他从来不会抱怨推卸,大概这也就是慕湛会觉得自己比他更坚强一些的原因吧。
“陛下谬赞了,这些都是为侄应该做的事情。”
他不知道该要如何安慰他脆弱受伤的灵魂,于是也只能又中规中矩回道。
自从昭信后离宫后,许多人与事都在潜移默化发生着改变,慕湛不再是曾经那个对爱还略显天真幼稚的男人了,而他自己也变了。
“你我之间,何时变得如此生分了?”
对于他谨慎的疏远,慕湛脸上却没有意外,即便刻意用了询问的语气。
他不禁又神色淡淡道,目光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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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思。
“大概是人长大了,就总是爱怀念过去,朕现在经常会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其实仔细想想,那时候虽然没有现在这般风光富贵,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尽管也有过不少悲伤,但似乎却也远比现在要快乐痛快许多,现在朕虽然什么都拥有了,但又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又什么都不曾留下。”
小时候总是想要变强,盼着自己以后能有能力,主宰自己的命运,得到想要的一切,但是蓦然回首,自己却在不知不觉间,失去了更多重要的东西。
“陛下多虑了,您富有四海,乃是天下最尊贵富足之人,就算有少许不如意之事,大概也是命中注定的情劫,感情一事,也无非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渡过了,也就都慢慢释怀放下了。”
慕瑜只当他是还放不下昭信后,于是不禁又温声宽慰开解他道。
大齐有那么多出身高贵,美丽温柔的淑女,偏偏就选了李家一双姐妹,先嫁太子,又配东平王,他的两个最宠爱尊贵的嫡子,都指婚李家人,怎么就他李孝祯的女儿高人一等,独蒙圣眷,还不是因为心里依旧放不下那个人。
素来冷血薄情的慕湛,平时是那么自持身份,矜贵骄傲,没想到也会有痴心错付,为情所困的一天。
其实他为昭信后如此良苦用心,人家却未必会心领神会,知他的情,甚至把他的爱视为洪水猛兽,依然痛恨,更避之不及,也犹未可知。
“不谈这些了,你如此生分的劝慰,朕不喜欢,还是陪朕多饮几杯酒吧,也许醉了,咱们叔侄倒能敞开心扉,真正亲近聊聊心里话了。”
听他谈及慕君,慕湛内心不禁一痛,于是面上看着自然就有些兴致不佳。
他只是又刻意越过那些隐晦情思,然后一边干脆道,一边又动手为他们二人续满身旁桌案上的酒杯。
“今晚咱们叔侄一定要喝个尽兴,不醉不归。”
他不禁又劝他饮酒道,自己也执起酒杯,送至唇边缓缓饮尽。
44. 手下留情
他盛情难却,慕瑜便和他对饮起来,本来之前就和兄弟们喝了不少,如今再继续陪他喝酒,纵使他酒量不差,也不禁感觉有些吃力起来。
“来,再来一杯,朕知道阿瑜你一向都是好酒量!”
而他却是还在一杯一杯给他续酒,仿佛存心要将他灌醉,慕瑜即便戒备,也架不住他这样猛劝,随着他话落,已是又几巡下肚,他的面颊不禁发烫起来,染了绯红,人更是有些飘飘然,头脑发晕,生出了些许醉意。
慕湛想灌醉他,自己每杯却只是浅尝,但他虽然嗜酒,酒量却远不如阿瑜强,他自己也在这有心劝酒之中,逐渐感到了一丝醉意。
其实他人都已经在自己眼前,想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只需要给他一杯毒酒,他就会毫不设防地饮下,而对外只需要声称他是饮酒过量,醉死过去,也不会有人怀疑。
可他却是把自己都喝醉了,桌案上的酒壶喝空了一个又一个,横七竖八躺在案上,还是没能狠心令人送上那壶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毒酒。
他真希望他能就此这样喝死,至少可以减轻心里一丝不舍,以及罪恶感。
为什么他要跟自己作对,觊觎他的江山呢?
为什么偏偏是他。
“九叔,你醉了,还是改日再饮,令宫人扶你回寝宫休息吧。”
醉眼朦胧中,他也未能看清他泛红湿润的眸里,那抹复杂伤痛的恨意。
此刻慕瑜只是又劝他道,主要是他自己实在是喝不动了,再继续喝,怕是两人要同归于尽,一同醉死过去。
“不……朕还不想睡,阿瑜,你知道吗?我老早就想和你这样痛快地喝一场了。”
慕湛却是又情深义重地握住他的手道,眸里虽然含着泪,却是又用力向他扯出一个尽量爽朗的笑容。
“他们都说你为人轻狂,生活奢侈,府邸更是修建得富丽堂皇,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朕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奢华一些就奢华一些吧,无非就是费些钱财而已,朕不在乎,毕竟咱俩什么情分,从小一起长大的友谊,岂会被别人轻易离间?”
他不禁又越发用力地抓紧了他的手,目光紧紧盯着他深邃道,“不管别人如何污蔑你,朕知道河南王对朕忠心耿耿,一定不会辜负我,你可一定不要令朕失望啊。”
他承认,自己在最后关头,还是对他心软了,不忍伤他性命。
他决定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用自己的江山社稷,去赌他的良心,更希望自己这番情深义重隐晦的敲打,他能就此听进去,就此打消那些大逆不道危险的心思。
不到万不得已,他还并不想与他反目成仇。
慕瑜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他话里有话,顿悟后更是心里一惊,酒醒了几分。
“臣自当谨记陛下教诲。”
他不禁又内心忐忑道,微颤的声音里,更是添了几分刻意的恭谨。
“时候不早了,今夜喝得有些多,实在是喝不下了,还请九叔特许侄儿离宴休息。”
慕瑜不禁心生怯意,见形势不对劲,慕湛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便想早点离宫,回到封地。
他不禁有些自乱阵脚,眼神躲避,直到话语脱口而出后,才又后知后觉自己太心急了,忙又用关切声音找补打掩护道,“陛下有气疾,也勿再贪杯多饮酒了,想喝酒咱们叔侄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叙旧。”
他这般坐立不安煎熬,着急想走,慕湛反而又不想轻易放过他了。
慕瑜是个聪慧人,而且性情素来沉稳,不像他那个祸从口出早逝的父亲,比起大哥,他心思藏得也更深。
但就算这样,居然还能见到他如此慌乱的模样,可见谋逆确有其事,并非空穴来风,仅仅只是被人嫉恨。
他不甘心,对他此番惺惺作态,心里是又恨,又难过。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他还想再试一试他,对自己所谓的忠心,不然不放心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于是,他便又勾唇,对面前人淡淡一笑道,“别急,好酒总是留到最后,佳酿还未饮呢。”
他招招手,很快便有侍从躬身上前。
悄悄耳语一番后,只见内侍便转身去取佳酿。
看着他惨白复杂的神色,他内心竟生出一股奇妙的愉快,于是面上的笑容越发瑰丽明媚了。
很快,只见那侍从又匆匆捧着玉盘回来,只见他手上小心翼翼端着的,正是一杯飘香的佳酿。
慕湛亲自从托盘上执起了那杯酒,然后送至他的面前。
“阿瑜,朕特意为你准备的酒,快品尝一下滋味如何吧。”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只是又声音淡淡道,却并非是与他商量的口吻,反而带着一丝强制的命令。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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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畏死,若他真无异心,肯定不会惧怕区区一杯酒,就算真的是毒酒,也该从容赴死。
而他却看到,面前的慕瑜犹豫了许久,却迟迟未敢伸手去接过这杯酒。
他本就紧揪的心,又逐渐染了失望。
正当他打算对他彻底死心,放弃之时,却见自己手中的酒被他一把夺了过去,然后仰面一饮而尽。
慕湛看着他,原本迷茫的目光,不禁染了一抹震撼,随即心里便涌起一股暖意。
他眸里更有欣慰感动。
见他饮完酒后,依旧面色赤红,惊魂未定的模样,他不禁又温声安慰他道,“放心,酒里没毒。”
“九叔……”
慕瑜目光顿时染了惊愕,看向他又诧异道,没有料到他竟能如此直言不讳。
但他既然如此说,那就表示他是真的曾经对自己起过杀心,亲叔侄间,竟能猜忌至此,岂不令人唏嘘悲哀。
侥幸留得一条性命的慕瑜,不禁又有些感到后怕。
即便还有一点亲情,也在得知这猜忌后,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如今他对慕湛只剩下恐惧。
杀与不杀,说白了也就在一念之间,这次他手下留情,毒酒是假的,但却难保下次自己还会如此幸运,他不会亲手为自己送来一杯真的毒酒。
一想到这些,他便更觉得如坐针毡了,恨不得起身赶紧离开这危险之地。
而慕湛却是依旧沉浸在自我满足的喜悦之中,并未注意到他面上那些细微异样的变化。
“你做得很好,阿瑜,只要你对朕还有一颗忠心,就算有些流言蜚语,朕都可以既往不咎。”
他不禁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对他浅笑道,“你既然累了,便早些回去休息吧,你的那些兄弟们,朕会帮你照料的。”
慕瑜听他发话,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那臣就先告辞了,陛下保重。”
他不禁又起身行礼,如释重负道。
慕湛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很快在他的注视下,慕瑜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太子大婚,没有见血,这已是极好的结果。
慕湛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不禁眸色深沉,面上的笑容又缓缓褪去。
内心却是禁不住又叹息一声。
……阿瑜,莫要令朕失望。
他只是又在心里,期盼默念道。
45. 叛乱
几天后,一切似乎都已重归平静。
含光殿内,慕湛不知为何,最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又爱上了练字,仿佛这样,可以找到内心一丝由衷的宁静。
他又提笔练字,殿内静悄悄的,几个心腹侍从静立一旁,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惊扰了陛下的雅兴,惹得龙颜震怒。
慕湛阴晴不定的性格,周围人似乎也早就习以为常,因此伺候得也就格外用心尽力,过分的静谧,使得整个宫殿安静得犹如墓地,徒增一抹阴沉悲凉的诡异气息,任谁进来都会下意识感到一丝不舒服,但显然皇帝却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并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
越年长,他反而越喜欢安静,最好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呆着,曾经他喜欢结交重臣,谋划游乐似乎贯穿了他的上位史,因为他深知想要完成自己心愿,得到那个梦想中最高的位置,仅凭自己一人是做不到的,他需要结识培养一批只效忠于自己的心腹重臣,唯有如此,才能有望达到目的。
没登基时总盼着身边人越来越多,可以一直拥护自己,如今做了皇帝,却又瞧谁都不够放心,曾经苦心经营如今倒成了累赘,仿佛一块重石,时常压的他胸口喘不过气,岂不是一种讽刺。
身处哪个位置,才懂得其中的无奈,身上的担子太重了,他不禁有些怀念起当年那个仅凭一腔爱意,就能勇往无前的纯粹少年的自己,那时候是真的单纯,虽然拥有的很少,仅仅守着自己那一方小小天地,憧憬渴望着难以企及的爱情与梦想,但却远比现在更快乐。
自从慕君走后,他这个皇帝不禁也做得索然无味起来,仿佛就此失去了奋斗的目标,人生的方向,但既然已经当了皇帝,没有回头路,即便再无趣冰冷,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下去。
失去皇位也就意味着死路一条,早晚沦为他人的俎上鱼肉,慕澄,慕洋他们就是前车之鉴,所以既然自己还活着,那他就要确保自己这一脉可以永久地传下去,不容他人觊觎染指。
不知为何,今天他的思绪格外纷乱,就算用心练字,也还是无法专心致志,无法静下心来。
正当这时,只见和彦通又匆匆进殿,只见他神色沉重,面上更染一抹心事重重的严肃。
慕湛被他的脚步声,惊扰,不禁抬头望向他,探究的目光越发染了一抹深沉。
见没有外人,和彦通他竟直接径直来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一脸沉痛地禀报道,“陛下,河南王他在山东一带反了。”
这消息不禁令慕湛心头一颤,尽管他也并不是没有提防准备。
当然比起震惊,他更感到冰冷。
这个结果,他曾设想过无数遍,却诚心期盼着永远也不要迎来兵戎相见的那一天。
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美好的幻想,终于梦醒了。
“……他有联络文襄诸子吗?”
沉默半晌后,他只是又沉着脸色,声音冷冷地问道。
“还是陛下神机妙算,有先见之明,河南王联系同党举兵支援的书信,都已被我们的暗线及时拦截下来,其中也包括他联络其他诸王兄弟的密函,如今他们还未得知河南王已经在山东谋反的消息。”
和彦通只是又谨慎回道,之后又看了看他的脸色,继续小心翼翼开口,询问他的指令。
“既然河南王已经确凿谋逆,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呢?”
“都已经确凿谋反,还能如何处置?”
慕湛只是又冷声道,语气很是凉薄。
“自作自受,既然他执迷不悟,不自量力,想找死,那朕便成全他,传朕旨意,令段太师前去山东一带,平复河南王慕瑜的叛乱。”
他目光恨恨道,竟又抬手,从桌案上一摞厚厚的奏折中,抽出最下面压着的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圣旨,然后扔给他。
“另外将还在邺城的文襄诸子通通软禁在各自的府邸,没有朕的命令,外臣谁都不得与之会面。”
他不禁又谨慎安排道,虽然早就对慕瑜有所防范,留了一手,但这结果却是他从未希望看见的,所以即便他早就写好了奏折,印上了玉玺,却还是将它压在了折子最下边,更想着这份讨伐圣旨,永远也不会被用到,为人知晓。
他的周全,他的善意,现在却都沦为泡影,他更觉得自己当初对他的心慈手软,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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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个笑话。
他根本就不配自己怜悯,往后他也再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了,若是当初真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他,也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不会引发现在一系列的叛乱遗留问题,大家都能保留最起码的体面,不至于撕破脸,如此狼狈,更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甚至还可以装作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平静赐予他死后哀荣,至少在世人眼中,他还是大齐忠心耿耿的河南王,在他心里也能继续骗骗自己,至少他还没有真正谋反过,还能在心里留下点昔日叔侄温馨情义。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令众人都为此感到难受。
慕湛不禁感觉如鲠在喉,只要一想到慕瑜的名字,就会忍不住愠怒,感到恨意,痛苦,他甚至恨不得想立马将他绑了,杀之泄愤。
他恨这样内心冰冷无情,决绝又充满怨恨狠戾的自己,也由此更痛恨慕瑜,是他将他们的亲情毁了,更将他逼到如此人不人鬼不鬼的暴虐模样。
没有人天生就爱残杀手足至亲,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但他现在却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已经无药可救。
慕君抛弃他,如今慕瑜也背叛了他,众叛亲离,亲情友情爱情,他得到过,又再次通通失去,老天将他玩弄至此,简直可怜又可笑。
就算是面目可憎吧,自己会变成如今这样,也全是被他们逼的。
你不仁,我不义。
是他们让自己内心变得冰冷,没有爱,那就休怪他翻脸无情了。
和彦通接过圣旨,想了想只是又小心询问此刻正一脸怒气冲冲的皇帝道,“那远在晋阳的兰陵王慕长恭呢?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
“……有段曦盯着他,出不了乱子,暂且不用管他。”
只见皇帝沉默片刻后,又面色淡淡,讳莫如深道。
和彦通知道慕湛对兰陵王慕长恭有超出寻常叔侄间的特殊情感,于是也不敢过多置喙,对于他的决定,只是又低眸恭敬领命道,“是,臣这就去办。”
随即,他便在皇帝的目光注视下,带着他的旨意,又默自转身,很快就离开了含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