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螓推开院门,邀请云胜男与她一同进去。
见云胜男一直在观察这座小院,她轻轻笑了笑:“这是我兄长吩咐人修起来的,多亏了他,我才能在这巫神宫里有容身之所。”
云胜男回头,看着笑容不减的姬螓轻声询问:“你的兄长是禁宫里的那位么?”
姬螓并不否认:“我相信你已经见过他了。”
云胜男脚步一顿,底气不足地问:“你怎么知道?”
姬螓扯过她的左手,撩开她的衣袖露出那枚玉哨:“那日我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巧在雕这个。”
云胜男有些尴尬地抽回手,只能点头承认:“这个是......好吧,我确实去过禁宫。”
两人先后进了主屋,云胜男才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我做了些点心给你尝尝。”
姬螓掀开食盒看了看,又淡笑着抬头看向云胜男:“我猜,你是不是已经给我兄长送过了?”
云胜男莫名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玉公子帮了我许多,我也没有其他能帮得上他,只能做些点心聊以报答了。”
姬螓神色古怪地盯着云胜男看了片刻,才捻起一块酥点尝了一口:“我就知道,诶,这个也是你自己做的吗?真好吃!不过你过来找我,不止是为了给我送这些点心吧?”
云胜男点点头,见她吃得狼吞虎咽,便顺手给她倒了杯茶:“赢愔和我都有些担心你,她的身份不便往这边来,所以只有我过来看看你。”
姬螓三两口吃完一块酥饼,又接过热茶喝了一口,这才舒坦地吐了口气,在桌边坐下:“放心吧,再难听的话我都听过,姜萝的那点儿风言风语不算什么。”
见云胜男仍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姬螓又捡起块酥饼咬了一口:“我只是嫌西苑不得安生,借着这个由头回来清静清静罢了。”
“那你方才去哪里了?”云胜男见她面色平静,也跟着笑了起来。
姬螓脸上的笑容渐隐,眼神黯然了一瞬后,抬手指了指西北角的方向:“那里有我母亲生前种下的一颗桃树,我偶尔想她了就去瞧瞧。她是奴隶出身,即便是死了也只能埋在外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究竟被埋在何处呢。”
云胜男恨不得用时光机穿越回自己问问题之前,然后用胶水把自己的嘴巴黏上。
见云胜男的脸上露出后悔的表情,姬螓倒是轻笑了笑:“真的没关系,我的母亲虽是身份卑微的奴隶,但我知道她很爱我,这就足够了。”
云胜男看着少女提及自己母亲时怀念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便缓缓解释道:“姬螓,姜萝说这消息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但请你相信,此事当真与我无关。我虽与玉公子有些往来,也猜到了他与你的关系,但是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我知道不是你,我母亲的身份是宫中禁忌,你自然不可能知道。”姬螓盯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她这样说,无非是为了离间你我。不过若真要细细算来,与你倒也能攀扯些干系。”
云胜男一愣:“这与我有何关系?”
姬螓抬眸看着她,眼神复杂:“曾经,我与你身边的镜奴同为奴隶,母亲带我来巫神宫时我才一岁,她年长我六岁,那时她年纪尚小,比其他奴隶更得些自由,便主动请缨替我母亲照顾我。当时负责管理奴隶的总管大人对我和母亲的身世有所了解,知道我有一半天子血脉,他们也不敢太过为难我们。见镜奴姐姐与我亲近,总管便批了她专门照管我。
“我知她自幼就憎恨王族权贵,不甘自己的命如草芥,却又只能为身上的锁链囚困,命运喜怒皆不由己。在我十一岁那年,母亲暴毙,我本该被驱离,多亏兄长出面替我求情,再加上有大巫的批命,我才能留下。又在十五岁时被封为王姬。那时候,镜奴姐姐曾求我带她一并离开,但是我拒绝了。”
云胜男的眉头微蹙,见姬螓半天不说话后才缓缓道:“你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不肯带她走必然有你的苦衷。”
姬螓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敛去了她所有的心绪,只有少女微颤的唇角暴露出她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她以为我做了王姬便能主宰奴隶的生死,却不知道我那时也是自身难保。若无兄长回护,其实大巫是不会理会我的生死的。”
说到这里,姬螓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当时认定凶手是我父亲,一心只想替母亲报仇。若将镜奴姐姐带在身边,恐怕她反而会受我牵连。只是这个中缘由,我并不能向她解释清楚。她大抵也是自那之后便开始恨我,所以当她发现我成为备选巫女,又与姜萝不合之后,便将我的身份告诉了姜萝。”
原来如此,云胜男听完姬螓的话后陷入了沉思。
“虽然消息是她传出去的,但我希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这世界上还记得我母亲的人已经不多了,更何况她曾经帮助过我们。”姬螓抬头看向云胜男,言辞恳切,“我希望她能好好活着,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赦免她,放她自由。”
云胜男深深地看了姬螓一眼,此刻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在祭巫殿见到镜奴之后,姬螓会三番两次地提醒她待镜奴好些。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知道该如何处置。”云胜男点点头,又看着姬螓,“你如今还要追查你母亲去世之事么?”
姬螓闻言,嘴角微抿,片刻后才攥紧了拳头:“我早已查出了结果,过程并不凶险,凶手也并非我以为的那个人,或是他后宫那些姬妾,甚至都不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那只是一个地位和我们一样的奴隶,他太饿了,想要抢走我母亲藏起来留给我的粟饼。”
“一块放凉了的粟饼,其实按照我母亲的性情,若他坦言自己的饥饿,我母亲是会将那粟饼赠与她的。但是他并不声张,只是仗着自己比我母亲强壮便抢走了那块饼,争执间失手将我母亲推下台阶,撞在了石阶上,我母亲便没了呼吸。”
说到这里,姬螓的眼尾终是微微泛红了。她仰头望着屋外的天空,试图将眼底的一点湿气藏起:“当我查到真相的时候,那个杀死我母亲的奴隶也已经死了,他是作为人殉被献祭活埋的。”
云胜男听着少女的讲述,只觉得喉间像是梗着什么东西,让她觉得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虞朝奴隶的性命,果然卑贱如草。
奴隶不被上层阶级视为人,于是他们自己也不把自己当做人看,而是当做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的兽。权贵压迫奴隶,而在奴隶内部也有着上下之分,彼此间相互倾轧。
“你想听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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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故事吗?”姬螓忽然问。
云胜男一愣,她还以为姬螓是不愿意提及自己的母亲的。此刻见她发问,便沉默地点点头。
姬螓却忽的又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她虽是奴隶出身,却因为相貌姣好被送去了王宫伺候贵人。她运气不好,撞上了那醉酒的男人。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她作为王宫的奴隶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辱的,偏偏那是天底下权势最大最尊贵的人,于是她只能认命。”
“可惜她不但运气不好,命也不好。就那一夜之后便有了我,她知道奴隶是不被允许生出王族血脉的,可她偏偏又有许多无用的善良,于是便遮遮掩掩地将我生下。事情暴露之后,我和她原本都难逃一死,幸而那日是先王后祭日,九王子能够破例入宫祭祀先王后。碰见此事后,便拦住了要将我们活埋的宫人。再寻来大巫为我卜了一挂,称我有上上大吉之命数,有利于国运,这才让我们得以死里逃生。”
云胜男注意到姬螓在提到玉公子的出场时,眼底的嘲弄消散,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
“我若生来便是奴隶也就罢了,至少可以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偏我的体内还流淌着另一半属于王族的血脉。这点子血脉不足以宽宥我的母亲,却扭曲了我的命运。让我既不能如其他奴隶那样沉沦,也不能如真正的王族那般凌驾于众人之上。”
姬螓的手指一点点绞紧衣袖,用力到指甲泛白:“我在王室血脉和奴隶身份之间挣扎了许久,若不是兄长回护,恐怕那时候我也随母亲去了。他的庇佑让我得以在巫神宫活下去。母亲给了我这条命,兄长又救了我两次。所以,我要还他自由。”
云胜男这一次沉默得更久了。
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姬螓会那般刻苦地修习祭舞,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眼底永远都缱绻着淡漠的愁绪。
姬螓本该憎恶这个冷漠残酷的世界的,但是玉公子的出现偏偏又让这个少女的心底染上了一抹柔软的底色。
只是作为习武之人,云胜男心里十分明白,姬螓在习舞方面的天赋实在普通,即便是昼夜不休地刻苦练习,却也只能在这批备选巫女之中排列中上。要想成为祭巫殿的翘楚,仅凭她的努力是不够的。
她几乎可以预见姬螓的未来,却无法在此刻给少女妄判结局,只是侧身握住了少女的手,轻声道:“我和你,一起努力。”
“好。”姬螓回握住朝自己伸过来的手。
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穿过雨幕中朝自己伸过来的那只手,还有那个站在雨中为她撑伞的清贵少年。
“虽然你不愿再追究镜奴的责任,但是,姜萝却不能放过。”云胜男平静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若是我们始终不接招,她还真以为我们怕了她。”
姬螓闻言,秀眉微蹙:“你待如何?”
云胜男的目光越过门前的院子,落在了远处的禁宫:“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当然,也正好给镜奴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我想她不会拒绝的。”
姬螓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看得到在黑暗中蛰伏如兽的禁宫那飞扬的檐角。片刻后她便领会了云胜男的未尽之言,眉头微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