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今年的春天会暖和一些？但更重要的是，程明弘认为读了这么久，中的概率会大一些。他作为先生，也打算今年下场。因此学堂要闭馆几月，学生们在家温故知新就好了，不必上学。
现在是1534年也就是隆景二十八年的正月十六。
这三年，龚子传的家，家境尚可，只是他本人的处境越来越差，他已经十八了，也出了孝期，要是没考中，他又要被逼着娶媳妇了。
而谈远却过得不错，他们已经在考虑搬家了，让一家人住得更宽敞。
现在，金妮儿已经不卖米粉了，跟着丈夫卖砚台。有谈远这个儿子在背后帮助，生意做得不错，只是出门的时候也长了。
于是夫妻二人手上虽有了点银子，却没有搬走，还租熊家的房子，他们有事，就让熊爷爷李奶奶帮忙看一下孩子。
之前是这样的，但是今年小儿子要下场了，他们当然不肯出门做事，一定要陪在小儿子身边。
农历一月多，天还很冷。不过父子两个在澡堂里洗澡，还是很舒服的。
谈建异乎寻常地兴奋，总是一问再问：“程先生真的说你可以下场了？”
“嗯。他说让我试试，应该能考中童生，秀才他不敢保证。”谈远道。
“童生好，八岁的童生。”谈建兴奋得感觉要乐晕了。
等洗完澡，回去金妮儿也是提小儿子科举的事，她说：“童生好，秀才更好，远哥儿你考个秀才？”
“我自然是想考的，但是…娘你不知道，之前最早中秀才的，也是个神童，12岁中秀才，名扬湖广。我若是八岁中秀才，不说名震江南，简直可以上达天听了，我们家哪有这样的福气？”
谈远认为他中童生信手拈来，但中秀才，不现实。
金妮儿想了想：“你就超不过人家？你不是总要比人强？”
谈远深吸一口气，“读书科举之事，再有天赋，那也是要下功夫的。再说了，人家什么出身，我什么出身，人家读的什么学堂，我读的什么学堂，现在是真的比不过。”
“比不过比不过嘛。”金妮儿嘟囔，“八岁的童生也不错，名震永宁县嘛！到时候娘让你外公你爷爷都请亲戚给你庆祝，让他们都沾沾你的光。”
听到这儿，谈远终于气顺了。
一旁吃烤橘子，吃着满嘴乌黑的谈安气不顺了。
这个弟弟是一天比一天出息了，虽然有个好弟弟，以后不愁。可是他也太把他比下去了，人比人气死人。
而且弟弟聪明，读书那么轻松。现在爹娘自己做生意，他不过是从别人的大工场到了自家的小作坊，还是一天干到晚。要不，他也去读书？
谈安一有了读书的想法，就不由得更关注弟弟了。于是，他不得不承认，弟弟读书并不轻松，几乎从不放下书本。他不讨厌看书，但也不爱看书。读书就是为了功名，吃好喝好，可现在家里富裕了，他要什么没有？
算了，还是不读书吧。
这段时间，程家私塾科举班的学生和他们的程先生都在家努力用功，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门的。
但是龚子传是个例外，之前他写的策论总是一针见血，针砭时弊，这样的策论绝对选不中，所以他只能求助谈远，学习正确的策论，他才可能考中秀才。
龚子传前脚才进门，后脚又进来个人。原来是谈远的外公，他连忙跟着叫了一声，然后躲到谈远兄弟俩的房间里去。
“那是你外公？长得有点凶。”还有点无情，龚子传不是很喜欢他。
金双林自从断定小外孙有出息后，就很爱往女婿家跑。
谈远点头：“是我外公。没事，我继续教你。”
龚子传于是努力学习正确的策论写法，然后写了一篇。
谈远看了看，批了个丁等：“龚大哥，不行啊！”
“还是不行？”龚子传使劲搔着头发，他已经试了很多天了，每次都不行，搞得他又羞又气。
“中秀才大多是20-30岁的人，不是自身有天资，就是在书院读书，就是龚师兄你现在18岁中不了秀才也没什么，再考就是了。”
龚子传坐在椅子上，玩着椅子：“我娘倒没强求我一定要中秀才，可她非要我娶妻生子。我想要一个温柔的漂亮的勤俭持家的妻子，我倒是不反对成亲，可是成亲了，就要当家了，就要赚钱，难读书了。再说，我怕弄出孩子来。我这样的农家子，没有好老师好资源，倒有那么大拖累，我这辈子完了。能中秀才都要感谢老天有眼，我想当举人，怎么办呢？”
谈远感觉龚子传的想法倒是没什么问题，“那你娘为什么着急催你成亲？”
“着急？我娘倒不算着急了，只是我们这里的人愿意十五六岁就成亲。你现在八岁，再过八年，你娘估计也催你成亲。”
谈远想了想，龚子传所言非虚：“我也是不愿早成亲的。”
“是吧，成亲有什么好，男人就要先立业再成家。你是不知道，我是亲眼看到有些师兄还有些求得功名的希望，一成亲不过一两年就完了，各找门路做事去了，再也不想考功名的事了。”
谈远叹息一声。
龚子传道：“他们还好，那些老童生老秀才可怕，婚姻都耽误了，事业上也一事无成，一辈子除了科举就是科举，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我不要那样。”
谈远表示赞同。
他动了动，感觉自己休息够了，“好了，师兄，我们看书吧，待会儿我再教你。”
龚子传是个认真的人，所以他们合得来。
刚双双搁笔，龚子传又道：“我好羡慕你啊，天生神童，这次肯定能成秀才吧？”
又是一个想他中秀才的，谈远哭笑不得，“平心而论，8岁中秀才常见吗？”
“很罕见。”龚子传当然明白八岁中秀才的意义，他可是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他认真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并不是普通的神童，你的思想有时候比我还高深，你是有可能中的。
而且咱们是江西人，那个12岁中秀才的是湖广人，江西的知县知府肯定想你压过他。”
龚子传总结：“所以你中秀才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你会妥协，文章里也能表现出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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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就更敢帮你了。”
谈远前面还对他娘说他不可能考中秀才，但听龚子传这么说，竟然被说动了，觉得很有道理。
“唉，我中的可能性比较低吧，但是我会努力的。”龚子传努力给自己打气，他不想赚钱他想继续读书，也不想他娘再催他成亲了，压力太大了。
正好娘叫吃饭，谈远想了想，要拉着龚子传一起吃饭。
龚子传哪里愿意，从来到了吃饭的时候他都是躲出去的，从来不在谈家吃饭。
可是谈远很坚决，没办法，他心里暗暗叫苦，之前都是不用在这里吃饭，一吃饭就有三个大人，啊！
“呦！龚小哥要在我们家吃饭，有鸡你吃不吃？”
“吃的，谢谢大姐。”
“谢什么？”金妮儿脸色变了，走出去指着大儿子：“谈安！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谈安看了看外公，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金妮儿差点气得跳起来：“你个垃圾，老娘说了多少遍，不许帮你外公打酒，你见了几个钱，把你娘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我打死你个狗东西！”
金妮儿不敢指责她爹，于是指桑骂槐，拿着烧火钳追谈安打。
金双林又不蠢，连忙拦着：“我喝点酒怎么了？这远哥儿眼看着要中童生了，我高兴嘛！”
金妮儿不高兴：“高兴，你是高兴了，叫做儿女的忧心，过年那会儿到处吃酒席，晕过去了，不记得了？”
金双林把酒放在灶台上：“行行行，我不喝了，快吃饭吧！”
金妮儿这才高高兴兴地安排饭菜。
房子和院子固定了，扩大不了，于是谈家还是在厨房吃饭，但是饭桌上面换了透光的瓦，关着门吃饭也没问题。
龚子传喜欢这些瓦片，他家没有，他借着吃饭的机会欣赏这些瓦片。
“龚小哥，十八了？这次能不能中秀才？”金妮儿问。
金双林一听，对面的男孩竟然是童生，不由得高看几眼。
龚子传就爱说大实话：“有点难。”
金妮儿没想到他这么回，有些尴尬。金双林则是想读书费钱，这人难考上还要去考，真是败家。
“成亲了吗？没成亲，大娘要给你说亲了吧？”金妮儿又问。
龚子传摇头，“我不想这么快成亲。”
谈日家终于发现了机会，道：“娘，我也不想早成亲。”
金妮儿像没听到小儿子的话一样，“你都十八了，还早啊？我家安哥儿13岁，眼看着就要说亲了。”
龚子传捂脸：“当然早了，成家分心了，我还怎么好好读书？我这样的男人要先立业，我想娶个好妻子呢！”
谈远道：“娘，龚师兄说的没错。”
金妮儿摆摆手：“你这样的人品，肯定能找个好妻子。只是自古男人都是先成家再立业的，你听你娘的吧！”
龚子传道：“所以大姐你要让谈远像别人一样，十四五岁就成亲，给他找个好妻子先成家再立业？谈远可是八岁就能上场的神童，就是找遍抚州府也找不到能配得上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