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序指尖轻动,茶盏未动,心头却一震。
他听着她一字一句讲完,从被顶替的真相,到京中那些年的沉浮、苦难,再到杜翀那双看尽风霜的眼中盛起的疼惜与悔恨。
火光跳跃,他却不曾插话一句。
直到她说完,末了却只道:“就这些。”
他沉默片刻,忽而低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叶瑾看了他一眼,目光略带几分笑意,那笑却并不轻快。
“其实记忆中一直都有些碎片,不成系统,但……值得一试。如今的结果,你也看见了。”
沈淮序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帐内一时沉寂。他忽又开口,声音低缓却极认真:“可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叶瑾没有立刻回答。
她静静看着他,火光映着她沉静的面庞,眼神平和如水,却有一股令人心折的坚定。
“这条路,我是一步一步自己走出来的。”她顿了顿,缓缓道:“知道是谁的女儿,不过是顺手而来的筹码。”
那一瞬,沈淮序喉头微动,眼底情绪翻涌。
他望着眼前的她,忽然觉得,那些所有落在她身上的苦难与冤屈,都未曾让她低过头,反倒让她像一把沉雪中淬过的刀,越磨越锋,越静越深。
他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抬手,将她拉近些,轻轻覆上她的手背,低声道:“不管你是谁的女儿,在我这里,你就是你。”
叶瑾轻轻点了点头。
许久未语,火光温软,两人静坐,仿佛再无言语,也能共度一夜漫长风雪。
当晚,杜翀一家住进了城内,是叶瑾早就准备好的一处院子,院中虽不奢华,却收拾得干净整齐。高墙隔开了兵营的喧哗,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号角声,提醒他们正身处北沧。
夜色沉沉,屋内烛光摇曳。杜翀坐在主位,几个儿子沉默地围在桌旁,气氛压抑而凝重。
良久,杜衡终于按捺不住,低声开口道:“爹,咱们……真的要留下吗?”
杜翀抬头看他一眼,未言语。
杜衡咬了咬牙,还是继续道:“这里是北沧军营,我们毕竟是南胤人。这么贸然留下,万一将来……”
“万一将来双方对战,我们便成了叛徒?”杜翀平静地替他接下了话茬。
房内顿时寂静一片,其他几位儿子脸色各异,却不约而同露出几分不安之色。
次子杜望骁抬头,语气虽仍克制,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甘:“爹,我知道你欣赏叶姑娘,可再怎么说,我们效忠的也不该是北沧啊。”
杜翀沉默半晌,缓缓道:“你们可知,我为何当年突然选择归隐?”
几人闻言一怔,彼此相望,却无人接话。
杜翀自嘲一笑,眼底深藏着一丝失望与愤然:“当年你们义伯血战沙场,一生忠勇,却落得满门覆灭,连他唯一的骨血都被人顶替;那些高坐皇城之上的人呢?他们甚至连真正的叶家骨肉都不曾护得周全。”
几个儿子皆面露惊讶之色,显然不曾听父亲如此明言过往之事。
“我这一生看多了皇室翻覆,看透了世家倾轧。那些居高位者,视人命如草芥,随意折腾生灵,眼里可曾有过百姓?”杜翀冷声质问。
无人能答。
他语气渐缓,声音沉重又带着少有的温和:“可小瑾不同。她幼年失了身份、流落风尘,受尽苦难,可她从未因自己遭遇不公而迁怒旁人,更未因此自暴自弃,反而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他望着儿子们,一个字一个字道:“今天我还听沈淮序说了小瑾训练了一支女子组成的队伍,听说才半年而已,实力便已然十分强劲,让那些男兵们都生不出轻视之心。”
杜衡张口欲言,却又犹豫着闭上了嘴。
“何况……她是叶家的人,是我义兄的骨血。”杜翀看着他们,声音透着难得的温柔与坚定,“我看得出,她不是为了仇,也不是为了权。她心中有善念、有担当,懂得悲悯天下苍生。她跟你们义伯是一样的人,是值得我杜翀效命之人。”
良久,三子低声道:“那爹您决定了?”
杜翀淡淡道:“我这把老骨头,早没什么打算了。若还能帮上她,便是老天给我最后的用处。”
“你们几个若愿走,我不拦。”他看向几人,“但若留下,就得听我号令,不许阳奉阴违。”
杜衡犹豫着问:“可……这条路一旦走下去,爹就真的再无退路了啊。”
杜翀轻叹一声:“自你们义伯离世后,我又何曾想过再回头?归隐山林,只因当年心灰意冷、对那些人彻底失望。如今难得遇上一位真正值得我辅佐的人,我怎能放手?”
几个儿子沉默片刻,终于慢慢抬起头来,眼底的抗拒已化作渐渐坚定的决心。
“好。”杜衡道,“既然爹都说了,那我们也不推辞。只求这事能做得值,不辱咱杜家的名声。”
杜翀听罢,轻轻一笑,抬头望着屋外夜色沉沉,仿佛多年前战场上的残月又一次照在了他眉宇之间。
三子杜望安也道:“爹,我跟你。”
杜翀听罢,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仿佛多年的枷锁终于卸下。他望向窗外夜空,月色如银,冷洒院落,眼中渐渐坚定。
“放心,我这把老骨头,总算又找回了些用处。”
翌日清晨,天尚未全亮,叶瑾便亲自进了城。
杜家院门一开,杜翀已整装待发,立在檐下。见她到来,微一拱手,语带轻笑:“小瑾来这么早。”
叶瑾上前扶住他手臂,笑道:“昨天赶路太累了,我想着,便让义父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今日难得天气放晴,带你们好好去转一转,想来您也不想在这院里闷着。”
杜翀闻言点头:“也好,昨日风尘仆仆,只与沈将军寒暄了几句,倒也未说正事。今儿歇息好了了,自然要随你走一遭。”
叶瑾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杜衡几人,道:“几位哥哥一并去罢,军中上下虽不知你们身份,但一旦传开,难免有言语。总要早做准备。”
众人应声,一行随她直接骑马前往沈家军营地。
军营大帐早已收拾妥当,沈淮序与温懿站于帐外等候。远远见叶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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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人而来,两人一前一后迎上前。
杜翀下车,沈淮序第一时间迎上前,郑重地向他行了一礼:“杜老先生。”
杜翀面上带笑,随即回礼道:“沈将军客气了,老夫托大承了这声。”他已是看出了这人与小瑾的关系,不管之前如何,之前的接触中总要看看人到底如何。
温懿随之而礼,语气真诚:“杜老先生与公子们难得来到我们营中,等会儿一定要参观参观,如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老先生多多指教。”
叶瑾略带笑意地看向两人,开口道:“我们先进去吧。军中还不知义父身份,此事仍须慎重。”
几人一齐入帐,不多时,柳将军、姜野等主将也纷纷到场,姜野是继韩魁之后沈淮序提拔起来的人。
叶瑾先开口:“今日请几位来,并非例行军议,而是为引荐一人。”她转头看向杜翀,语气郑重,“这位,是我义父,杜翀。”
话音落地,帐中顿时安静下来。
柳将军微微眯眼,目光落在杜翀身上,声音低沉道:“可是那位……南胤大将军?”
姜野也略显讶异,神色间有一瞬凝重,片刻后才低声道:“久闻大名。”
杜翀神色自若,向几人拱手:“杜某确实曾在南胤领兵为将,不过卸甲归田已是多年。如今是因小瑾的缘故来到北境,也想见识见识沈家军的风采。”
这话一出,军中将领神情渐渐缓和。
说实话,眼前这位传说中的名将,哪怕是柳将军,当年也未曾与杜翀有过交锋。毕竟沈家军长年镇守北境,一直是在抵御苍渊。只不过“南胤”二字毕竟牵动旧怨,本能地让人紧绷。
杜翀却似看透几分,语气平静又有力:“我既同小瑾来到此地,以后自是会心无旁骛。他日若北境真与南胤兵戎相见,杜某绝不畏首畏尾。”
叶瑾闻言,亦含笑接道:“义父他,只愿天下太平。若真要杀伐,自不会避战。”
帐中将领闻言,再无排拒之态,神色多有敬意。
柳将军沉吟片刻,开口道:“既是杜先生,老夫自无异议。只是军中讲究出处与传承,兵士未必都能像将领一样看得分明。将来若有议论,恐对军心有所扰。”
沈淮序点了点头,神情平静:“柳将军说得在理。我已想好法子,不出几日,自有人让他们闭上嘴。”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多了几分意味:“这事儿得慢慢来,不如……先让他们看点热闹。”
柳将军闻言一愣,随即微笑:“你小子又要弄花样?”
沈淮序并不否认,只淡淡一笑:“总得给他们个服气的理由,不是么?”
姜野也笑了,目光却带了点期待:“那我倒要看看,杜先生这几个儿子,能不能在沈家军真立得住脚。”
杜翀闻言,并不恼怒,反而点头:“小辈是该磨一磨,战阵上立身,不靠老子的名声。”
叶瑾转头看他一眼,眼底含笑,语气温和却自信:“他们一定行。”
帐外风过,猎猎旌旗高悬不落,帐内众人各怀心思,却都在等待即将来临的那一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