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问在张望卿心虚的点上，来之前，她是理直气壮，现在什么理由都忘了个干净。
“没……”张望卿声音细若蚊蝇。
“没什么？是没背着我睡旁的男人？还是没背着我四处留情？还是从一开始，你根本就没想和我长久？”陈平冷漠地打断她无力的解释。
针对他最后一句，张望卿想说是的，但是她没敢直接说出来。想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我们……和离？”张望卿声音更小了。
“……”
那一息间，张望卿觉得几乎是万籁俱寂。
她明显察觉到了，身边人强压着的怒意。张望卿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你看，你受不了我睡别的男人，我受不了你在外面奔波不能常常陪我，我们一拍两散，好聚好散，不正好吗？”张望卿小心翼翼地试探。
“哈哈哈哈……”
陈平笑起来，笑声不辩喜怒，连带着张望卿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张望卿暗叫不好，她好像，说错话了。她以为在分别这么久后，陈平对她的感情会淡，占有欲也会变淡，正好他无法忍受她到处睡男人，她大大方方提出来和离，一拍两散，她也不用再怕他，也不用再躲他了。
如今看来，好像适得其反了。
张望卿心鼓噪地要跳出来一样，脑子迅速想着对策，如何才能先安抚他平静下来。
“好好好，好！好一个一拍两散，好一个好聚好散啊！”陈平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怒意烧红了他的眼睛，根本克制不住，“好聚好散？张望卿，你也想好聚好散？你我聚就不是好的，哪里来的好散！从你把我抢回家你我洞房花烛那刻起，你就该知道，你这辈子，只能有我陈平！”
他声音被难以抑制的怒意冲地四分五裂听起来有些扭曲。就在张望卿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死气。
“望卿，我正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呀。”赵令惊讶道，“哟，陈都尉也在啊，你们认识了？”
瞧着陈平并没有就此松开张望卿的意思，赵令徽给身旁的冯珥使了个眼色，冯珥会意，上前给他们硬拉开了。
好在陈平也没坚持，只是一双眸子里充满了冷意，阴森森地落在张望卿身上。
“陈都尉，望卿她胆子小，受不得惊吓，别吓坏了她。”赵令徽往张望卿身前一站，将陈平的眼神完全挡住，半提醒半警告地道
先前张望卿一出来，赵令徽和冯珥也跟着他们出来了。
赵令徽怕陈平真对张望卿干点什么，也怕有人发现了他们，就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看着。一开始还好，后面陈平直接把张望卿搂在了怀里，这是赵令徽想不到的。
陈平做事一向缜密，她没想到他能如此荒唐。
后面的事情越来越超出赵令徽的预料，不知道张望卿跟陈平说了什么，他身上的杀意越来越浓，似是要吃了张望卿一般，吓得赵令徽忙出面救下了张望卿。
冯珥揽着大气不敢喘的张望卿走了，赵令徽带了几分得体的笑：“陈都尉，许久不见，我们，借一步说话？”
陈平的目光仍紧盯着张望卿离开的方向，没有搭理赵令徽。
直到张望卿的身影完全从他视线中消失，陈平才不紧不慢地将目光收回来：“赵司马，我还是劝你，不该你觊觎的人，你最好是不要觊觎。”
“……”
赵令徽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赵令徽不是闷声吃亏的人，但也不能跟他表明自己亦是女扮男装的身份。
“陈都尉，有时候还是不要把人逼地太紧为好。”赵令徽隐晦地提点他。
“不牢你关心。”
赵令徽：“……”
她很想给他一巴掌。
陈平已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什么也听不进去了：“赵司马是在跟我炫耀吗？”
赵令徽深吸口气，默念几句不与有脑疾的人计较，不与有脑疾的人计较。这个陈平，平日里阴谋诡计比谁都多，一遇上张望卿，是计策也没了，思量也没了，脑子里也不知道都装进去了什么！
赵令徽：“我不知陈都尉和张长史有什么仇怨，但张长史在我身边近半年，脾气再好不过了，不会得罪人的。陈都尉想必对长史有什么误会。”
陈平终于听懂了赵令徽道言外之意，找回来了几分清醒，一双狐狸眼弯起来，淡淡地：“许是我误会了。”
话虽没那么中听，但好在不夹枪带棒了，赵令徽缓口气，再次提出：“陈都尉，我们借一步说话。”
.
精疲力竭的赵令徽回到帐内，冯珥和张望卿还在她帐内。
赵令徽也顾不上旁的了，浑身无力地往榻上一躺。
跟陈平打交道，真是废力气啊。她好不容易让陈平冷静下来，劝了他两句关于张望卿的事情，又旁敲侧击问了他一些大王的想法，所以拖到现在才回来。
“令徽，你没事吧？”张望卿和冯珥担心地围上来。
赵令徽双目无神，摆摆手：“无事无事，就是累了。”
“令徽，我连累你了……”张望卿瘪嘴，哭丧着脸。
“你我之间，谈什么连累。”赵令徽勉强坐起身来，“要怪得怪陈平不是好相与的，怪不得你……”
张望卿低下了头：“之前……你问我为何一直躲他，其实……”
张望卿将他们的过去向赵令徽和冯珥坦白。
他们的婚事，是张望卿强求的。
偶然一次，张望卿在路边看见了陈平，就起了色心。
按以往的经验说，张望卿就是喜欢他皮相，也就哄着他睡几觉算了。她也不知自己如何想的，就想跟他成婚。所以她把陈平抢回了家，按着他的头拜了堂，入了洞房。
陈平不愿意，她就恐吓他，总之是逼着人入了赘。
张望卿本来想着，左右自己已经克死五个男人了，也不差这一个了。这个小白脸长得好看，看起来不像是命长的，应该也活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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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是，陈平不仅没被她克死，活下来了，还对她动了真情。
从一开始的冷言冷语，到后来的含情脉脉，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变化。
张望卿也新鲜了两日这个俊俏郎君的含情脉脉，但面对再好看的人，也会有兴趣淡了的那天。张望卿很快对陈平的兴趣淡了。
她开始想着寻新的郎君，给他银钱和他和离。但陈平好说歹说，不肯和离，张望卿也懒得再搭理他，转头睡了另一个寡夫。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跟往常一样睡了个郎君而已。
不同以往的是，第二日，陈平红着眼睛，踹开了她和那郎君的门。
陈平什么也没说，给她裹上被褥，抱着回了家。张望卿什么也没说，打了个哈欠，在他怀里继续睡了。
当日，那郎君暴毙而亡。旁人都说这郎君命不好，只有张望卿知道，那郎君的死，决不寻常。
她怀疑过陈平，陈平只是无奈笑笑：“卿卿若是怀疑我，尽管报官去，你我死，也要死一块。”
说完，他又垂下眸子，体贴地为她揉腿。
张望卿害怕了，再不敢乱睡郎君。
唯一的慰藉就是，陈平长得是真俊俏。无论何时看，张望卿还是挪不开眼的。
从此，张望卿开始盼望陈平早死。陈平死了，她就可以继续睡俊俏郎君了。偶尔想到陈平死了，她会有点可惜这张俊脸。
张望卿没等来陈平早死，等来了他要去谋官职。
“卿卿，等我回来，我会配得上你的。”
临走前，陈平说了这么一句，就离开了户牖，投奔了魏豹。
张望卿嘴上应着，面上哭哭啼啼，心里却是高兴地很。陈平一走，她又开始睡郎君，过她以前花天酒地的日子。
恐怖的事情来了，在张望卿睡完郎君第二日，郎君总是莫名其妙地暴毙。张望卿觉得浑身不自在，怀疑陈平在户牖安了眼线，但找不到证据。
于是，在风和日丽的一天，张望卿带着钱财，拜别了爹娘，离开户牖，准备出去闯荡。千算万算，张望卿没算到自己大手大脚，在自己闯出名头之前，先把银钱花完了，然后饿晕在了吕雉家门口，被吕雉捡到。
再后面的事情，赵令徽就知道了。
冯珥听得半天没合上嘴，憋出来一句：“望卿，你乃天下奇女子也！”
赵令徽以为自己前世够潇洒了，没想到张望卿从前过得比她还潇洒，实在是她……狭隘了。
“这么说，若非你那日阴差阳错，见色起意强让陈平入赘，你现在应当还在张家过小姐日子，可能过几日就换个郎君睡？”赵令徽抓住了重点。
张望卿瘪着嘴不情愿地点点头，泫然欲泣：“早知如此，早知他手段如此厉害，我就不强逼他了……我出来闯，也是怕他有权有势之后，我更惹不起他了，到时候别说和离无望，我更是过不了自在日子……”
赵令徽敲敲脑袋，觉得自己阳关穴一突一突地跳。
“望卿，你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