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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天才(3)

作者:蜉蝣栖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之后一连七日,大名鼎鼎的无心长老切身体会了一回何为“坐卧难安”。然而掌门却好似对此事浑然不知,除了诛妖阵依旧未灭外,十二峰并无异于常。


    七日后,江淮再次光临清安居,东拉西扯同他说了很多无关痛痒的闲话,程鳢却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在七日里头,加起来连半个时辰的好觉都没睡上,精神已是紧绷到极点,最终实在忍不住,突然截口问道:“你未曾禀告掌门吗?”


    江淮说八卦说得唾沫横飞,突然被打断,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程醴长长呼出一口气,不觉攥紧了掌心。


    “她。”


    江淮以为程鳢问得是他正说之事,端起白玉盏润了润喉,摆手道:“嗐,不过戴绿帽嘛,算不得大事,修士也凡人,凡人在情爱之事上最是容易见异思迁。若这等小事都要像掌门禀报,掌门不成村口大婶了?”


    “......”


    程鳢额角突突狂跳,竭尽全力才忍下想爆揍眼前之人的冲动,憋了半晌,才从齿缝中蹦出几个字来。


    “妖王族。”


    江淮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沉吟片刻,旋即又换回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想通了。”


    程醴眸光亮了一瞬,又听眼前这人道:


    “万一是个死胎呢?”


    程醴:“......”


    江淮嘬了口酽茶润润喉:


    “半妖本就九死一生,若踩上狗屎运,真能顺利活下来,还得接受无数次融脉之苦,次次堪比千刀万剐之刑。这七日我在藏书阁遍览关于半妖的记载,你猜怎么着?竟无一能顺利活到妖王血彻底觉醒的岁数。”


    他放下杯盏,往后一靠,毫无形象地摊在椅上:“不过也难怪,若换做是我,生来便注定要承受永无止境的痛苦,不如早早死了的痛快。”


    程鳢依旧不放心,又问:“所以,你是否未曾禀告掌门?”


    江淮用一种“你真是程鳢吗”的眼神狐疑地瞧了他片刻。


    “你还听不懂吗?我没有说。”


    程鳢紧绷了七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不过我可奉劝你,即便她腹中没有半妖胎,光是妖王族这条,就足够掌门发难了,你还是得尽快想个办法送人离开,诛妖阵我替你想想办法。”


    程鳢想起被他藏起来的女子,浮现出浅淡的笑容。


    “不急。”


    江淮难以置信:“——那可是别人的妻!”


    “他已经走了。”


    程醴垂眸,像是对江淮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再者,没拜过堂,就都不算。”


    *


    再一次,沈宁又成了白霏发间的白玉簪。


    当初极天殿肖霖下追杀令后,她之所以将玄桐送到镇妖台,一则镇妖台是整个苍穹十二峰唯一有残留妖气之地,可掩盖玄桐身上的气息。二则她知晓此处连接沉渊,可将人送回妖界。三则此处位置偏僻,极少有人出没。


    百年前程鳢也是这般考虑的。


    程鳢先是对守灵好言相托白霏之事,守灵抵死不应。


    守灵千年镇守此处,见过太多大奸大恶大妖大能,根本不把这不过二三十的后辈放在眼里,还扬言要让尚未出世的半妖胎死腹中。


    程鳢平日温文尔雅,在白霏一事上却总是极易就忘了风度。


    于是好言商讨不成功后,在守灵面色如菜的惶恐中,镇妖台水灵灵被炸得分崩离析了。


    只余刻有“镇妖台”几个大字的石碣幸免于难。


    此事最终以守灵含屈应允而告终。


    程醴得到消息,紫龙镇中出逃的魑魅和男子已被抓获,魑魅妖丹被毁,男子养虎为患,受到反噬,阳寿折损,已命不久矣。


    而这些,他都没有告诉她。


    他想,这些她都无需知道。


    一月后,程鳢接令出席玄门大会,以立门威。


    玄门大会在即,此去至少月余,妖族孕期短,白霏此时已临近待产之时。


    临行前,程鳢悄然去看了白霏一眼,但他没想到这是最后一眼。


    待白霏睁眼之时,就发现自己被寒锁缚在了整妖台上。


    临产妖王族有王血护体,寻常刀剑伤不了身。


    于是接下来十日夜,白霏遭受了雷刑、火炙、鞭笞等酷刑,哭喊不绝。然而腹中半妖却全然无半点滑胎的迹象,生命力顽强到令所有知情人为恐惧——未出世尚且如此,还不知出世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灾星。


    守灵虽有不忍,但无奈掌门亲自在旁督刑,也只得硬着头皮在只来及重筑好一半的台上主刑。


    那长老依照掌门指示,取出毒丹“噬髓”,强行逼迫白霏服下。


    奄奄一息的白霏服下毒丹后,锥心之痛令她面容扭曲。也不知经过漫长折磨的她是哪里来的气力,竟靠自己成功震脱了寒锁,从掌门和长老手中逃了出了镇妖台!


    但苍穹门出入口皆有阵法相守,她还是无法出山。


    白霏拼尽全力,用妖力封住周身血脉,延缓毒素蔓延。为了不使成型的胎儿死于腹中,她在后山密林中剖胎救子。


    她发现被吓昏在地沈宁的时,玄桐已平安出生。


    白霏受了十日夜的苦难,对苍穹门一草一木皆是恨意。但那一刻,初为人母的她看着年幼的沈宁神色微怔——她能清晰感受到沈宁心脏跳动的声音短且弱,这颗心脏孱弱到无法支撑至孩子成人那天。


    罢了,幼子何辜。


    本已扣住沈宁鸣门上的狼爪终究没有刺下。


    白霏知道那些想要她和孩子性命的人迟早会寻着妖气找来,可刚生产完的她实在太弱,又身中剧毒,连离开林子的气力都没有,索性在竹屋中暂且歇下。


    “噬髓”无药可解,有融丹化骨之毒。奇怪的是,那毒自她顺利诞子后,在她身体里却安静得诡秘,连疼痛都感受不到。本应早早循迹追来的修士过了五日,也不见踪影,简直就好像没发现她的踪迹一般。


    某个雨日,白霏从沾染血色梦境中豁然睁眼,无言瞧着屋顶淌了很久的泪水,枕褥尽湿。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终于止住了,她微微偏头,瞧着身旁熟睡的幼子,露出了个凄凉的笑容,用几近耳语的声音对他的孩子说:“桐儿,爹爹走了。”


    “你爹爹告诉我,他很后悔。他知人生不过六七十年,对妖族漫长的寿命不过弹指一挥间,他想长长久久陪伴在我们身边。”白霏原本止住的泪水再次流淌出来,咬唇道:“可......可他天生无法结丹,不能像这里的修士一样飞天遁地,所以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白霏察觉到体内骨血渐冷,伤心道:“可是桐儿,我同你爹早是一体两命。娘对不起你,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白霏擦干眼泪,眸底浮出仇恨:“但是你放心,娘绝不会将你一人留在此地。”


    她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脸:“林鸟说,成日送水送粮的女娃娃是即将继任掌门的沈氏之女。娘见她本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心底又纯善,本不想伤她......但娘气不过啊,为什么......这些道貌岸然、心狠手辣之徒,可以长生不死,而玄郎却要被逼上绝路,我不甘心!”


    发簪沈宁闻言,心里咯噔一声。


    此刻白霏的目光残忍而阴鸷,长甲深深陷入婴儿柔嫩的皮肤:“既如此,我就偏偏不让他们如意。”


    女子的声音温柔已极,言词却足令听者胆寒:“桐儿你说,若盛名于世的苍穹门出了个靠妖物苟活延寿之人,会成为天大一大笑柄么?”


    婴儿受了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雨声中,脚步声由远及近,白霏匆匆拂去泪痕。


    从沈宁手中接过粘有蝶磷粉的竹筒时,她心中一滞,知晓此处败露,临别之际,“好心”相赠妖王族世代相传的宝物——百妖心。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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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霏养了十日,身体稍稍恢复些许,强行冲破诛妖镇,逃出苍穹门。


    待掌门携众修士赶至,白霏已因妖丹碎裂而灰飞烟灭,唯剩一根玉簪而已。


    一名修士拾起玉簪瞧了瞧,面色骤变:“替死术......掌门,这是无心长老的......”


    掌门暴怒,振袖道:“待程鳢归来罚入天狱受刑。”


    江淮上前:“掌门,依我看此事定有隐情。”


    沈彻亦道:“掌门,无心长老并未做背师弃义之事,天狱之刑未免过重。”


    掌门:“私藏妖王族罪若是轻饶,苍穹门有何颜面立于玄门五派之中?”


    沈彻:“可妖王族也并非人人当诛!”


    江淮:“掌门,沈师兄所言极是,恳请掌门请三思啊!再者,严刑逼滑胎一事本就......”


    掌门横眉倒竖,截口斥道:“苍穹门何时堕落为妖族养胎之地了?她孤身藏匿苍穹山,谁又能保证她绝无害人之心?若她果真无害人之心,为何不正大光明前来?若出了事,苍穹门上上下下数千条人命,谁又能担得起这个责任?是你江淮吗?还是你沈彻?”


    “再者,半妖本就天生不祥,程醴被这妖女所蛊,助她藏匿在先,又一意孤行,让她诞下罪胎在后,若真让那小孽畜长大,为祸世间,你们有想过世人会如何看苍穹门么?以后世人会说,那孽障就是从苍穹门里生出来的!”


    “门派千年之圣誉建筑千年,却毁于一旦,天狱之刑已算是轻,若非本道惜才,按门规,程醴他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江淮硬着头皮道:“修士本就是与天争命,凡人都可信命,但唯独我们不能!掌门,半妖祸事一说基本就为捕风捉影之论,不能光凭此谣,就戕害无辜性命啊!”


    “江淮!”掌门忍无可忍:“你是在教我如何处事吗?”


    “不敢,但弟子所言,句句出自肺腑。”


    “此事不必再说。传掌门令,苍穹门上下修士自今日起,全力搜捕此子,若遇,格杀勿论。”


    程鳢离开前在玉簪降下替死术,将要她性命的“噬髓”剧毒五成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内丹被毁,毕身修为几乎散尽了。


    他到西海之滨时,已察觉白霏出事,但无奈毒发迅速,没办法使用缩地千里即使赶回。


    待拼着最后一口气回到苍穹门之时,面对昔日同门充满敌意的剑锋,并未狡辩什么,只问了一句话。


    “人在何处?”


    一修士早已对他妒意慎重,闻言笑道:“别找了,那妖早就灰飞烟灭了。”


    程鳢粗暴地打断:“不可能!”


    那修士从袖中取出玉簪抛向程鳢:“无心长老,做了那么久好人,甚至不惜散尽修为降下替死术保她性命,竟连她妖丹不在体内都没察觉么?”


    这一瞬间,程鳢握着玉簪,上边还绕着根青丝。他表情空白地屈指将那青丝取下,小心翼翼,唯恐将它扯断。


    玉簪上有他施术的灵力,白霏一缕青丝是她在这个世间存在过的唯一证据。


    那修士嘴唇张合,还喋喋不休说着什么,他却听不到了,唯剩血液在体内狂奔涌动的沙沙声。


    程鳢的思绪回到数年前忘忧殿中。


    少女笑道:“程鳢,你既然这么厉害,我将妖丹给你,好不好?”


    程鳢一时无措,不道该回答什么。


    “算了。”少女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背过身去,弯身逗那只她捕来豢养的文鸟:“你又不喜欢我,我可不能因着自己,误了好友姻缘。”


    程醴指腹摩挲着掌心,半晌薄唇轻启,沉声道:


    “喜欢。”


    可男子的声音实在太小,出口的一瞬,便被风雪刮过的簌簌声掩盖。


    少女耳尖动了动,转过身来,眼波盈盈:“嗯?程鳢,你方才说了什么?”


    程醴轻轻叹了口气。


    “没什么,我说今日风雪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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