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林杳眠获得了喘息的时间,但她依旧没能停下来真正地去思考。临近年底,新闻部的工作进入收尾阶段。
后面几次的部门任务里,宋淮靳表现积极,每次提前几天就开始在微信上询问她准备工作的注意事项,却再没有和她提过那个敏感微妙的话题,仿佛一切烟消云散。
林杳眠顺利度过了大学第三个昏天黑地的期末。结束最后一门考试的当天,她直接坐上了回芜川的飞机。
身为高中老师的蒋悦同样在享受寒假,外派务工的林建峰每年也只有过春节的日子回国探亲。
难得的家庭团聚并没有多热烈,蒋悦在饭桌上三句话不离今年的高考改革,林建峰和以前一样少言寡语,外婆笑眯眯地看着所有人,相似的场景重复了一年又一年。
林杳眠在狭小的卧室里消磨了大部分时间,墙壁上还贴着她高三的作息时间表。一年多过去,纸张一侧的胶水已经干涸,摇摇欲坠地卷起边。
卧室的门外传来电视机的声响,她读文献时偶尔会生出一种古怪的错乱感,仿佛下一秒外婆会推开门喊她吃饭。
有一天下午,康欣妍分享过来一条美国博士申请经验的链接,林杳眠才猛地反应。她和宋淮靳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了半个月前。
他的最后两条消息:
「稿件已经发给部长了」
「谢谢学姐这段时间的照顾」
两个人“上下级”的关系就此解除。
林杳眠想不起他上次叫“学姐”是什么时候,宋淮靳不高兴时往往会连名带姓地叫她,当她真正回过头,他又笑起来。
她此刻难以分辨出“照顾”二字是指他生病那次,还是工作上的。
林杳眠在想她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复宋淮靳的这条消息,攀着时间线回忆。收到消息的那天,她正要去参加数学分析的考试,满脑子都是曲线积分的公式。
从考场一出来,回复消息的事被她抛之脑后,聊天框像蛋糕奶油被一层一层挤压到下方。
时至今日,聊天记录才又被她翻出来。
他的用词称得上相当礼貌。
过于的礼貌会变成疏远。
林杳眠不像宋淮靳社交技巧丰富,他总能找到办法表达自我想法。
现在她想打字,但是失去工作上的连结,两个人在生活中毫无交集,所以林杳眠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挑起话题。
当宋淮靳不主动的时候,两个人的生活就是两条相互平行的直线。
放下手机,林杳眠对着陈旧的时间规划出神,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气,今天是大年三十。
林杳眠不知道如果她早一点顺从内心肤浅的指引告诉他答案,是否会改变当下的局面。
袁曼香和她说过的,当男生发现没有机会,会开始寻找下一个。
*
吃过年夜饭,一家四口坐在电视机前观看春晚,林杳眠频频走神。
现在的春晚远比小时候的无聊。
小品一结束,外婆说颤巍巍地站起来,说要睡觉。老人家的身体没法坚持到凌晨十二点。林杳眠扶着外婆去睡觉。
从卧室出来,她也没有继续看春晚的兴趣。
回到卧室。林杳眠躺在床上,没有入睡的打算。零点一过,窗外会响起噼里啪啦的烟花声,大家都赶着除旧迎新,盼个好兆头。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林杳眠清楚地听见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的倒计时。
三、二、一。和烟花一同震起来的还有她的手机。
手机已经响了一晚上,林杳眠不用看也知道全是亲朋好友的新年祝福,大部分人会采用群发形式,一部分有点心的会在前面多加个名字,极少数人会认真编辑每一个字。
吵扰的夜晚,挨个回消息都显得很累。
林杳眠闭上眼,等噪音消散一些,才解锁屏幕。
一堆长文字的祝福中间,有一条简短的消息格外突兀。
半个小时以前,正好是零点。
宋淮靳:「新年快乐」
年夜饭的饮料是酸梅汤。山楂和乌梅蕴含的天然果酸重新灌进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林杳眠呼吸凝滞,过了很久,才在黑暗中打字:
「新年快乐」
通常来说,成人的新年祝福到这里就结束了。有一部分聊天框甚至不会在新的一年里多出任何内容,直到来年的春节将至。
所以林杳眠没有预想到,四个字发出去以后,他像上次一样,打来了语音电话。
宋淮靳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新年快乐”
林杳眠缓慢地被窝里坐起来,靠着墙缩成一座坚实的小山。
“新年快乐。”她迟疑一会儿,尝试性地找出一个愚蠢的问题,“你还没有睡吗?”
宋淮靳语调平淡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回复我了。”
似乎在说迟到的新年祝福,又像意有所指。
林杳眠的喉咙里好似卡了一颗没熟透的乌梅,果核周围细小的纤维刮过黏膜,带来酸酸涩涩的口感。她的视线正对窗外,烟花灿烂。
“太多朋友发新年祝福了,要一个一个慢慢回复...”
这个解释实在算不上高明。
“是吗?”
伴随疑问句的还有一声轻笑,夜晚里显得分外清晰。
“那你应该很受欢迎,这么多人给你发消息。”宋淮靳站在落地窗前,外面并无万家灯火的场景,过年的京市反而更冷清,购物中心亮了一整年的彩灯终于熄灭。
“我今天一个人在家。”他说得不抱怨,只是陈诉事实。
林杳眠听出另外的味道,抓紧贴在耳边的手机:“你还在京市吗?”
宋淮靳嗯了一声。
“你不回港岛过年吗?”
他笑了下:“我们家没有这个习惯。”
家族宴会的形式大于本意,钟屹远一个人出席足以镇住场面。宋女士还在歌舞升平的巴黎,参加春夏系列的高级定制时装周。
他是个不重要的人,过去十年多没有参加家宴,现在更没有必要。亲戚们或许会有一丝遗憾,但这种遗憾并不来自宋淮靳的缺席,而是钟屹远和宋女士的独生子没有到场,否则会是一个介绍姻缘的绝佳时机。
宋淮靳问她:“你回家了吗?”
“嗯,我考完期末就回芜川了。前几天出去走过几次亲戚。刚刚和爸爸妈妈还有外婆吃过年夜饭,一起看了春节联欢晚会。我刚回到卧室准备睡觉,手机里很多消息...”
林杳眠说完才意识到,她很想跟他聊天,但这么长的一段话在此时不合时宜。因为宋淮靳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带有一种淋过雨的潮湿感。
和他一比,她的春节其实过得很圆满。
无处安放的沉默隔着两千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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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到林杳眠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她犹豫要不要结束通话。
宋淮靳却突然开口:“我想来找你。”
林杳眠捏紧被子的一角:“芜川没有什么好玩的...”
再普通不过的二线城市,没有出名的景点,也没有出名的美食,只有普通人。从这里坐一个小时高铁可以到隔壁省会城市,那儿才有络绎不绝的游客。
“我不是要去哪儿玩,我只是想来找你。”宋淮靳打断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我现在就买明天的机票。”
*
第二天,林杳眠告诉蒋悦她要去机场接一个同学。
“大学同学?大年初一跑来芜川玩?”蒋悦在惊讶的同时,保留了身为高中班主任的直觉,“男生女生?”
“对,大学同学,女生。我在学校新闻部认识的。”
林杳眠蹲下来系鞋带,以便蒋悦看不见她的表情。
在蒋悦眼里,女儿是不可能撒谎的,所以她轻易相信了这个理由,还在微信上转去一个红包:“那你好好招待人家。”
林杳眠面不改色地背起包出门。
如同林杳眠在电话里所说,芜川没有可以游玩的景点,她只能带着宋淮靳在市中心的购物街逛一逛,然后去参加最俗气的春节活动——庙会。
两边的摊贩热气腾腾,但宋淮靳无福消受这些美食,他什么都吃不了。
林杳眠心里涌起一股挫败感。
到一处偏僻的休息区,林杳眠坐在树下的座位,看着远处拥挤的人群。
她侧过头问旁边的人:“你想回酒店吗?”
宋淮靳摇头,反问她:“你累了吗?”
林杳眠也摇下头,目光对向漆黑的地面:“是不是很无聊?”
小时候外婆带她来参加庙会,传统小吃一样没有变,只不过价格翻倍了。
“为什么会无聊?我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玩。我小时候没有人告诉我要过春节,直到我去英国上学,遇上另外一个中国同学,才知道中国原来有另一个新年。”
“他有一年春节说一定要带我感受正宗的中国美食,要亲自下厨。我们找一个周末去租了套别墅开派对,他在厨房里上蹿下跳,最后把火警招来了。”
宋淮靳想起当时的场景,低着头,从胸腔里发出笑声。
林杳眠被感染,跟着弯起眼睛。
她一转过头,发现宋淮靳的笑容又凝固住,他脸两侧的肌肉逐渐松开力。
林杳眠怔怔地看着他,看不懂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还有溺于黑影的目光。
“我以前捅过很多篓子,但从来不在新年第一天。”宋淮靳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因为我妈说,新年第一天要做喜欢的事,这样接下来一年的每一天都会心情舒畅。相反如果新年第一天就干坏事,这一年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我今天要来找你。”
林杳眠看着逐渐放大的面容,她被这张脸蛊惑了很多次,经常无法思考或者做出难以控制的决定,在此时也是相同,她的身体彻底僵在原地。
宋淮靳几乎贴在她嘴边说话,侵略的气息围绕她的鼻息间。
“如果你现在不出声,我就理解为你默认了。”
林杳眠的睫毛一颤,下意识微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
但下一秒,另外一个柔软的物体找到可乘之机,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