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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有时雨(含入v公告)

作者:屿岚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已经凌晨两点了。


    这个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只有雨仍在绵密地下。


    获得安全感的集体喜悦已经不足以支撑这个漫长的夜晚。


    在吃喝又被消耗一轮后,车内气氛再次变得压抑。


    一些人昏昏沉沉睡得囫囵,更多的人根本不敢睡。


    急起来,催问司机:“你们公司不每天清点大巴车的数量吗,怎么这个时间了还没来救援!”


    司机烦了:“老实待着吧,丢台大巴车,公司比你急。”


    司机体型彪悍,带着嘉临人惯有的江湖气,一烦躁,带头催的乘客就老实了。


    温衡的烧退了一阵儿又反复,醒过来也没东西吃,温言举着手机到处跟人买吃的,再三保证等信号通了以后,高价付给他们。


    但谁也不知道到底会被困多久,互相眼神变得戒备,抱紧了包摇头。


    连最初匀了一颗布洛芬的那对小情侣,也不愿再给药了。


    温言其实很理解,但为了温衡还是又认真问了一遍:“只要一颗,真的不可以吗?”


    她方才淋了雨,风一吹,其实人也不大舒服。


    这会儿面色唇齿都很白,只是为了温衡在勉励支撑。


    小情侣中的女生被温言这幅模样弄得心软,手肘捅捅男生:“要不给她吧,咱们还有好几颗,这会儿也没有不舒服。”


    男生很坚定地摇头:“不行。”


    又对温言说:“抱歉,实在是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些什么,这种时候……”


    温言没再强求,道了句谢回到座位上,抱着温衡,亲了亲他的额头。


    温衡拽拽她的衣袖,脸庞已经红得不正常了:“妈咪,我不冷了,你别担心我。”


    “我有点想睡觉,妈咪你抱抱我,抱抱我就好了。”


    他身体里的热意散不出去,很不舒服,却怕温言担心,撑着不说难受,只偶尔小声哼唧几句。


    懂事的模样只让温言愈发难受。


    “好,妈咪抱着你,快睡吧。”温言深吸一口气,偏开头。


    豆大的水珠儿落在温衡的衣服上,转瞬被吸干。


    -


    陆淮倚着车,无意义地将手机屏幕摁亮、熄灭,又摁亮。


    一个小时前,他和车,都被陆知序扔在山路上最后有信号的地段。


    前面的路到处是落石,天黑路湿,路灯也坏了许多处,他们这小轿车,根本开不进去。


    陆知序熄了火,下车后挽起袖子,从后座拿出个半人高的包背上,吩咐陆淮:“你就在这儿,等林年的人来。”


    陆淮愣了一瞬,意识到他什么意思后,脸色倏然变了:“你疯了吗?谁也不知道温言被困在哪儿,这条山路足有三十公里,万一她们已经快到出口了呢,三十公里的距离,难道你要走过去么?”


    陆知序没什么犹豫,淡声:“嗯。”


    三十公里,在他走完之前,林年的人就来了。但如果温言被困在三公里、五公里的地方呢?


    如果那个嘴硬的小姑娘这会儿很需要他呢?


    即使在陆知序看来,这恐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但他已经错过了八年,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给他错过了。


    “……你就不能理智点吗?我还以为疯的只有温言!”陆淮情绪复杂,几乎是吼出来。


    陆知序却只是扫他一眼,根本没打算听陆淮的意见。


    这样深厚的雨夜,西装革履的男人却背着个并不相衬的大包,义无反顾地朝着山里,朝着碎石,朝着被困在不知何处的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徒步走去。


    陆淮一瞬间甚至在想,被困住的到底是此时此刻的温言,还是八年前的陆知序。


    他深知劝不住陆知序,只好打开远光灯。


    笔直的光旷远地映射在山壁上,男人执拗的背影近乎决绝。


    陆淮不理解这种决绝。


    他也很担心温言,但既然求助了林年,理论上来说只需要再耐心一些。


    只要等到林年的人来就会好。


    不过只是一个下雨的夜晚,温言和一整辆大巴车的人呆在一起,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不会有什么安全隐患的。


    至多只是担惊受怕。


    可温言那样的人——她又哪里会怕?


    她只会在一些人掉着眼泪,一些人唉声叹气,一些人咒天怨地时站出来,冷着脸喊“都别哭了,出几个男人来,跟我抬石头去”。


    温言分明是这样的人。


    “两个疯子。”陆淮狠狠揪住头发,烦躁一扯。


    他听见远处似乎终于有人来了。


    影影绰绰可见两辆大车,应当是林年的人没有错。


    但只来了两辆车?够吗?


    陆淮有些担心,打开手机电筒,奋力朝远处一挥。


    却在看清车的模样时,心口倏地一滞——林年竟然为了这个外孙的一低头,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陆淮一个激灵,跟着站直了身子。


    -


    抱着温衡,温言很慢很慢地将额头抵上他的,那热腾腾的火焰似的触感,煎得她很难过。


    这难过与无力,她已经许久未曾体会过了。


    从前在英国一个人带着温衡的时候每一天也都很难,要兼顾学习,要考虑生存,还要学着去养大一个小小的人儿。有一段时间里,她几乎每天都哭,每一天都在为从前的莽撞折付代价。


    但那代价却是痛苦又甜蜜的。


    温衡每长高1cm,课业上每一次漂亮的绩点,都让温言觉得所有的难过都值得。


    那会儿她和温衡虽然走在英国的风雨里,但眼前其实尽是明媚阳光。


    可如今呢?


    车窗外风雨不停歇,紧一阵儿缓一阵儿,车内的叹息也像风似的飘摇。


    她手脚冰凉,整颗心都被风雨浸泡透了。


    只有温衡的额头是滚烫的。


    烫得她很想不管不顾地从那对情侣手里把药抢过来,去发疯去闹,去问每一个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发着烧的小孩儿,如此苛刻。


    她的理智就快要坍塌。


    她如此不知所措,连祈祷都不知要向谁。


    温衡被她的眼泪惊动,闭着眼,小小的手摸上她的脸,替她慢慢擦掉:“妈咪,不要哭,你说过,太外公会看到你的,从我们到嘉临,他就看着你啦。”


    温衡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喉咙嘶哑。


    他的话像火炭似的,在温言心里烫下一个又一个烙印,在这夜晚的风雨里,嗤啦啦沸腾起白雾。


    温言手颤着搂紧他:“对不起…温衡,对不起。”


    她只能道歉,无力地重复道歉。


    温言哽咽着落泪。


    风仍旧在吹,空荡荡灌进大巴,也灌进远处许多整齐划一的步伐声。


    没有心思睡觉的人被这声响惊动,探出头去看。


    “有人来了!”


    “这是——”那人不敢置信似的揉揉眼,尖声叫起来,将呜咽的风都划破,“是解放军!得救了……他妈的得救了!!”


    “操。”司机红着眼骂一声,打开车门跳下去。


    所有人都挤挤攘攘地下了车。


    劫后余生的狂喜出现在每一张疲倦的脸上。


    风雨里整齐的军绿色,满载着希望就这样出现在空寂无人的山道之上。


    一整排的军人,迈着坚毅的步伐,小跑着来到所有人面前,有人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这身军装带来的安全感,比世界上任何的事物都要强烈。


    “妈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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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是不是得救了?”温衡不太理解眼前这些叔叔阿姨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从颓废、消极的状态里活了过来,一个个眼含热泪,狂喜着又喊又叫。


    他对眼前这一幕有些害怕,缩在温言手臂后,躲了躲。


    温言蹲下身,抱着他:“是解放军叔叔来了,我们有救了。”


    为首的军人走到司机面前,敬了个军礼,沉声问:“嘉AK2978对吗?”


    司机连连点头应是。


    “你们安全了,这里接下来会由我们接管。”


    刹那间,欢呼声震天。


    那军人沉毅黝黑的脸上也浮出个笑,然后又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温言的?应该带着个小男孩儿。”


    所有人都愣了,目光下意识偏向温言。


    “我是。”温言牵着温衡站出来,有同样的疑惑。


    那军人打量一番,确定温言没事后,松了口气:“跟我来吧,有人要见你。”


    有人要见她?


    温言滞了滞,一个荒唐的念头闪过脑海。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嘉临和京市隔着千重山万重水,而她甚至把他拉黑了。


    温言为自己的念头觉得可笑,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又暗藏着。


    那期待如水中浮沫似的,咕嘟嘟往上冒,怎么也按不下去。


    戳破一个,另一个,另外许多个又成串地涌出来。


    只有他了,不会有别人了——有声音这样说着,可是,为什么呢?


    凭什么呢?


    温言极麻木地跟在那军人身后,走到山壁一侧,看着那军人面向前面的人站定、敬礼。


    “西部战区嘉临军区陆军77集团军战支营步兵二连三排排长吕向文报告,目标找到,任务业已圆满完成!”


    “辛苦。”


    这声音又磁又缱绻,听得温言眼眶一热。


    吕向文报告完毕,迈着军步走开,温言终于找到机会抬起头。


    面前的男人衬衣蹭破好几处,裤腿都湿了、污了,垂坠在他本该一尘不染的、锃亮的高定皮鞋上。


    从来白皙、干净的手臂上,满是泥污。


    他夹着烟的手指缝里,有黄色的泥土,有灰白色的碎石粉末——正是一路拦住温言他们去向的那种碎石。


    温言心口酸得痛,很想要问出声,问他为什么在这里,问他到底是怎么才能此时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


    可她的嗓子被那股酸胀捏得呼吸发紧,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的形容很狼狈,但并不影响他骨子里透出的矜贵从容。


    只是眉宇间有了几丝怎么也掩不住的倦意。


    是温言从未见过的陆知序。


    “温言,我问你。”


    陆知序沉沉吐出一口烟,他已经八年没在温言面前抽过烟了。


    “你这一言不合就拉黑的破习惯还能改好了吗?”


    “我到底说过多少次,任何时候别让我找不到你?嗯?”


    陆知序盯着浑身都湿透了的小姑娘,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从来都倔强的眸子里,第一次直白而坦诚地装着脆弱。


    她一定是哭过了。


    这让陆知序心疼之外升起不少烦躁。


    过去八年不提,这会儿回了国,好端端站在他面前,他竟然还能把人差点弄丢,竟然还能让人受这么大的委屈。


    他将烟扔在地上,踩上去,皮鞋碾了碾,熄灭黑夜中那点火星子。


    陆知序手指掐上温言的下巴,用力地,带着气地磨。


    直磨得她雪白的皮肤泛起红来,才终于开口,像结了层冰壳子:“温言,真觉得自己能逃开我?””


    “我们之间的账,也该清算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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