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的糖霜雪梨卖得极好，甚至举一反三制出许多新品，一时间风头无量，隐隐有盖过月来酒楼之势。
万柳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人都年轻了不少。
艾氏糖坊也跟着在京城出了名。
“阿姐，这李迎秋到底是个什么人？”艾从雪拿起柜台上的花生，塞进嘴里。
“可是找夫子的事谈拢了？”
“还没呢，这不觉着你消息灵通，来找您问问。”这花生用油榨后裹了糖浆，艾从雪眼前一亮，“阿姐这厨子真不错。”
万柳被艾从雪肯定，笑得合不拢嘴，又拿来其他菜品：“来，尝尝这个，卖得可好了。”
随后给艾从雪解释道：“李迎秋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不怎么露面，但诗作可是受不少追捧。
要不是我万柳还有点骨气，前几日知道李迎秋的身份后，就把她每月都来我这吃饭的事说出去了，保准有许多慕名而来的客人。”
“还是阿姐会做生意。”
万柳压低声音在艾从雪耳边说：“孙群你知道吧，上一任监察官。”
艾从雪眼睛一转，停下手中动作：“这二人有联系？”
“孙群曾和李迎秋有婚约，后面他不是被辞了吗，这婚约也不了了之。”万柳走出柜台，把艾从雪拉到一边。
“被辞？”艾从雪秀眉一紧，似是抓到什么头绪，“这李迎秋不是朝中女官吗？”
“对，忘了这事了。”万柳一拍手，“她刚及笄就进宫当了皇后身旁的女官，本来是等着年纪大些与孙群成婚的，谁知道孙群先被贬了。”
皇后这是要拉拢孙群？艾从雪分析着其中利弊：“这不会引得皇帝忌惮吗？”
“这话可不兴说，从雪慎言。”万柳压住艾从雪的手，止住她的话头，又怕艾从雪多想，“说不定孙群就是怕惹火烧身。”
艾从雪讪讪一笑：“那李迎秋可靠吗？她让家里那孩子跟她进宫。”
“若说可不可靠，应当是可以的。成王是我朝唯一一个异姓王，还是有威望的。”万柳思索着，想到什么，调侃道：“除了出了个李鸣铮。”
艾从雪回忆起他那日当街纵马：“确实……”
“那多谢阿姐了。”艾从雪盈盈一拜。
“别急着走。”万柳拦住艾从雪，神色严肃，“你可知边疆之事？”
艾从雪有些怪异为何万柳提起这事，不明所以道：“好像要停战？”
“要和亲，胡族求娶我朝公主。”万柳双手环胸斜靠在墙上。
“没听过皇家还有公主啊。”
艾从雪只知这华朝皇帝仅有两子，都是皇后所生，大皇子眼盲，二皇子则顺理成章成了储君，公主却是未曾听闻。
“没有，就造一个呗。”万柳万分八卦，恨不得马上把这个消息昭告天下，又碍于是皇室秘闻，只能偷偷摸摸诉说。
“据说是圣上亲口定下的，听闻胡族要停战，立刻答应使臣的请求，皇后可是生了好大一通气。”
“不知道是哪个可怜人。”艾从雪有些唏嘘，公主和亲，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这世道哪有容易的。”
“两国和亲，边疆通商应当容易些，那我可就要快马加鞭生产了。”艾从雪敏锐地发现了这里的商机。
说是快马加鞭，但艾从雪钱不多，权也没有，不过是稍微有了些名。
京城那么多家糖坊，大家自扫门前雪，没几个人对艾从雪的宣传感兴趣，并不相信她能好心把秘方拿出来。
况且之前艾从雪被月来酒楼针对，更是不想和她多有接触。
艾从雪挨家挨户宣传，一连试了几家，都没给她好脸色。
也只得搬出监察司令牌一用，自玄序上任之后，监察司在民间声誉还是不错的
“明日未时，城南别院，可学到高品质赤糖做法，童叟无欺。”
说完拿出令牌一摆，不少糖户心下一定，信了艾从雪的话。
艾从雪面色平静，指尖接着袖口摩挲着，望着院内攒动的人头，十几个人，比预想的还要少。
见再无人到场，她扬起惯用的笑容：
“诸位想必都是为制糖而来。”尾音刻意拖长半拍。
“自然，不然谁有空来这。”
“就是，快点说，我还要回家制糖。”
艾从雪看着下面人吵闹的样子，微微一笑：“诸位不要急，且看我这赤糖如何。”
一旁过来打下手的庄图南拿着陶罐，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给每人分出些。
“这糖晶莹剔透，怪不得月来酒楼眼红。”
“艾娘子，快告诉我等这是如何制的吧。”
“艾娘子人美心善，如今还愿意告诉我们制糖秘方。”
艾从雪没理会他们突变的嘴脸，伸出根手指：“只是有一个条件。”
接着拿出一张契书：“只有入商会者才能得到这秘方。”
“什么是商会？”
“众人互帮互助，此后商会中的糖价由我们定夺。”
“莫急。”
艾从雪看着兴致高昂的众人，泼了一桶冷水。
“入会需要缴纳一两银子，入会三月没被踢出商会的，三月后可得到这糖霜制作方法。而且，第一个月，需要分出一半时间来我这学习制糖方法。”
众人噤了声，这一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一个月分出一半时间，他们自家糖坊可就收益减半。
艾从雪挑眉看向庄图南。
庄图南拿着块糖霜在众人面前近距离，糖霜在阳光照射下光彩夺目，在众人瞳孔里映出贪婪的火焰。
终有一人按耐不住，“这是听雨楼推出的糖霜雪梨之糖？”
“不错。”艾从雪投以赞赏的目光。
那人继续问道：“入商会还有什么要求？”
“只要遵守商会规矩，我提供技术，卖出的糖记账，之后我抽一成利。这技术保证大家收入翻一番。京中听雨楼的糖就是艾家提供，大家想必都知道。”
“我入了！”那人高声道，直接掏出一两银子，放到艾从雪手中。
“有魄力！”艾从雪随后说道：“此次只有十人入会名额，一月后开放第二批。入会者签订这契书就好。”
只有十人？
此话一出，不少人没了先前泰然自若的模样。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挤出人群，枯枝般的手颤巍巍捧着一块碎银，衣衫上补丁摞着补丁：“艾娘子，我这银子是给孙儿抓药的钱……但老汉信你！”
艾从雪宣传时本没想着考虑他，毕竟年纪大了，制糖这活需要力气。
可是看见他挑着担，走街串巷吆喝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艾从雪抿唇点头，沉声道：“我艾从雪绝不会辜负诸位。”
“我入！”
“我也入！”
十个名额瞬间占满。
“诸位相信从雪，是从雪之幸。”艾从雪对这些人拱手行礼，“还请诸位明日再来此地。”
“我们看在监察司的面子上入的，可不要干些卸驴杀磨的事。”
“自然。”
艾氏糖坊算是今日起步。
艾从雪拎着十两银子，感慨真是钱生钱，这一会儿竟能赚得十两，要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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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她可得辛辛苦苦干一个月。
拿着这十两就去请人在这院子修灶台。
有钱能使鬼推磨，本来好多天能修好的灶台，一夜之间速成。
这院子堂屋里整整齐齐修了五六个灶台，侧房用来给工人休息，院子里直接放甘蔗。
暖阳爬上天空，风都是和煦的，正适合大干一场。
新买的甘蔗上还带着晨露的湿气，青皮裂口处渗出甘蔗特有的清甜气息，斜倚在灰墙上，宛若一柄柄长枪，直指苍天。
艾从雪站在甘蔗旁，看着昨日入会的十人陆陆续续进门。
“你们且先让我见识见识你们如何处理甘蔗的如何？”
艾从雪摆出从别家借来的榨蔗机，这些都是世面上常见的。
众人跃跃欲试，但一人显然十分犹豫。
艾从雪注意到那人，走近道：“刘大哥可是有疑虑。”
先前签契书时艾从雪就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字，此刻一眼认出这人叫刘二。
刘二慌乱地摇摇头，抿唇道：“这榨蔗方法不都是每家有每家的法子吗？”
“哦？”艾从雪来了兴趣，“这么说，刘大哥有更好的法子？”
其他几人见状立刻起哄：“刘二你可别那么小气，如今我们都签了契书，可是一个绳上的蚂蚱。”
艾从雪抬手压下几人的起哄，厉声道：“艾氏糖坊不会觊觎糖户秘方，相应的，我会把艾家秘方教给诸位，这是我的底气。”
“当然，大家如今签了契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想让糖坊变好也是十分欢迎。”
接着艾从雪搬来昨日新做的牌匾，上面刻着金碧辉煌的四个大字——京城糖会。
“这是新名字。”艾从雪指着上面的字念道：“京城糖会，咱是京城之中的糖户，如若还叫艾氏糖坊那属于忘了大家共同的努力，我艾从雪是知恩图报之人，所以命人打了这牌匾。”
此话一出，原本觉着自己这般是为他人做嫁衣的糖户，心里的疙瘩俨然被抚平。
“艾娘子大义，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知谁开口说的第一句，后面皆是恭维声。
刘二面子有些过不去，咬咬牙狠心道：“大家如此团结，我刘二也不能当个缩头乌龟，且让大家看看我刘家榨糖绝技。”
“好！”艾从雪第一个带头鼓掌，“若是比艾家方子还要好，我艾从雪做主，奖给刘大哥十两银子！此后我得的钱，分给刘大哥一成。”
刘二听见这不可谓眼前一亮，当时他交那一两银子，还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看大家都上了，他刘老二不上可不是让人看不起。
对此，回家时他媳妇还把他臭骂一顿，一两银子当得上他家半个月的花费。
虽说制糖挣钱，可他家为了多卖些钱在城中租的铺子，一个月要交不少钱，还是散户，没什么供应渠道，一月能挣四两还有二两是买原料交房租。
“好！那就让大家开开眼！”
刘二撸起袖子，挑了个榨蔗机就开干。
动作行云流水，老旧的榨汁机，在他手下发出苏醒的嘶吼，咬住甘蔗，反复撕扯，焕发出从未有过的生机。
“好方法！”艾从雪看着榨出来的那桶甘蔗汁，比自家榨蔗机榨出的还要多上几分，当即拿出十两交到刘二手上。
刘二反复摩挲这冰凉的银子，心中却是热气上涌：“多谢艾娘子！艾娘子有魄力！”
“若还有人有更好的法子，一人奖励七两，得一分利。”艾从雪看向剩下的几人，“刘二是第一人，多奖励三两，大家可否认同？”
“自然无异议。”其余几人纷纷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