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贺晙启程去H市。
卧室里,贺母敲门进来。
“这回有做计划吗?”
贺晙只收拾了一个登山包,正在抽屉里选合适的腕表。听到母亲这样问,回道:“这次没有做计划。”
“像你高中毕业那会儿。”贺母坐了下来,翻看他收拾出的行李。
贺晙在高考后的暑假里,独自跑去黄土高原徒步旅行了一个月。回来像颗黑炭。但那会儿的眼睛亮亮的,即使轻微的白内障让他看世界总觉得蒙了层雾,但大自然的壮丽还是让他深深的震撼。
“嗯。”贺晙回头朝贺母笑。“那会儿是丈量自己的地域。”
“文邹邹的。”贺母摇头,“那你有想过,范思雨的‘地域’吗?”
贺晙不明白,坐到母亲面前。
“每个人成长都不一样。你一直以你的理解去对待她。她走了,肯定有她的理由。”
这点贺晙思考过。不然他也不会去H市寻找范思雨的童年。
“两人在一起,总需要磨合,你以前太强势了。”
被母亲一语点破,贺晙有些难为情。他目光垂了垂,没有回话。许久,他才堪堪说:“妈,你和爸那么美满,爸爸临终前都在念着你。我只是……”
低了低头,似是很不情愿地说,“只是以为思雨也是像您一样,会爱我……”
“你爸和我结婚,是因为你外公。”贺母很平静。贺父在四十年前,带着南方的资产进入京圈,到处碰壁。他只能另辟蹊径。贺母的父亲当时管着医药行业,有不小的话语权。贺母在家中排行老三,最是无声息的一个孩子。她遵从家中的安排,同离过婚的贺父结婚。
“刚开始我也闹了很久的。后面有了你,也就只能妥协了。”
贺晙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对婚姻是一种忍让。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重复问:“妥协?”
贺母叹了口气,翻出手机里的相片。四十来年的相片,旧色模糊,但可以看到年轻的贺母张扬着笑脸,接过奖章。
“我以前可是厂里的三八红旗手呢。如果我不那么早嫁人,生了你不辞工,我退休前多少也是个小领导了。”
贺晙端详着这张相片。里面母亲的笑容,他见的不多。这是开心的笑,能触动人心。后来母亲为了父亲,为了他以及后来的贺旻,她不得已成为了全职太太,协助父亲的事业,养育子女。
“妈。那你有后悔吗?”
这回轮到贺母沉默。
贺晙似是触碰到秘而不宣的事,尴尬地起身去找手表。在他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贺母在他身后轻轻说:
“没有后悔,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但有遗憾。”
-
贺晙用七天的时间走遍了范思雨的故乡。了解到许多范思雨儿时的事。
然后再坐上海船,经过二十一天的日升月落,来到了巴玛亚纳。
这天下午,下了一场爆雨,他回泛善岛的船停开了。此刻他正打电话给温晏。温晏从华人城开着车过来,急匆匆地奔到法国城的西里特街。
“大少爷。你真急死人。”温晏一下车,就数落贺晙电话没接,以为他被某个法裔美女迷晕了。温晏是华裔,操着一口不流利的中文,说得像播放器卡了壳,断续不连贯。
贺晙提着酒。是他从街边的酒馆买的。原本是去酒馆楼上的研究所找人。确实看到写着中文的牌匾,只是敲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应。
“没见到美女。”他说,又举了举手中物,“等会一起喝酒。”
太阳落海前,积雨云就被风吹走了。
两人到了华人城,坐到一处无人沙滩上,开了两瓶酒,看着晚霞,品着葡萄酒。
温晏是他的合伙人,三年前两人一起买下对面的无人岛屿,由贺晙冠名为泛善。现在那边已经建好了一个度假村,由温晏负责经营。另一边建了好了养护中心,只是贺晙还不大满意那边的设施。
“对了,你看那个。”他指着岛的一角,“有个峭壁。可以跳水的。”
贺晙顺着他指的方向,眯眼看,确实有一处嶙峋的山石凸显出,底下是海面。因夕阳渐暗,他说看不太清。
“等我的飞机修好了,就带你飞上去看看。”温晏拿着酒。他酒量好,一瓶小规格的葡萄酒尽数被喝干。
贺晙听完不置可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自己遭受的空难还没过几个月。
“很吓人吗?”温晏问。
“还行吧。”贺晙也干完了手里的酒瓶。
“那叫什么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温晏从车里拿出纸笔,刷刷写了些字,然后塞进玻璃酒瓶里,再拿酒木塞盖上。
贺晙问他做什么呢。
“漂流瓶啊。你们内陆人没玩过这个吧?”说着,温晏把瓶子扔到海里。“这时候退潮,刚好可以把愿望带走。”
“愿望?”
“是啊。我的姑娘哟!你在哪里?”温晏说此前认识了一个女孩,后来那女孩不见了。他找了很久,最后竟发现她的名字都是假的。其他更是一无所踪。
看他乐呵呵的样子,贺晙回道:“我的姑娘就在法国城,今天没见到她。”
温晏笑,是什么样的姑娘让他这样思念。
贺晙也跟着他坐到车里,缓缓说:
“是个令我心疼的姑娘。”
“哦嚯?”
-
翌日。范思雨把佩兰的儿歌带到了研究所。
同事柯清辉晃荡着过来,看到范思雨在认真查资料,说了声“真勤奋”。
范思雨不明何意,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到了午间,范思雨被徐诗文叫去吃中饭。两人到了隔壁的三明治餐厅。徐诗文咬着面包,说实在难受,她是湘南人,没有辣吃不下饭。自己带的辣椒酱快吃完了。
范思雨倒很喜欢这里的食物,尤其是奶酪。这家三明治的夹心做得也很中她的意。
“吃一周两周还能过得去。”徐诗文撇撇嘴,她已经来这里十几天了。“下午我去华人城,你去吗?”
范思雨的儿歌还没翻译完,摇头说不去。
“别那么认真了。这种儿歌每家每户都有。”徐诗文劝道,“其实吧,这个项目去年就应该结束了。该研究的都已经研究透了。只是张老师说要来个完美的收尾。”
确实如此。她说的范思雨听到过。这边的论文写得差不多了,只是张教授总觉得还缺点什么。投资人在去年已经完成了投资,没再继续投了。
“也不知张老师又从哪找来两个‘冤大头’,又投资这个项目。”与其说徐诗文是来镀金,倒不如说是来度假的。她伸了个懒腰,吃完了最后一片面包。
午后,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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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人陆续散了。海岛虽然风景阔丽,但也很无聊。只有重大节日才有夜生活。因而下午,同事们都聚到一起,弄点玩乐。
范思雨与他们谈不来,何况那些都是男生,她也不习惯打交道。只好跟着徐诗文,上了佩兰的车,去华人城转转。
佩兰的车有点老旧,开到一半就抛锚了。徐诗文熟练地拿出一只大改锥,打开车前盖,不知敲了哪里,只听梆梆几声,发动机又开始轰隆隆。
“佩兰好念旧。”范思雨谈起台灯,那灯估计比她的年纪还大了,没准是佩兰祖父留下来的。
“这里轻工业不发达。”徐诗文开始聊海岛的情况。她学识渊博,侃侃而谈。
范思雨听着她的讲述,思绪莫名飞得遥远。她想起贺晙以前带她在胡同里闲逛。那时贺晙没那么忙,约会时会牵着她的手,游走于城市的老区,讲着城市的变化。她觉得贺晙像个老学究,讲起话来偶尔还会背起手,如果穿上青布长衫,就像个民国出来的文化人。
“但华人城里的人会做生意呀,东西多。晚上也很热闹。”徐诗文说着就停了车。两人到了一个大型停车场。四周是高楼,虽没有京市里的繁华,但若干幢玻璃楼鳞次栉比地排列起来,看着也煞有介事。
徐诗文来过几次,她朝范思雨介绍这里是商场,那边是赌场等娱乐设施,还有巴玛亚纳最大的假日酒店。
“一般我们国人来,都是住那边。”
顺着徐诗文指的方向,范思雨看到一幢高楼特别显眼,外观看起来也很气派,不输国内的五星级酒店。
近几年巴玛亚纳也成为了国人的旅游圣地。周围的人也都是华人面孔,用的语言也是国语。偶尔有其他语言或方言夹杂,但交流都很顺畅。就像现在身边一对情侣,女生在用国语方言和男生撒娇,要去另一个海岛看烟花,范思雨也能听懂几句。
她跟着徐诗文进了一家农贸市场,挑了些新鲜蔬果。又转去了超市,徐诗文把货架上的老干妈麻辣酱都搬了下来。惹得范思雨吓了一跳。
“买那么多?”看她把玻璃瓶一个个码在购物车里,少说也有二十瓶。
“你不知道吗?佩兰可喜欢了。”徐诗文指着其中一款道,“她最喜欢里面的肉粒。”
范思雨听了也笑。
两人搬家似的买了许多东西。要不是佩兰的厨房不能爆炒,范思雨还想多买些生鲜食材炒一顿。
行至假日酒店附近,车又抛锚了。这回徐诗文就算把改锥敲裂,发动机也不动弹了。
“进去找人帮忙吧。”徐诗文指着酒店大门说。
两人进了气派的酒店大厅。徐诗文立即向酒店的人求助。服务员说现在快晚上,汽修店已经关闭,不如请两人另外想办法。这里没有公共交通到里托亚,就算有,买的东西两人也搬不动。
徐诗文还在想办法和酒店的人交涉,希望能提供帮助。
范思雨看了看门外,天空变暗,周围高楼大厦的灯光层层亮起。预示着这个城市的夜生活即将开始。
霓虹灯闪出了炫丽的光,光带着影重重叠叠。她看得有些晕眩。就如同住院时的昏沉感,时间变得凌乱,不可捉摸。
酒店大门打开,一个人进来。那人侧身让了一下,身后又走进了一个人。
范思雨与他的眼神碰到了一起。
她看到了没戴眼镜的贺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