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字卿抬手制止了刘辅的动作,他此刻已有六分醉,看人有点重影,只见那二人一个胖,一个矮,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没眼色,见谢字卿不理他们,心中恼怒,像两颗炮仗一样七拐八扭地甩到面前。
近了身,这才眯眼一看,那张风流俊逸的脸,放在哪里都是极为出挑,胖郎君一下子就醒神了,拍了拍旁边的矮个儿:“哎呦,这位好像是刑部的谢侍郎啊!”
两人身后跟着的是红莲夜的小厮,他急得冷汗热汗一同奔流,显然是没拦住他们,此刻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在一旁小声嘀咕着:“我就说郎君住手,在谢侍郎面前,可不敢如此……”
那两人双眼圆瞪,酒都醒了三分,再偷偷瞥一眼旁边凶神恶煞的刘辅,酒已经全醒了,连忙拜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在下该死,真是该死!”
刘辅一听,嚷嚷道:“欸,跟谁自家人呢……”
“行了,”谢字卿哼笑一声,“不是找郁金醉吗,全红莲夜的郁金醉都在我这了,两位就在这陪我喝酒。”
两人往旁边一瞄,桌上地上摆了好大一片酒坛子,当即挠头:“谢侍郎,这,这我们也不敢啊……”
他们二人虽是士族,但还没有官职,平日里极少见到东都的这位风云人物,偶有惊鸿一瞥,也没说过话,听说是个不好相与的,老谋深算挺吓人,眼下收到邀请,受宠若惊又有点手足无措,面面相觑着不敢上前了。
谢字卿把手中的酒坛往旁边一搁,舒展腿脚,懒洋洋靠在榻上,笑意盈盈道:“有什么不敢的,人少了没意思。”
他又对小厮道:“把我这屋儿的大门打开,郁金醉,任君拿取,全记我账上,想来喝酒的,都来。”
门外已经聚集了些看热闹的,平日里多少人想结交谢字卿都没机会,现下倒是捡着了,跃跃欲试,一条腿都跨了进来。
小厮有些为难,谢字卿虽然极少来红莲夜,可他们都知道这位贵客的脾性,虽然不是冷面,可却是冷心,和谁也相交不深,更不必说萍水相逢的这些人。
犹豫中,刘辅发话了,沉声道:“去办啊。”
小厮一个激灵,赶紧应声,大敞房门,又将谢字卿的话大声同外面的人说了,一瞬间,来人如流水,端着酒杯纷纷要敬谢字卿一杯酒。
谢字卿高兴了,迷蒙中一一回应,觥筹交错,纸醉金迷,他闭目轻笑,一仰头,酒入愁肠。
不知谁叫了舞姬,满室云鬓衣裳,花团锦簇,美人的披帛划过谢字卿的脸,沾着清甜的酒气,像隐秘的邀请。
他享受着热闹的生机,心中却从来没有这般寂寥过。
他笑着,躺在榻上,胸膛起伏,面颊泛起了红,一道软云飘来,靠在谢字卿身侧,刚要拿手帕擦他的脸,就被谢字卿抬手捏住了手腕,他忽然睁眼,蹙着眉道:“别碰我。”
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谢平。
他手中拿着块帕子,目光很是忧心,见谢字卿睁眼了,问道:“玩够了吗?回府吗?”
谢字卿一怔,慢慢松开谢平的手腕,继续闭上眼,叹息时呼出浓重的酒气:“我不回去。”
这些时日,他夜里总是睡不着,自李恒谋反,他得知了苏忱要提亲的那一日起,就有这个毛病了。
今日更加严重,胸闷不畅,头痛欲裂,若是回了毫无人气的苍梧苑,便是更加难以入眠了,不如在这有人陪着,倒不那么寂寞。
谢平看着他,只见他笑意不羁,眉心却蹙着,眼角泛着晶莹,不知是汗是泪,看起来惨兮兮的,不禁叹了口气:“堂兄,你这又是何苦,受伤还敢这么喝酒,不要命了?平日里堂兄也不怎么喜欢疏遥,人家苏大人要去提亲,你也想要了,你多大了,还是小孩子吗?没人跟你争抢就不知道疏遥的好?”
谢字卿被他说烦了,斥责他:“敢这么说长辈,大逆不道。”
说完他就闭上眼,微微蜷着身子,有些难受似的,谢平又去扶他,却在靠近他时,听见了细小的,微不可查的哭声。
谢平骤然一惊,吓得小脸唰白,急切问道:“怎么了堂兄,哪里疼吗?”
谢字卿不答话,长睫微颤,谢平不敢动他了,拿帕子给他擦汗,又听见他嘀咕着什么。
“堂兄,你说什么,你想见谁?”
“宋……宋既安,”谢字卿颤声,“我要见他。”
宋既安刚下值,晚膳还没吃,看见宋疏遥后将她叫住,问了问苏忱提亲之事。
宋疏遥道:苏大人昨日马车坏了,误了吉时,这几日连着没有好日子,得过两日再说。”
宋既安点点头,又问她:“吃晚膳了吗?我想吃醉霄楼的玉露团和金酥乳,去吗?”
“呀,”宋疏遥笑着皱眉,犹豫不决,内心拉扯,“今日脸颊上长了两颗红痘,母亲说是火气,让我少吃些甜的……”
正犹豫着,家丁来报,说是谢平来了。
宋既安和宋疏遥对视一眼,他机警问道:“你又惹谢字卿了?”
“没有没有,”水杏眼眨了几下,连连摆手道,“我很是安分守己,日后也绝不出格了。”
怕宋既安不信,宋疏遥还悄悄伸出三根手指,小声道:“我发誓。”
宋既安看她一眼,一副“这还差不多”的神色,说话间,谢平被请了上来。
他火急火燎地对着宋既安一拜:“宋大人,我堂兄说想见您,他在红莲夜吃醉了酒,劳烦宋大人去一趟吧。”
“想见我?”宋既安一笑,又问,“没说想见旁人?”
谢平若有所思,摇头道:“这倒没说,就说想见您了。”
宋既安忍俊不禁,回头见宋疏遥眸光纯澈,听得挺认真,便问她道:“你去吗?”
“我去不好吧,”宋疏遥连连摇头,脑袋一歪,仿佛在质问,“兄长还嫌我俩的事还不够乱。”
今日刚跟谢字卿说通了,看他神行虽然不情不愿,可也算暂且放下了,眼下他醉了酒,保不齐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不想节外生枝,再出事端。
想到此处,宋疏遥又是一阵摇头。
宋既安道:“那行。”
谢平上前一步抢白道:“疏遥若能去看看自然更好,堂兄今日旧伤复发,右臂上一大个血窟窿淌血,最不该饮酒,疏遥若能去劝劝,谢某感恩戴德。”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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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抱拳,很是真诚,宋疏遥这才知道今日同他对话时,那股血腥味是怎样来的,没想到竟这样严重。
宋疏遥忙问:“怎么伤的?”
谢平叹了口气,无奈道:“堂兄本是不让我说的,是他在泽州为疏遥找马时伤的,枯木刺到白骨,又不得好生修养,现在用刀都会手抖。”
宋疏遥心中一震。
几人到了红莲夜,时辰已经不早,谢字卿屋里的人还没散去,酒味直冲天灵盖,弹琴的,唱曲的,举杯的,劝酒的,宋既安眉心紧锁,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开着的房门,冷声道:“天色不早,诸位都散了吧。”
众人循声一望,只见御史中丞宋既安施施然往那一站,面色极冷,看上一眼都如坠冰窟。
心中登时都发了毛,都是在朝为官的,惹谁也不能惹御史,于是各个满脸堆笑,哄哄嚷嚷往外跑,恭敬道:“您忙,您忙。”
宋既安走在前面,一路上捡起了不少丢落在路中央的酒盏,放在桌上摆正了。
走近后,又对旁边伺候的刘辅道:“叫人熄几盏灯。”
“是。”刘辅揖了一礼,叫人过来将灯火熄了,只留几盏照明,完事后大步窜出,出门时把门给带上了。
室内忽然暗了,能看见满室的狼藉,却看不清谢字卿脸上的狼狈。
谢字卿在榻上躺得乱七八糟,宋既安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谢侍郎平日里看不上红莲夜,更看不上来红莲夜买醉的浪子,今日怎的下凡了。”
听见了宋既安的声音,谢字卿这才动了动,睁眼时神色一暗,气若游丝地轻笑道:“你也挤兑我。”
又听宋既安道:“不敢。”
支撑着起了身,那一瞬,只觉天旋地转,晃了几晃,衣袖就被人抓住了。
清幽的花香拂面而来,不由分说地钻进他的五脏六腑,扰的他连心间都是清浅的难耐。
他心下一滞,不禁抬眸,面前就是一双湿润的眼,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略带担忧道:“谢侍郎,你可还好?”
谢字卿的手臂又疼了,他不敢动,不敢喘气,生怕是醉酒后的幻梦,手边是是宋疏遥的温热,她攥着他的衣袖,就那样恰到好处,给了他一个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绝不能放开她!
这种想法在他心中叫嚣,当机立断,修长的手指立即纠缠住了宋疏遥衣袖上装饰的绸带,缱绻着,缠绕着。
他借着这力道向前探身,试探唤道:“疏遥?”
宋疏遥垂眸看他,只见一双微红的眼眸水光点点,乌发红唇,楚楚可怜起来也有十成十的姿色,这等姿容更该留在纸上,宋疏遥又想给他作诗作画了。
如此想着便共情了之前鬼迷心窍的自己,这很难不让人春心荡漾。
“是我,”宋疏遥想不动声色地抽出绸带,却没能成功,干脆微微俯下身,好言好语地劝慰道,“谢侍郎,你受了伤,不该喝酒,不喝了好不好?”
谢字卿眉心蹙得更深,本来还没什么,听见心上人温声细语的哄诱,心底忽然泛起难以言说的委屈和悲伤来。
他低下头,眼底湿润:“宋疏遥,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