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宋疏遥发问,苏忱好似终于松了口气,望着她的眼睛,目光如水,沉静道:“疏遥,听闻贤王不会再请婚旨,此难已解,既然如此,你我的婚事便也作罢吧。”
“作罢?”宋疏遥眉心一蹙,疑惑道,“敬之何出此言?”
苏忱喉咙滞涩,颇为艰难地说道:“我知疏遥对我无意,之前说要结亲不过是权宜之计,我既对你真心,便不想你做违心之事,现下你我还未议亲,旁人也还不知晓此事,对你的名声毫无影响。”
闻言,宋疏遥无奈地笑了一声,随即不管不顾地支撑着站起身,船身一晃,苏忱险些要扔了船桨去扶她。
她迅速站稳了,伸手搭住了苏忱伸出来的手臂。
两人在摇摇晃晃的小舟上对视,不言不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谢字卿浑身一僵,简直要飞身窜出去,被刘辅按住,见那船身稳了,他才短暂地松了口气。
而后便是觉得心中不断下沉,沉到不见天日的淤泥里,隐匿的罪恶又在他耳边叫嚣,他现在知道了,那种感受,叫做嫉妒。
连绵不绝的长岸,纷纷扬扬的桃花瓣迷人双眼,谢字卿方才追随着小舟走过了一段路,此处已是桃林尽处,眼前一大片垂枝梅,花枝柔韧,潇洒地垂到河面,只是花期已过,加上雨打风吹,树上没剩几朵残花,仔细看时,还有人为摇落的痕迹,枝干光秃秃,有些寂寥。
刘辅本想着手下那些人这事做得不错,可抬头向前望时,不禁吃了一惊。
只见前方河水激荡,水上铺着厚厚一层薄粉,像春深之处的雾霭,又似天幕之上的烟霞,浩浩荡荡,震人心神。
那是垂枝梅的花瓣,零落在江水中,聚集一处,开出了更为盛大的暮春之景。
饶是宋疏遥还在情绪之中,都不得不分散出余光去偷偷看了两眼。
小舟漫无目的地摇曳进粉云之间,船头都是细细碎碎的花瓣,苏忱摇桨的动作停了,下意识扶住她,看着她倔强的不顾一切的脸庞忽然有些眼眶发热,不禁别过脸去,语重心长道:“疏遥,危险。”
宋疏遥道:“苏大人,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吗,现下船还没靠岸,你便要把我这个同乘之人一脚踢开,若是如此,即便船翻了,也是大人自找的。”
苏忱知道她生气了,在说反话,哑然道:“可你并不喜欢我,我不确定是否要绑着你同乘一船,这是一辈子的事,不是一时半刻。”
宋疏遥蹙着眉,坦诚道:“苏大人,不瞒你说,我得知此信时,的确如释重负,可疏遥绝非背信弃义之人,是我利用你在先,你知晓真相,非但没有心存芥蒂,反而毫无保留地待我,大人风光霁月,高山仰止,是能够托付终生之人,我思前想后,这桩婚事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又意下如何?”
她仔细考量过,若要结亲,没人比苏忱更加合适,现下朝局难测,太子落马,贤王独大,长乐公主向来蠢蠢欲动,如今又出来个礼王。
凭借宋疏遥对谢字卿的了解,她早有推断,礼王上位绝非偶然,谢字卿能将太子谋反的消息告诉贤王,就能不动声色地告诉礼王,若是谢氏也掺和进这场夺嫡之争,结局如何,就当真未可知了。
只要这纷争一日不解,身为皇权旋涡之中的宋家人就一日不得安生,她是宋世群的女儿,自然无法独善其身,保不齐还会有什么事等着她。
苏忱是极好的助力,又与她心意相通,倒不如借着此事,顺水推舟,与他结亲,免了后患。
片刻的恍惚之后,苏忱点了点头,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答道:“得卿一人,此生不换。”
谢字卿缓缓靠在花树之上,云层中透出惨白的日光,让他头晕目眩。
得卿一人,此生不换,这也是他此刻的所思所想,眼前的千金难换,却是曾经他唾手可得的温柔。
谢字卿啊,谢字卿啊。
他的伤口忽然痛得难以忍受,看了看手臂,好像并没有渗血,是他心底溃烂了。
他背着身,听着宋疏遥欢快的语调:“苏大人,多谢你,我会不断喜欢你的。”
五指陷进他胸口的衣袍里,他按着那处,面色却极尽平静,可刘辅明明看见他的脸颊已经发白了。
两人表明了心意,又在梅花春水中飘荡了半日,待尽兴了,才回了那处船坞上岸,岸上是桃林,苏忱折了一把桃花递给她,有说有笑,又沿着岸边走了一阵。
苏忱还有公务要办,宋疏遥告诉他不必相送,约定好再次相见的日子,宋疏遥冲苏忱挥了挥手,笑道:“敬之,回见。”
苏忱莞尔,脸上是少见的春风得意。
宋疏遥拿着那把桃花左右端详,心想着配点什么花材插瓶好看,不知不觉走上了一道不宽不窄的石桥。
两岸的喷薄而出的雪柳织成一大片雪白,遮天蔽日,好似细碎珍珠攒成的华盖,眼前的光一暗,她笑着仰头去看那春和景明,心想这花不错,与桃花的淡粉相得益彰,正想着,石桥另一端响起了脚步声。
随即,视野中现出一个人。
一袭黑锦袍,眉间阴云密布,周身都泛着一层暗光。
宋疏遥心头一沉,往前走也不是,往后走也不是,一时间定在那里,没说话。
谢字卿脚步没停,直直走向她,直到那个距离让宋疏遥觉得危险,她悄然退后一步,谢字卿也停下了。
“好巧啊,谢侍郎。”宋疏遥虚虚地看向地面,率先打了个招呼。
谢字卿的面色不太好看,蹙着眉低下头去,看着她手中的那把桃花,应了一声:“好巧。”
宋疏遥讪讪一笑,等了片刻,不见他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又道:“办案吗?”
“没有,”谢字卿淡声道,“有点旁的事。”
“原来如此,”宋疏遥笑着点头,侧身让出一条路,“那侍郎忙着,你先请。”
她抬手做出相送的手势。
谢字卿若有所思地看她,眼底风云变幻,宋疏遥被看得有点微微发毛,小心翼翼地又往后挪了一小步。
他就这么可怕?还是又在避嫌,怕影响她和苏忱的名声?
谢字卿心中压抑了许久的酸意立马又上来了。
一阵无名怒火烧起,烧得他额前一层薄汗,动作比理智更快一步,他一把攥住了宋疏遥手中的花束,趁其不备,劈手夺过,迅疾一掷,扔到了桥下。
“谢字卿!”
宋疏遥刚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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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身去看那束桃花的去向,却被谢字卿一把揽了回来,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宋疏遥“啧”了一声,快速退开,气愤道:“你做什么?”
谢字卿十指紧握,深深浅浅的喘息声意味着他在压抑着什么:“别要他的东西,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宋疏遥气得脸颊鼓起,鼻息喘了两声,不忿道:“谢侍郎,请你自重!”
“你不是喜欢花吗,我有两处园子,已经命人种了满园的花,地契写了你的名字,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说罢,他竟当真从袖中摸出地契,不由分说地递过去,宋疏遥登时语塞。
“你爱文墨,喜书画,我寻了数位名士,邀他们每月十五来东都雅集,还有我没想到的,你尽管提出,我必悉数满足。”
他润泽的黑眸微动,仿若散落在黑夜里熠熠生辉的星光,每一颗碎星之上,都写满了求而不得的执念。
宋疏遥无可奈何,叹息道:“别再闹了。”
这句话,谢字卿置若罔闻,只是看着她,自顾自道:“你说过喜欢我,那就该一直喜欢。”
眼见他倒打一耙,宋疏遥佯装生气地轻哼一声:“你说过讨厌我,那就该一直讨厌。”
“我没说过,”谢字卿否定,又控诉道,“你多情无情,见异思迁,你骗我。”
宋疏遥气笑了:“那我也比你好,至少我知道,没结果的事情,就别给旁人希冀。”
她厌倦了他的忽冷忽热,以后也不打算再入苦海。
谢字卿抿了下唇,眼中是难得一见的柔情似水。
“可就算你多情无情,见异思迁,是个小骗子,可我还是,”谢字卿垂眸一顿,“很喜欢你。”
喜欢,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让宋疏遥耳中一震,好似听见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望了他须臾,问道:“当真?”
谢字卿应道:“是。”
她曾经是觉得谢字卿对她有些回应,有些好感,可事实胜于雄辩,谢字卿毫不留情地刺伤她,是他骄傲自负也好,后知后觉也罢,她不怪他,可也不喜欢这样不坦诚之人。
“我不相信,”宋疏遥挑眉,“你曾经说过喜欢长乐公主,也是这样笃定。”
几乎毫不迟疑,谢字卿道:“那是假话,彼时我认定不会与你结亲,不愿纠缠,只想长痛不如短痛,便说了这话诓你。”
“那谢侍郎现在说这些话,是想?”
“我想你回心转意。”
宋疏遥心中倏然跳了两跳,四处望了望,目之所及之处都见不到行人,她一下便明白了,谢字卿定然是早早就等在此处,也定然将她和苏忱的郊游全部看在眼中。
所以才会如此异常。
想通了,宋疏遥垂下眼,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来。
不知怎的,想起他昔日的高高在上,和此刻的楚楚可怜,宋疏遥心中忽然萌生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她自幼学习经史典籍,圣人之道,明白此刻幸灾乐祸是极其错误的,故而迅速压抑那些阴暗的想法,轻声道:“谢侍郎,别为难我。”
谢字卿低眉看着她,语气里有微不可查的轻颤:“你别选他,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