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孟清淮送来的药,胃绞痛在后半夜总算慢慢缓解。
房间关着灯,官颖棠独自躺在床上,脑子里反复琢磨孟清淮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和一个讨厌的人结婚。
没理解错的话,他这是在否认讨厌自己?
甚至还用“昏头”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可见在他心里,自己的想法荒谬到了一定程度。
安静的深夜,官颖棠忽然不自觉地压了压唇角,对孟清淮的印象分稍稍提升。
其实,她也不讨厌这位从天而降的老公。
甚至内心来说,还存在着一点学生时期对他的好奇。
一直以来,她讨厌的都是被强行安排的婚姻和没有选择的人生。孟清淮和她在某种程度上一样,都是被逼迫的受害者。
睡意袭来,官颖棠蜷缩在被子里吸了口气。
她很喜欢上面的味道。
像大雪覆盖的森林里出现的月光,每一次呼吸,那股若有若无的洁净感直逼心底,让她逐渐陷入放松。
半睡半醒间,脑中最后模糊浮现的,是孟清淮抱她上楼的画面,以及一个笃定的念头:
他那双手……是真的很有力气。
-
隔天上午。
官颖棠一觉睡到10点才醒,打破了在港城日复一日早起的自律。她眯着眼睛躺了会,忽然一秒清醒——
差点忘了那位新婚老公昨晚就睡在隔壁。
第一天因为喝醉起晚了还勉强说得通,连着两天睡到快中午,她名门淑女的人设又要崩了。
官颖棠立刻穿上拖鞋下床,刚打开房门,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姿态恭敬地朝她颔首:
“伊小姐,你醒了。”
官颖棠往房里退了两步:“你是?”
“我是孟先生请来的管家,今天开始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
不是说好了不找管家吗?
官颖棠皱眉往外寻,“孟先生呢。”
“孟先生去公司了,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诉我,我和我的团队会尽力为你解决。”
管家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官颖棠站在二楼楼梯处,看到了一楼待命的团队。
四男四女,连带厨师和管家,刚好十个人。
他们抬起头,纷纷恭敬地对着官颖棠说:“伊小姐,早。”
官颖棠眼前一黑,仿佛瞬回港岛的家。
管家这时走至她身边,汇报工作般念念有词道:“已经为伊小姐准备了早餐,厨师还不了解您的口味,所以今天中西式的都做了一些,您可以去试试,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说完,管家手指餐厅方向,对官颖棠做了个请的姿势。
官颖棠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挑不出来毛病。她缓缓走到一楼,佣人提前拉开椅子请她入座,桌上的食物琳琅满目,她一人坐着,旁边齐刷刷地站了10个陪吃的。
……比在香港家里还夸张。
于是早餐就这样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别扭地吃完,回二楼时,女管家叫住官颖棠,“伊小姐,您中午想吃点什么?我让厨师提前准备。”
“不用了,早饭吃得晚,不饿。”
“那晚上呢?”
“……”
官颖棠莫名有些烦,耐着性子回,“我今天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女管家闭了闭嘴,也没再往下说,“那您好好休息,孟先生早上走的时候说下午为您预约了医生上门做检查。”
官颖棠怔住,下意识就拒绝,“我已经没事了。”
“还是让医生检查一下吧,不然我们不好跟孟先生交代。”
“……”
不知是初来北城的水土不服,还是眼前女管家让人喘不过气的对话,一切仿佛突然堆积到一起,让官颖棠极力克制的耐心瞬间告罄。
有没有搞错……
应付孟清淮一个人已经很累,现在还来了十个!
来北城就是贪图没人管没人问,可现在和换个地方继续坐牢有什么区别?
官颖棠黑着脸回了房间,当即给孟清淮打去电话。
“喂。”男人音色低磁,一把声很动听。
但这会官颖棠无暇去欣赏他的声音,怨气涌到嘴边又生生压下去,“孟先生,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管家吗?”
那头顿了一息,平静道,“官小姐的日常起居需要有人照顾。”
“我可以照顾自己。”
“像昨晚那样?”
“……”官颖棠噎住,“昨晚只是个意外,我——”
话还没说完,那头变成了忙音。
孟清淮挂了电话。
官颖棠错愕地眨了眨眼,半晌,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在港岛,她就算伸手要星星都有一堆人抢着去帮她摘,但现在——居然被一个男人挂了电话?
还是自己所谓的老公,新婚老公?
蒋培明那句话的含金量突然就上来了,他说得没错,内地男和港女就是有代沟,不解风情,装模作样,虚伪,大男子主义……
她官颖棠哪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
另一边,亚湾总部32层会议室。
官颖棠打电话来的时候,孟清淮正在和欧洲分公司的财务团队线上做评估审查。
继承人三个字听着似乎代表了享之不尽的财富,但只有居于这个位置的人才明白,运转一个庞大的公司,永远有忙不完的事,开不完的会,见不完的合作伙伴。
孟松年如今逐渐将大部分事务交给子女去管,最小的千金还在读书,老二生性叛逆不羁,对公司的业务毫无兴趣。因此,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孟清淮一个人身上。
手机突然没电导致通话中断,几十人在线会议等着,孟清淮只得先把手机交给付旭去充电。
等他从一堆繁杂的财务数据里抽身时,已经是下午2点。
付旭把手机还回来,顺便给孟清淮带来两个消息,“京华府那边管家来电话,说太太中午出去了。”
孟清淮嗯了一声,接过手机,在通话记录里回拨官颖棠的号码。
可接通后没多久,对面挂断了。
嘟嘟的忙音在耳边反复回荡,沉默一息,孟清淮皱眉收起手机,“知不知道她去哪了?”
“一家叫Azul的甜品店,太太11点就去了,一直坐着到现在。”付旭说完打量孟清淮神情,微顿,才继续道:“智叔说,太太出门时心情好像不太好。”
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
孟清淮没说话,靠到座椅上拧了拧眉心。
是有些不习惯。
但如今他的确需要学会重新分配自己的精力和时间,去照顾轮轴转的世界里忽然多出的那个人。
半晌,他看了眼手表说:“给洪总打电话,待会的见面改到你说的那家店。”
付旭诧异地看向孟清淮,似乎想确认是他说错还是自己听错,但孟清淮说完就垂下了眸,付旭愣了愣神,总算后知后觉他的用意,“我这就去安排。”
-
官颖棠从京华府离开就去了一家叫Azul的甜品店。
因为“店长”是一只网红橘猫,Azul在北城年轻人的圈子里十分有名,早在香港时官颖棠就通过社交平台认识了这家店。
母亲霍泠对宠物毛发过敏,官颖棠在家里没有办法养宠物,只能网上云撸别人的猫,上午那会儿她心里憋气,想出门找个地方散心发泄,便想到了来这里打卡。
眼下,官颖棠点了一堆甜品,边吃边给江可为发微信:
「吃个饭都有10个人盯着,他干脆直接买个笼子把我装起来好了。」
jkw大有可为:「换个角度去想,孟清淮也是怕你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嘛。」
吐槽归吐槽,官颖棠其实心里也明白——
虽然之前和孟清淮达成共识暂时不请管家,可昨晚自己突发不适,如果不是孟清淮阴差阳错地过来了,她会不会痛到晕过去也不一定。
两家联姻不是儿戏,他隐瞒众人将自己带来北城,万一出什么岔子,他无法和两家父母交代。
生意场上都会及时规避任何有可能的风险,他们如生意般的婚姻也会如此。
官颖棠心里憋着一口气,理解但不服:「那他也不该挂我电话那么没礼貌。」
……
孟清淮到Azul的时候,官颖棠正专心给江可为发微信,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新婚老公已经坐在了离自己不远的卡座位置。
两片简单的日式竹帘隔开了他们。
“世侄什么时候转了喜好。”洪氏集团的董事长年过60,谈事习惯了茶楼会所,突然坐在一堆闹腾的年轻人中间,难免有些不适应。
“偶尔换个口味,也换个心情。”孟清淮波澜不惊地说着,视线透过竹帘缝隙看向官颖棠。
她戴着口罩坐在靠窗的位置,头低着,手摁着手机屏幕,不知在跟谁发消息。
几秒后似乎是发完,她放下手机,抬头喝面前的果汁。
孟清淮收回视线,微顿,忽然拿出自己的手机。
没有新消息。
坐在对面的洪光热情与他寒暄:“世侄最近在忙什么?”
洪光是香港人,早年亚湾在进军港岛地产业的时候和洪氏集团有过短暂的合作。如今亚湾的事务逐步由孟清淮打理,这些上一辈的交情人脉也在逐一接手。
“都是些小事。”孟清淮收起手机。
“谦虚了,现在能经你手的可都不是小事。”洪光笑着说,“道和科技那样半死不活的公司都能被你救起来,听说上个月重组后第一轮融资就拿到了5亿港元?”
“运气好而已。”孟清淮轻描淡写,说完微微抬眸,“洪叔,我们直接进正题。”
洪光似是一怔,而后笑,“好。”
千禧年前后洪氏集团和亚湾合作时,洪光见识过孟松年的魄力,如今数十年过去,孟清淮和父亲有着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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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风格。
在那个遍地是黄金的时期,孟松年靠着他的大胆冒进一步步扩大孟家的商业版图。而眼前这位长子做事却出奇地沉稳,完美继承了一个守业者必须的特质。
“前几日傅翁的寿宴我没能赶回去参加,否则倒能和你父亲聚一聚。”公事聊得差不多的时候,洪光话锋一转,忽然问:“我后来看报道,说世侄你和官家那位小姐正在拍拖,是不是真的?”
这问题不好回答。
承认拍拖?根本没有的事。
但否认也不合适。
毕竟他们更超前一点,跳过拍拖,直接结婚。
孟清淮勾了勾唇,轻松把重点转移过去,“您什么时候也看这些八卦周刊了。”
“我哪有那个闲功夫,是我一个朋友的儿子中意官小姐。”
原来是帮着友人打探虚实来了。
孟清淮微顿,脸上仍是淡淡笑意,“官小姐在香港似乎很受欢迎。”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越过竹帘看出去。
官颖棠没有在发消息了,但怀里多了一只橘色的猫。
她抱着它,一会搂搂摸摸,一会把猫架起来凑到脸边自拍。
和那晚抓着孟清淮自拍的情景别无二致。
有种不管别人死活的变态。
“那是当然。”洪光毫无察觉,答他,“官家会教女无人不知,官小姐漂亮大方,八字还是典型的旺夫命格,港区不知多少青年才俊都争着想娶她回家。”
长辈说话,做晚辈的自然是该谦逊去听的。
可眼下洪光说的话,孟清淮听着莫名不是那么悦耳。
他收回视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低头喝面前的白开水。
洪光察觉到气氛有些冷场,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他心道也是,香港豪门笃信风水八字,内地年轻人大概不信这一套。
公事既已谈完,洪光自觉起身道别:“那我等你消息,帮我问候你父母。”
孟清淮不卑不亢握手,“再见。”
洪光走后,孟清淮没有马上出去,而是坐在原地远远看了会官颖棠。
她还沉浸在玩猫的乐趣里,那只猫似乎也习惯了她的动作,一脸迷离地在任她揉搓。
阳光在她身上笼了层光影,笑起来时,眉眼带着几分他没有见过的明媚。
准确说,再次见面后,有很多似乎都被她藏匿保留。
孟清淮拿起手机给她打过去,眼看她放下猫,接着嘴角微微下撇,似乎是哼了一声,才按下接听。
“喂。”
“抱歉官小姐。”孟清淮淡淡地说:“上午我正在开会,手机突然没电,不是故意挂断。”
先前被官颖棠挂掉电话的那一刻,孟清淮就知道,官大小姐是在礼尚往来。
官颖棠怔了下,没想到孟清淮打来的第一句是道歉。
她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任何事只要有交代,她都可以理解。
憋了半天的不爽瞬间消了不少,但官颖棠还是说:“我还以为孟先生忙到都不让我把话说完呢。”
孟清淮平静解释,“官小姐,管家的事,我没有恶意。”
他想表达,他绝对没有要监视、亦或是干涉她自由的意思。
“但我不喜欢。”官颖棠换了个姿势坐,一只手摸着橘猫的脑袋,声音低下去,“你也没问过我。”
看似温温柔柔的语气,却听出几分埋怨和控诉,倒像是孟清淮安排不周,让她受了委屈。
孟清淮双腿轻轻交叠,后背稍仰靠在沙发背椅上看官颖棠。
细细想,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处理上的确有些主观,以为一个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千金小姐,应该早习惯有人打理自己的起居饮食。
却没想到惹来她的不满。
过了会,孟清淮才问:“那官小姐觉得怎么做比较好,撤走一半?”
官颖棠:“一个都不要!”
许是意识到语气太激进,官颖棠又软下口吻,“我初来北城,人生地不熟,连孟先生你都不太了解,突然住进来这么多陌生人,让我很没安全感。”
阳光还笼在官颖棠身上,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眼里仿佛带着几分委屈的湿意,微微上扬的眼尾却别有娇媚。
这双眼睛看过很难再忘记。
孟清淮脑子里莫名冒出洪光说的那句话——
不知多少青年才俊争着想娶她回家。
沉默几秒,
“好。”孟清淮缓缓吁出一口气,起身拨开竹帘往外走,“我可以即刻撤掉管家团队。”
官颖棠眼底一亮,“真的?”
“但有个条件。”
那一点笑立刻警惕地顿住。
“管家走,我住进来。”
“?”
忽然察觉身边位置多了一道高大的身影,官颖棠举着手机下意识转身——
手机里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面前,神色平静地面朝着她:“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