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涟不仅是个规矩老实的蛇妖,还是规矩老实的小孩。一般这个年纪的人类小孩,每逢上学日,总要闹腾叽歪一会儿,各种找借口逃避。
但他开始正式上学,反而没有这种情况。
附小早上八点半上课,他今天七点就起床了,自己换好校服洗漱后背着书包出房间,站在蔺雨洲房门前呆了好一会儿。
水涟在敲门和不敲门之间摇摆不定,最后秉着那点属于小孩子的贴心,乖乖一个人去餐厅吃早饭。
这个时间点蔺雨洲通常根本起不来,厌学少年会熬夜到凌晨两三点,然后中午十二点才起床。
等他起床,水涟一天的课都要结束了。
厨房今早备了汤汁小笼包,咬口就爆汁。水涟开始用餐狼吞虎咽,被烫过两回,又仿着蔺雨洲的用餐礼仪,如今吃东西文雅起来,处理汤汁小笼包也显得游刃有余。
他安安静静吃早饭,时不时看眼手表时间。正往嘴里塞最后一只小笼包时,楼上突然传出震天响,紧跟着就是炮仗一样的“蹬蹬蹬”声。
蔺雨洲一身校服穿得歪七八扭,杵在餐桌前像棵茁壮成长的树苗,头顶的树冠凌乱,能搭个鸟窝。
他挡住水涟大半光影,朝小孩兴师问罪:“不等我?”
水涟咽下口中的汤汁,眨眨眼睛:“我以为你要睡觉。”
他比同龄小孩同龄妖魔都要早慧,心思也更敏感。蔺雨洲嘴巴坏,待他却是好的,这些好他记在心里,暂时没法报答,就用自己的方式体贴关怀。
只是这些过分早熟的体贴关怀对蔺雨洲来讲似乎不太受用。蔺大少爷丧个脸瞧他,恶狠狠道:“等我,听到没有?”
枉费他昨晚还坚持早睡,将睡觉时间挪到了十二点以前!
水涟小心放下手中餐具,打量他的神情,摸不准他到底想要干嘛,脑瓜子努力转了两圈,语气颇有点老成的无可奈何:“好吧。”
蔺雨洲:“……”
“那我可以敲你房间的门,叫你起床吗?”水涟想起早上没敲响的房门,问他。
蔺雨洲哼哼两声,照例先阴阳怪气:“也不知道之前早上硬掀窗帘强行叫人起床的家伙是谁。”
水涟面无表情回怼他:“你好讨厌。”
蔺雨洲耸耸肩,显然不在乎他的评价。流氓劲儿耍过后,他才慢悠悠给水涟回答:“你来敲就是了。”
“你不会骂我吧?”水涟不太放心,多嘴问了句。
“如果你还要讲这种毁坏我们之间和谐关系的话,我现在就会骂你。”蔺雨洲拿起三明治啃了口,含含糊糊道。
水涟素净的眉眼登时挂上不太愉悦的情绪,嘀嘀咕咕嫌弃:“没有和谐过。”
这话不是无的放矢。暴雨初见他俩就互相骂对方神经病,骂完后续相处还是小傻逼小神经混账玩意儿来回称呼,哪有什么和谐的时候。
蔺雨洲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水涟等他细嚼慢咽吃早饭,从包里拿昨天的数学作业检查,看见最后一道思维拓展题,摸不准是对是错,于是把作业本推到蔺雨洲面前。
蔺雨洲好歹年纪比他大,小学生的作业总该会做。
“干嘛?”蔺雨洲喝了口牛奶,嫌恶地吐吐舌头,皱巴脸问他。
水涟指指拓展题:“这个怎么做?”
“……”
蔺雨洲低头瞅题目,看着三角圆形正方形凑出来一道方程式,突然沉默。
“你会吗?”水涟谨慎问道。
蔺雨洲绝对不能承认他一个高一生还会被小学生的数学题难倒,两口并作三口把三明治吃了,背过水涟以及他自己的书包,拿上作业本道:“时间来不及了,边走边说。”
水涟一双短腿跟在他身后捣腾,把满心的狐疑都咽回肚子里,脸上尽可能伪装出一副信任的模样。
他们出行身后一直都跟着保镖,只不过数目比起以往蔺雨洲单独出门,简直翻了倍。
蔺雨洲临时找到借口给自己延长思考小学生数学题的时间,转头吩咐管家:“不用那么多人跟着,昨天也是,太多跟着烦。”
老管家一张口,他就知道要说什么,迅速接上:“老头子吩咐的我也不管,大不了我甩开他们。”
“少爷,这次真不能任性。”老管家橘皮一样的老脸写满凄苦,“先生特意嘱咐的。”
他细细打量蔺雨洲不耐烦的神色,轻瞥了水涟一眼,轻而易举换了话头:“您不喜欢,小少爷总要,这年纪小,带上人出门总归保险些。”
蔺雨洲带刺儿的反呛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老管家一声“小少爷”大抵是把他哄高兴了,于是脸上就显出别扭与松口共存的微妙神情来。
水涟只要出门就一定会抓着蔺雨洲的衣角,如今听见老管家的话,贴着蔺雨洲腿边,静静抬眼观察这两个人之间的争论。
听完,他小声冲蔺雨洲道:“我不用保护。”
蔺雨洲本来还在摇摆,听见他反抗,立马同意:“人多点也好。”
水涟:“……”
好在这回的保镖摸清楚蔺雨洲的脾性,保护的姿态很是隐蔽,不细致观察压根发现不了。
上车的时候蔺雨洲还抓着水涟的作业本,水涟人言微轻,也就只能在作业上发表意见:“你想好了吗?”
蔺雨洲早就趁方才拖延扯皮的时间想清楚思路,闻言颇有些得意开口:“你把三角形和圆形等式看作整体,再进行计算……”
讲完答案和水涟的没有区别。
水涟从他轻快的语气里看见他眉飞色舞,忍不住思考蔺雨洲一个高中生为什么要为他做出小学生数学题那么骄傲。
但他还是体贴的,鼓鼓掌保全了蔺雨洲的颜面,收起作业本感谢他:“谢谢你,你好厉害。”
蔺雨洲如今已经能坦然接受他的感谢与夸赞,摆摆手道:“不客气。”
水涟对他的体贴份额差不多快用尽了,默默转移话题:“还有多久啊。”
蔺雨洲看了眼时间:“十分钟就到。”
他收起手机,手指勾住水涟后脖颈上突然出现的红绳,把掩在衣领里的玉坠子勾了出来:“今天怎么把这个戴上了?我看你不是很喜欢。”
水涟把玉坠子收回衣服里,和他解释:“妈妈留给我的。”
毕竟是水倩留给他的唯一一件东西,水涟昨晚睡前拿着玉坠子看了很久,还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戴在脖子上。
蔺雨洲来了兴趣,想知道水涟和水倩以往的相处细节:“你们以前怎么相处的?”
他问这话的时候少了点调侃,眉眼间多出几分真意。这种问话态度,水涟反而愿意多讲些:“我记得不太清楚。”
小孩记性,能记事也记不了多少。
水涟回想和水倩相处的细节,脑子里就像蒙了层雾,模模糊糊看不清,只有两件小事能拣出来多聊几句:“之前生日,她给我买了蛋糕。”
蔺雨洲没打断他,等他继续说:“是巧克力的,很大,但是很甜。”
水涟伸手比划那个蛋糕的大小,大概就是下午茶点溜溜缝的尺寸。蔺雨洲静静注视他说话的神态,心想下次叫人给他做个等身高的巧克力蛋糕。
“因为是第一次吃,所以记得很清楚。”水涟慢吞吞说,“我感觉,她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他心思敏感,能感觉出来成年人身上表现出来的神态情绪。细节能全部忘记,情感体验是没法忘掉的。
蔺雨洲只是想知道他和水倩怎么相处的,并不想让他太难过,于是揉揉他的脑袋,漫不经心道:“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水涟抬起头看他,目光沉静认真。蔺雨洲挠挠鼻尖,不太自在躲开他的视线:“周伯说她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
何温妍去世时蔺雨洲才两岁,压根没记事,很多东西都是他旁敲侧击蔺河生和老管家周伯推敲出来的。
“她很有勇气。”水涟忽然说。
“嗯。”蔺雨洲点点头,不可避免想起蔺河生注视他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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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轻声开口:“所以我以前会想,老头子讨厌我,会不会因为活下来的人是我。”
他很少会有将内心想法说出口的时候。剖白自己对他而言无异于杀了他,简直是一大酷刑。
这次愿意吝啬透露一句,也只因为水涟是个很安静耐心,且嘴巴上锁的听众。
因此这句话说完后,他立马收住口,吊儿郎当道:“他讨厌就讨厌着吧,我管他干嘛。”
水涟的掌心轻轻搭上他的手背,希望那个能通过小小的举动,向蔺雨洲传达他的体温:“不要太难过。”
蔺雨洲简直没法享受任何温情时刻,一把掐住他的脸:“你叫我一声爹我就不难过了。”
水涟甩开他的手立马翻脸,就听他又道:“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小心长不高。还有,你不是蛇妖吗,怎么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悲天悯人是什么意思?”水涟成语词汇库有限,听见这个词不知道意思,但阴阳怪气的意思听出来了,于是问完立马接后半句:“我没有。”
司机缓缓将车停在校门口,透过车内镜注视他俩打闹,等到闹声收歇,才卡点出声:“少爷,到了。”
蔺雨洲占据高地般对水涟说“到学校了别那么幼稚”,趾高气昂提着他的书包下车,对司机道:“赵叔,今天下午四点半来。”
水涟一听时间,没忍住问道:“我是不是可以自己回去了?”
他三点半放学,四点半蔺家的司机才到,岂不是有机会自己回蔺家?
“你想得美,等我下课。”蔺雨洲把他往附小门口拨,“你蔺哥要久违开始上课了。”
水涟已经不想重复蔺雨洲好讨厌这种评价:“……那我在哪里等你?”
“和老师讲一声,在教室等,饿了包里有吃的。”蔺雨洲一路送他到校门口,才大摇大摆往附中走。
水涟照例静静注视他离开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视野内,才乖乖去教室上课。
小朋友的兴趣和好奇心都是一阵一阵,没有得到及时反馈,隔个一天差不多就忘了干净。
水涟进教室还在想昨天同学问他眼睛为什么是紫色的答案,然而已经没有人对此感兴趣,也没有人围着他问东问西,这让他或多或少松了口气。
他本来就是个话少的性子,只要没有人关注他,他能格外安静融入环境中,仿佛不存在。
放学铃打响时,空旷的教室能听见回声。水涟收起作业本,莫名其妙的饥饿感又冒了上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饥饿感向来难以描述,自从发现能变成蛇后就一直如影随形缠着他,时不时出现刺他一下,而他一无所知。
他趴在桌上,温和光线洒在苍白的颊侧,那双暗紫色的眼瞳缓缓收缩,将视野内所有景物全部扭曲成陌生的色块。
水涟隐隐约约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放缓呼吸去观察那些陌生的色块。
水倩已经模糊的面孔忽地浮现出一丝温度,在温和与狰狞中来回交错,带出厉声诘问。
水涟打了个哆嗦,手背在她的诘问里浮现蛇鳞,他忍着痛,强行去听那些诘问的内容——
“水涟。”
蔺雨洲的声音突然在他耳侧炸开,他睁大眼,所有的色块迅速如潮水般褪去,教室重新出现在眼前。
大少爷拎个包站在教室门口,朝他扬扬下巴:“还坐着干嘛,回家。”
水涟脑子还在发懵,下意识看眼手表,发觉已经四点四十了。
他慢半拍应道:“……哦。”
“你就读书两天把脑子读傻了?还敢给我迟到。”蔺雨洲拿走他的书包,没好气道,还没絮叨完,手指就被突然抓住了。
所有的絮叨全部被咽回去,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水涟抓他手指的手,生平第一次感到受宠若惊。
“写作业忘记了。”水涟悄摸打量蔺雨洲的神情,没发觉不快后,握住他食指的力道都大了几分。
“那你还挺喜欢作业的。”蔺雨洲若无其事牵起他的手,“走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