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雪霁,北风未歇。
少年循夜枭啼鸣攀至山顶,正撞见黑袍人竟堂而皇之地将那妇人的尸身拖拽至此。
“等等!”
少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疾步上前欲阻,然而对方却似是故意要教他看到这一幕,扬臂便将尸身抛落断崖。
须臾,山腰上隐隐传来一声闷响。
少年浑身一颤,那声音仿佛一记重锤敲击在了他的心上,令他不由地僵立原地。
“...哟,瞧瞧是谁来啦?”黑袍人慢条斯理拍打掌心,仿佛拂去某种秽物,转而却笑吟吟地看向少年,“——这不是咱们的梅大侠么?”
少年并未接话,目光沿着雪坡上那长长的一道拖拽痕迹游移——
就在半个时辰前,这妇人还与他激烈争吵,此刻连她存世的最后印记,都即将湮没于茫茫雪幕...
“...人都死了,何苦再作践尸身?”
他原打算妥善安葬妇人,不料黑袍人抢先一步将其抛下山坡。
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山下尽是豺狼虎豹,这般行径,岂非令她尸骨无存?”
“这荒年光景,尸骨若能喂饱野兽,也算功德一桩...”黑袍人轻笑道,“不过...或许也能填饱饥民肚肠呢...你说是不是?”
少年面色铁青:“别说了...”
“怎的如此生疏?我可是刚替你收拾完残局——你该庆幸今夜下了场大雪,若是被谁瞧见,可要说不清了。”
少年冷冷道:“不用你假惺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已经想好了,明日天一亮我便去衙门,断然不会累及师娘师妹...”
“等等,你不会还想投案自首吧?”黑袍人显然大吃一惊,绕着少年转了几圈,“奇哉怪也...你这榆木脑袋当真不开窍?”
少年摇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梅晏清啊梅晏清,说你傻,你还真是独一份的傻!”黑袍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区区蝼蚁,杀便杀了。不过么...你做得比我预想的还要出色——我只让你下毒惩戒,你却灭其满门...好孩子,其实你是个天生的恶人啊...”
扇光乍现,少年将那黑袍人抵在枯树上厉喝:
“闭嘴!若不是你刻意挑唆,一切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黑袍人任由那锋利的扇面割破衣襟,喉间却溢出轻笑:
“我挑唆?我生平可最讨厌强人所难之事。当初是谁接过我的药瓶,又是谁将掺药的兔肉递出去的?那女人非我所害,那小孩亦非我逼落悬崖,如今反倒指责起我来了?梅晏清,看样子你不仅愚蠢,更是虚伪至极啊!”
“你!你...”
少年掐着对方脖颈的十指颤抖,却如何也使不上力气。
对方所言字字诛心,偏偏他无可反驳。少年胸膛剧烈起伏,喉间发出粗重的喘息。半晌,他却倏然将折扇收拢,松开了那黑袍人。
黑袍人似是早有所料,整了整衣襟,笑而不语。
少年撇过脸去:“...随你怎么说都好,明日我还是会去投案——你说会告诉我关于我师父的事...现在总该说了吧?”
“好说。”黑袍人坦然颔首,却是语出惊人,“你师父死了。”
“你说什么?!”
少年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雪地上。
“不可能!师父上月还遣人送信,怎么可能...定是诓我的对不对?我不信!”
“我所知的消息就是这样。”黑袍人耸肩,“三日前白州知府宝库遭劫,一伙绿林贼寇趁夜潜入。谁料风声走漏,知府设下天罗地网,连同城外接应的二十八人,尽数伏诛。”
少年惊骇交加,不住摇头:“不会的...我师父乃是当世最厉害的盗圣,怎会…定然是你消息有误…”
“依我之见,令师还是死了的好。”黑袍人擒住少年的下颌低笑道,“若众贼皆亡,独你师父存活,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少年猛地抬头看向对方,眼中却更加骇然。
——那便昭示着,盗圣以二十八条性命为筹码,换取了自己的生路。
——这比知晓师父死讯,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推论。
黑袍人饶有兴致问道:“你希望他是死了,还是没死呢?”
少年别过脸去,默然不语。
“对了,看在你今日表现尚可的份上,不妨再赠你一个真相...”黑袍人笑了笑,旋即说道,“你一定很好奇,为何这么多年,家中都没有人来寻你吧?”
“为何?”少年此时六神无主,下意识问道。
黑袍人冷笑道:“因为梅家人已经死绝了!而你敬爱的师父,正是当年血洗梅家堡的刽子手之一。”
“不...这不可能!”少年惊慌后退,仿佛要挣脱某种残酷的真相,“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怎会是…”
“呵,当年梅家堡被扣上勾结魔教的罪名,一夜之间惨遭灭门。那些自诩名门之徒,哪个不是冲着梅氏秘宝而来?你师父当年混在围剿队伍里,是我将你自火海中救下。可惜我身负重伤,失手将你遗落山道...这些年找你,可是花了我好些功夫,想不到你却是被他藏了起来。”
“是你...不对...是师父在街头救了我...”少年已然有些神志错乱,“你说谎!师父不是那样的人!师父分明是见我孤苦无依,才将我收入门下!我师父向来仁善仗义,不许你诋毁他!”
“仁善?你以为是谁让你流落街头的?”
黑袍人却骤然将他甩开几丈远,负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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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冷冷说道:
“当年梅家之事震动江湖,多少势力在搜寻梅家遗孤与宝物踪迹,他将你匿藏多年,不过是为了与正道周旋时多个筹码罢了...若真视你如己出,他为何抹去你身世痕迹?又为何从不助你认祖归宗?你师父是个偷东西的小贼,费尽周折将你偷走,他又能存着什么善心?”
“不!我不信!别说了...别说了!”少年抱着头颅,痛苦不已,眼前的黑袍人却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如今你是梅家惨案唯一的幸存者,可曾想过你身上承载着多少冤魂的期盼与仇恨?你当真甘心就这样隐姓埋名地度过一生?梅晏清,瞧瞧你这副邋遢样,你梅氏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岂能安息?”
“我...我......”少年心乱如麻,“你不必说了。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什么梅家,什么灭门,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黑袍人凑近少年,低声说道:“啧啧...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随你。不过么,你若是想投案,倒是不必等到明日了...”
少年警觉:“你什么意思?”
“你听...”黑衣人转头向着山脚望去,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少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山腰蓦然喧哗四起,纷乱脚步裹着火把光影刺破夜幕。
“千真万确!那个投毒的杂种,就藏在那山顶宅子里!”
“都说这户富得很,家里藏着不少宝贝!”
“呸!那家人...当家的怕是早死了...竟养出个祸害!”
“吃的...他家肯定还有吃的!”
“冲啊!去迟了连米汤都喝不上!”
少年蓦然瞪大双眼:“他们怎会...”
黑袍人叹息道:“唉...终究是手脚不干净,叫人寻着踪迹了。不过我有个法子能保你性命——你跟我走,我保你安然脱身,只是...”
他话未说完便被少年厉声打断:“不必说了,我既担得起事便不会逃,更不会弃师娘师妹于险境!我答应过师父会护她们周全,就一定不会丢下她们不管!”
“有趣。对灭门仇敌也存妇人之仁?还是说几碗施舍的饭食就抵了血海深仇?”袍人嗤笑一声,摇头道,“无妨,你终会来求我。”
但见他足尖轻点,转瞬融于夜色,唯有余音袅袅随风散开——
“别忘了,你尚欠我两桩事。”
“梅、大、侠。”
最后三个字如利刃刺入胸膛。
少年攥紧双拳,自然听出对方是有意讥讽。
——事到如今,他还算什么大侠?
然而看着那愈发接近的火光,他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便转而向着小院冲去。
他一定要保护师娘与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