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世伯!为何要放他离去!”
林穆远急切上前质问,话音未落,便被白头翁横臂截住。
“林贤侄...”
老者枯瘦手指掠过他后颈,竟拈起一缕晦暗细丝。
青年瞳孔骤缩,霎时醒悟——自己技不如人,竟沦为砧上鱼肉。方才交手间,他连那鬼魅般的丝线何时缠上都不知道,生死早悬于他人掌中,成为那男人借以脱身的倚仗,他还谈何报仇雪恨?!
“可恨!明明只差一步...”
林穆远手中长枪轰然贯入砖石之间,飞沙走石,却也难掩他满面怒容。
顾见春连忙上前劝慰:“林少主,常言道君子雪耻,何争朝夕?纵使今日诛此林门门主,魔宫根基犹在,若要报仇雪恨,我等不如从长计议...”
林穆远默然摇头,生父遗骸无踪,二叔死不瞑目,仇敌竟因自己之过就此在眼前遁逃,这连环重击令他五内俱焚,再望满地七窍流血的魔宫余孽,他胸膛剧烈起伏,竟一时不能自持。
南宫孤舟正欲凝神思索,忽觉异状,当即厉声喝道:“封他穴道!”
顾见春应声而动,指风连点数处要穴,掌根在肩胛骨处重重一叩,林穆远唇间立时涌出一口淤血。
“咳咳……多谢顾兄...”喘息渐平,林穆远面上现出疲色,连日来高度的精神紧绷,已使他体力透支殆尽。
“风波未尽,林少主还要保重身体...”顾见春叹息摇头,忆及方才尚且热血酣战的少年俊才,此刻竟堕入这般生死劫数。若再迟半刻,只怕要落得真气四散,走火入魔的下场。
南宫孤舟轻唤:“林贤侄。”
林穆远恍惚回神,抬眼望去,却如梦初醒。
“南宫世伯!我爹与二叔他们......”他话音未落,便哽在咽喉,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南宫孤舟颔首:“事情始末,老夫已尽知。真是难为你了。”
青年眼眶瞬间泛红,顾见春亦暗自叹息。此番林家劫数,当真足见魔宫险恶用心。
“振作些。”南宫孤舟语气转柔,“镖局上下与南境诸位豪杰尚在门外候你主事,岂可在此垂泪示弱?”
“南宫世伯...”这番话语恍若亡父教诲,令林穆远喉头酸楚——自奸佞弑亲以来,这般温厚言辞已成绝响。
“镇南镖局百年基业皆系于你一身,休作妇人姿态!”南宫孤舟倏然断喝,林穆远浑身剧颤,抬手抹去泪痕,腰背挺如青竹。
南宫孤舟见状,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却扬声道:“邪祟已除,都进来罢!”
庭院内遍地狼藉,镇南镖局的门人弟子肃立四周。南宫孤舟环视一圈,遂抱拳道:“诸位英雄,好久不见。”
话音刚落,席间资历最深的姚百刃与洪振峰同时出列,率先向南宫孤舟行礼道:“南宫家主亲至,我等未及相迎,反以这般窘态仓促相见,实在失礼!”
众人紧随其后,恭敬施礼,先前兴师问罪的倨傲气势顿时消散无踪。
南宫孤舟恍若未觉,只淡然道:“列位英雄多礼了。琐事缠身,老夫闻讯后,亦是日夜兼程赶来主持大局。若论‘仓促’二字,倒比诸位这方南境的东道主来得更迟些......”
此言乍听无恙,却是暗含锋芒。南宫氏与林家的姻亲人尽皆知,然林总镖头罹难后,问剑山庄迟迟未表态,众人便以为林家失势——落井下石尚嫌不及,又岂会替他林家说上一句好话?
只是面对这位天下第一剑道宗师,即便听出他话中带刺,群雄也只能垂首受教。
洪振峰面不改色,抚须而笑:“南宫庄主所言极是。我等得闻林家变故,连夜奔赴黛州,不想竟遭魔宫妖人暗中作祟,险些着了道。幸得庄主及时出手,否则我等今日倒要在林家闹出笑话了。”老者尾音未落,目光似有若无掠过静立一旁的林穆远,“林家”二字倒是咬得极重。
林穆远神色骤冷,跨步抱拳道:“今日惊扰各位贵客,确是晚辈之过。只是...”
“林贤侄莫急。”南宫孤舟截住话头,“既无大碍,我等不妨趁此良机将此事说开,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宵小想借机分羹...”
众宾客神色骤然变幻。此刻凌斩秋已率领整肃的宵衣卫疾行而至,默立阶前候命。
南宫孤舟侧首望向身侧青年,温言道:“林贤侄且将实情尽述,若有冤屈,南宫家自当为你主持公道。”
林穆远肃然点头:“今日林某携血书赴林家问罪,本欲引那魔宫余孽显露马脚,奈何奸邪狡诈,竟令其遁走——”
话音稍顿,他以银枪挑起残破的面具,声震屋宇:“诸位且看,此乃剜取家叔面皮所制人皮面具,足证魔宫恶徒李代桃僵之实。”
顾见春与林家众镖师神情倏变——原定计划本是让林阔海背负所有罪责,以保全林家声誉,若此刻将真相和盘托出,虽能揭露魔宫阴谋,却等同将林家罪行昭告天下。
姚百刃抚须沉吟道:“林少主且住,按此说法,那封血书真伪难辨。既然林家二爷是遭人顶替,数月来送往各门派的毒镖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一旁待命的赵铁牛急切低语道:“少主三思...”他饶是不懂,众人如此周密规划,怎的临到头来却变了说法?
林穆远示意他噤声,随即开口道:“诸位想必已明白真相。纵使林家遭魔宫暗算,镖旗蒙羞却是事实。家父三年前便已遭魔宫毒手,为那林门主顶替。魔宫布局深远,待林家气数殆尽,方欲借此番丧宴之机,金蝉脱壳。”
他话音方落,自赵铁牛手中取过血书,慨然道:“...我二叔欲以血书揽下所有罪责,然穆远自幼受教,‘走镖之人当以信义当先’,我又岂能为保全林家虚名,让二叔背负污名?诸位明鉴——毒镖确由林家镖队押送,漕银劫案确系在下谋划。林家没了,还能东山再起,这信字镖旗若是折在我手中,林家便再无出头之日。我林穆远今日敢作敢当,断不能让父叔在九泉难安!”
满座宾客一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顾见春心中感佩不已,却见南宫孤舟目露赞许,微微颔首。
“如此...”凌斩秋略作沉吟,挥手喝道:“来人!速将此监守自盗之徒拿下!”
场中顿时哗然,宵衣卫刀剑齐出。林家镖师正要拔刃相向,南宫孤舟振袖一挥:“谁敢造次?”
一股浑厚气劲横扫而出,宵衣卫踉跄后退。凌斩秋目露寒芒:“南宫庄主这是要公然拒捕?”
南宫孤舟却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卷信笺:“老夫来路上偶遇曹刺史自首,这份加盖官印的供状,不知比那血书可信几分?”
凌斩秋目光骤寒,劈手夺过细观。信纸上竟是黛州刺史曹连亲笔供述——从侵吞库银、构陷镖局偷换漕银,到勾结魔宫牟取暴利,最后良心发现,自首伏法。桩桩件件竟皆清晰可查!
就连适才林穆远押解至林家的十箱漕银,也被其巧言辩作库中漂没的赃款...
——那姓曹的果真是个墙头草,这南宫孤舟好手段,竟想到提前令他认罪伏法...
“荒唐至极!简直是一派胡言!”凌斩秋怒极反笑,正欲撕毁状纸,南宫孤舟却抚须笑道:
“凌大人,曹连正在牢中候着您...即便销毁此物,人证物证俱在,大人又如何能推脱得了?”
“方才林少主不是说...”凌斩秋怒火中烧,正待发作,南宫孤舟话锋忽转:“后生初出茅庐,未曾历过朝堂风波,言语间多有不妥。那些捕风捉影的揣测,凌大人便权当是少年人的痴语罢......”
凌斩秋冷笑着抬手,正指向院墙外翻涌的浪涛:“既如此,南宫庄主不妨说说,这火海翻腾的异象,林家当如何自处?”
席间诸人面面相觑,接连离座张望。林府后院,风中隐约裹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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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凄厉哭喊。顾见春眸光骤凝,足尖轻点掠上飞檐,待举目远眺海平面时,却被眼前景象惊得倒抽冷气。
翻涌的墨色波涛间,赤红烈焰正随着浮油疯狂蔓延。数艘渔船残骸在火海中沉浮,隐约传来撕心裂肺的呼救声。可如今隔着重重火海,即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们......
“不......”
顾见春阖上双眸,喉间泛起苦涩——
这本应是万幸之局,可耳畔萦绕的悲鸣,令他忆起老周诀别时的嘶吼,更浮现出少女寒潭般冷彻的眼眸,无不令他心如刀绞。
——渔民何辜?为了毁去这批军械而丧命之人又何辜?
南宫孤舟平静道:“此乃天象示警,凌大人总不会认为这种天象,也是林家能操控的吧?”
凌斩秋拂袖冷笑:“莫非与林家毫无干系?”
“若真掌握实证,凌大人何不直接面圣奏报,反倒来林府兴师问罪?”
凌斩秋紧咬牙关,未再吐露只言片语。
末了,南宫孤舟悠然道:“至于南境四大镖局的私务,凌大人位极人臣,多有不便。不如各自留些体面......”言语间已摆出送客姿态。
凌斩秋目光如刃般刺向南宫孤舟,五指紧扣刀柄,南宫孤舟却只含笑不惧。两人对峙须臾,却听得凌斩秋猛然振袖高呼:
“撤!”
——他眼底掠过一抹阴霾。反正关键罪证已掌握在手,既然林家难以撬动,索性从镇国公钱家着手便是...还有那碧天剑,依照晏无尘的说法,想来已经落入东宫之手,还需从长计议。
江湖中人素来不愿与朝廷有瓜葛,堂下宾客见宵衣卫今日突然造访,本就惴惴不安。却见南宫孤舟寥寥数语便将其劝退,众人顿觉心头巨石落地。
林穆远见状,心中忐忑难安,上前一步道:“南宫世伯,此举恐有违江湖规矩...”
南宫孤舟轻笑一声,温声劝解:“林贤侄赤子之心可嘉,只是阅历尚浅。今日老夫便借此机缘,教你个道理。”
语罢,南宫孤舟携林穆远踏上石阶,数十道目光如利箭般射来,有质疑,有责问,而更多的却是殷殷期盼。
顾见春望向那孤傲青年,却见他指尖竟微微发颤。
“诸位方才都听见了。万寿魔宫今日突袭林府,林默邱与林阔海皆已殉难。”他猛然按住青年肩头,“然林家气数未尽,嫡系血脉尚存——少东家林穆远即刻承袭镇南镖局总镖头!自今时起,镇南镖局七十二路镖旗唯总镖头马首是瞻。誓灭魔宫,雪此深仇!”
话音未落,南宫孤舟铁掌已托住少年手腕。林穆远仓皇后退:“世伯,我......”然而辩解之词顷刻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声浪中。
“誓灭魔宫,雪此深仇!”
“誓灭魔宫,雪此深仇!”
“誓灭魔宫,雪此深仇!”
南宫孤舟在喧闹声中微微一笑,目光落在青年身上:“林贤侄,如今林家能扛起这面大旗的,除你之外再无他人。这是令尊与诸位林门子弟共同的心愿,贤侄可别辜负了他人期望。”
林穆远面露难色:“世伯明鉴,如今林家风雨飘摇,又谈何扛大旗?晚辈无名无势...”话音未落,南宫孤舟抬手示意,满堂顿时鸦雀无声,林穆远只得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南宫孤舟转身面向众人:“列位英雄,孤舟此次前来镇南镖局,本为剿灭魔宫贼寇。难得江湖豪杰齐聚于此,倒有件要事,烦请诸位做个见证。”
他刻意停顿片刻,锐利的目光扫过厅内诸人。几位林家元老已按捺不住,其中辈分最高者霍然起身:
“南宫庄主救我镖局于危难之际,此恩如同再造!有什么话,庄主且说无妨!”
南宫孤舟稍作停顿,随即郑重宣布:
“今日诚邀诸君见证的,实为小女与林贤侄的婚约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