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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何以为家

作者:云雾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瑛说完后,兀自笑得开怀,领着祭司往城中去了。


    他身上总有些莫名的仪式感,不论刚刚如何剑拔弩张,只要今日还未到他所设计的,雷火珠爆炸的日子,他便当真客客气气地将虞鸢请进了城。


    至于虞鸢和谢微在城中会做什么,他竟完全不在意。


    像是目空一切的狂妄,又像是恰好应了他的名字,秋逢。


    不同于春日明媚,夏夜张扬,冬雪纯粹,他如同静谧无声的秋风,来也匆匆,去也空空,身无长物,万般皆苦,便也不惧游戏人间,输赢自负。


    “你这位兄长,原是如此难缠。”待谢瑛二人走出一段距离,虞鸢才慨叹道。


    闻言,谢微愣了一瞬,轻笑说:“在我少时,他也当得起精彩绝艳四字,奈何心术不正,误人误己罢了。”


    虞鸢阖上双眼,安神片刻,继续道:“方才说到金殿中的雷火珠,他既敢直接放我们进城,便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认定了我们掀不起风浪。”


    谢微走在她身侧,轻轻颔首:“毕竟是威力如此巨大的火药,有祭司亲自看守,旁人难以盗出,若是被发现,就地在金殿中动起手来,刀光剑影的,顺势引燃了雷火珠,也并非全无可能,他如此肆无忌惮,也是敲定了你我不会以一城百姓的性命做赌。”


    “先回去吧。”虞鸢凝眉。


    距离金殿中的火焰吞没回南城,仅剩下三日。


    说来也怪,谢瑛请他们进城后,仿佛卸下了所有的禁制,城中守将往来,竟无一人阻拦他们的活动。


    或许是认定她不会抛却回南城,又或许是对谢微这个他教养过却也谋害过的血亲,尚存一丝怜悯。


    谁知道呢。


    但虞鸢不是谢瑛。能救下这座城最好,如若两日后她仍未能找到破局之法,便也只能趁此机会,带着九莺等人乘谢微的沙舟先行离开。她不会仅凭自己的想法,就罔顾同伴的性命。


    半刻钟后,二人站在白楼前,叩响了铁制的门环。


    开门的是裴序,他依旧带着单片琉璃镜,举手投足间是秀才举子身上特有的书生气。


    他将二人迎入屋内,屋里的气氛却不太对劲。


    城主也在。


    虞鸢奇了,抬头问道:“谢瑛回来了,你不去与他叙旧,来找我们做甚?”


    谢鱼被她揶揄了,也不恼,认真地答:“这是最后的合作了,不是么?”


    虞鸢笑了声:“姑娘,适才谢瑛与我说,他的目标并非玉京,他所憎恶的、想毁去的,从始至终都是回南城。这和你之前所说的背道而驰,要我如何信你?”


    谢鱼默然。她似乎惯会用这般诚恳的,近乎慈悲的姿态作伪装,嘴唇一张一合,又是虞鸢听腻了话:“可是,太子和太子妃现在也没得选了不是吗?你们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办法能阻止他吗?”


    “嘘。”虞鸢抬手掩住她的脸,制止了接下来的话语,“这话我不爱听。”


    她唇角微勾,眼中却不带任何情绪,冰冷的如同在看一件死物,“我并非没得选,小城主,你记住了,管这档子闲事是我心善,并非你稳坐高台的本钱。你很清楚谢瑛不会在今日动手,我要带人走,他拦不住;他想带你去死,我也没必要多事。”


    “将死之人是你,若还想活命,就莫要再遮掩。”


    谢鱼静静地站着,神色未因受到威胁而改变,淡淡地说:“我不想活。”


    虞鸢不再多言,对着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但我愿意讲给你听。”谢鱼并未离开,补充说道。


    裴序疑惑:“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想让你知晓这个故事,或许……三日之后,再不会有人记得它了。”


    长裙曳地的城主,寻了张椅子坐下,发间的月桂叶在昏暗的楼阁中闪烁出金色的流光,空灵的声音缓缓响起。


    *


    故事的大概,和那天沙洲中匠人所述的别无二致。


    瘟疫初至的时候,谢鱼直接搬到了太守府,和谢瑛日夜翻阅医书典籍,从中寻找相似症状的描述,再熬出药汤送给愿意以身试之的患者。


    许是得天眷顾,又或者谢鱼本就天资卓著,她很快研制出了针对阳关城疫病的药方,谢瑛遣人开了前几年攒下的私库,与百里外富庶城池的药材商人做交易,免费供给了整座边城的汤药。


    那时,百姓们对他奉若神明,纷纷募捐钱款想替他塑金身、修庙宇。


    谢瑛拒绝了。


    他站在万里沙漠外的最后一道关隘前,长袖挥动,对下方顶礼膜拜的子民说:“本官此心,惟愿政通人和,民生安乐。诸位请回吧。”


    百姓们对他的崇敬正是最浓烈的时候,又岂肯放他离开,乌泱泱一片跪倒在沙地上,大有谢瑛不应,他们便不走的架势。


    无奈之下,谢瑛只得挥一挥衣袖,含混笑道:“若实在想感谢……那便替城中的小鱼姑娘塑尊像吧。各位近年受她照拂颇多,此番也是她不辞辛苦寻得治病良方,才有如今的生机,倘若非得寻一人受这虚名,还请听谢某一言。”


    人群熙熙攘攘,议论半天,最终不知谁振臂一呼,“就听节度使大人的!”,此事便算定下来了。


    七日后,一尊栩栩如生的塑像被供奉在了阳关城的主城区,名曰“怀鱼奉药莲花仙子”。


    塑像所刻画的,是十六岁的谢鱼,头戴莲花冠,手中捧着竹篾编的篮子,篮中是被翻得泛黄的医书,还有新鲜可口的干粮。


    干粮是每日由城中居民自愿放入的,不拘是谁,只要饿了肚子便可先取走权当救济,篮子空了后,会有心善之人再度将其填满。


    雕刻这尊塑像面庞时工匠犯了难,彼时的谢鱼医术再如何高超,也不过是刚过及笄的少女,满目皆是天真烂漫之色,这样的俏皮神情在谢鱼身上并无不妥,可要放在日日供人瞻仰的塑像上,就有些欠缺了。


    负责的官员商议半日,最后谢瑛听见了,拍板定下塑像的神态:眉眼间仍保留谢鱼的本色,只在唇角处点出一抹慈悲笑意,以显现她治病救人的功德。


    因着这尊塑像,百姓们也亲切地称呼她为“小鱼仙子”。


    谢鱼本人爱极了莲花仙子像,时常学着塑像的神情,扬起唇想要作出慈悲怜悯的模样,却往往不得要领,颇为滑稽可爱,引得谢瑛止不住地笑她。


    倘若时光能定格在这一刻,阳关城便永远是那个偏远苦寒,却又充满生机与欢闹的边城。但他们那时太年轻了,不懂盛名之下,倘若哪天德不配位,将要招致怎样的灾殃。


    造化弄人,好景不长。


    疫病卷土重来了。无人得知这次瘟疫的起因,只知其比之上次更为来势汹汹,谢鱼再次挑灯进了藏书阁,三天三夜后再出来时,直接昏倒在木质的连廊下。


    她寻得并改良了一道新的药方。起初这个方子很管用,人们也都以为,这次的疫病会如同上次那般很快过去,可没过多久,有人喝下汤药后起了不良反应,当场殒命。


    那尊塑像的诞生,让阳关城的百姓心中有了实际的寄托,也让谢瑛与谢鱼的威信在短时间内达到了顶峰。


    因此,在这起事故发生后,人们并未怀疑药方有问题,而是指责那名逝者,认定了是他本身便有难以宣之于口的疾病,这才让治病救人的方子失去了作用。


    宛如神兵天降的节度使大人怎么会有错呢?小鱼仙子又怎么会有错呢?


    可是,无独有偶,接二连三,不断地有人饮下太守府送来的药剂后殒命,霎时间,仿佛完美无瑕的神像上裂开了难以缝合的缺口。


    被背叛的怒火需要宣泄,失去亲人的苦痛需要诉说,愤怒的百姓扛着至亲未寒的尸骨来到太守府前,他们畏惧节度使的权势,不敢擅闯衙门,只能跪坐在朱门外的街道上,一遍又一遍哭诉着对“小鱼仙子”的不满:


    “不是说这个药没问题的吗!不是说吃下去就能好的吗!”


    “昨夜隔壁牛二吃了还没问题,怎么今儿轮到我家,偏就这般命薄!”


    “小鱼仙子,你出来,你看看我们啊……”


    愤懑的,不平的,哀伤的,无力的,人世间最难以言喻,最无法挽回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叫嚣在门前,彻底击碎了少年谢鱼悬壶济世的那颗道心。


    她又把自己关进了藏书阁。


    但她不是真正的仙子,先前那么快寻得疫病药方已是侥幸,重压之下,又怎能期盼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人将城中各路大夫游医都束手无策的方子改良好?


    谢鱼在藏书阁中呕出了一口又一口的心血,却都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她不许任何人来打扰,哪怕是谢瑛。


    谢瑛知晓她脾性,此时却也无暇他顾。百姓见太守府闭门谢客,情绪日益高涨,盛怒之下,竟都涌去了那尊莲花仙子的塑像。


    他们带着刀,带着劈柴的斧,举向几日前还在诚心参拜的塑像。


    泥塑的像禁不起这般折腾,直接坍塌在地,面庞被划拉的再看不出五官,只留下那一抹青涩却慈悲的笑意,仍在温柔地注视着,前来讨要说法的每一个人。


    谢瑛得知消息时,谢鱼的身体也已是强弩之末,他从未有过这般惶然的时候,顾不上拯救谢鱼视若珍宝的塑像,直接冲进藏书阁强行将她抱了出来,太守府外被围得水泄不通,他请不来府外的医师,只能炖些补气血的食材,祈求谢鱼快些好起来。


    他不知道怎样处理眼下的境况,而阳关城的太守比他更为焦急。


    太守上任已有四十年,一直无功无过,不褒不贬,此番见状,赶忙以谢瑛的名义往玉京上了封折子,希望能借着皇子殿下的名头,让皇城中的那几位重视些,好派人来处理边城的闹剧。


    他知晓谢瑛不受宠,却没料到宫墙深深,竟有人敢阳奉阴违至此。


    宫中秉笔的太监曾受元后恩惠,见谢瑛不受宠,彼时玉云山虽已去世,留下的嫡子却逐渐长大,便自作主张地压下了这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意图让声名初显的三皇子永远留在塞外,再不能回到这权力的中心来。


    而那封满载太守言辞恳切的信,兜兜转转被侍茶的宫女捡去,她好奇地带回房中,又恰巧被同屋的冯宫女看到。


    冯宫女是谢瑛的生母。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看见信后不管不顾地要面见圣上,可丹陛森严,层层把守,凭她一个宫女,便是生了皇子,无人问津许多年后也难以得见天颜。


    无奈之下,她只得拦在太安帝每日下朝必经之处,带着那封信,横冲直撞地擦上了御前侍卫的佩剑。


    血洒长阶的那刻,万里外边城的讯息终于传进了晋帝的耳中。


    可是太迟了。


    来回半月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事情都天翻地覆。


    眼见京城未有消息传来,太守绝望地以为陛下放弃了这位不受宠的儿子,流民呼声愈演愈烈,无奈之下,他把谢瑛二人交了出去。


    先天有疾的谢瑛怎挡得住人们铺天盖地的愤怒,大病初愈的谢鱼拖着病体替他挡下了所有拳脚、诋毁与谩骂,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就在她以为要命丧今日时,忽而一道碧绿的剑芒从天而降,斩落了所有的恶意。


    万物寂静了。


    来的是翠谷老人,他也曾经染过瘟疫,得谢鱼救治,特来还恩,却不想看见如此场景。


    一名顶尖的高手,足以抵挡千军万马。这点,翠谷老人知道,因而他敢孤身前来;此时此刻,看着偃旗息鼓的人们,谢瑛忽然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看着翠谷老人,看着方才对他大打出手的人,此刻都噤若寒蝉,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权利与力量的美妙。


    于是他抱着谢鱼,听见自己淡漠的嗓音:


    “杀。”


    那些人不是不要他的恩赐吗?不是怨恨他救了他们这条命吗?


    好啊,那就都还回来吧。把一切回到最初的模样,假使他不曾来过阳关城,假使这里本就在干旱的侵袭下化作人间炼狱。


    满地血泊中,他抱紧怀中的谢鱼,一步一步走回了太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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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与吓得发抖的太守一起的,还有玉京城来的钦差。


    他笑得嘲讽,笑这人来得太迟,可下一秒,他却蓦地僵在了原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宫女冯氏,为传边城急报而亡,特封嫔位,加其身后哀荣,三皇子谢瑛,忠义无双,名誉边城,封为亲王,赐封号:誉。钦此。”


    “誉王殿下,接旨吧。”


    他忽然就很想哭。但多日的疲惫奔波使他眼眶干涸,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他也想笑,笑世道不公,笑麻绳专挑细处,笑他这庸庸碌碌的前半生,起于阳关百姓之誉,毁于声誉坍塌之累,最后看似完满的结局下,那些人给予他的评语,竟也逃不脱这一个“誉”字。


    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甚至不能拒绝钦差的旨意,遥遥下拜,哽咽着吐出几个字:“儿臣接旨。”


    大梦谁先觉,何处可为家。


    晋帝送来了宫中的御医,他们改良了疫病的药方,医治了气血两亏的谢鱼,钦差走后,阳关城似乎回到了谢瑛刚来的样子。


    不是的。发生过的事情一定会留下回忆,哪怕谢瑛寻来边城最好的匠人重新打磨,也无法磨灭塑像上斑驳的痕迹,就像太医的医术再如何高超,也难以彻底治好那天,落在谢鱼身上淋漓的伤痕。


    谢鱼不会再长大了,她的身体永远停留在了十六岁的模样,哪怕她今年已经二十有三,看起来却依旧是当初的样子。


    曾经活泼好动的少女变得沉默寡言,她站在城楼上,看着劫后余生忙忙碌碌的百姓,再一次地学着那尊凄凄惨惨的塑像,扯出一抹无言的微笑。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学会了慈悲与怜悯的神情。


    她伤好后开始研究自己的身体,彼时翠谷老人和姬苍生蓝青玉分别不久,预感大限将至寻来还恩,便自愿为她试药,误打误撞之下,谢鱼以血入药引,竟让翠谷老人一夜间回到了年轻的容颜。


    只有满头的三千华发,仍昭示着他真实的年纪。


    翠谷老人感念不已,收她为徒教导她防身的本事,从此留了下来,听凭谢瑛差遣。


    其实那一日,街上百姓并非全然是来讨债的,也有替他们辩白,乃至挡在他们身前者,只是那些声音微乎其微,很快便淹没在了呼喊的人群里。


    但谢瑛不在乎这些了。受封誉王后他没有及时回京,选择留在阳关城,待他彻底掌握太守府的权势后,领着翠谷老人与数百亲卫,瞒着谢鱼走上街头开启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复仇。


    他们打砸屋舍,揪出熟睡其中的百姓,但凡那天走上街道的均未能幸免,对他动过手的就地格杀,只是言语相向的先行收监,至于会不会错判……


    不重要了。


    次日,他唤醒懵懂的谢鱼,带着那些被他收监的人向沙漠走去。


    他来到了月牙泉。这里是一座由绿洲衍生出的城镇,上次来求水时,城中居民热情地接待了他,这次亦然。


    但谢瑛不一样了,他手中握着权柄,握着刀剑,无情地挥向了那些真挚邀请他们进城的百姓。


    他占领了这座城,定城名为回南,颁布三条铁律,任翠谷老人为执掌诸事的祭司,一切尘埃落定后,他看向身边沉默多时的少女,声音蛊惑地问:


    “小鱼儿,你愿不愿意成为这个城主,替我守着回南城,守住你我传记的起点。终有一日,回南城的光明,会照耀整个西洲……”


    谢鱼觉得不对,但她没有拒绝的理由,眼前人是她爱慕之人,也是那一夜后,她唯一的依靠。


    自此,她褪去喜爱的钗裙,换上纯白无暇的长袍,戴上月桂叶织就的发冠,扬起刚学会不久的悲悯之色,她不再是阳关城的小鱼儿,她是回南城至高无上的城主,谢鱼。


    谢瑛把那尊塑像放在了回南城的北方角落,那里从此成为了禁区,他也不许人去打理,仿佛只要不去触碰,那段时日就会被封存,就永远不会褪色。


    起初谢鱼不知道他和祭司的打算,天真的以为谢瑛是在保护她,她没有家了,谢瑛也没有家了,她会替他守好这里,会给他一个新的,能够称为家的地方。


    但她没想到谢瑛癫狂至此。曾经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少年君子,竟怀着毁灭所有人的报复之心。


    一个人的变化,怎么能这样大呢?


    谢鱼不明白,她也无力阻止。


    她不在乎生死,谢瑛做任何事她都会陪着,可夜深人静时,她站在月牙泉边,想起白日里城中子民们,虽然畏惧却依旧虔诚的眉眼——


    就好像,看见了很久以前,阳关城里笑容鲜活唤她小鱼仙子,向她求药的人们。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第一个出事的人,虽然遭受了众人指责,可待她前去探望时,那名妇人坐在丈夫的棺木旁,泪眼朦胧地反过来劝慰她:“小鱼仙子,生死由命,你莫要伤怀……你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了……”


    善恶由人吗?或许吧。


    时日渐长,她在金殿中枯坐多年,已无心再去计较谢瑛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不会背叛他,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子民随着回南城一起化为灰烬。


    年复一年,她眼中的悲悯之色,终于化为了实质。那年南越的岁和公主前来沙漠交易,她悄悄把回南城的地图放进了她的手中,她不清楚外界的局势,但她知道谢瑛的身份,知道这位野心勃勃的公主不会放弃如此良机。


    也正因此,谢瑛起先并不知道他们来了沙漠。回南城内的消息,从来都是这位看似缄默的城主放出的,一路而来那些所谓的巧合,是谢鱼经年细微的筹谋,越过祭司的眼,越过广袤的大漠,为回南城谋得一线生机。


    诚如虞鸢所问,她的私心是什么?


    她动摇过很多次。不论她是不愿还是顺从,她都已然是谢瑛的帮凶,而她在谋划那些事情时,甚至不敢去想,她和谢瑛的以后。


    又或许根本没有以后。她只能一步步地向前,就像当年被推着走到阳关城所有百姓的身前那样,把能做的事情做完,把故事的结局交给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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