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鸢走到偏殿内,正遇上沈平芜换完衣裳坐在圆桌旁喝茶。
见她来了,沈平芜默默站起来行礼:“见过太子妃殿下。”
虞鸢上前搀起她,状若不经意地问:“夫人怎么一个人在这,不回正殿里?”
沈平芜起身,面上带着些无奈:“外边没意思,左右出去也是听些闲话,不如坐在这透透气,太子妃莫怪。”
“无事。”虞鸢坐到她对面,好奇地揭开茶壶看了眼,又问,“这是什么茶?倒比宫中的龙井清透些。”
“是妾身家中炒制的山茶,离宴会结束还有些时候,索性泡了一壶聊以消磨,殿下喜欢的话,妾明日送些过来。”
沈平芜依言回答,而后轻轻拎起茶壶倒了杯茶递过去,举手投足间,素手纤纤皓腕凝霜,配上雪青色的长衫,尽显出尘脱俗之意。
她的动作神情丝毫看不出异样,仿佛先前那耐人寻味的一瞥只是虞鸢的错觉。
虞鸢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比起对方的反应,她更相信自己身为刺客的直觉,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正要寻些话来夸赞,却看见沈平芜收回手时,雪缎衣袖从手腕处滑落,露出上面深紫的刺青。
刺青呈现出木槿花的形状,而木槿花是九霄宫的信物。
沈平芜也意识到了这点,却并未慌乱,而是给自己再沏了杯茶,随着她的动作,木槿花纹样愈发显眼,她余光扫过对面的人,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殿下,茶可还合口?”
“夫人此举,是故意为之?”虞鸢将青瓷茶盏放回桌上,平静地端详着眼前泰然自若的女子。
“呵呵……”沈平芜轻笑出声,“殿下,有的话说开说透了,可就没意思了。”
“夫人约我来此,应该不止为了喝茶吧?”虞鸢抬手挽了下头发,也学着她的神态,笑吟吟问道。
沈平芜语调轻缓:“为何不能呢?只是看殿下比较投缘,想和您结交,碰巧殿下也看懂了妾身的暗示,仅此而已。”
“投缘在何处,暗示又指什么?是夫人离席前的示意,还是此刻腕间的印记?”虞鸢无意和她打哑谜,直截了当地问。
大概没想到她如此直白,沈平芜也愣住了,一会后吃吃笑道:“殿下当真是个妙人。”
笑过片刻,她又低下头去收敛了几分表情,带了些哀伤继续说:“许是我和殿下的处境很是类似吧,方才在席上看见太子那般,不免物伤其类,让太子妃见笑了。”
虞鸢眼神掠过她手上的印记,莞尔道:“妄议储君是大罪,我见夫人克己复礼,怎的这会倒失了分寸。况且……玉京人尽皆知长平侯深情,夫人又如何与我感伤?”
“是啊,玉京城内人尽皆知,可妾不过是城外村中的采药女,如何与簪缨世家的侯爷相配?纵然他用情至深,他也依旧是男子,难以体会后宅的不易,每每遇事,或是和老夫人起了冲突,他也只会让我先行忍让……”
凄凄切切,我见犹怜。
“停。”虞鸢只觉最近头痛的次数越发多了,一时没忍住打断她情真意切的表演,“夫人,可以了。”
沈平芜话说一半被中止,也不再作出捏着帕子垂泪欲滴的样子,像是层层笼罩的假面终于被揭下,她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望向虞鸢。
虞鸢看着她,真诚建议:“夫人上一秒还是清雅无双的佳人,下一刻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这跨度属实有些大了,青玉宫主若是知道,应该也会深感惊奇吧。”
“太子妃知道的不少。”沈平芜被戳穿后,也不再端着,她保持着先前的动作坐在原地,眼神中却多了些探究,还有几分莫名的杀意。
“既然知道这么多,不妨猜猜我是谁?”
“能有胆量在皇城出入自如的,九霄宫也就只有那几位令使了吧。”虞鸢唇角微勾,向她看过去,“长风使不善言辞,雾花使长鞭不离手,余下那位最神秘的,据传善易容之术,除宫主外无人得见其真容,莫非就是夫人?”
若非情势不对,沈平芜都想为她鼓掌了。
来之前她对虞鸢抱了七八分的轻视之意,认为自小流落在外的公主,即便成了北晋的太子妃,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可此时此刻,她却不得不正视起对面坐着的女子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微怔过后,她拾起戏谑的笑容,重新问道。
“不是最好了,若真的是……不知青玉宫主能否接受最信任的手下有了侍奉二主的心思?”
此话一出,沈平芜眼中的杀意几乎顷刻间化为实质。
虞鸢来南越这半年,性子平和了许多,见人时眉眼间也常带三分笑意,显得没什么攻击力,但九江渡菩提道的首席,又怎会真是平易之人?
先前沈平芜自恃身份,话语间总以玩笑般的态度审视她,她看在眼里却未作在意。
刺客隐于暗处,互不相识是正常之事,可她和蓝青玉不久前才见过,对方身为九霄宫中人,不仅不知她的身份,还对她见过另外几位令使之事毫不知情……
那就很有意思了,虞鸢想。
无视沈平芜想就地杀她灭口的心思,她悠哉游哉地说:“平芜夫人,现下可以坦诚相待了吗?”
沈平芜收起了所有表情,有些冷硬地说道:“主上令我来时,曾说殿下是可以合谋之人,我那时不信,如今一见,殿下比我想的要聪明许多。”
她的声音此刻没有刻意伪装,显得愈发低沉沙哑,言语间,竟是直接承认了另有其主之事。
“你想同我合谋什么呢?”虞鸢问。
“合谋这个天下。”
沈平芜压下嗓子,一字一顿,极轻极缓地说。
“夫人口气不小。”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虞鸢也不惊讶,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实木桌面上敲击着,“咚、咚”的,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沈平芜的心头。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偶尔有轻微的响动,也仿佛是在绷紧的心弦上跳舞。良久后,她笑着叹了口气:“那可是天下啊……你身后那位主子,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又能许给我什么?”
“主上想借殿下太子妃的身份,自然也就会保证殿下坐稳太子妃的位置,您会是北晋唯一的,万人敬仰的太子妃娘娘。”沈平芜凑近她,脸上隐约有癫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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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狂热的信徒,在极力的鼓舞。
虞鸢没有被她的条件煽动,略显无奈地说:“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谢微不喜我,你又如何能从我身上得到助力?”
闻言,沈平芜神色逐渐平复下来,嘴角噙着一丝神秘的微笑:“那就不是殿下需要考虑的事情了,主上自有筹谋。”
瞎。虞鸢心中暗叹了一声,她大概知道沈平芜的幕后之人是谁了,对方的谋算她早在和亲前就略有耳闻,却还是对那人把主意千里迢迢打到远在北晋的她身上感到了些许荒谬。
更遑论对方只知谢微的身份,却对她,对菩提道的情报一无所知。
前途一片光明啊。
她心下想着,思考是否要拒绝,却听见沈平芜又说:“主上知晓太子最近在和誉王相争,早年主上去到西北荒漠中时,曾得到过些消息,或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嗯?”耽搁许久,终于听到了一些感兴趣的话题,虞鸢侧耳倾听。
“在边陲之地的沙漠里,有一座城镇,名曰回南城。”沈平芜如同精通买卖的商人,在兜售自己的珍品,“可惜回南城不欢迎外人,主上没能进去一探究竟,就在她准备离去时,偶然从大漠的行商处买到一柄匕首,上面刻有一个‘瑛’字。”
虞鸢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若是谢瑛的手当真能伸到如此之远的沙漠中,那也难怪能将北晋皇子杀的只剩下两人,再和谢微分庭抗礼这么多年。
所幸他们今日没有打草惊蛇,还有将其连根拔起的机会。
她正襟危坐,平静道:“我答应你的条件,不知这份消息,需要用什么来换?”
“要江州城外的矿山。”
“你那位主子……胃口不小啊。不知她想图谋的,是南越的天下,还是整个西洲的天下?”虞鸢听完,不由得轻啧了一声。
沈平芜双手托起茶盏,敬向她:“那就不劳殿下操心了,您的诚意到了,大漠的地图自然会送到南安宫中来。”
饶是虞鸢已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对方的狮子大开口惊了一下,没等她想好如何周旋,偏殿门前卷着的珠帘忽然哗啦作响。
谢微也走了进来。
他看见殿内正中央相对坐着的二人,面上闪过惊讶之色,冷声道:“这是在做甚?”
沈平芜眼见话已带到,也不再多言,袅袅婷婷地下拜:“是妾身见太子妃亲切,一时拉着多说了几句,还请殿下宽恕一二。”
她这番话看似解释,实则如同火上浇油。她所能提供的,无外乎能助谢微夺权的情报,她想借这些消息得到北晋太子的助力,可她一句也没有说给谢微,而是将那些交易全都交由虞鸢去解释,再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二人。
倘若虞鸢真是如她所想的千里和亲无依无靠的公主,此刻和被架在火上炙烤也无甚分别了。
谢微来得突然,看见眼下的场景,也不知之后该如何,于是求助地看向虞鸢,收到她的眼神后,忽觉一阵顿悟,指了指沈平芜,吩咐道:
“平芜夫人?拖出去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