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
大半夜得喝什么酒?
黑脸百户还在愣神,赵宁手下的兄弟已经打开了酒坛,十分熟络地混进了人群,挨个开始取碗倒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酒香,似乎还掺杂着一丝其他的味道。
所有奴军都没意识到,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站着一个人,乐呵呵的和自己打招呼。
赵宁则一把搂着黑脸百户笑道:
“王将军觉得兄弟们太辛苦,这两天都没合眼,所以让我送些酒过来。
喝吧,都是好酒。”
“原来是王将军让送的。”
黑脸百户的戒心放下了,但还是忧心忡忡的问道:
“可,可这合适吗?羌人早有严令在前,不得玩忽职守。如果被他们抓住了,只怕卑职得掉脑袋。
要不,要不还是算了吧,打完仗再喝。”
“怕啥,有王将军在上面顶着,安心喝你们的,反正又不喝醉,每人一碗,解解乏。
难道你要辜负将军的好意不成?”
赵宁朝远处努了努嘴唇:
“喏,将军不是来了吗。”
“将军?”
黑脸百户心头一紧,赶忙扭过头去,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将军在哪?”
“嗤!”
话音未落,一柄短小的匕首便狠狠捅进了他的咽喉。
黑脸百户的瞳孔骤然一缩,鲜血嗬嗬地往外喷,堵住了喉咙口说不出话来。赵宁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扶着他的腰,表情变得冰冷:
“不要怕不要怕,深呼吸,很快就好了,很快……”2
轻声细语就像是死神的丧钟,直到他彻底咽气。
就在赵宁动手的同时,其余军卒纷纷出刀,有样学样,一个捅一个,眨眼间便将近百名守卒杀得干干净净,尸体也是轻轻放到地上,半点声音都没有。
街巷那头的羌兵浑然没有察觉到此处的异样,只能隐约看到有火光在闪烁。
黑夜中涌出了密密麻麻的黑影,人人手握苍刀,配齐盾牌,所有人都褪去了奴军军服,取而代之的一身黑色软甲。
街巷那头肯定是过不过去的,待会儿就是硬碰硬,没有必要再伪装了。
三百人,赵宁要靠三百人拿下幽州城门!
一部分人小心翼翼地搬开鹿角,一部分人则从一堆酒坛子中搬出了火油灌。
他们要用油罐炸开城门!
赵宁轻轻一挥手:
“动手吧。”
三百悍卒贴着两侧的民宅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人人身形低伏,就连脚步声都放到了最低。
晚风微伏,拍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约莫三百步远的街巷就是破城的最大难关!
一步,又一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赵宁手握弯刀走在最前方,凌厉的眼神在注意周围的一切,尤其是两侧的民房让他有些不安。
住在这里的百姓早就被赶走了,一间间房屋用来囤积军械物资,看似并无异常,但军人天生的嗅觉告诉他,周围太安静了。
安静的可怕。
“嘶嘶嘶。”
寂静的夜色中突然有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传入了赵宁的耳膜,一瞬间令他浑身寒毛竖起,冷声怒喝:
“小心!有埋伏!”
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弓弩上弦!
“嗖嗖嗖!”
果然,下一刻便有密集的弓弩声响起,宛如索命的恶魔,低沉又刺耳。
好在三百悍卒早有防备,异响出现的刹那,所有人都如同条件反射般齐刷刷地向墙壁或门廊下扑去,最大限度地寻找掩体,同时手中的圆盾下意识地护住头脸咽喉等要害。
“嗖嗖嗖!”
“笃笃笃!”
密集的箭矢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狠狠地钉入他们刚才所站立的地面、木墙旁,封死了整条街巷。
的亏躲得快,原本致命的箭雨大部分都落了空,只有数十人慢了一拍被箭矢射中,发出些许闷哼,但随即被身旁的同袍迅速拖拽到安全的位置。
无人惨叫,无人慌乱,所有的疼痛都被死死咬在牙关里。
“妈的,果然有埋伏!”
赵宁一个翻滚,纵身一跃,狠狠撞进身旁的民宅,木板炸裂的瞬间他就看到了藏在黑幕中的羌兵,七八人挤在狭小的屋子里不停地放箭。
“给我死!”
压根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柄苍刀横挥而出,瞬间割开了两名羌兵的胸膛。其他几人怒目圆睁地扑了过来,但都被其一一斩杀。
“冲上去,贴身肉搏!”
赵宁一边杀敌一边怒吼:
“不要给他们放箭的机会,快!”
“砰砰砰!”
三百悍卒全都撞向了两侧民房,挥刀近战,手握弓弩的羌兵被迫迎战,抽刀对砍,场面一时间混乱无比。
“呜!”
“呜呜!”
“有人夜袭,包围细作!”
凄厉的号角声与怒吼不断交织,不管是城头还是两侧民房都涌出了大批羌兵,火光大作!
早有埋伏!
“轰轰轰!”
三百悍卒在混战中渐渐聚到了一起,四面八方涌出的敌军将街巷前后堵得严严实实。
两军对峙!
羌兵阵中走出一名中年武将,拎着一把板斧盯着赵宁,狞声道:
“原来是你这个叛徒,将军说城内有内奸,让我们好好排查,没想到你就躲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你应该两年前就入军了吧,藏了这么久,有本事。”
“老子可不是什么叛徒,我从生下来就是凉人,这是我们的家!”
赵宁的眼神陡然变得赤红,咬牙切齿:
“赖儿赤,你知道吗,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想杀了你,两年,我整整忍了两年!”
官任勇安大将的赖儿赤眉头微皱:
“怎么,你我之间有什么渊源?”
赖儿赤从赵宁的眼神中看出了浓浓的恨,绝非寻常神色。
“呵呵。”
赵宁面目狰狞:
“七年前,你还是一个千户谋克,我全家八口人被你从小山村抓来修城,吃不饱饭,累得要死,爹娘就带着我们跑,命不好被抓回来了。
你把我爹娘、叔叔还有兄长,全都吊死在这座城头。
在这,就在这!
我亲眼见到爹娘断气却无能为力!
从那时起我就发誓,此生定要杀你,替全家报仇!”
当初吕青云和楚澜从全军挑选精锐潜入奴庭,赵宁自告奋勇来了幽州城。
为什么?
因为在这,有血海深仇要报!
“唔,还有这么回事。”
赖儿赤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死在他手里的奴庭百姓不计其数,他哪儿记得住?
“老天有眼啊,给了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赵宁竟然笑了,挥舞着手中苍刀:
“今日就用你的人头,祭奠我的爹娘!”
“呵呵,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赖儿赤讥笑一声:
“凭你这么点人也想攻破城门?本将待会儿就要将你们这些狂徒大卸八块!
让你们知道,我大羌天威,不容侵犯!”
“不试试怎么知道?”
赵宁活动了下关节,朗声道:
“兄弟们,让他们瞧瞧咱凉人的血性!”
“杀,杀,杀!”
三百悍卒怒目圆睁,全无惧意,眼中只有杀气。
其实这里面血归军卒是少数,大部分都是赵宁陆陆续续吸纳的本地青壮。
这些人大多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被羌人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为何不惧?因为家人死绝!
为何不惧?因为无牵无挂!
唯有复仇之心!
“响箭!”
赵宁仰天怒吼,苍刀前指:
“给我杀!”
“咻!”
尖锐的破风声划破夜空,天地骤然一亮。
幽州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