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天时间,京城官场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户部尚书孟昌九族下狱、家产被尽数抄没,所得宝贝、粮草、金银折合白银竟多达百万两,正如洛羽所言,孟大人从国库里偷走了一座金山银山!
除了孟昌,还有不少户部吏员、朝中大臣牵扯此案,被刑部逮捕下狱的多达上百人,官场震动!
按照陛下的旨意,所得财货尽数运往陇西,充作军粮军资,洛羽想要的漕粮算是解决了大半,剩下的由朝廷再慢慢想办法。
正应了洛羽那句话:
陇西的漕粮不需要国库出,你孟家出就行了。
不过在孟家倒台的背后,崔家却安然无恙。
朝臣们心知肚明,孟昌贪掉的这么多银子里面一定有崔家的份,可三司查了这么多天,没有半点证据牵扯到崔家。陛下竟然还升任崔清为户部尚书,首告孟昌的程砚之反而被调去了礼部。
明眼人稍微一琢磨就知道,这是陛下在安抚崔家,言下之意就是抄家孟昌实属无奈,户部还是归你崔家管。
朝堂最重要的什么?当然是平衡了。
可接下来呢?
面对洛羽的凌厉一击,崔家会不会报复?洛羽会不会有进一步的举动?还是说两家就此罢兵言和?
满京城的权贵都在看着,边军新贵与老牌世家的碰撞到底谁胜谁负!
就在京城暗流涌动、人心惶惶之际,洛羽却去了天牢,找上了孟昌。
昏暗、潮湿的牢房里,腐臭与血腥气混作一团,还有蟑螂跳蚤在墙角处爬来爬去。
孟昌蜷缩在角落,身上那件曾经绣着孔雀补子的官袍早已被扒去,只剩一件泛黄的囚衣,沾满血痂与秽物。手腕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十指指甲尽数脱落,那是三司连夜审讯留下的印记。
户部尚书又如何?孟昌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这种时候还不上来踩你一脚更待何时?
墙角油灯忽明忽暗,照出他苍老干枯的脸。往日的骄傲与贵气再也看不见了,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与麻木。
只怕孟昌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垂垂将死,九族尽诛!
脚步声作响,洛羽推开牢房门走了进来,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蜷缩在角落里的孟昌,嘴角轻勾:
“孟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孟昌瞥了他一眼:
“真是讥讽啊,没想到入狱之后第一个来看我的竟然是洛将军,呵呵。”
曾经的户部尚书何等耀眼,谁见了孟昌不得客气三分,随便吱一声六部就有人替他做事?但自从下狱到现在,往日称兄道弟的同僚都不见了,就连崔家也没有传来一丝一毫的消息。
孟昌突然响起了此前洛羽对他说的话:
两个月之内,我保证你从户部尚书变成阶下囚!
孟昌竟然有些后悔了,当初洛羽给过他一次选择的机会,可他却坚定地站在了崔家一方。
洛羽目光平静:
“你落得今日下场可怨不得别人,想想那些因为没粮而饿死的边军将士、想想那些被你父子凌辱致死的平民百姓,你耀武扬威地过了大半辈子,便宜你了。”
“呵呵。”
孟昌扭了扭身子:
“如果今日洛将军是来嘲笑我的,那就请便吧,成王败寇,自古朝堂皆如此。”
“我还没心情特地来嘲笑你。”
洛羽目光深邃:
“今日来是有一些事想问问孟大人。”
“噢?问我?”
孟昌眼中闪过一抹好奇:“何事?”
“景丰九年,初冬之际,户部往东境运过三十万石军粮,孟大人还记得吗?”
话音刚落,孟昌的眼眸中就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随即撇撇嘴:
“不记得有这回事。景丰九年都过去快三年了,户部这么多事情,老夫怎么会全都记得?”
“是吗?”
孟昌眼神的细微变化被洛羽尽收眼底,冷笑道:
“景丰九年是东境近年来战事最大的一年,镇东大将军率兵与郢国大战多场,这你也能忘了?”
孟昌不说话了。
洛羽接着说道:
“我看过户部的账目,不管是你造假的还是真的,景丰九年初冬都有一笔三十万石的军粮运往东境前线,但就我所查到的情报,武家军在当时一直处于缺粮甚至断粮的状态。
我想问问孟大人,三十万石军粮呢?
你是户部尚书,想必没人比你更清楚情况了吧?”
孟昌没来由地讥讽道:
“看来洛将军确实如传言所说,在暗中密查那场战事。可老夫就算知道,又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孟家九族下狱、家产尽数抄没,只等着杀头问罪。
而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
孟昌的表情逐渐狰狞:
“你猜对了,三十万石军粮背后确实有隐情!但老夫到死都不会告诉你!
武成梁是你爹,你肯定一心想查出实情吧?但我就是要让你带着疑惑和仇恨过完下半辈子!
让你一直活在痛苦之中!
哈哈哈哈哈!”
孟昌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夹杂着仇恨与报复,反正他已经必死无疑,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不如狠狠地在洛羽心头捅一刀,让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这一刻他竟然觉得无比舒畅。
面对癫狂甚至说有些疯狂的孟昌,洛羽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儿子孟洋已经在狱中,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但据我所知,孟大人似乎在外还有一房小妾吧,给你生了两个儿子,养在京畿道某个小县城里。你还给他们置办了田产地契,留下很多银子,足够他们衣食无忧地过完一生。
这些年孟大人经常离京,假借办公之名去看望两个小儿子,感情似乎很好啊。”
笑声戛然而止,孟昌的表情像是见了鬼一般:
“你,你怎么知道!”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洛羽微微一笑:
“我对孟大人说过两句话:第一,两个月内你会从户部尚书变成阶下囚;第二,孟家的家产会充作陇西道的漕粮。
这两件事都应验了,现在我要说第三句话:
如果孟大人不肯说出三十万石军粮背后的隐情,三天后,两个小儿子的人头就会送到你面前。
信吗?”
微笑的表情,平缓轻松的嗓音让孟昌如坠冰窖,浑身发抖,绝望无比:
“你,你是魔鬼,魔鬼!”
人总要有个念想的,而孟昌最后的念想就是两个藏在外面的小儿子,他已经活了大半辈子死就死了,九族下狱同样没有活路,可他两个小儿子本该有活下去的机会!
就这么一点点念头,却被洛羽生生扼杀。
洛羽的眼眸中看不出半点波动,平静得可怕:
“现在,你来决定两个儿子的生死,我只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
老人最后的精气神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苍老的身躯往下一瘫:
“说,我说。”